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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二十三
臣司馬光奉 敇編集
唐紀三十九起昭陽單閼七月盡旃蒙/大荒落十月凡二年有竒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上之下
廣徳元年秋七月壬寅羣臣上尊號曰寳應元聖文武
孝皇帝壬子赦天下改元
爵邑有差冊回紇可汗為頡咄登蜜施合俱錄英義建
功毗伽可汗可敦為娑墨光親麗華毗伽可敦左右殺
以下皆加封賞 戊辰楊綰上貢舉條目秀才問經義
二十條對策五道國子監舉人令博士薦於祭酒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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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通者升之於省如鄉貢法
明經進士行之已久不可遽改事雖不行識者是之
以僕固瑒為朔方行營節度使 吐蕃入大震闗陷蘭
廓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盡取河西隴右之地
徳以來開拓邊境地連西域皆置都督府州縣開元中
置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北庭諸節度使以統之歲發山
東丁壯為戍卒繒帛為軍資開屯田供糗糧設監牧畜
馬牛軍城戍邏萬里相望及安祿山反邉兵精銳者皆
徴發入援謂之行營所留兵單弱胡虜稍蠶
間西北數十州相繼淪沒自鳯翔以西邠州以北皆為
左袵矣 初僕固懐恩受詔與回紇可汗相見於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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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節度使辛雲京以可汗乃懐恩婿恐其合謀襲軍
府閉城自守亦不犒帥及史朝義既平詔懐恩送可汗
出塞往來過太原雲京亦閉城不與相聞懐恩怒具表
其狀不報懐恩將朔方兵數萬屯汾州使其子御史大
夫瑒將萬人屯榆次禆將李光逸等屯祁縣
屯晉州張維嶽等屯沁州懐光本勃海靺鞨也姓茹為
朔方將以功賜姓中使駱奉仙至太原雲京厚結之為
言懐恩與回紇連謀反狀已露奉仙還過懐恩懐恩與
飲於母前母數讓奉仙曰汝與吾兒約為兄弟今又親
雲京何兩面也酒酣懐恩起舞奉仙贈以纒頭綵
欲酬之曰來日端午當更樂飲一日奉仙固請行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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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其馬奉仙謂左右曰朝來責我又匿我馬將殺我也
夜踰垣而走懐恩驚遽以其馬追還之八月癸未奉仙
至長安奏懐恩謀反
上兩無所問優詔和解之懐恩自以兵興以來所在力
戰一門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女嫁絶域說諭回紇再收
兩京平定河南北功無與比而為人搆陷憤怨殊深上
書自訟以為臣昨奉詔送可汗歸國傾竭家貲俾之上
道行至
回紇怨怒亟欲縱兵臣力為彌縫方得出塞雲京奉仙
恐臣先有奏論遂復妄稱設備與李抱玉共相組織臣
静而思之其罪有六昔同羅叛亂臣為先帝掃清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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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也臣男玢為同羅所虜得閒亡歸臣斬之以令衆士
二也臣有二女逺嫁外夷為國和親蕩平冦敵三也臣
與男瑒不顧死亡為國效命四也河北新附節度使
握強兵臣撫綏以安反側五也臣說諭回紇使赴急難
天下既平送之歸國六也臣既負六罪誠合萬誅惟當
吞恨九泉衘寃千古復何訴哉臣受恩至重夙夜思奉
天顔但以來瑱受誅朝廷不示其罪諸道節度誰不疑
懼近聞詔追數人盡皆不至實畏中官讒口虚受陛下
誅夷豈唯羣臣不忠正為回邪在側且臣前後所奏駱
奉仙詞情非不摭實
類比周蒙蔽聖聽竊聞四方遣人奏事陛下皆云與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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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議之曾不委宰相可否或稽留數月不還逺近益加
疑阻如臣朔方將士功効最高為先帝中興主人乃陛
下䝉塵故吏曽不别加優奬反信讒嫉之詞子儀先已
被猜臣今又遭詆毁弓藏鳥盡信匪虚言陛下信其矯
誣何殊
家陛下豈能安國忠言利行惟陛下圗之臣欲公然入
朝恐將士留沮今託廵晉絳於彼遷延乞陛下特遣一
介至絳州問臣臣即與之同發九月壬戌上遣裴遵慶
詣懐恩諭㫖且察其去就懐恩見遵慶抱其足號泣訴
寃遵慶為言聖恩優厚諷令入朝懐恩許諾副將范志
誠以為不可曰公信其甘言入則為來瑱不復還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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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懐恩見遵慶
為不可遵慶乃還御史大夫王翊使回紇還懐恩先與
可汗往來恐翊洩其事遂留之 吐蕃之
入冦也邉
將告急程元振皆不以聞冬十月吐蕃冦涇州刺史髙
暉以城降之遂為之鄉導
之辛未冦奉天武功京師震駭詔以雍王适為闗内元
帥郭子儀為副元帥出鎮咸陽以禦之子儀閑廢日久
部曲離散至是召募得二十騎而行至咸陽吐蕃帥吐
谷渾党項氏羌二十餘萬衆彌漫數十里已自司竹園
度渭循山而東子儀使
益兵程元振遏之竟不召見癸酉渭北行營兵馬使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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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將將精卒二千破吐蕃于盩厔之西乙亥吐蕃冦盩
厔月將復與力戰兵盡為虜所擒上方治兵而吐蕃已
度便橋倉猝不知所為丙子出幸陜州官吏藏竄六軍
逃散郭子儀聞之遽自咸陽歸長安比至車駕已去上
纔出苑門度滻水射生將王獻忠擁四百
脅豐王珙等十王西迎吐蕃遇子儀於開逺門内子儀
叱之獻忠下馬謂子儀曰今主上東遷社稷無主令公
身為元帥廢立在一言耳子儀未應珙越次言曰公何
不言子儀責譲之以兵援送行在丁丑車駕至華州官
吏奔散無復供擬扈從將士不免凍餒㑹觀軍容使魚
朝恩將神策軍自陜來迎上乃幸朝恩營豐王珙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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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乃賜死戊寅吐蕃入長安髙暉與吐蕃大將馬重英等
立故邠王守禮之孫廣武王承宏為帝改元置百官以
前翰林學士于可封等為相吐蕃剽掠府庫市里焚閭
舍長安中蕭然一空苖晉卿病卧家遣人輿入廹脅之
晉卿閉口不言虜不敢殺於是六軍散者所在剽掠士
民避亂皆入山谷辛巳上至陜百官稍有至者郭子儀
引三十騎自御
逃潰者多在啇州今速往收之并發武闗防兵數日間
北出藍田以向長安吐蕃必遁過藍田遇元帥都虞侯
臧希譲鳯翔節度使髙昇得兵近千人子儀與延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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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潰兵至啇州官吏必逃匿而人亂使延昌自直徑入
啇州撫諭之諸將方縱兵暴掠聞
子儀恐吐蕃逼乗輿留軍七盤三日乃行比至啇州行
收兵并武闗防兵合四千人軍勢稍振子儀乃泣諭將
士以共雪國恥取長安皆感激受約束子儀請太子賔
客第五琦為糧料使給軍食上賜子儀詔恐吐蕃東出
潼闗徴子儀詣行在子儀表稱臣不收京城無以見陛
下若出兵藍田虜必不敢東向上
叚秀實說節度使白孝徳引兵赴難孝徳即日大舉南
趣京畿與蒲陜商華合勢進擊吐蕃既立廣武王承宏
欲掠城中士女百工整衆歸國子儀使左羽林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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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全緒將二百騎出藍田觀虜勢令第五琦攝京兆
尹與之偕行又令寳應軍使張知節將兵繼之
韓公堆晝則擊鼔張旗幟夜則多然火以疑吐蕃前光
禄卿殷仲卿聚衆近千人保藍田與全緒相表裏帥二
百餘騎直度滻水吐蕃懼百姓又紿之曰郭令公自啇
州將大軍不知其數至矣虜以為然稍稍引軍去全緒
又使射生將王甫入城隂結少年數百夜擊鼔大呼於
朱雀街吐蕃惶駭庚寅悉衆遁去
百餘騎東走至潼闗守將李日越擒而殺之壬辰詔以
元載判元帥行軍司馬以第五琦為京兆尹癸巳以郭
子儀為西京留守甲午子儀發啇州己亥以魚朝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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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皇甫溫為陜州刺史周智光為華州刺史 驃騎大
將軍判元帥行軍司馬程元振專權自恣人畏之甚於
李輔國諸將有大功者元振皆忌疾欲害之吐蕃入冦
元振不以時奏致上
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咸切齒而莫敢發
言太常博士栁伉上疏以為犬戎犯闗度隴不血刃而
入京師劫宫闈焚陵寢武士無一人力戰者此將帥叛
陛下也陛下疏元功委近習日引月長以成大禍羣臣
在廷無一人犯顔回慮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
都百姓填然奪府庫相殺戮此三輔叛陛下也自十月
朔召諸道兵盡四十日無隻輪入闗此四方叛陛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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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離叛
得髙枕不為天下討罪人乎臣聞良醫療疾當病飲藥
藥不當病猶無益也陛下視今日之病何繇至此乎必
欲存宗廟社稷獨斬元振首馳告天下悉出内使𨽻諸
州持神策兵付大臣然後削尊號下詔引咎曰天下其
許朕自新改過宜即募士西赴朝廷若以朕惡未悛則
帝王大器敢妨聖賢其聽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
不感
有保䕶功十一月辛丑削元振官爵放歸田里 王甫
自稱京兆尹聚衆二千餘人署置官屬暴横長安中壬
寅郭子儀至滻水西甫按兵不出或謂子儀城不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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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儀不聽引三十騎徐進使人傳呼召甫甫失據出迎
拜伏子儀斬之
琦將兵屯畿縣子儀召之入城京畿遂安 宦官廣州
市舶使吕太一發兵作亂節度使張休弃城奔端州太
一縱兵焚掠官軍討平之 吐蕃還至鳯翔節度使孫
志直閉城拒守吐蕃圍之數日鎮西節度使馬璘聞車
駕
蕃圍城璘帥衆持滿外向突入城中不解甲背城出戰
單騎先士卒奮擊俘斬千計而歸明日虜復逼城請戰
璘開懸門以待之虜引退曰此將軍不惜死宜避之遂
去居於原㑹成渭之地 十二月丁亥車駕發陜州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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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顔真卿請上先謁陵廟然
曰朝廷豈堪相公再壊邪載由是衘之甲午上至長安
郭子儀帥城中百官及諸軍迎於滻水東伏地待罪上
勞之曰用卿不早故及於此 以魚朝恩為天下觀軍
容宣慰處置使揔禁兵權寵無比築城於鄠縣及中渭
橋屯兵以備吐蕃以駱奉仙為鄠縣築城使遂將其兵
乙未以
事以宗正卿李峴為黄門侍郎同平章事遵慶既去元
載權益盛以貨結内侍董秀使主書卓英倩潜與往來
上意所屬載必先知之承意探微言無不合上以是愈
愛之英倩金州人也 吐蕃既去廣武王承宏逃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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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上赦不誅丙申放之於華州 程元振既得罪歸三
原聞上還宫衣婦人服私入長安復規任用京兆府擒
節度使髙適不能救於是劒南西山諸州亦入於吐蕃
矣
二年春正月壬寅敇稱程元振變服潜行將圗不軌長
流溱州上念元振之功尋復令於江陵安置
劒南東西川為一道以黃門侍郎嚴武為節度使 丙
午遣檢校刑部尚書顔真卿宣慰朔方行營上之在陜
也真卿請奉詔召僕固懐恩上不許至是上命真卿說
諭懐恩入朝對曰陛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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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彼猶有可來之理今陛下還宫彼進不成勤王退不
能釋衆召之庸肯至乎且言懐恩反者獨辛雲京駱奉
仙李抱玉魚朝恩四人耳自外羣臣皆言其枉陛下不
若以郭子儀代懐恩可不戰而服也時汾州别駕李抱
真抱玉之從父弟也知懐恩有異志脫身歸京師上方
以懐恩為憂召見抱真問計對曰此不足憂也朔方將
士思郭子儀如子弟之思父兄懐恩欺其衆
已為魚朝恩所殺衆信之故為其用耳陛下誠以子儀
領朔方彼皆不召而來耳上然之 甲寅禮儀使杜鴻
漸奏自今祀圎丘方丘請以太祖配祈榖以髙祖配太
雩以太宗配明堂以肅宗配從之 乙卯立雍王适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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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
相聚為盗吐蕃既去猶竄伏南山子午等五谷所在為
患丁巳以太子賔客薛景仙為南山五谷防禦使以討
之 魏博節度使田承嗣奏名所管曰天雄軍從之
僕固懐恩既不為朝廷所用遂與河東都將李竭誠潜
謀取太原辛雲京覺之殺竭誠乗城設備懐恩使其子
瑒將兵攻之雲京出與
上謂郭子儀曰懐恩父子負朕實深聞朔方將士思公
如枯旱之望雨公為朕鎮撫河東汾上之師必不為變
戊午以子儀為闗内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等使懐恩
將士聞之皆曰吾輩從懐恩為不義何面目見汾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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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以劉晏爲太子賔客李峴爲詹事並罷政事晏
坐與程元振交通元振獲罪峴有力焉由是爲宦官所
疾
卿杜鴻漸爲兵部侍郎並同平章事 丁卯以郭子儀
爲朔方節度大使二月子儀至河中雲南子弟萬人戍
河中將貪卒暴爲一府患子儀斬十四人杖三十人府
中遂安 癸酉上朝獻太清宫甲戌享太廟乙亥祀昊
天上帝於圎丘 僕固瑒圍榆次旬餘不㧞遣使急發
祁縣兵李光逸盡與之
焦暉以鳴鏑射其後者軍士曰將軍何乃射人玉曰今
從人反終不免死死一也射之何傷至榆次瑒責其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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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曰我乗馬乃漢卒不行耳瑒捶漢卒卒皆怨怒曰
節度使黨胡人其夕焦暉白玉帥衆攻瑒殺之僕固懐
恩聞之入告其母母曰吾語汝勿反國家待汝不薄今
衆心既變禍必及我將如之何懐恩不對再拜而出母
提刀逐之曰吾
疾走得免遂與麾下三百度河北走時朔方將渾釋之
守靈州懐恩檄至云全軍歸鎮釋之曰不然此必衆潰
矣將拒之其甥張韶曰彼或翻然改圗以衆歸鎮何可
不納也釋之疑未决懐恩行速先
者而至釋之不得
已納之張韶以其謀告懐恩懐恩以韶為閒殺釋之而收
其軍使韶主之既而曰釋之舅也彼尚負之安有忠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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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哉他日以事杖之
張維嶽在沁州聞懐恩去乗傳至汾州撫定其衆殺焦
暉白玉而竊其功以告郭子儀子儀使牙官盧諒至汾
州維嶽賂諒使實其言子儀奏維嶽殺瑒傳首詣闕羣
臣入賀上惨然不恱曰朕信不
為愧又何賀焉命輦懐恩母至長安給待優厚月餘以
壽終以禮葬之功臣皆感歎戊寅郭子儀如汾州懐恩
儀知盧諒之詐杖殺之上以李抱真言有驗遷殿中少
監 上之幸陜也李光弼竟遷延不至上恐遂成嫌隙
其母在河中數遣中使存問之吐蕃退除光弼東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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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以察其去就光弼辭以就江淮糧運引兵歸徐州上
迎其母至長安厚加供給使其弟光進掌禁兵遇之加
厚 戊子赦天下 自䘮亂以來汴水堙廢漕運者自
江漢抵梁洋迃險勞費
河南江淮以來轉運使議開汴水庚戌又命晏與諸道
節度使均節賦役聽從便宜行畢以聞時兵火之後中
外艱食關中米斗千錢百姓挼穗以給禁軍宫厨無兼
時之積晏乃疏浚汴水遺元載書具陳漕運利病令中
外相應自是每歲運米數十萬石以給闗中唐世稱漕
運之能者推晏為首後來者皆遵其法度云 甲子盛
王琦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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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擊之曰虜得閒則出掠官軍至則逃入山宜使羸師
居前以誘之勁騎居後以覆之國臣與戰於澄城北大
破之斬首捕虜千餘人 夏五月癸丑初行五紀曆
庚申禮部侍郎楊綰奏歲貢孝
科皆僥倖悉罷之 郭子儀以安史昔據洛陽故諸道
置節度使以制其要衝今大盗已平而所在聚兵耗蠧
百姓表請罷之仍自河中爲始六月庚辰敇罷河中節
度及耀徳軍子儀復請罷闗内副元帥不許 僕固懐
恩至靈武收合散亡其衆復振上厚撫其家癸未下詔
稱其勲勞著於帝室及於天下疑隙之端起自羣小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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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已有所屬宜解河北副元帥朔方節度等使其太
保兼中書令大寜郡王如故但當詣闕更勿有疑懐恩
竟不從 秋七月庚子稅天下青苖錢以給百官俸
重指顧號令諸將莫敢仰視謀定而後戰能以少制衆
與郭子儀齊名及在徐州擁兵不朝諸將田神功等不
復禀畏光弼愧恨成疾己酉薨八月丙寅以王縉代光
弼都綂河南淮西山南東道諸行營 郭子儀自河中
入朝㑹涇原奏僕固懐恩引回紇吐蕃十萬衆將入冦
師震駭詔子儀帥諸將出鎮奉天上召問方略對曰懐
恩無能為也上曰何故對曰懐恩勇而少恩士心不附
[223-13a]
所以能入宼者因思歸之士耳懐恩本臣偏禆其麾下
皆臣部曲必不忍以鋒刃相向以此知其無能為也辛巳
子儀發赴奉天 甲午加王縉東都留守 河中尹兼
節度副使崔寓
鎮兵作亂掠官府及居民終夕乃定 丙午加河東節度
使辛雲京同平章事 辛亥以郭子儀充北道邠寜涇
原河西以來通和吐蕃使以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
充南道通和吐蕃使子儀聞吐蕃逼邠州甲寅遣其子
朔方兵馬使晞將兵萬人救之 己未劒南節度使嚴
武破吐蕃七萬衆㧞當狗城 闗中
餘錢 僕固懐恩前軍至宜禄郭子儀使右兵馬使李
[223-13b]
國臣將兵為郭晞後繼邠寜節度使白孝徳敗吐蕃于
宜禄冬十月懐恩引回紇吐蕃至邠州白孝徳郭晞閉
城拒守 庚午嚴武㧞吐蕃鹽川城
紇吐蕃進逼奉天京師戒嚴諸將請戰郭子儀不許曰
虜深入吾地利於速戰吾堅壁以待之彼以吾為怯必
不戒乃可破也若遽戰而不利則衆心離矣敢言戰者
斬辛未夜子儀出陳於乾陵之南壬申未明虜衆大至
虜始以子儀為無備欲襲之忽見大軍驚愕遂不戰而
退子儀使禆將李懐光等將五千騎追虜至麻亭而還
虜至邠州丁丑攻之不克乙酉虜涉涇而遁
南冦也河西節度使楊志烈發卒五千謂監軍柏文達
[223-14a]
曰河西銳卒盡於此矣君將之以攻靈武則懐恩有返
顧之慮此亦救京師之一奇也文達遂將其衆擊摧砂
堡靈武縣皆下之進攻靈州懐恩聞之自永夀遽歸使
蕃渾二千騎夜襲文達大破之士卒死者
餘衆歸凉州哭而入志烈迎之曰此行有安京室之功
卒死何傷士卒怨其言未幾吐蕃圍涼州士卒不為用
志烈奔甘州為沙陁所殺涼州遂陷沙陁者姓朱耶世
居沙陁磧因以為名十一月丁未郭子儀自行營入朝
郭晞在邠州縱士卒為暴節度使白孝徳患之以子儀
故不敢言涇州刺史叚秀實自請補都虞候孝徳從之
既署一月晞軍士十七人入市取酒以刃刺酒翁
[223-14b]
器秀實列卒取十七人首庄槊上植市門
盡甲孝徳
之孝徳使數十人從行秀實盡辭去選老躄者一人持
馬至晞門下甲者出秀實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
吾戴吾頭來矣甲者愕因諭曰尚書負若屬邪副元帥
負若屬邪奈何欲以亂敗郭氏晞出秀實讓之曰副元
帥勲塞天地當念始終今尚書恣卒為暴行且致亂亂
則罪及副元帥亂由尚書出然則郭
何言未畢晞再拜曰公幸教晞以道恩甚大敢不從命
顧叱左右皆解甲散還火伍中敢譁者死秀實因留宿
軍中晞通夕不解衣戒候卒擊柝衛秀實旦俱至孝徳
[223-15a]
所謝不能請改邠州由是無患 五谷防禦使薛景仙
討南山羣盗連月不克上命李抱玉討之賊帥高玉最
彊抱玉遣兵馬使李崇客將四百騎自洋州入襲之於
桃虢川大破之玉走成固
誠擒玉獻之餘盗皆平 十二月乙丑加郭子儀尚書
令子儀以為自太宗為此官累聖不復置近皇太子亦
嘗為之非微臣所宜當固辭不受還鎮河中 是歲户
部奏户二百九十餘萬口一千六百九十餘萬 上遣
于闐王勝還國勝固請留宿衛以國授其弟曜上許之
加勝開府儀同三司賜爵武都王
[223-15b]
澤潞節度使李抱玉鳯翔隴右節度使以其從弟殿中
少監抱真為澤潞節度副使抱真以山東有變上黨為
兵衝而荒亂之餘土瘠民困無以贍軍乃籍民每三丁
選一壯者免其租徭給弓矢使農隙習射歲暮都試行
其賞罰比三年得精兵二萬既不費廪給府庫充實遂
雄視山東由
寅党項冦富平焚定陵殿 庚辰儀王璲薨 三月壬
辰朔命左僕射裴冕右僕射郭英乂等文武之臣十三
人於
冕等待制以備詢問此五帝盛徳也頃者陛下雖容其
直而不録其言有容下之名無聽諫之實遂使諫者稍
[223-16a]
稍鉗口飽食相招爲禄仕此忠鯁之人所以竊歎而臣
亦恥之今師興不息十年矣人之生産空於杼軸擁兵
者第館亘街陌奴婢厭酒肉而貧人羸餓就役剥膚及
髓長安城中白晝椎
百揆隳刺如沸粥紛麻民不敢訴於有司有司不敢聞
於陛下茹毒飲痛窮而無告陛下不以此時思所以救
之之術臣實懼焉今天下惟朔方隴西有吐蕃僕固之
虞邠涇鳯翔之兵足以當之矣自此而往東洎海南至
畨禺西盡巴蜀無鼠竊之盗而兵不爲解傾天下之貨
竭天下之榖以給不用之軍
危自可扼要害之地俾置屯禦悉休其餘以糧儲屝屨
[223-16b]
之資充疲人貢賦歲可減國租之半陛下豈可持疑於
改作使率土之患日甚一日乎上不能用 丙午以李
抱玉同平章事鎮鳯翔如故 庚戌吐蕃遣使請和詔
元載杜鴻漸與盟於興唐寺上問郭子儀吐蕃請盟何
如對
繼遣河中兵戍奉天又遣兵廵涇原以覘之 是春不
雨米斗千錢 夏四月丁丑命御史大夫王翊充諸道
稅錢使河東道租庸鹽鐵使裴諝入奏事上問𣙜酤之
利歲入幾何諝久之不對上復問之對曰臣自河東來
所過見菽粟未種農夫愁怨臣以為陛下見臣必先問
人之疾苦乃責臣以營利臣是以未敢對也上謝之拜
[223-17a]
左司郎中諝寛之子也
三鎮劒南厚賦歛以窮奢侈梓州刺史章彛小不副意
召而杖殺之然吐
武不從及死母曰吾今始免為官婢矣 五月癸丑以
右僕射郭英乂為劒南節度使 畿内麥稔京兆尹第
五琦請稅百姓田十畒收其一曰此古什一之法也上
從之 平盧節度使侯希逸鎮淄青好游畋營塔寺軍
州苦之兵馬使李懐玉得衆心希逸忌之因事解其軍
職
逸奔滑州上表待罪詔赦之召還京師秋七月壬辰以
鄭王邈為平盧淄青節度大使以懐玉知留後賜名正
[223-17b]
已時成徳節度使李寳臣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相衛節
度使薛嵩盧龍節度使李懐仙收安史餘黨各擁勁卒
數萬治兵完城自署文武將吏不供貢賦與山南東道
節度使梁崇義及正已皆結為昬姻互相表裏朝廷專
事姑息不能復制雖名
昇平公主嫁郭子儀之子曖 太子母沈氏呉興人也
安禄山之陷長安也掠送洛陽宫上克洛陽見之未及
迎歸長安㑹史思明再陷洛陽遂失所在上即位遣使
散求之不獲己亥夀州崇善寺尼廣澄詐稱太子母按
驗乃故少陽院乳母也鞭殺之 九月庚寅朔置百高
座於資聖西
[223-18a]
菩薩鬼神之狀導以音樂鹵簿百官迎於光順門外從
至寺 僕固懐恩誘回紇吐蕃吐谷渾党項奴刺數十
萬衆俱入宼令吐蕃大將尚結悉賛磨馬重英等自北
道趣奉天党項帥任敷鄭庭郝徳等自東道趣同州吐
谷
又以朔方兵繼之郭子儀使行軍司馬趙復入奏曰虜
皆騎兵其來如飛不可易也請使諸道節度使鳯翔李
抱玉滑濮李光庭邠寜白孝徳鎮西馬璘河南郝庭玉
淮西李忠臣各出兵以阨其衝要上從之諸道多不時
出兵李忠臣方與諸將擊毬得詔亟命治行諸將及監
軍皆曰師行必擇日忠臣怒曰父母有急豈可擇日而
[223-18b]
後
於鳴沙大將張韶代領其衆别將徐璜玉殺之范志誠
又殺璜玉而領其衆懐恩拒命三年再引胡冦為國大
患上猶為之隠前後制敕未嘗言其反及聞其死憫然
曰懐恩不反為左右所誤耳吐蕃至邠州白孝徳嬰城
自守甲辰上命宰相及諸司長官
饌奏樂是日吐蕃十萬衆至奉天京城震恐朔方兵馬
使渾瑊討擊使白元光先戍奉天虜始列營瑊帥驍騎
二百直衝之身先士卒虜衆披靡瑊挾虜將一人躍馬
而還從騎無中鋒鏑者城上士卒望之勇氣始振乙巳
吐蕃進攻之虜死傷甚衆數日斂衆還營瑊夜引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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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殺千餘人前後與虜戰二百餘合斬首五千級丙午
罷百高座講召郭子儀於河中使屯涇陽己酉
臣屯東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庭玉屯便橋李抱
玉屯鳯翔内侍駱奉仙將軍李日越屯盩厔同華節度
使周智光屯同州鄜坊節度使杜冕屯坊州上自將六
軍屯苑中庚戌下制親征辛亥魚朝恩請索城中括士
民私馬令城中男子皆衣皁團結為兵城門皆塞二開
一士民大駭踰垣鑿竇而逃者甚衆吏不能禁朝恩欲
奉上幸河中以避吐蕃恐羣臣論議不一一旦百官入
朝立班久之閤門不開
而出宣言吐蕃數犯郊畿車駕欲幸河中何如公卿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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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愕不知所對有劉給事者獨出班抗聲曰敕使反邪
今屯軍如雲不勠力扞冦而遽欲脅天子弃宗廟社稷
而去非反而何朝恩驚沮而退事遂寢
大雨不止故虜不能進吐蕃移兵攻醴泉党項
水東侵蒲津丁巳吐蕃大掠男女數萬而去所過焚廬
舍蹂禾稼殆盡周智光引兵邀擊破之於澄城因逐北
至鄜州智光素與杜冕不協遂殺鄜州刺史張麟阬冕
家屬八十一人焚坊州廬舍三千餘家冬
講經於資聖寺吐蕃退至邠州遇回紇復相與入冦辛
酉至奉天癸亥党項焚同州官廨民居而去丙
吐蕃合兵圍涇陽子儀命諸將嚴設守備而不戰及暮
[223-20a]
二虜退屯北原丁卯復至城下是時回紇與吐蕃聞僕
固懐恩死已争長不相睦分營而居子儀知之回紇在
城西子儀使牙將李光瓚等往說之欲與之共擊吐蕃
回紇不信曰郭公固在此乎汝紿我耳若果在此可得
見乎光瓚還報子儀曰今衆寡不敵難以力勝昔與回
紇契約甚厚不若挺身往說之可不戰而下也諸將請
選鐵騎
諫曰彼虎狼也大人國之元帥奈何以身為虜餌子儀
曰今戰則父子俱死而國家危往以至誠與之言或幸
而見從則四海之福也不然則身沒而家全以鞭擊其
手曰去遂與數騎開門而出使人傳呼曰令公來回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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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驚其大帥合胡禄都督藥葛羅可汗之弟也執弓注
矢立於陣前子儀免胄釋甲投槍而進回紇諸酋長相
顧曰是也皆下
之曰汝回紇有大功於唐唐之報汝亦不薄奈何負約
深入吾地侵逼畿縣弃前功結怨仇背恩徳而助叛臣
何其愚也且懐恩叛君弃母於汝國何有今吾挺身而
來聽汝執我殺之我之將士必致死與汝戰矣藥葛羅
曰懐恩欺我言天可汗已晏駕令公亦捐館中國無主
我是以敢與之來今知天可汗在上都
此懐恩又為天所殺我曹豈肯與令公戰乎子儀因說
之曰吐蕃無道乗我國有亂不顧舅甥之親吞噬我邊
[223-21a]
鄙焚蕩我畿甸其所掠之財不可勝載馬牛雜畜長數
百里彌漫在野此天以賜汝也全師而繼好破敵以取
富為汝計孰便於此不可失也藥葛羅曰吾為懐恩所
誤負公誠深今請為公盡力擊吐蕃以謝過然
子可敦兄弟也願捨之勿殺子儀許之回紇觀者左右
為兩翼稍前子儀麾下亦進子儀揮手却之因取酒與
其酋長共飲藥葛羅使子儀先執酒為誓子儀酹地曰
大唐天子萬歲回紇可汗亦萬歲兩國將相亦萬歲有
負約者身隕陳前家族滅絶盃至藥葛羅亦酹地曰如
令公誓於是諸酋長皆大喜曰曏以二巫師從軍巫言
此行甚安隠不與唐戰見一大人而還今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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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之綵三千匹酋長分以賞巫子儀竟與定約而還吐
蕃聞之夜引兵遁去回紇遣其酋長石野那等六人入
見天子藥葛羅帥衆追吐蕃子儀使白元光帥精騎與
之俱癸酉戰於靈臺西原大破之殺吐蕃萬計得所掠
士女四千人丙子又破之於涇州東
張休藏等降辛巳詔罷親征京城解嚴初肅宗以陜西
入為僕射朝恩專將之及上幸陜朝恩舉在陜兵與神
策軍迎扈悉號神策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平朝恩遂
以軍歸禁中自將之然尚未得與北軍齒至是朝恩以
神策軍從上屯苑中其勢寖盛分為左右廂居北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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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矣郭子儀以僕固名臣李建忠等皆懐恩驍將恐逃
入外夷請招之名臣懐恩之姪也時在回紇營上敕并
舊將有功者皆
騎來降子儀使開府儀同三司慕容休貞以書諭党項
帥鄭庭郝徳等皆詣鳯翔降甲申周智光詣闕獻㨗再
宿歸鎮智光負專殺之罪未治上既遣而悔之乙酉回
紇胡禄都督等二百餘人入見前後贈賚繒帛十萬匹
府藏空竭稅百官俸以給之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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