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七
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晉紀二十九起彊圉大淵獻盡/重光單閼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下
太元十二年春正月乙巳以朱序為兖青二州刺史代
謝𤣥鎮彭城序求鎮淮隂許之以𤣥為㑹稽内史 丁
未大赦 燕主垂觀兵河上髙陽王隆曰温詳之徒皆
白面儒生烏合為羣徒恃長河以自固若大軍濟河必
望旗震壊不待戰也垂從之戊午遣鎮北将軍蘭汗䕶
軍将軍平幼於碻磝西四十里濟河隆以大衆陳於北
[107-1a] 
岸温攀温楷果走趣城平幼追擊大破之詳夜將妻子
犇彭城其衆三萬餘户皆降於燕垂以太原王楷爲兖
州刺史鎭東阿
垂在長安秦王堅甞與之交手語垂
岀宂從僕射光祚言
人下者也堅以告垂及秦主丕自鄴犇晉陽祚與黄門
侍郎封孚鉅鹿太守封勸皆來犇勸弈之子也垂之再
圍鄴也秦故臣西河朱肅等各以其衆來犇詔以祚等
爲河北諸郡太守皆營於濟北濮陽羈屬温詳詳敗俱
詣燕軍降垂赦之撫待如舊垂見光祚流涕沾衿曰秦
主待我深吾事之亦
每一念之中宵不寐祚亦悲慟垂賜祚金帛祚固辭垂
[107-1b]
曰卿猶復疑邪祚曰臣昔者惟知忠於所事不意陛下
至今懷之臣敢逃其死垂曰此乃卿之忠固吾所求也
前言戲之耳待之彌厚以爲中常侍 翟遼遣其子釗
寇陳潁朱序遣將軍秦膺擊走之 秦主登立妃毛
氏爲皇后勃海王懿爲太弟后興之女也遣使拜東海
王纂爲使持節都督中
王纂弟師奴爲撫軍大將軍并州牧封朔方公纂怒謂
使者曰勃海王先帝之子南安王何以不立而自立乎長史王
旅諌曰南安已立理無中改今冦虜未滅不可宗室之
中自爲仇敵也纂乃受命於是盧水胡彭沛榖屠各董
成張龍世新平羗雷惡地等皆附於纂有衆十餘萬
[107-2a]
後秦主萇徙秦州豪傑三萬户于安定
涉聚衆八千餘家據新柵降燕燕主垂拜渉魏郡太守
既而復叛連張願願自帥萬餘人進屯祝阿之瓮口招
翟遼共應涉髙陽王隆言於垂曰新柵堅固攻之未易
猝㧞若乆頓兵於其城下張願擁帥流民西引丁零爲
患方深願衆雖
擊之願父子恃其驍勇必不肯避去可一戰擒也願破
則涉自不能存矣垂從之二月遣范陽王德陳留王紹
龍驤將軍張崇帥步
二萬㑹隆擊願軍至斗城去瓮
口二十餘里解鞍頓息願引兵奄至燕人驚遽德軍退
走隆勒兵不動願子龜出衝陳隆遣左右王末逆擊斬
[107-2b]
之隆徐進戰願兵乃退徳行里餘復整兵還與隆合謂
隆曰賊氣方銳宜且緩之隆曰願乗人不備宜得
而吾士卒皆以懸隔河津𫝑迫之故人思自戰故䏻却
之今賊不得利氣竭𫝑衰皆有進退之志不䏻齊奮宜
亟擊之德曰吾唯卿所爲耳遂進戰於瓮口大破之斬
首七千八百級願脫身保三布口燕人進軍歷城青兖
徐州郡縣壁壘多降垂以陳留王紹爲青州刺史鎭歷
城德等還師新柵人冬鸞執渉送之垂誅渉父子餘悉
原之 三月秦主登以竇衝爲南秦州
牧楊壁爲司空梁州牧乞伏國仁爲大將軍大單于苑
川王 燕上谷人王敏殺太守封戢代郡人許謙逐太
[107-3a]
守賈閏各以郡附劉顯 燕樂浪王温爲尚書右僕射
夏四月戊辰尊帝母李氏爲皇太妃儀服如太后
後秦征西將軍姚碩德爲楊定所逼退守涇陽定與秦
魯王纂共攻之戰于涇陽碩德大敗後
救之纂退屯敷陸 燕主垂自碻磝還中山慕容柔慕
容盛慕容㑹來自長子庚辰垂爲之大赦垂問盛長子
人情如何爲可取乎盛曰西軍擾擾人有東歸之志陛
下唯當脩仁政以俟之耳若大軍一臨必投戈而來若
孝子之歸慈父也垂恱癸未封柔爲陽平王盛爲長樂
公㑹爲清河公 髙平人翟暢執太守徐含逺以郡降
翟遼燕主
[107-3b]
不可不討五月以章武王宙監中外諸軍事輔太子寳
守中山垂自帥諸將
攻遼以太原王楷爲前鋒都督
遼衆皆燕趙之人聞楷至皆曰太原王子吾之父母也
相帥歸之遼懼遣使請降垂以遼爲徐州牧封河公
前至
陽受降而還井陘人賈鮑招引北山丁零翟遥
等五千餘人夜襲中山䧟其外郭章武王宙以竒兵出
其外太
單馬走免 劉顯地廣兵彊雄於北方㑹其兄弟乖争
魏長史張衮言於魏王珪曰顯志在并吞今不乗其内
潰而取之必爲後患然吾不䏻獨克請與燕共攻之珪
從之復遣安同乞師於燕 詔徴㑹稽處士戴逵逵累
[107-4a]
辭不就郡縣敦逼不已逵逃匿于吴謝玄上䟽曰逵自
求其志今王命未回將罹風霜之患陛下旣已
之亦宜使其身名並存請絶召命帝許之逵
之兄也
秦主登以其兄同成爲司徒守尚書令封潁川王弟
廣爲中書監封安成王子崇爲尚書左僕射封東平王
燕主垂自陽還中山 吴深殺燕清河太守丁國
章武人王祖殺太守白欽勃海人張申據髙城以叛燕
主垂命樂浪王温討之 苑川王國仁帥三萬襲鮮
卑大人宻貴
茍提倫三部于六泉
金熈戰于渇渾川沒弈于金熈大敗三部皆降 秦主
登軍于瓦亭後秦主萇攻彭沛榖堡㧞之榖犇杏城萇
[107-4b]
還隂宻以太子興鎭長安 燕趙王麟討王敏于上谷
斬之 劉衛辰獻馬於燕劉顯掠之燕主垂怒遣太原
王楷將兵助趙王麟擊顯大破之顯犇馬邑西山魏王
珪引兵㑹麟擊顯於彌澤
部衆獲馬牛羊以千萬數 吕光將彭晃徐炅攻張大
豫于臨洮破之大豫犇廣武王穆犇建康八月廣武人
執大豫送姑臧斬之穆襲據酒泉自稱大將軍涼州牧
辛巳立皇子德宗爲太子大赦 燕主垂立劉顯弟
可泥為烏桓王以撫其衆徙八千餘落于中山 秦馮
翊太守蘭櫝帥衆二萬自頻陽入和寧
長安纂弟師奴勸纂稱尊號纂不從師奴殺纂而代之
[107-5a]
櫝遂與師奴絶西燕主永攻櫝櫝遣使請救於後秦後
秦主萇欲自救之尚書令姚旻左僕射尹緯曰苻登近
在瓦亭將乗虚襲吾後萇曰苻登衆盛非旦夕可制登
遲重少決必不能輕軍深入比兩月閒吾必破賊而返
登雖至無䏻爲也九月萇軍于泥源師奴逆戰大敗亡
犇鮮卑後秦盡收其衆屠各
據胡空堡戎夏歸之者十餘萬 冬十月翟遼復叛燕
遣兵與王祖張申冦抄清河平原 後秦主萇進擊西
燕王永於河西永走蘭櫝復列兵拒守萇攻之十二月
禽櫝遂如杏城 後秦姚方成攻秦雍州刺史徐嵩壘
拔之執嵩而數之嵩罵曰汝姚萇罪當萬死苻黄眉欲
[107-5b]
斬之先帝止之授任内外榮
養之恩親爲大逆汝羗輩豈可以人理期也何不速殺
我早見先帝取姚萇於地下治之方成怒三斬嵩悉阬
其士卒以妻子賞軍後秦王萇掘秦主堅尸鞭撻無數
剥衣倮形薦之以棘坎土而埋之 涼州大饑米斗直
錢五百人相食死者太半 吕光西平太守康寧自稱
匈奴王殺河湟太守強禧以叛張掖
結康寧西通王穆光欲自擊晃諸將皆曰今康寜在
伺釁而動若晃穆未誅康寧復至進退狼狽𫝑必大危
光曰實如卿言然我今不往是坐待其來也若三寇連
兵東西交至則城外皆非吾有大事去矣今晃初叛與
[107-6a]
寜穆情契未宻出其倉猝取之差易耳乃自帥三萬
倍道兼行旣至攻之二旬拔其城誅晃初王穆起兵遣
使招敦煌處士郭瑀瑀歎曰今民將
邪乃與同郡索嘏起兵應穆運粟三萬石以餉之穆以
瑀爲太府左長史軍師將軍嘏爲敦煌太守旣而穆聽
讒言引兵攻嘏瑀諌不聽出城大哭舉手謝城曰吾不
復見汝矣還而引
覆面不與人言不食而卒吕光聞
之曰二虜相攻此成擒也不可以憚屢戰之勞而失永
逸之機也遂帥歩二萬攻酒泉克之進屯涼興穆引
兵東還未至衆潰穆單走騂馬令郭
十三年春正月康樂獻武公謝玄卒 二月秦主登軍
[107-6b]
朝那後秦主萇軍武都 翟遼遣司馬眭瓊詣燕謝罪
燕主垂以其數反覆斬瓊以絶之遼乃自稱魏天王改
元建光置百官 燕青州刺史陳留王紹爲平原太守
辟閭渾
渾蔚之子也因符氏亂據齊地來降 三月乙亥燕主
垂以太子寳録尚書事授之以政自揔大綱而已 燕
趙王麟擊許謙破之謙犇西燕遂廢代郡悉徙其民於
龍城 吕光之定涼州也杜進功居多光以爲武威太
守貴寵用事羣僚莫及光甥石聦自關中來光問之曰
中州
光由是忌進而殺之光與羣寮宴語及政事參軍京兆
[107-7a]
段業曰眀公用灋大峻光曰呉起無恩而楚彊啇鞅嚴
刑而秦興業曰起喪其身鞅亡其家皆殘酷之致也眀
公方開建大業景行堯舜猶懼不濟乃慕起鞅之爲治
豈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謝之
序爲都督司雍梁秦四州諸軍事雍州刺史戌洛陽以
譙王恬代序爲都督兖冀幽并四州諸軍事青兖二州
刺史 苑川主國仁破鮮卑越質叱黎於平襄𫉬其子
詰歸 丁亥燕主垂立夫人段氏爲皇后以太子寳領
太單于段氏右光禄大夫儀之女其妹適范陽王德儀
寳之舅也追謚前妃段氏爲成昭皇后 五月秦太弟
懿卒謚曰獻
[107-7b]
國仁卒謚曰宣烈廟號烈祖其子公府尚幼羣下推國
仁弟乾歸爲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王大赦改元
太初 魏王珪破庫莫奚於弱落水南秋七月庫莫奚
復襲魏營珪又破之庫莫奚者本屬宇文部與契丹同
類而異種其先皆爲燕王皝所破
後秦自春相持屢戰玄有勝
至是各解歸關西豪桀
以後秦乆無成功多去而附秦 河王乾歸立其妻
邊氏爲王后置百官倣漢制以川矦出連乞都爲丞
相梁州刺史悌眷爲御史大夫金城邊芮爲左長史東
秦州刺史祕冝爲右長史武始翟勍爲左司馬略陽王
松壽爲主簿從弟軻彈爲梁州牧弟
[107-8a]
眷爲河州牧 八月秦主登立子崇爲皇太子弁爲
安王尚爲北海王 燕護軍將軍平㓜㑹章武王宙討
呉深破之深走保繹幕 魏王珪密有圖燕之志遣九
原公儀奉使至中山燕主垂詰之曰魏王何以不自來
儀曰先王與燕並事晉室丗爲兄弟臣今奉使於理未
失垂曰吾今威加四海豈得以昔日爲比儀曰燕若不
脩德禮欲以兵
儀還言於珪曰燕主衰老太子闇弱范陽王自負材氣
非少主臣也燕主旣沒内難必作於時乃可圖也今則
未可珪善之儀珪母弟翰之子也 九月河南王乾歸
遷都金城 張申攻廣平王祖攻樂陵壬午燕髙陽王
[107-8b]
隆將兵討之 冬十月後秦主萇還安定秦主登就食
新平帥衆萬餘圍萇營四面大哭萇命營中哭以應之
登乃退
太原王楷趙王麟將兵㑹髙陽王隆於合口以擊張申
王祖帥諸壘共救之夜犯燕軍燕人逆擊走之隆欲追
之楷麟曰王祖老賊或詐走而設伏不如俟明隆曰此
白地羣盗烏合而來徼幸一決非素有約束䏻壹其進
退也今失利而去衆莫爲用乗𫝑追之不過數里可盡
禽也申之所恃惟在於祖祖破則
申壘隆與平㓜分道擊之比明大獲而還懸所獲之首
以示申甲寅申出降祖亦歸罪 秦以潁川王同成爲
[107-9a]
太尉
十四年春正月燕以陽平王柔鎭襄國遼西王農在龍
城五年庶務修舉乃上表曰臣頃因征即鎭所統將士
安逸積年青徐荆雍遺冦尚繁願時代還展竭微效生
無餘力没無遺恨臣之志也庚申燕主垂召農爲侍中
司𨽻校尉以髙陽王隆
大將軍幽州牧建留臺於龍城以隆録留臺尚書事又
以護軍將軍平幼爲征北長史散常侍封孚爲司馬
並兼留臺尚書隆因農舊規修而廣之遼碣由是遂安
後秦主萇以秦戰屢勝謂得秦王堅之神助亦於軍
中立堅像而禱之曰臣兄襄敕臣復讎新平之禍臣行
[107-9b]
襄之命非臣罪也苻登陛下踈屬猶欲復讎况臣敢忘
其兄乎且陛下命臣以龍驤建業
立像陛下勿追計臣過也秦主登升樓遥謂萇曰爲臣
弑君而立像求福庸有益乎因大呼曰弑君賊姚萇何
不自出吾與汝決之萇不應乆之以戰未有利軍中每
夜數驚乃斬像首以送秦 秦主登以河南王乾歸爲
大將軍大單于金城王 甲寅魏王珪襲髙車破之
二月吕光自稱三河王大赦改元麟嘉置百官光妻石
氏子紹弟德丗自仇池來
世子 癸巳魏王珪擊吐突隣部於女水大破之盡徙
其部落而還 秦主登留輜重於大界自將輕騎萬餘
[107-10a]
攻安定羌宻造保克之 夏四月翟遼冦滎陽執太守
張卓 燕以長樂公盛鎭薊城脩繕舊宫五月清河民
孔金斬呉深送首中山 金城王乾歸擊矦年部大破
之於是秦涼
後秦主萇與秦主登戰數敗乃遣中軍將軍姚崇襲大
界登邀擊之於安丘又敗之 燕范陽王德趙王麟擊
賀訥追犇至勿根山訥窮迫請降徙之上谷質其弟染
干於中山 秋七月以驃長史王忱爲荆州刺史都
督荆益寧三州諸軍忱國寶之弟也 秦主登攻後秦
右將軍呉忠等於平涼克之八月登據苟頭原以逼安
定諸將
後
[107-10b]
也吾將以計取之乃留尚書令姚旻守安定夜帥三
萬襲秦輜重于大界克之殺毛后及南安/王弁北海王尚擒名將
數十人驅掠男女五萬餘口而還毛氏美而勇善射
後秦兵入其營毛氏猶彎弓跨馬帥壯士數百力戰殺
七百餘人衆寡不敵爲後秦所執萇將納之毛氏罵且
哭曰姚萇汝先已殺天子今又欲辱皇后皇/天后土寧汝容乎
萇殺之諸将欲因秦軍駭
猶盛未可輕也遂止登収餘衆屯胡空堡萇使姚碩德
鎭安定徙安定千餘家于隂宻遣其弟征南將軍靖鎭
之 九月庚午以左僕射陸納爲尚書令 秦主登之
東也後秦主萇使姚碩德置秦州守宰以從弟常戍隴
[107-11a]
城邢奴戍冀城姚詳戍略陽楊定攻隴冀克之斬常執
邢奴詳棄略陽犇隂宻定自稱秦州牧隴西王秦因其
所稱而授
隴東諸軍事雍州牧楊定爲左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
秦梁二州牧約與共攻後秦又約監河西諸軍事并州
刺史楊政都督河東諸軍事冀州刺史楊楷各帥其衆
㑹長安政楷皆河東人秦主丕旣敗政楷收集流民數
萬户政據河西楷據湖陜之閒遣使請命於秦登因而
授之 燕樂浪悼王温爲冀州刺史翟遼遣丁零故堤
詐
二百户犇西燕 遼西王農邀擊 於襄國
[107-11b]
盡獲之惟堤走免 十一月枹罕羌彭奚念附於乞伏
乾歸以奚念爲北河州刺史 帝旣親政事威權已
出有人主之量已而溺於酒色委事於琅邪王道子道
子亦嗜酒日夕與帝以酣歌爲事又崇尚浮屠窮奢極
費所親暱者皆姏姆
託賄賂公行官賞濫
刑獄謬亂尚書令陸納望宫闕
歎曰好家居纎兒欲撞壞之邪左衛領營將軍㑹稽許
營上䟽曰今臺府局吏直衛武官及僕𨽻婢兒取母之
姓者本無鄉邑品第皆得爲郡守縣令或帶職在内及
僧尼乳母競進親黨又受貨賂輒臨官領衆政教不均
㬥濫無罪禁令不明
[107-12a]
而衆議兼集無所採用臣聞佛者清逺玄虚之神今僧
尼往往依傍灋服五誡麤灋尚不能遵况精妙乎而流
惑之徒競加敬事又侵漁百姓取財爲惠亦未合布施
之道也䟽奏不省道子勢傾内外逺近犇湊帝漸不平
然猶外加優崇侍中王國寳以讒佞有寵於道子扇動
朝衆諷八座啟道子宜進位丞相揚州牧假黄龯加殊
禮護平車㣧曰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今
主上當陽非成王之比相王在位豈得爲周公乎乃稱
疾不署䟽奏帝大怒而嘉㣧有守中書侍郎范甯徐邈
爲帝所親信數進忠言
正闕失指斥姦黨王國寳甯
之甥也甯尤疾其阿䛕勸帝黜之陳郡𡊮恱之有寵於
[107-12b]
道子國寳使恱之因尼
云國寳忠謹宜見親信帝知之發怒託以他事斬恱之
國寳大懼與道子共譖范甯出爲豫章太守甯臨發上
䟽言今邊烽不舉而倉庫空匱古者使民歳不過三日
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之休至有生兒不復舉養鰥寡不
敢嫁娶臣恐社稷之憂厝火積薪不足喻也甯又上言
中原士民流寓江左嵗月漸乆人安其業凡天下之人
原其先祖皆隨丗遷移何至於今而獨不可謂宜正
封疆户口皆以土斷又人性無涯奢儉由𫝑今并兼之
室亦多不贍非其財力不足蓋由用之無節爭以靡麗
相髙無有限極故也禮十九爲長殤以其未成人也今
[107-13a]
以十六爲全丁十三爲半丁所任非復童幼之事豈不
傷天理困百姓乎謂宜以二十爲全丁十六爲半丁則
人無夭折生長繁滋矣帝多納用之甯在豫章遣十五
議曹下屬城
與甯書曰足下聽斷眀允庶事無滯則吏愼其而人
聽不惑矣豈湏邑至里詣飾其游聲哉非徒不足致益
乃寔蠶漁之所資
白者乎自古以來欲爲左右耳目者無非小人皆先因
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讒
謟並進善惡倒置可不戒哉足下愼選綱紀必得國士
以攝諸曹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又擇公方之人以
[107-13b]
爲監司則清濁能否與事而眀足下但平心處之何取
於耳
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十二月後秦主萇使其東門
將軍任瓫詐遣使招秦主登許開門納之登將從之征
東將軍雷惡地將兵在外聞之馳見登曰姚萇多詐
不可信也登乃止萇聞惡地詣登謂諸將曰此羌見登
事不成矣登以惡地勇略過人隂憚之惡地懼降於後
秦萇以惡地爲鎭軍將軍 秦以安成王廣爲司
十五年春正月乙亥譙敬王恬薨 西燕主永引兵向
洛陽朱序自河隂北濟河擊敗之永走還上黨序追至
白水㑹翟遼謀向洛陽序乃引兵還擊走之留鷹
將
[107-14a]
軍朱黨戍石門使其子略督護洛陽以參軍趙蕃佐之
身還襄陽 琅琊王道子恃寵驕恣侍宴酣醉或虧禮
敬帝浸不能平欲選時望爲藩鎮以潜制道子問於太
子左衞率王雅曰吾欲
風神簡貴志氣方嚴仲堪謹於細行以文義著稱然皆
峻狹自是且幹略不長若委以方面天下無事足以守
職若其有事必爲亂階矣帝不從恭藴之子仲堪融之
孫也二月辛巳以中書令王恭爲都督青兖幽并冀五
州諸軍事兖青二州刺史鎭京口 三月戊辰大赦
後秦主萇攻秦扶風太守齊益男於新羅堡克之益男
走秦主登攻後秦天水太守張業
[107-14b]
登引去 夏四月秦鎭東將軍魏掲飛自稱衝天王帥
氐胡攻後秦安北將軍姚當成於杏城鎭軍將軍雷惡
地叛應之攻鎭東將軍姚漢得於李潤後秦主萇欲自
擊之羣臣皆曰陛下不憂六十里苻登乃憂六百里魏
掲飛何也萇曰登非可猝滅吾
智略非常若南引掲飛東結董成得杏城李潤而據之
長安東北非吾有也乃潛引精兵一千六百赴之掲飛
惡地有衆數萬氐胡赴之者首尾不絶萇每見一軍至
輒喜羣臣怪而問之萇曰掲飛等扇誘同惡種類甚繁
吾雖克其魁帥餘黨未易猝平今烏集而至吾乗勝取
之可一舉無餘也掲飛等見後秦兵少悉衆攻之萇固
[107-15a]
壘不戰示之以弱潛遣其子中數百出
其後掲飛兵擾亂萇遣鎭逺將軍王超等縱兵擊之斬
掲飛及其將士萬餘級惡地請降萇待之如初惡地謂
人曰吾自謂智勇傑出一時而每遇姚翁輙困固其分
也萇命姚當成於所營之地每柵孔中輙樹一木以旌
戰功嵗餘問之當成曰營地太小已廣之矣萇曰吾自
結髪以來與人戰未甞如此之快以千餘兵破三萬之
衆營地惟小爲竒豈以大爲貴哉 吐谷
獻見於金城王乾歸乾歸拜視連沙州牧白蘭王 丙寅魏
王珪㑹燕趙王麟於意辛山擊賀蘭紇突鄰紇奚三部
破之紇突隣紇奚皆降於魏 秋七月馮翊人郭質起
[107-15b]
兵於廣郷以應秦移檄三輔曰姚萇凶虐毒被神人吾
屬世䝉先帝堯舜之仁
之孫也與其含恥而存孰若蹈道而死於是三輔壁壘
皆應之獨鄭縣人苟曜不從聚衆數千附於後秦秦以
質爲馮翊太守後秦以曜爲豫州刺史 劉衞辰遣子
直力鞮攻賀蘭部賀訥困急請降於魏丙子魏王珪引
兵救之直力鞮退珪徙訥部落處之東境 八月劉牢
之擊翟釗於鄄城釗走河北又敗翟遼於滑臺張願來
降 九月北
破北平郡轉冦廣都入白狼城燕幽州牧髙陽王隆方
葬其夫人郡縣守宰皆㑹之衆聞柱反請隆還城遣大
[107-16a]
兵討之隆曰今閭閻安業民不思亂柱等以詐謀惑愚
夫誘脅相聚無䏻爲也遂留葬訖遣廣平太守廣都令
先歸續遣安昌矦進將百餘趨白狼城柱衆聞之皆
潰窮捕斬之 以侍中王國寳爲中書令俄
丁未以呉郡太守王珣爲尚書右僕射 吐谷渾視
連卒子視羆立視羆以其父祖慈仁爲四鄰所侵侮乃
督厲將士欲建功業冬十月金城王乾歸遣使拜視羆
沙州牧白蘭王視羆不受 十二月郭質及苟曜戰于
鄭東質敗犇洛陽 越質詰歸據平襄叛金城王乾歸
十六年春正月燕置行臺於薊加長樂公盛録行臺
文
[107-16b]
女妻之 賀染干謀殺其兄訥訥知之舉兵相攻魏王
珪告于燕請爲鄉導以討之二月甲戌燕主垂遣趙王
麟將兵擊訥鎭北將軍蘭汗帥龍城之兵擊染干 三
月秦主登自雍攻後秦安東將軍金榮于范氏堡克之
遂渡渭水攻京兆太守韋範于叚氏堡不克進據曲牢
夏四月燕蘭汗破賀染干於牛
宻召秦主登許爲内應登自曲牢向繁川軍于馬頭原
五月後秦主萇引兵逆戰登擊破之斬其右將軍呉忠
萇収衆復戰姚碩德曰陛下愼於輕戰每欲以計取之
今戰失利而更前逼賊何也萇曰登用兵遲緩不識虚
實今輕兵直進遥據吾東此必苟曜豎子與之有謀也
[107-17a]
緩之則其謀得成故及其交之未合急擊之以敗散其
事耳
據新平降後秦以其子逵爲質後秦主萇將數百入
金槌營羣下諫之萇曰金槌旣去苻登又欲圖我將安
所歸乎且彼來欵附宜推心以結之奈何復以不信
疑之乎既而羣氐欲取萇金槌不從 六月甲辰燕趙
王麟破賀訥於赤城禽之
歸訥部落徙染干於中山麟歸言於垂曰臣觀拓跋珪
舉動終爲國患不若攝之還朝使其弟監國事垂不從
西燕主永冦河南太守楊佺期擊破之 秋七月壬
申燕主垂如范楊 魏王珪遣其弟觚獻見於燕燕主
[107-17b]
垂衰老子弟用事留觚以求良馬魏王珪弗與遂與燕
絶使長史張衮求
垂待之如 秦主登攻新平後秦主萇救之登引去
秦驃將軍沒弈干以其二子爲質於金城王乾歸
請共擊鮮卑大兠乾歸與没弈干攻大兠於鳴蟬堡克
之兠微服走乾歸収其部衆而還歸沒弈干二子沒弈
干尋叛東合劉衞辰八月乾歸帥一萬討沒弈干没
弈干犇他樓城
僕射王珣爲左僕射太子詹事謝琰爲右僕射太學博
士范弘之論殷浩宜加贈謚因敘
温不臣之迹是時
氏猶盛王珣温之故吏也以爲温廢昏立明有忠貞
[107-18a]
之節黜弘之爲餘杭令弘之汪之孫也 冬十月壬辰
燕主垂還中山 柔然部人丗服於代
閭地粟𡊮卒部落分爲二長子匹𠊱跋繼父居東邊次
子緼紇提别居西邊秦主堅滅代柔然附於劉衞辰及
魏王珪即位攻擊髙車等諸部率皆服從獨柔然不事
魏戊戌珪引兵擊之柔然舉部遁走珪追犇六百里諸
將因張衮言於珪曰賊逺糧盡不如早還珪問諸將若
殺副馬爲三
磧牀山下大破之虜其半部匹𠊱跋及别部帥屋擊
各収餘衆遁走珪遣長孫嵩長孫肥追之珪謂將佐曰
卿曹知吾前問三日糧意乎曰不知也珪曰柔然驅畜
[107-18b]
産犇走數日至水必留我以輕追之計其道里不過
三日及之矣皆曰非所及也嵩追斬屋擊於平望川肥
追匹𠊱跋至𣵠邪山匹𠊱跋舉衆降獲緼
多汗兄子社崘斛律等宗黨數百人緼紇提將犇劉衛
辰珪追及之緼紇提亦降珪悉徙其部衆於雲中 翟
遼卒子釗代立改元定鼎攻燕鄴城燕遼西王農擊却
之 三河王光遣兵乗虚伐金城王乾歸乾歸聞之引
兵還光兵亦退 劉衞辰遣子直力鞮帥衆八九萬攻
魏南部十一月己卯魏王珪引兵五六千人拒之壬午
大破直力鞮於鐵岐山南直力走乗勝追之戊
子自五原金津南濟河徑入衞辰國衞辰部落駭亂辛
[107-19a]
卯珪直抵其所居恱跋城衞辰父子出走壬辰分遣諸
將輕追之將軍伊謂禽直力鞮於木根山衞辰爲其
部下所殺十二月珪軍于鹽池誅衞辰宗黨五千餘人
皆投尸于河自河以南諸部悉降獲馬三十餘
羊四百餘萬頭國用由是遂饒衞辰少子勃勃亡犇薛
干部珪使人求之薛于部帥太悉伏出勃勃以示使者
曰勃勃國破家亡以窮歸我我寧與之俱亡何忍執以
與魏乃送勃勃於沒弈干沒弈干以女妻之 戊申燕
主垂如魯口 秦主登攻安定後秦主萇如隂宻以拒
之謂太子興曰苟曜聞吾北行必來見汝汝執誅之曜
果見興於長安興使尹緯讓而誅之
[107-19b]
東登退據路承堡萇置酒髙㑹諸將皆曰若值魏武王
不令此賊至今陛下將牢太過耳萇笑曰吾不如亡兄
有四身長八尺五寸臂垂過膝人望而畏之一也將十
萬之衆與天下爭衡望麾而進
今講論道藝收羅英雋三也董帥大衆上下咸恱人盡
死力四也所以得建立功業驅䇿羣賢者正望筭略
中有片長耳羣臣咸稱萬嵗
[107-20a]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