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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三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隋紀七起柔兆困敦盡強圉赤/奮若五月凡一年有竒
煬皇帝下
大業十二年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餘郡始議分
遣使者十二道發兵討捕盗賊 詔毗陵通守路道徳
集十郡
十六離宫大抵倣東都西苑之制而竒麗過之又欲築
宫於㑹稽㑹亂不果成 三月上巳帝與羣臣飲於西
苑水上命學士杜寶撰水飾圖經采古水事七十二使
[183-1b]
朝散大夫黄衮以木為之閒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動如
生鍾磬箏瑟能成音曲 己丑張金稱陷平恩一朝殺
男女萬餘口又陷武安鉅鹿清河諸縣
殘暴所過民無孑遺 夏四月丁巳大業殿西院火帝
以為盗起驚走入西苑匿草閒火定乃還帝自八年以
後每夜眠中恒驚悸云有賊令數婦人搖撫乃得眠
癸亥歴山飛别將甄翟兒衆十萬冦太原將軍潘長文
敗死 五月丙戌朔日有食之既 壬午帝於景華宫
徴求螢火得數斛夜出遊山放
臣盗賊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曰漸少帝曰比從來少
幾何對曰不能什一納言蘇威引身隠柱帝呼前問之
[183-2a]
對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漸近帝曰何謂也威曰
他日賊據長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賦丁役今皆
何在豈非其人皆化爲盗乎比見奏賊皆不以實
失於支計不時翦除又昔在鴈門許罷征遼今復徴發
賊何由息帝不悦而罷尋屬五月五日百僚多饋珍玩
威獨獻尚書或譛之曰尚書有五子之歌威意甚不遜
帝益怒頃之帝問威以伐髙麗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盗
對曰今兹之役願不發兵但赦羣盗自可得數十萬遣
之東征彼喜於免罪爭務立功髙麗可滅帝不懌威出
御史大夫裴藴奏曰此大不遜
曰老革多姦以賊脅我欲批其口且復隠忍藴知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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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河南白衣張行本奏威昔在髙陽典選濫授人官畏
怯突厥請還京師帝令案驗獄成下詔數威罪狀除名
為民後月餘復有奏威與突厥隂圖不軌者事下裴藴
推之藴處威死威無以自明但摧謝而已帝憫
曰未忍即殺遂并其子孫三世皆除名 秋七月壬戌
濟景公樊子蓋卒 江都新作龍舟成送東都宇文述
勸幸江都帝從之右候衛大將軍酒泉趙才諫曰今百
姓疲勞府藏空竭盗賊蜂起禁令不行願陛下還京師
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屬吏旬日意解乃出之朝臣皆不
欲行帝意甚堅無敢諌者建節尉任宗上書極諫
於朝堂杖殺之甲子帝幸江都命越王侗與光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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叚達太府卿元文都檢校民部尚書韋津右武衛將軍
皇甫無逸右司郎盧楚等揔留後事津孝寛之子也帝
以詩留别宫人曰我夢江都好征遼亦偶然奉信郎崔
民象以盗賊充斥於建國門上表諫
然後斬之 戊辰馮翊孫華舉兵為盗虞世基以盗賊
充斥請發兵屯洛口倉帝曰卿是書生定猶恇怯戊辰
車駕至鞏敕有司移箕山公路二府於倉内仍令築城
以備不虞至汜水奉信郎王愛仁復上表請還西京帝
斬之而行至梁郡郡人邀車駕上書
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斬之是時李子通據海陵左才
相掠准北杜伏威屯六合衆各數萬帝遣光祿大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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稜將宿衛精兵八千討之往往克捷 八月乙巳賊帥
趙萬海衆數十萬自恒山冦髙陽 冬十月己丑許恭
公宇文述卒初述子化及智及皆無頼化及事帝於東
宫帝寵昵之及即位以為太僕少卿帝幸榆林
及冒禁與突厥交市帝怒將斬之已解衣辮髪既而釋
之賜述為奴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常輕智及唯化
及與之親昵述卒帝復以化及為右屯衛將軍智及為
將作少監 李密之亡也往依郝孝徳
入王薄薄亦不之竒也密困乏至削樹皮而食之匿於
淮陽村舍變姓名聚徒教授郡縣疑而捕之密亡去抵
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君明不敢舍匿轉寄密於遊俠
[183-4a]
王秀才家秀才以女妻之君明從姪懐義告其事帝令
懐義自齎敕書與梁郡通守楊汪相知收捕汪遣兵圍
秀才宅適值密出外由是獲免君明秀才皆死韋城翟
讓為東都灋曹
濳謂讓曰翟灋司天時人事抑亦可知豈能守死獄中乎
讓驚喜叩頭曰讓圈牢之豕死生唯黄曹主所命君漢
即破械出之讓再拜曰讓蒙再生之恩則幸矣奈黄曹
主何因泣下君漢怒曰本以公為大丈夫可救生民之
命故不顧其死以奉脱奈何反效兒女子涕泣相謝乎
君但努力自免勿憂吾也讓遂亡命於瓦崗為羣盗
郡單雄信驍健善用馬槊聚少年往從之離狐徐世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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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於衛南年十七有勇畧説讓曰東郡於公與勣皆為
鄉里人多相識不宜侵掠滎陽梁郡汴水所經剽行舟
啇旅足以自資讓然之引衆入二郡界掠公私船
豐給附者益衆聚徒至萬餘人時又有外黄王當仁濟
陽王伯當韋城周文舉雍丘李公逸等皆擁衆為盗李
密自雍丘亡命往來諸帥閒説以取天下之策始皆不
信乆之稍以為然相謂曰斯人公卿子孫志氣若是今
人人皆云楊氏將滅李氏將興吾聞王者不死斯人再
三獲濟豈非其人乎由是漸敬密密察諸帥唯翟讓最
彊乃因王伯當以見讓
讓悦稍親近密與之計事密因説讓曰劉項皆起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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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帝王今主昬於上民怨於下鋭兵盡於遼東和親絶
於突厥方乃廵遊楊越委弃東都此亦劉項奮起之㑹
也以足下雄才大
不足亡也讓謝曰吾儕羣盗旦夕偷生草閒君之言者
非吾所及也㑹有李𤣥英者自東都逃來經歴諸賊求
訪李密云斯人當代隋家人問其故𤣥英言比來民閒
謠歌有桃李章曰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裏勿
浪語誰道許桃李子謂逃亡者李氏之子也皇與后皆
君也宛轉花園裏謂天子在揚州無還日將轉於溝壑
也莫浪語誰道許者密也既與密遇遂委身事之前宋
[183-5b]
之謀變姓名亡命遇密於梁宋之閒遂與之俱遊漢沔
徧入諸賊説其豪傑還日從者數百人仍為遊客處於
讓營讓見密為豪傑所歸欲從其計猶豫未决有賈雄
者曉隂陽占候為讓軍師言無不用密深結於雄使之託
術數以説讓雄許諾懐之未發㑹讓召雄告以密所言
問其可否對曰吉不可言又曰公自立恐未必成若立
斯人
對曰事有相因所以來者將軍姓翟翟者澤也蒲非澤
不生故須將軍也讓然之與密情好日篤密因説讓曰
今四海糜沸不得耕耘公士衆雖多食無倉廩唯資野
掠常苦不給若曠日持乆加以大敵臨之必渙然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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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若先取滎陽休兵館穀
讓從之於是破金隄關攻滎陽諸縣多下之滎陽大守
郇王慶𢎞之子也不能討帝徙張須陁為滎陽通守以
討之庚戌須陁引兵擊讓讓曏數為須陁所敗聞其來
大懼將避之密曰須陁勇而無謀兵又驟勝既驕且很
可一戰擒也公但列陳以待密保為公破之讓不得已
勒
輕讓方陳而前讓與戰不利須陁乘之逐北十餘里密
發伏掩之須陁兵敗密與讓及徐世勣王伯當合軍圍
之須陁潰圍出左右不能盡出須陁躍馬復入救之來
往數四遂戰死所部兵晝夜號哭數日不止河南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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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之䘮氣鷹揚郎將河東賈務本爲須陁之副亦被傷
帥餘衆五千餘人奔梁郡務本尋卒詔以光祿大夫裴
仁基爲
密建牙别綂所部號蒲山公營密部分嚴整凡號令士
卒雖盛夏皆如背負霜雪躬服儉素所得金寶悉頒賜
麾下由是人爲之用麾下士卒多爲讓士卒所陵辱以
威約有素不敢報也讓謂密曰今資糧粗足意欲還向
瓦崗公若不往唯公所適讓從此别矣讓帥輜重東引
密亦西行至康城説下數城大獲資儲讓尋悔復引兵
從密 鄱陽
豫章郡以其鄉人林士弘爲大將軍詔治書侍御史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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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將兵討之師乞中流矢死士𢎞代綂其衆與子翊戰
於彭蠡湖子翊敗死士𢎞兵大振至十餘萬人十二月
壬辰士𢎞自
南康宜春等郡豪傑爭殺隋守令以郡縣應之其地北
自九江南及番禺皆為所有 詔以右驍衛將軍唐公
李淵為太原留守以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
為之副
千賊圍淵數匝李世民將精兵救之抜淵於萬衆之中
㑹歩兵至合擊大破之 帝疎薄骨肉蔡王智積每不
自安及病不呼醫臨終謂所親曰吾今日始知得保首
領没於地矣 張金稱郝孝徳孫宣雅髙士達楊公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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冦掠河北屠陷郡
蒲城王辯清河郡丞華隂揚善㑹數有功善㑹前後與
賊七百餘戰未嘗負敗帝遣太僕楊義臣討張金稱金
稱營於平恩東北義臣引兵直進抵臨清之西據永濟
渠為營去金稱營四十里深溝高壘不與戰金稱日引
兵至義臣營西義臣勒兵擐甲約與之戰既而不出日
暮金
為怯屢逼其營詈辱之義臣乃謂金稱曰汝明旦來我
當必戰金稱易之不復設備義臣簡精騎二千夜自館
陶濟河伺金稱離營即入擊其累重金稱聞之引兵還
義臣從後擊之金稱大敗與左右逃於清河之東月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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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善㑹討擒之吏立木於市懸其頭張其手足令仇家
割食之未死間歌謳不輟詔以善㑹為清河通守 涿
及竇建徳乃進建徳為軍司馬悉以兵授之建徳請士
達守輜重自簡精兵七千人拒絢詐為與士達有隙而叛
遣人請降於絢願為前驅擊士達以自効絢信之引兵
隨建徳至長河不復設備建徳襲之殺虜數千人斬絢
首獻士達張金稱餘衆皆歸建徳楊義臣乘勝至平原
欲入髙雞泊討之建徳謂士達曰歴觀隋將善用兵者
無如義臣今
使其欲戰不得坐費嵗月將士疲倦然後乘閒擊之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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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破也不然恐非公之敵士達不從留建徳守營自帥
精兵逆擊義臣戰小勝因縱酒髙宴建徳聞之曰東海
公未能破敵遽自矜大禍至不乆矣後五日義臣大破
士達於陳斬之乘勝逐北趣其營營中守兵皆潰建徳與
百餘騎亡去至饒陽乘其無備攻陷之收兵得三千餘
人義臣既殺士達以為建
收士達散兵收葬死者為士達發䘮軍復大振自稱將
軍先是羣盗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殺之獨建德善遇
之
内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惡聞賊盗諸將及郡縣有告
敗求救者世基皆抑損表狀不以實聞但云䑕竊狗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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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縣捕逐行當殄盡願陛下勿以介懐帝良以爲然
或杖其使者以爲妄言由是盗賊徧海内陷没郡縣帝
皆弗之知也楊義臣破降河北賊數十萬列狀上聞帝
歎曰我初不聞賊頓如此義臣降賊何多也世基對曰
小竊
最非宜帝曰卿言是也遽追義臣放散其兵賊由是復
盛治書侍御史韋雲起劾奏世基及御史大夫裴藴職
典樞要維持内外四方告變不爲奏聞賊數實多裁減
言少陛下既聞賊少發兵不多衆寡懸殊往皆不克故
使官軍失利賊黨日滋請付有司結正其罪大理卿鄭
善果奏雲起詆訾名臣所言不實非毁朝政妄作威權
[183-9b]
由是左遷雲起
者專問禮餉豐薄豐則超遷丞守薄則率從停解江都
郡丞王世充獻銅鏡屏風遷通守歷陽郡丞趙元楷獻
異味遷江都郡丞由是郡縣競務刻剝以充貢獻民外
為盗賊所掠内為郡縣所賦生計無遺加之饑饉無食
民始采樹皮葉或擣藁為末或煑土而食之諸物皆盡
乃自相食
簡閲江淮民閒美女獻之由是益有寵 河閒賊帥格
謙擁衆十餘萬據豆子䴚自稱燕王帝命王世充將兵
討斬之謙將勃海髙開道收其餘衆冦掠燕地軍勢
復振 初帝謀伐髙麗器械資儲皆積於涿郡涿郡
[183-10a]
人物殷阜屯兵數萬又臨朔宫多珍寶諸賊競來侵掠
留守官虎賁郎將趙什住等不能拒唯虎賁郎將雲
羅藝獨出戰前後破賊甚衆威名日重什住等隂忌之
藝將作亂先宣言以激其衆曰吾輩討賊數有功城中
倉庫山積制在留守之官而莫肯散施以濟貧乏將何
以勸將士衆皆憤怨軍還郡丞出城候藝藝因執之陳
兵而入什住等懼皆來聽命乃發庫物以賜戰士開倉
廩以賑貧乏境内咸悅殺不同己者勃海太守唐禕等
數人威振燕地栁城懐遠並歸之藝黜栁城太守楊林
甫改郡為營
揔管 突厥數冦北邊詔晉陽留守李淵帥太原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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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馬邑太守王仁恭擊之時突厥方彊兩軍衆不滿五
千仁恭患之淵選善騎射者二千人使之飲食舍止一
如突厥或與突厥遇則伺便擊之前後屢㨗突厥頗憚
之
義寧元年春正月右禦衛將軍陳稜討杜伏威伏威帥
衆拒之稜閉壁不戰伏威遺以婦人之服謂之陳姥稜
怒出戰伏威奮擊大破之稜僅以身免伏威乘勝破髙
郵引兵據歴陽自稱揔管以輔公祏為長史分遣諸將
徇屬縣所至輙下江淮閒小盗爭附
之士五千人謂之上募寵遇甚厚有攻戰輙令上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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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之戰罷閲視有傷在背者即殺之以其退而被擊故
也所獲資財皆以賞軍士有戰死者以妻妾殉葬故人
自爲戰所向無敵 丙辰竇建徳爲壇於樂壽自稱長
樂王置百官改元丁丑 辛巳魯郡賊帥徐圓朗攻陷
東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東平盡有之
萬餘人 盧明月轉掠河南至于淮北衆號四十萬自
稱無上王帝命江都通守王世充討之世充與戰於南
陽大破之斬明月餘衆皆散 二月壬午朔方鷹揚郎
將梁師都殺郡丞唐世宗據郡自稱大丞相北連突厥
馬邑太守王仁恭多受貨賂不能振施郡人劉武周
驍勇喜任俠爲鷹揚府校尉
[183-11b]
令帥親兵屯閤下武周與仁恭侍兒私通恐事泄謀作
亂先宣言曰今百姓饑饉僵尸滿道王府君閉倉不賑
䘏豈為民父母之意乎衆皆憤怒武周稱疾卧家豪傑
來候問武周椎牛縱酒因大言曰壯士豈能坐待溝壑
今倉粟爛積誰能與我共取之豪傑皆許諾己丑仁恭
坐聽事武周上謁其黨張萬嵗等隨入升階斬仁恭持
其首出徇郡中無敢動者於是開倉以賑饑民馳檄
内屬城皆下之收兵得萬餘人武周自稱太守遣使附
于突厥 李密説翟讓曰今東都空虚兵不素練越王
冲㓜留守諸官政令不壹士民離心叚達元文都闇而
無謀以僕料之彼非將軍之敵若將軍能用僕計天下
[183-12a]
可指麾而定也乃遣其黨裴叔方覘東都虚實留守官
司覺之始爲守禦之僃且馳表告江都密謂讓曰
如此不可不發兵灋曰先則制於已後則制於人今百
姓饑饉洛口倉多積粟去都百里有餘將軍若親帥大
衆輕行掩襲彼遠未能救又先無豫僃取之如拾遺耳
比其聞知吾已獲之發粟以賑窮乏逺近孰不歸附百
萬之衆一朝可集枕威養鋭以逸待勞縱彼能來吾有
僃矣然後檄召四方引賢豪而資計策選驍悍而授兵柄
除亡隋之社稷布將軍之政令豈不盛哉讓曰此英雄
之略非僕
殿庚寅密讓將精兵七千人出陽城北踰方山自羅
[183-12b]
口襲興洛倉破之開倉恣民所取老弱襁負道路相屬
朝散大夫時徳叡以尉氏應密前宿城令祖君彦自昌
平往歸之
内吏部侍郎薛道衡嘗薦之於髙祖髙祖曰是歌殺斛
律明月人兒邪朕不須此輩煬帝即位尤疾其名依常
調選東平郡書佐撿校宿城令君彦自負其才
鬱鬱
思亂密素聞其名得之大喜引爲上客軍中書檄悉以
委之越王侗遣虎賁郎
騎二萬五千討密時東都人皆以密為饑賊盗米烏合
易破爭來應募國子三館學士及貴勝親戚皆來從軍
器械修整衣服鮮華旌旗鉦鼓甚盛長恭等當其前使
[183-13a]
河南討捕使裴仁基等將所部兵自汜水西入以掩其
後約十一日㑹於倉城南密讓具知其計東都兵先
士卒未朝食長恭等驅之度洛水陳於石子河西南北
十餘里密讓選驍雄分為十隊令四隊伏横嶺下以待
仁基以六隊陳於石子河東長恭等見密兵少輕之讓
先接戰不利密帥麾下横衝之隋兵饑疲遂大敗長恭
等解衣濳竄得免奔還東都士卒死者什五六越王侗
釋長恭等罪慰撫之密讓盡收其輜重器甲威聲大振
讓於是推密為主上密號為魏公
元年大赦其文書行下稱行軍元帥府其魏公府置三
司六衛元帥府置長史以下官屬拜翟讓為上柱國司
[183-13b]
徒東郡公亦置長史以下官減元帥府之半以單雄信
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勣為右武候大將軍各領所部
房彦藻為元帥左
為左司馬鄭徳韜為右司馬祖君彦為記室其餘封拜
各有差於是趙魏以南江淮以北羣盗莫不響應孟讓
郝孝徳王徳仁及濟隂房獻伯上谷王君廓長平李士
才淮陽魏六兒李徳謙譙郡張遷魏郡李文相譙郡黑
社白社濟北張青特上洛周比洮胡驢賊等皆歸密密悉
拜官爵使各
如流衆至數十萬
十里而居之密遣房彦藻將兵東略地取安陸汝南淮
[183-14a]
安濟陽河南郡縣多陷於密 鴈門郡丞河東陳孝意
與虎賁郎將王智辯共討劉武周圍其桑乾鎮壬寅武
周與突厥合兵擊智辯殺之孝意奔還鴈門三月丁夘
武周
畢可汗始畢以馬報之兵勢益振又攻陷定襄突厥立
武周為定楊可汗遺以狼頭纛武周即皇帝位立妻沮
氏為皇后改元天興以衛士楊伏念為尚書左僕射妹
婿同縣苑君璋為内史令武周引兵圍鴈門陳孝意悉
力拒守乘閒出擊武周屢破之既而外無救援遣閒
詣江都皆不報孝意誓以必死旦暮向詔敕庫俯伏流
涕悲動左右圍城百餘日食盡校尉張倫殺孝意以降
[183-14b]
梁師都略定雕隂𢎞化延安等郡遂即皇帝位國號
梁改元永隆始畢遺以狼頭纛號為大度毗伽可汗師
都乃引突厥居河南之地攻破鹽川郡 左翊衛蒲城
郭子和坐事徙榆林㑹郡中大饑子和濳結敢死士十
八人
施自稱永樂王改元丑平尊其父為太公以其弟子政
為尚書令子端子升為左右僕射有二千餘騎南連梁
師都北附突厥各遣子為質以自固始畢以劉武周為
定楊天子梁師都為解事天子子和為平楊天子子和
固辭不敢當乃更以為屋利設 汾隂薛舉僑居金城
驍勇絶倫家貲鉅萬交結豪傑雄於西邊
[183-15a]
尉時隴右盗起金城令赦瑗募兵得數千人使舉將而
討之夏四月癸未方授甲置酒饗士舉與其子仁果及
同黨十三人於座劫瑗發兵囚郡縣官開倉賑施自稱
西秦霸王改元秦興以仁果爲齊公少子仁越爲晉公
招集羣
公將軍皇甫綰將兵一萬屯枹罕舉選精鋭二千人襲
之遂克枹罕岷山羌酋鍾利俗擁衆二萬歸之舉兵大
振更以仁果爲齊王領東道行軍元帥仁越爲晉王兼
河州刺史羅㬋爲興王以副仁杲分兵略地取西平澆
河二郡未幾盡有隴西之地衆至十三萬 李密以孟
讓爲
[183-15b]
燒掠豐都市比曉而去於是東都居民悉遷入宫城臺
省府寺皆滿鞏縣長柴孝和監察御史鄭頲以城降密
密以孝和為䕶軍頲為右長史裴仁基每破賊得軍資
悉以賞士卒監軍御史蕭懐靜不許士卒怨之懐靜又
屢求仁基長短劾奏之倉城之戰仁基失期不至聞劉
長恭等敗懼不敢進屯百花谷
朝李密知其狼狽使人説之啗以厚利賈務本之子閏
甫在軍中勸仁基降密仁基曰如蕭御史何閏甫曰蕭
君如栖上雞若不知機變在明公一刀耳仁基從之遣
閏甫詣密請降密大喜以閏甫為元帥府司兵參軍兼
直記室事使之復命遺仁基書慰納之仁基還屯虎牢
[183-16a]
蕭懐靜密表其事仁基知之遂殺懐靜帥其衆以虎牢
戰密亦以爲上柱國絳郡公密得秦叔寶及東阿程齩
金皆用爲驃騎選軍中尤驍勇者八千人分𨽻四驃騎
以自衞號曰内軍常曰此八千人足當百萬齩金後更
名知節羅士信趙仁基皆帥衆歸密密署爲揔管使各
綂所部癸巳密遣裴仁基孟讓帥二萬餘人襲回洛東
倉破之
敗走密自帥衆屯回洛倉東都兵尚二十餘萬人乘城擊
柝晝夜不解甲密攻偃師金墉皆不克乙未還洛口
都城内乏糧而布帛山積至以絹爲汲綆然布以㸑越
[183-16b]
王侗使人運回洛倉米入城遣兵五千屯豐都市五千
屯上春門五千屯北邙山為九營首尾相應以備密丁
酉房獻伯陷汝隂淮陽太守趙陁舉郡降密己亥密帥
衆三萬復據回洛倉大修營塹以逼
七萬拒之辛丑戰於倉北隋兵敗走丁未密使其幕府
移檄郡縣數煬帝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
東海之波流惡難盡祖君彦之辭也越王侗遣太常丞
元善達閒行賊中詣江都奏稱李密有衆百萬圍逼東
都據洛口倉城内無食若陛下速還烏合必散不然者
東都决没因歔欷嗚咽帝為之改容虞世基進曰越王
年少此輩誑之若如所言善達何緣
[183-17a]
曰善達小人敢廷辱我因使經賊中向東陽催運善達
遂為羣盗所殺是後人人杜口莫敢以賊聞世基容貌
沈審言多合意特為帝所親愛朝臣無與為比親黨慿
之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其門如市由是朝野共疾怨之
内史舍人封徳彛託附世基以世基不閑吏務密為指
畫宣行詔命諂順帝意羣臣表疏忤㫖者皆屛而不奏
鞫獄用灋多峻文深詆論功行賞則抑削就薄
之寵日隆而隋政益壊皆徳彞所為也 初唐公李淵
娶於神武肅公竇毅生四男建成世民𤣥覇元吉一女
適太子千牛備身臨汾柴紹世民聦明勇决識量過人
見隋室方亂隂有安天下之志傾身下士散財結客咸
[183-17b]
得其歡心世民娶右驍衛將軍長孫晟之女右勲衛長
孫順徳晟之族弟也與右勲侍池陽劉𢎞
之役亡命在晉陽依淵與世民善左親衛竇琮熾之孫
也亦亡命在太原素與世民有隙每以自疑世民加意
待之出入卧内琮意乃安晉陽宫監猗氏裴寂晉陽令
武功劉文靜相與同宿見城上烽火寂歎曰貧賤如此
復逢亂離將何以自存文靜笑
得何憂貧賤文靜見李世民而異之深自結納謂寂曰
此非常人豁達類漢髙神武同魏祖年雖少命世才也
寂初未然之文靜坐與李密連昬繫太原獄世民就省之
文靜曰天下大亂非髙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曰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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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無但人不識耳我來相省非兒女子之情欲與君議
大事也計將安出文靜曰今主上南廵江淮李密圍逼
東都羣盗殆以萬數當此之際有真主
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文靜為令數年
知其豪傑一旦收集可得十萬人尊公所將之兵復且
數萬一言出口誰敢不從以此乘虚入關號令天下不
過半年帝業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我意乃隂部署
賔客淵不之知也世民恐淵不從猶豫乆之不敢言淵
與裴寂有舊每相與宴語或連日夜文靜欲因寂關説
乃引寂與世民交世民出私錢數百萬使龍山令髙斌
亷與寂博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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狎世民乃以其謀告之寂許諾㑹突厥冦馬邑淵遣髙
君雅將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并力拒之仁恭君雅戰
不利淵恐并獲罪甚憂之世民乘閒屏人説淵曰今主
上無道百姓困窮晉陽城外皆為戰場大人若守小節
下有冦盗上有嚴刑危亡無日不若順
禍為福此天授之時也淵大驚曰汝安得為此言吾今
執汝以告縣官因取紙筆欲為表世民徐曰世民覩天
時人事如此故敢發言必欲執告不敢辭死淵曰吾豈
忍告汝汝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復説淵曰今盗賊日繁
遍於天下大人受詔討賊賊可盡乎要之終不免罪且
世人皆傳李氏當應圖䜟故李金才無罪一朝族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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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設能盡賊則功髙不賞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
以救
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軀亦由汝化家為國
亦由汝矣先是裴寂私以晉陽宫人侍淵淵從寂飲酒
酣寂從容言曰二郎隂養士馬欲舉大事正為寂以宫
人侍公恐事覺并誅為此急計耳衆情已恊公意如何
淵曰吾兒誠有此謀事已如此當復奈何正須從之耳
帝以淵與王仁恭不能禦冦遣使者執詣江都淵大懼
世民與寂等復説淵
律而罪及明公事已迫矣宜早定計且晉陽士馬精彊
宫監蓄積巨萬以茲舉事何患無成代王㓜冲關中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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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並起未知所附公若鼓行而西撫而有之如探囊中
之物耳柰何受單使之囚坐取夷滅乎淵然之密部勒
將發㑹帝繼遣使者馳驛赦淵及仁恭使復舊任
亦緩淵之為河東討捕使也請大理司直夏侯端為副
端詳之孫也善占候及相人謂淵曰今玉牀搖動帝座
不安
猜忍尤忌諸李金才既死公不思變通必為之次矣淵
心然之及留守晉陽鷹揚府司馬太原許世緒説淵曰
公姓在圖籙名應歌謠握五郡之兵當四戰之地舉事
則帝業可成端居則亡不旋踵唯公圖之行軍司鎧文
水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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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淵曰明公北招戎狄南收豪桀以取天下此湯武之
舉也淵曰湯武非所敢擬在私則圖存在公則拯亂卿
姑自重吾將思之憲邕之孫也時建成元吉尚在河東
故淵遷延未發劉文靜謂裴寂曰先發制人後發制於
人何不早勸唐公舉兵而推遷
宫人侍客公死可爾何誤唐公也寂甚懼屢趣淵起兵
淵乃使文靜詐為敕書發太原西河鴈門馬邑民年二
十已上五十已下悉為兵期嵗暮集涿郡擊髙麗由是
人情忷忷思亂者益衆及劉武周據汾陽宫世民言於
淵曰大人為留守而盗賊竊據離宫不早建大計禍今
至矣淵乃集將佐謂之曰武周據汾陽宫吾輩不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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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當族滅若之何王威等皆懼再拜請計淵曰
兵動止皆稟節度今賊在數百里内江都在三千里外
加以道路險要復有他賊據之以嬰城膠柱之兵當巨
猾豕突之勢必不全矣進退維谷何爲而可威等皆曰
公地兼親賢同國休戚若俟奏報豈及事機要在平賊
專之可也淵陽若不得已而從之者曰然則先當集兵
乃命世民與劉文靜長孫順徳劉弘基等各募兵遠近
赴集旬日間近萬人仍密遣使召建成元吉於河東柴
紹於長安王威髙君雅見兵大
彠曰順徳弘基皆背征三侍所犯當死安得將兵欲収
按之士彠曰二人皆唐公客若爾必大致紛紜威等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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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留守司兵田徳平欲勸威等按募人之狀士彠曰討
捕之兵悉𨽻唐公威君雅但寄坐耳彼何能為徳平亦
止晉陽鄉長劉世龍密告淵云威君雅欲因晉祠祈雨
為不利五月癸亥夜淵使世民伏兵於晉陽宫
甲子旦淵與威君雅共坐視事使劉文靜引開陽府司
馬胙城劉政㑹入立庭中稱有密伏淵自威等取狀視
之政㑹不與曰所告乃副留守事唯唐公得視之淵陽
驚曰豈有是邪視其狀云威君雅濳引突厥入冦君雅
攘袂大詬曰此乃反者欲殺我耳時世民已布兵塞衢
路文靜因與劉𢎞基長孫順徳等共執威君雅繫獄丙
寅突厥數萬衆冦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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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裴寂等勒兵為備而悉開諸城門突厥不能測莫敢
進衆以為威君雅實召之也淵於是斬威君雅以徇淵
部將王康達將千餘人出戰皆死城中忷懼淵夜遣軍
濳出城旦則張旗鳴鼓自他道來如援軍者突厥終疑
之留城外二日大掠而去 煬帝命監門將軍涇陽
龐王虎賁郎將霍世舉將關内兵援東都柴孝和説李
密曰
使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國守回洛明公自簡精鋭西襲
長安既克京邑業固兵彊然後東向以平河洛傳檄而
天下定矣方今隋失其鹿豪桀競逐不早為之必有先
我者悔無及矣密曰此誠上策吾亦思之乆矣但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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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存從兵猶衆我所部皆山東人見洛陽未下誰肯從
我西入諸將出於羣盗留之各競雌雄如此則大業隳
矣孝和曰然則大軍既未
之孝和與數十騎至陜縣山賊歸之者萬餘人時密兵
鋒甚鋭每入苑與隋兵連戰㑹密為流矢所中卧營中
丁丑越王侗使叚達與龐玉等夜出兵陳於回洛倉西
北密與裴仁基出戰達等大破之殺傷太半密乃弃回
洛奔洛口龐
各散去孝和輕騎歸密楊徳方鄭徳韜皆死密以鄭頲
為左司馬滎陽鄭乾象為右司馬 李建成李元吉弃
其弟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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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遇柴紹於道與之偕行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