資治通鑑卷第三十八
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漢紀三十起旃䝉大淵獻盡/𤣥黓敦牂凡八年
王莽下
天鳳二年春二月大赦天下 民訛言黄龍墮死黄山
宫中百姓犇走往觀者有萬數莽惡之捕繫問語所從
起不能得 單于咸既和親求其子登屍莽欲遣使送
致恐咸怨恨害使者乃收前言當誅侍子者故將軍陳
欽以他辠殺之莽選辯士濟南王咸為大使夏五月莽
復遣和親矦歙與咸等送右厨唯姑夕王因奉歸前所
[038-1a] 
斬侍子登及諸貴人從者喪單于遣云當子男大且渠
奢等至塞迎之咸到單于庭陳莽威德莽亦多遺單于
金珍因諭說改其號號匃奴曰恭奴單于曰善于賜印
莽金幣故曲聽之然㓂盜如故 莽意以爲制定則天
下自平故銳思於地理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
公卿
旦入暮出論議連年不決不暇省獄訟寃結民之急務
縣宰缺者數年守兼一切貪殘日甚中郎將繡衣執法
在郡國者並乗權勢傳相舉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勸農
桑班時令按諸章冠蓋相望交錯道路召㑹吏
證左郡縣賦斂遞相賕賂白黒紛然守闕告訴者多莽
[038-1b]
自見前顓權以得漢政故務自攬衆事有司受成茍免
諸寶物名帑藏錢榖官皆宦者領之吏民上封事宦官
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其畏僃臣下如此又好變改制
度政令煩多當奉行者輙質問乃以從事前後相乗憒
眊
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繫郡縣者逢赦而後出
衞卒不交代者至三歲榖糴常貴邊兵二十餘萬人仰
衣食縣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爲盜賊數千人爲輩
轉入旁郡莽遣捕盜將軍孔仁將兵與郡縣合擊歲餘
乃定 邯鄲以北大雨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038-2a]
柏或枯大司空王邑上書以地震乞骸骨莽不許曰夫
地有動有震震者有害動者不害春秋記地震易繫坤
動動靜辟翕萬物生焉其好自誣飾皆此類也 先是
莽以制作未定上自公矦下至小吏皆不得俸禄夏五
月莽下書曰予遭陽九之阨百六之㑹國用不足民人
毎念之未嘗不戚焉今阨㑹已度府帑雖未能充略頗
稍給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賦吏禄皆如制度四輔公卿
大夫士下至輿僚凡十五等僚禄一歲六十六斛稍以
差增上至四輔而爲萬斛云莽又曰古者歲豐穰則充
其禮有災害則有所損與百姓同憂喜也
[038-2b]
通計天下幸無災害者太官膳羞僃其品矣即有災害
以什率多少而損膳焉自十一公六司六卿以下各分
州郡國邑保其災害亦以十率多少而損其禄郎從
中都官吏食禄都内之委者以太官膳羞僃損而爲節
冀上下同心勸進農業安元元焉莽之制度煩碎如此
課計不可理吏終不得禄各因官職爲姦受取賕賂以
自共給焉 戊辰長平館西岸崩壅涇水不流毁而北
行羣臣上夀以爲河圖所謂以土填水匈奴滅亡之祥
也莽乃遣并州牧宋弘游擊都尉任萌等將兵擊匈奴
至邊上屯 秋七月辛
之大赦天下 平蠻將軍馮茂擊句町士卒疾疫死者
[038-3a]
什六七賦斂民財什取五益州虚耗而不克徴還下獄
死冬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大發天水隴
西
士廣漢巴蜀犍爲吏民十萬人轉輸者合二十萬
人擊之始至頗斬首數千其後軍糧前後不相及士卒
飢疫莽徴丹熊丹熊願益調
都大尹馮英不肯給上言自西南夷反叛以來積且十
年郡縣距擊不已續用馮茂茍施一切之政僰道以南
山險髙深茂多敺衆逺居費以億計吏士罹毒氣死者
什七今丹熊懼於自詭期㑹調發諸郡兵榖復訾民取
其什四空破梁州功終不遂宜罷兵屯田明設購賞莽
怒免英官後頗
[038-3b]
連率粤嶲蠻夷任貴亦殺太守枚根自立爲卭榖王
翟義黨王孫慶捕得莽使太醫尚方與巧屠共刳剥之
量度五臧
遣大使五威將王駿西域都護李崇戊巳校尉郭欽
出西域諸國皆郊迎送兵榖駿欲襲擊之焉𦒿詐降而
聚兵自僃駿等將莎車龜兹兵七千餘人分爲數部命
郭欽及佐帥何封别將居後駿等入焉𦒿焉𦒿伏兵要
遮駿及姑墨封犂危須國兵爲反閒還共襲駿等皆殺
之欽
師還入塞莽拜欽爲填外將軍封劋胡子何封爲集胡
男李崇收餘士還保龜兹及莽敗崇没西域遂絶
[038-4a]
四年夏六月莽更授諸矦茅土於明堂親設文石之平
陳菁茅四色之土
授之莽好空言慕古灋多封爵人性實吝嗇託以地理
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秋八月莽親之南
郊鑄作威斗以五石銅爲之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
厭勝衆兵旣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 莽
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
乗傳求利交錯天下因與郡縣通姦多張空簿府藏不
實百姓愈病是歲莽復下詔申明六筦每一筦爲設科
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姦吏猾民並侵衆庶各不安生又
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
[038-4b]
天下愈愁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灋令煩
苛民揺手觸禁不得耕桑繇役煩劇而枯旱蝗蟲相因
獄訟不決吏用
自保貧者無以自存於是並起爲盜賊依阻山澤吏不
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廣臨淮𤓰田儀等依阻㑹稽長
州琅邪吕母聚黨數千人殺海曲宰入海中爲盜其衆
浸多至萬數荆州饑饉民衆入野澤
相侵奪新市人王厈王鳳爲平理諍訟遂推爲渠帥衆
數百人於是諸亡命者南陽馬武潁川王常成丹等皆
往從之共攻離郷聚臧於緑林山中數月閒至七八千
人又
[038-5a]
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
復合問其故皆曰
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
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姦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爲
盜賊莽大怒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
當誅及言時運
適然且滅不乆莽輒遷官
五年春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以大司馬
荆州牧見問到部方略興對曰荆楊之民率依阻山澤
以漁采爲業間者國張六筦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
乆旱百姓饑窮故爲盜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盜賊歸
田里假貸犁牛種食闊其租賦冀可以解釋安集莽怒
免興官 天下吏以不得俸禄並爲姦利郡尹縣宰家
[038-5b]
累千金莽乃考始建國二年胡虜猾夏以來諸軍吏及
縁邊吏大夫以上爲姦利増産致富者收
産五分之四以助邊急公府士馳傳天下考覆貪饕𨵿
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冀以禁姦而姦愈甚 莽孫功
崇公宗坐自畫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三印發覺自殺
宗姉妨爲衞將軍王興夫人坐祝詛姑殺婢以絶口與
興皆自殺 是歲揚雄卒
成帝之世雄爲郎給事黄
門與莽及劉秀並列哀帝之又與董賢同官莽賢
三公權傾人主所薦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徙官及莽
簒位雄以𦒿老乆次轉爲大夫恬於埶利好古樂道欲
以文章成名於後世乃作太𤣥以綜天地人之道又見
[038-6a]
諸子各以其智舛馳大抵詆訾聖人即爲怪迂析辯
辭以撓世事雖小辯終破大道而惑衆使溺於所聞而
不自知其非也故人時有問雄者常用法應之號曰法
言用心於内不求於外於時人皆忽之唯劉秀及范逡
敬焉而
譚以爲絶倫鉅鹿矦芭師事焉大司空王邑
納言嚴尤聞雄死謂譚曰子常稱揚雄書豈能傳於
後世乎譚曰必傳顧君與譚不及見也凡人賤近而貴
逺親
著虚無之言兩篇薄仁義非禮學然後好之者尚以爲
過於五經自漢文景之君及司馬遷皆有是言今揚子
之書文義至深而論不詭於聖人則必度越諸子矣
[038-6b]
琅邪樊崇起兵於莒衆百餘人轉入太山羣盜以崇勇
猛皆附之一歲閒至萬餘人崇同郡人逄安東海人徐
宣謝禄楊音各起兵合數萬人復引從崇
能下轉掠青徐閒又有東海刁子都亦起兵鈔擊徐兖
莽遣使者發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烏累單于死弟左
賢王輿立爲呼都而尸道臯若鞮單于輿旣立貪利賞
賜遣大且渠奢與伊墨居次云女弟之子醯櫝王俱奉
獻至長安莽遣和親矦歙與奢等俱至制虜塞下與云
及須卜當㑹因以兵迫脅云當將至長安云當小男從
塞下得脫歸匈奴當至長安莽拜爲
兵以輔立之兵調度亦不合而匈奴愈怒並入北邊爲
[038-7a]
㓂
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歷紀六
歲一改元布天下下書自言己當如黄帝僊升天欲以
誑燿百姓銷解盜賊衆皆笑之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
廟 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益州夷棟𧖟若豆
等起兵殺郡守越嶲夷人大牟亦叛殺略吏人莽
還更遣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曅擊蠻夷若豆等
大傅羲叔士孫喜清潔江湖之盜賊而匈奴㓂邊甚莽
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以
爲銳卒一切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
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黄綬皆保養軍馬多少各以秩爲
[038-7b]
差吏盡復以與民又博
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萬數或言能度水不用舟
楫連馬接濟百萬師或言不持斗糧服食藥物三軍
不饑或言能飛一日千里可窺匈奴莽輒試之取大鳥
翮爲兩翼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紐飛數百歩墯莽知
其不可用茍欲獲其名皆拜爲理軍賜以車馬待發初
莽之欲誘迎須卜當也大司馬嚴尤諌曰當在匈奴右
部兵不侵邊單于動靜輒語中國
今迎當置長安槀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
聽旣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徴氏號二徴
將軍令誅單于輿而立當代之出車城西横廐未發尤
[038-8a]
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數諫不從及當出廷議尤固
言匈奴可且以爲後先憂山東盜賊莽大怒䇿免尤
大司空議曹史代郡范升奏記王邑曰升聞子以人不
間於其父母爲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爲忠
稱朝聖皆曰公明蓋明者無不見聖者無不聞今天下
之事昭昭於日月震震於靁霆而朝云不見公云不聞
則元元焉所呼天公以爲是而不言則過小矣知而從
令則過大矣二者於公無可以免宜乎天下歸怨於公
矣朝以逺者不服爲至念升以近者不恱爲重憂今動
與時戾事與道反
益可怪晚發愈可懼耳方春歲首而動發逺役藜藿不
[038-8b]
充田荒不耕榖價騰躍斛至數千吏民䧟於湯火之中
非國家之民也如此則胡貊守闕青徐之㓂在於帷帳
矣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縣免元元之急不可書傳
願蒙引見極陳所懷邑不聽 翼平連率田況奏郡縣
訾民不實莽復三十取一以況忠言憂國進爵爲伯賜
錢二百萬
道路壯者入賊中 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竒士長丈
大十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胡虜自謂巨母霸出於蓬
萊東南五城西北昭如海瀕軺車不能載三馬不能勝
即日以大車四馬建虎旗載霸詣闕霸卧則枕鼓以鐵
箸食此皇天所以輔新室也願陛下作大甲髙車賁育
[038-9a]
之衣遣大將一人與虎賁百人迎之於道京
容者開髙大之以示百蠻鎮安天下博意欲以風莽莽
聞惡之留霸在所新豐更其姓曰巨母氏謂因文母太
后而霸王符也徴博下獄以非所宜言棄市關東饑旱
連年刁子都等黨衆寖多至六七萬
地皇元年春正月乙未赦天下改元曰地皇從三萬六
千歲歷號也 莽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讙犯灋
以目 莽見四方盜賊多復欲厭之又下書曰予之皇
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將兵爲上將軍内設大將外置大
司馬五人大將軍至士吏凡七十三萬八千九百人士
[038-9b]
千三百五十萬人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僃焉於
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至縣宰皆有
大將軍偏裨校尉之號焉
輩倉無見榖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取辦
於民 秋七月大風毁王路堂莽下書曰乃壬午餔時
有烈風靁雨發屋折木之變予甚恐焉伏念一旬迷乃
解矣昔符命文立安爲新遷王臨國洛陽爲統義陽王
議者皆曰臨國洛陽爲統謂據
皇太子自此後臨乆病雖瘳不平臨有兄而稱太子名
不正惟即位以來隂陽未和榖稼鮮耗蠻夷猾夏㓂賊
姦宄人民征營無所錯手足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其
[038-10a]
立安爲新遷王臨爲統義陽王 莽又下書曰寳黄厮
赤其令郎從官皆衣絳 望氣爲數
九月甲申莽起九廟於長安城南黄帝廟方四十丈髙
十七丈餘廟半之制度甚盛博徴天下工匠及吏民以
義入錢榖助作者駱驛道路窮極百工之巧功費數百
餘萬卒徒死者萬數 是月大雨六十餘日 鉅鹿男
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大司空士王丹發覺
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連及郡國豪桀數千人
皆誅死封丹爲輔國矦 莽以私鑄錢死及非沮寶
投四裔犯灋者多不可勝行乃更輕其灋私鑄作泉布
者與妻子沒入爲官奴婢吏及比伍知而不舉告與同
[038-10b]
罪非沮寶貨民罰作一歲吏免官 太傅平晏死以予
虞唐尊爲太傅尊曰國虛民貧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
褏乘牝馬柴車藉槀以瓦器飲食又以歴遺公卿出見
男女不異路者尊自下車以象刑赭幡
而之下詔申敕公卿思與厥齊封尊爲平化矦 汝
南郅惲明天文歷數以爲漢必再受命上書莽曰上
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之以天還之以天可謂
知命矣莽大怒繋惲詔獄踰冬㑹赦得出
二年春正月莽妻死謚曰孝睦皇后莽妻以莽數殺
其子
碧莽幸之後臨亦通焉恐事泄謀共殺莽臨妻愔國師
[038-11a]
公女能爲星語臨宫中且有白衣㑹臨喜以爲所謀且
成後貶爲統義陽王出在外第愈憂恐㑹莽妻病困臨
予書曰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今
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
莽𠊱妻疾見其書大怒疑臨有惡意不令得㑹喪旣葬
収原碧等考問具服姦謀殺狀莽欲祕之使殺案事使
者司命從事埋獄中冢不知所在賜臨藥臨不肯飲自
刺死又詔國師公臨本不知星事從愔起愔亦自殺
是月新遷王安病死初莽為矦就國時幸侍者増秩懷
能生子興匡皆留新都國以其不明故
以王車遣使者迎興匡封興為功脩公匡為功建公
[038-11b]
卜者王況謂魏成大尹李焉曰漢家當復興李氏爲輔
因爲焉作䜟書合十餘萬言事發莽皆殺之 莽遣太
師羲仲景尚更始將軍護軍王黨將兵擊青徐賊國師
和仲曹放助郭興擊句町皆不能克軍師放縱百姓重
困 莽又轉天下榖帛詣西河五原朔方漁陽毎一郡
以百萬數欲以擊匈奴
後安公奢所以尊寵之甚厚終爲欲出兵立之者㑹莽
敗云奢亦死 秋隕霜殺菽關東大饑蝗 莽既輕私
鑄錢之灋犯者愈衆及伍人相坐沒入爲官奴婢其男
子檻車女子歩以鐵𤨏琅當其頸傳詣長安鍾官以十
萬數到者易其夫婦愁苦死者什六七 上谷儲夏自
[038-12a]
請𤓰田儀降之儀
祠室謚曰𤓰寜殤男 閏月丙辰大赦 郎陽成脩獻
符命言繼立民母又曰黄帝以百二十女致神僊莽於
是遣中散大夫謁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采鄉里
所髙有淑女者上名 莽惡漢髙廟神靈遣虎賁武士
入髙廟拔劒四面提擊斧壞户牖桃湯赭鞭
令輕車校尉居其中 是歲南郡秦豐聚衆且萬人平
原女子遲昭平亦聚數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羣臣禽
賊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漏刻故左將軍公孫禄
徴來與議禄曰太史令宗宣典星歷𠊱氣變以凶爲吉
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矦尊飾虚僞以媮名位賊夫
[038-12b]
人之子國師嘉
明學男張邯地理矦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羲和魯
厈設六筦以窮工商符矦崔發阿䛕取容令下情不
上通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當與和
親臣恐新室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莽怒使虎
賁扶禄出然頗采其言左遷魯厈爲五原卒正以百姓
怨誹故也六筦非厈所獨造莽厭衆意而出之四方
皆
衆雖萬數不敢略有城邑轉掠求食日闋而已諸長吏
牧守皆自亂𨷖中兵而死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
諭其故是歲荆州牧發犇命二萬人討緑林賊賊帥王
[038-13a]
厈等相率迎擊於雲杜大破牧軍殺數千人盡獲輜重
牧欲北歸賊馬武等復遮擊之鉤牧車屏泥刺殺
乗然終不敢殺牧賊遂攻拔竟陵轉撃雲杜安陸多略
婦女還入緑林中至有五萬餘口州郡不能制又大司
馬士按章豫州爲賊所獲賊送付縣士還上書具言狀
莽大怒下獄以爲誣罔因下書責七公曰夫吏者理也
宣德明恩以牧養民仁之道也抑彊督姦捕誅盜賊義
之節也今則不然盜發不輒得至成羣黨
士士得脫者又妄自言我責數賊何故爲是賊曰以貧
窮故耳賊護出我今俗人議者率多若此惟貧困饑寒
犯灋爲非大者羣盜小者偷穴不過二科今乃結謀連
[038-13b]
黨以千百數是逆亂之大者豈饑寒之謂邪七公其嚴
敕卿大夫卒正連率庶尹謹牧養善民急捕殄盗賊有
不同心并力疾惡賊而妄曰饑寒所爲輒捕繫請其
罪於是羣下愈恐莫敢言賊情者州郡又不得擅發兵
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爲約樊崇等聞之不
敢入界況自劾奏莽讓況未賜虎符而擅發兵此弄兵
也厥罪乏興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後況自請
出界擊賊所嚮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青徐二州牧事
況上言盜賊始發其原甚微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
長吏不爲意縣欺
[038-14a]
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蔓連州乃遣將帥多使者
傳相監
郡縣力事上官應塞詰對共酒食具資用以
救斷斬不暇復憂盜賊治官事將帥又不能躬率吏士
戰則爲賊所破吏氣寖傷徒費百姓前幸蒙赦令賊欲
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
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
盜賊所以多之故也今洛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
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衆道上空
竭少則無以威示逺方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
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臧榖食
并力固守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埶不得羣聚
[038-14b]
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復多出將帥郡縣苦之
反甚於賊宜盡徴還乗傳諸使者以休
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莽畏惡況隂爲發代遣使者
賜況璽書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其兵遣况西詣長安
拜爲師尉大夫況去齊地遂敗
三年春正月九廟成納神主莽謁見大駕乗六馬以五
采毛爲龍文衣著角長三尺又造華蓋九重髙八丈一
尺載以四輪車輓者皆呼
此似輀車非僊物也 二月樊崇等殺景尚 關東人
相食 夏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討衆賊
初樊崇等衆既寖盛乃相與爲約殺人者死傷人者償
[038-15a]
創其中最尊號三老次從事次卒史及聞太師更始將
討之恐其衆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别由是號
曰赤眉匡丹合將銳士十餘
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
況之言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煑草木爲酪酪
不可食重爲煩費 緑林賊遇疾疫死者且半乃各分
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號下江兵王匡王鳯馬武
及其支黨朱鮪張卬等北入南陽號新市兵皆自稱將
軍莽遣司命大將
宗大將軍陳茂擊荆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乗傳到部募
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
[038-15b]
盧而責之獲也 蝗從東方來飛蔽天 流民入關者
數十萬人乃置養贍官廩食之使者監領與小吏共盜
其廩饑死者什七八先是莽使中黄門王業領長安市
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以省
城中饑饉以問業業曰皆流民也乃市所賣梁飯肉羹
持入示莽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秋七月新市賊
王匡等進攻隨平林人陳牧廖湛復聚衆千餘人號平
林兵以應之 莽詔書讓廉丹曰倉廩盡矣 府庫空
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於中野
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
馮
以書示之因
丹曰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將軍之
[038-16a]
先爲漢信臣新室之興英俊不附今海内潰亂人懐漢
德甚於周人思召公也人所歌舞天必從之方今爲將
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鎭撫吏士砥厲其節納雄桀之士
詢忠智之謀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禄流於無
窮功
名喪恥及先哉丹不聽衍左將軍奉世曾孫也冬無
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附賊廉丹王匡攻㧞之斬首萬
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爲公封吏士有
功者十餘人赤眉别校董憲等衆數萬人在梁郡王匡
欲進擊之廉丹以爲新抜城罷勞
聽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
[038-16b]
印韍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
王隆等二十餘人别𨷖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爲生
馳犇賊皆戰死國將哀章自請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
與太師匡并力又遣大將軍楊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
十餘萬屯洛陽鎭南宫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
壘大司空王
節矦買買生戴矦熊渠熊渠生考矦仁仁以南方卑濕
徙封南陽之白水鄉與宗族往家焉仁卒子敞嗣值莽
簒位國除節矦少子外爲鬱林太守外生鉅鹿都尉回
回生南頓令欽
早孤養於叔父良縯性剛毅慷慨有大節自莽簒漢常
[038-17a]
憤憤懐復社稷之慮不事家人居業傾身破産交結天
下雄俊秀隆準日角性勤稼穡縯常非笑之比於高祖
兄仲秀姉元爲新野鄧晨妻秀嘗與晨俱過穰人蔡少
公少公頗學圗讖言劉秀當爲天
秀乎秀戯曰何用知非僕邪坐者皆大笑晨心獨喜宛
人李守好星歷䜟記爲莽宗卿師嘗謂其子通曰劉氏
當興李氏爲輔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陽騷動通從弟軼
謂通曰今四方擾亂漢當復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
弟汎愛容衆可與謀大事通笑曰吾意也㑹秀賣榖於
宛通遣軼往迎秀與
謀議通欲以立秋材官都試士日劫前隊大夫甄阜
[038-17b]
及屬正梁丘賜因以號令大衆使軼與秀歸舂陵舉兵
以相應於是縯召諸豪桀計議曰王莽暴虐百姓分崩
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此亦天亡之時復髙祖之業定
萬世之秋也衆皆然之於是分遣親客於諸縣起兵縯
自發舂陵子弟諸家子弟恐懼皆亡匿曰伯升殺我及
見秀絳衣大
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賔客自稱柱天都部秀時年二
十八李通未發事覺亡走父守及家屬坐死者六十四
人縯使族人嘉招新市平林兵與其帥王鳳陳牧西
擊長聚進屠唐子鄉又殺湖陽尉軍中分財物不均衆
恚恨欲反攻諸劉秀斂宗人所得物悉以與之衆乃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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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㧞
陽
江兵成丹王常張卬等收散卒入蔞谿略鍾龍閒衆復
振引軍與荆州牧戰於上唐大破之 十一月有星孛
于張 劉縯欲進攻宛至小長安聚
時天密霧漢軍大敗秀單馬走遇女弟伯
與共而
犇前行復見姉元令上馬元以手揮曰行矣不能相
救無爲兩沒也㑹追兵至元及三女皆死縯弟仲及宗
從死者數十人縯復収㑹兵衆還保棘陽阜賜乘勝留
輜重於藍鄉引精兵十萬南度潢淳臨泚水
爲營絶後橋示無還心新市平林見漢兵數敗阜賜軍
大至各欲解去縯甚患之㑹下江兵五十餘人至宜秋
[038-18b]
縯即與秀及李通俱造其壁曰願見下江一賢將議大
事衆推王常縯見常以合從之利常大悟曰王莽殘
虐百姓思漢今劉氏復興即眞主也誠思出身爲用輔
成大功縯曰如事成豈敢獨饗之哉遂與常深
去常還具爲餘將成丹張卬言之丹卬負其衆曰大丈
夫既起當各自爲主何故受人制乎常乃徐曉說其將
帥曰王莽苛酷積失百姓之心民之謳吟思漢非一日
也故使吾屬因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也民所思
者天所與也舉大事必當下順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
成若負彊恃勇觸情恣欲雖得天下必復失之以秦項
之勢尚至夷覆況今布衣相聚草澤以此行之滅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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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也今南陽諸劉舉宗起兵
慮王公之才與之并合必成大功此天所以祐吾屬也
下江諸將雖屈彊少識然素敬常乃皆謝曰無王將軍
吾屬㡬䧟於不義即引兵與漢軍及新市平林合於是
諸部齊心同力銳氣益壯縯大饗軍士設盟約休卒三
日分爲六部十二月晦潛師夜起襲取藍鄉盡獲其輜
重
資治通鑑卷第三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