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賢確論卷九十四
僖宗
上崩楊復恭立皇弟夀王傑范祖禹/
黄巢之亂范祖禹/
宦官范祖禹/
藩鎮范祖禹/ 孫之翰/
孟昭圖范祖禹/
[094-1b]
常濬范祖禹/
侯昌業范祖禹/
鄭畋孫之翰/
昭宗 哀帝
朱全忠弑帝孫之翰/ 范祖禹/
朱全忠殺裴樞朝士等於白馬驛范祖禹/
宦官范祖禹/
崔裔范祖禹/
[094-2a]
張濬范祖禹/
朱朴范祖禹/
張道古范祖禹/
王重榮六一/
禪位於梁范祖禹/
上崩楊復恭立皇弟夀王傑
范祖禹論曰懿宗之崩中官廢長而立幼遂傾唐室
僖宗疾革楊復恭亦如之大抵宦者利於幼弱欲專
[094-2b]
威權以長而立則已無功故必有所廢置謂之定䇿
夫立君以為天下而宦者以私一已既以援立為功
未有不亂國家者也
黄巢之亂
范祖禹論王仙芝陷濮州黄巢起應衆至十萬曰自
古盜賊之起國家之敗未有不由㬥賦重歛而民之
失職者衆也書曰夏王率遏衆力率割夏邑又曰降
監商民用義讎歛此桀紂之所以亡也秦漢以下莫
[094-3a]
不皆然唐之季世政出閹尹不惟賦歛割剥復販百
物盡奪民利故有私鹽之盜商賈之事皆官為之使
民無衣食之資欲不亡其可得乎
宦官
范祖禹論田令孜為中尉上呼為阿父委以政事曰
唐自明皇肅宗以來尊寵宦者徳宗始委以禁兵文
宗以後天子由其所立故其末流子孫至於如此夫
國之興也未有不由親賢及其衰也猶以小人取敗
[094-3b]
况祖宗所任不正則後世必有甚者矣是以明王必
慎其所與恐開禍亂之原也若僖宗者又何責焉
藩鎮
范祖禹論朱全忠與李克用不和藩鎮互相吞噬無
所禀畏曰天子所以制御天下者賞善罰惡辨是非
枉直使人各當其所物各安其分而不相陵㬥也克
用有復唐室之大功而全忠輙欲殺之蕃夷之人不
敢專兵復讎而赴訴於朝廷是諸侯猶有尊王室之
[094-4a]
心也為天子者宜詰其孰是孰非直者佑之不直者黜
之使征伐號令出於天子則誅一鎮而天下莫敢不
從矣僖宗則不然知其直者而不恤置其不直者而
不問是猶一郡一縣之長不能聴訟而使民以其彊
弱自相勝也不惟全忠無所忌憚而克用心亦不服
欲兩存之乃兩失之自是以後藩鎮擅相攻伐不復
禀命以天子不足訴也唐之政令不行於藩鎮實自
此始後雖復欲為彊其可得乎書曰有罪無罪子曷
[094-4b]
敢有越厥志刑罰者所以為天討也王者之於天下
懲勸可不明哉
孫之翰論李克用請討朱全忠曰巢賊之平李克用
為功臣之首雖麤猛之人朝廷恩賞至厚夙性雄豪
不無感激可一時倚賴矣朱全忠出於巢黨力屈來
降都統王鐸崇奬過分已授同華節帥朝廷不因立
功驟委宣武大鎮克用追討巢賊還過其地全忠邀
之軍府密謀叛害克用既免不舉兵報怨而奏討全
[094-5a]
忠甚得人臣之體全忠降賊也克用功臣也降賊謀
害功臣是賊心不悛況帥宣武未乆兇勢未大本無
功名可以贖罪從功臣之請討之正得事宜若乗克
用兵鋒復詔近鎮助之破全忠必矣兇賊既除克用
感恩可以倚任諸鎮觀之亦必未敢為相噬之計天
下或未至横流矣僖宗孱弱宰輔暗懦宦官暴横一
無經逺之計失此機便卒致諸鎮交亂巨盜謀逆三
百年宗社喪於盜手矣
[094-5b]
孟昭圖
范祖禹論昭圖言天下非北司天下天子非北司天
子田令孜沈之於江曰自古大亂之世亦必有忠義
之臣僖宗播越幾於亡矣而諫争之職猶有人焉蓋
天下未嘗無賢惟其君不能用也唐之將亡雖有忠
賢亦末如之何矣昭圖豈不知言發而禍應哉特出
於忠義憤激而不能已耳夫明王道天下而使之言
其賢者樂告以善道故國家可得而治也茍上下否
[094-6a]
隔不可告語使人之言者出於憤激之氣則其國豈
不殆哉
常濬
范祖禹論濬上言姑息藩鎮致亂坐賜死曰殺諫臣
者其國必亡故侯昌業孟昭圖常濬皆以諫而死自
是以後無敢言者唐亡之兆亦已著矣何必天變彗
孛之為妖乎夫忠臣欲救社稷之危人君不惟棄其
言而又戮其身不祥莫大焉此其國所以為墟也
[094-6b]
侯昌業
范祖禹論昌業以直諫賜死曰昔比干立於紂之朝
三孤之位不可以視天下之亂而不言也王子之親
不可以待宗廟之亡而不救也是以諫而死之唐之
季世人主䝉弱閹尹擅朝四海横流不可止救賢者
遯世不居其位可也諫而死職則忠矣其未得為仁
乎
鄭畋
[094-7a]
孫之翰論畋罷相曰咸通衰亂之後僖宗童年繼位
政在内臣固無逺謀以救世患雖宰相王鐸崔彦昭
有一時名望亦非雄傑之才不能力正時事及鄭畋
輔政謀議要功多中事機但同列盧攜以姦庸不忠
與内臣田令孜相結阻畋之言不克施用芝巢二賊
負販之民非禄山輩巨盜乗藉方面權勢以起但因
饑年驅集細民刼州邑財物資朝夕之用爾何至成
天下之亂由朝廷勢衰邪臣悮計所任宋威髙駢輩
[094-7b]
姦險之人無忠義之節逺大之謀争功忌能玩寇乆
權養成兇賊之盛賊勢既盛駢以重兵據天下之衝
反閉壁自固其他州郡守臣怯懦不敢捍禦縱之大
亂也賴畋作帥於岐以謀破賊振國之威復傳檄諸
鎮激以忠義致勤王之師大集闗中賊勢既減鳫門
兵至得以平之矣況僖宗避難之初賊乗勝而西非
畋遏其兇勢則危亂可測乎又以忠謀致諸鎮勤王
之舉畋雖去鎮逺不親平賊平賊之功由於畋也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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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賞畋之功復命輔政雖在衰世亦秉朝綱令孜於
宦豎中兇横甚至怒畋公正與姦黨誣譖罷相僖宗
孱弱不能主張賢相天下之事因無所制置國祚必
至於亡也
朱全忠弑帝
孫之翰論曰昭宗即位世已亂矣雖尊禮大臣博求
賢傑志欲興復大業號令天下時大臣賢而忠者杜
讓能一人而已其他無不與方鎮相結方鎮何人賊
[094-8b]
也卒也嗟乎彼皆麤暴之性一無忠義之節方相吞
噬亦藉大臣為援大臣欲固權位自相合爾大臣如
孔緯者有一時名望尚與全忠交通崔昭緯輩姦險
之人固與邠岐相結矣内外將相不忠天下大勢横
流已至於此昭宗欲何施為乎加輕信易動動無謀
算何以制服諸鎮諸鎮賊臣也然賊臣之心亦可恩
信待之一時倚賴者莫若太原有平賊大功爵賞已
厚懼為全忠所圖蓄怨不解若昭宗以念功之意恩
[094-9a]
禮有加太原勁直感恩必深既深則順必乆太原順
則河中近輔鎮魏舊帥豈有不順之勢數鎮既順使
讓能賢相經營於内復引同心之賢者賛助時政宦
宫暴横者去之姦人害政者逐之朝廷漸治國威或
可振矣奈何因全忠請討太原不用讓能之言而聴
張濬孔緯之計輕舉兵帥太原拒命以成跋扈之勢
太原跋扈無可倚賴矣時無倚賴賊臣得以脅制朝
廷讓能知勢不可為以死許國可謂大忠矣自是諸
[094-9b]
鎮交亂車駕不能寧處復留兇逆之人乆為輔相與
巨盜畫篡逆之計乃亡唐祚矣
范祖禹論曰昔周之興也以諸侯歸之其亡也以諸
侯叛之平王以後周室微弱政令不行歴數百年而
不亡者亦以諸侯持之也唐之亂也以藩鎮及其末
也藩鎮割裂疆土皆盡而唐室遂亡僖昭之時惟李
克用最為有功雖嘗跋扈而終不失臣節王室可倚
以為藩屛使太原之勢常重則諸鎮未敢窺唐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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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以其戎狄之人疑而不信外而不親有震主之勢
而無朝廷之助是以不競於汴而全忠獨彊吞噬諸
鎮卒滅唐室自古忠者不見信所信者不忠豈有不
亡者乎
朱全忠殺裴樞朝士等於白馬驛
范祖禹論曰白馬之禍至今悲之歐陽修有言曰一
太常卿與社稷孰為重使樞等不死尚惜一卿其肯
以國與人乎雖樞等之力不能存唐必不亡唐而獨
[094-10b]
存也臣以為不然昭宗返自鳯翔而全忠篡奪之勢
已成人無愚智皆知之矣樞乃其黨被其薦引以為
宰相不恤國之將亡方且宴安於寵禄全忠之刼遷
洛陽昭宗未及下樓樞受賊㫖已率百官出長安東
門昭宗卒以弑殞而唐遂亡由此觀之樞為忠於李
氏乎忠於朱氏乎且長安與一太常卿孰重國亡君
弑與流品不分孰急樞不惜長安與全忠乃惜一卿
不與張廷範不恤國亡君弑而惜流品之不分其愚
[094-11a]
豈不甚哉夫樞非有忠義之心能為社稷者也不勝
其利欲之心畏全忠而附之弑其君父既從之矣以
為除太常卿小事也持之不與未必咈全忠之心而
微以示人至公從其大而違其細欲以竊天下之虚
譽不意全忠怒之至此也全忠以為此小事也猶不
從已其肯聴已之取天下乎是以肆其誅鋤無所不
至不知樞等實非能為唐輕重乃全忠疑之過也向
使樞有存唐之心當全忠之劫遷端委而受刃於國
[094-11b]
門天下忠義之士聞之必有奮發而起者矣樞不為
此而惜一卿不死於昭宗之弑而死於廷範之事處
身如此豈能為國慮乎迹其附㑹全忠以為相進不
由其道矣乃欲上不失賊臣之意下不失士大夫之
譽其可得乎白馬之禍蓋自取之也然自古如此而
死者多矣貪躁之士亦可少戒哉
宦官
范祖禹論楊復恭自謂定䇿國老謂上為負心天子
[094-12a]
曰惟君子可以有功小人不可以有功也君子有功
而不伐小人有功而益驕先王戒小人勿用者以其
不可立功也夫無功猶不可長也况其有功何以堪
之故小人而有非常之功者國之不幸也復恭刑臣
至與天子為敵昭宗親戰用大師而後克之其言不
臣如此由其恃援立之功故也豈不足為永戒哉
又論劉季述劫上幽於少陽院明年帝復位以韓令
誨張彦洪為左右中尉曰劉季述劫太子而幽帝宦
[094-12b]
者皆預謀昭宗不能因天下讎疾之心窮治逆黨以
清宫闈奪其兵柄歸之將相而以亂易亂復任宦者
既赦而不問又稍以法誅之至使反側不安外結藩
鎮以致劫遷之禍由除惡不絶其本而大信不立故
也昔陽虎作亂於魯囚季桓子劫其國君春秋書曰
盜竊寳玉大弓若季述等家臣賤人不得曰廢立為
唐史者宜書曰盜則名實正矣
崔裔
[094-13a]
范祖禹論謀誅宦官不克因隂結朱全忠請帝幸東
都韓全誨結李茂正劫帝幸鳯翔曰崔裔本與韓全
誨爭權因昭宗懲幽辱之禍謀盡誅中官故全誨黨
李茂正而裔結朱全忠各倚强藩以為外援而岐汴
亦憑宦官宰相内為城社以制朝廷故裔召全忠以
兵入朝而全誨劫帝出幸唐室之亡由南北司相吞
滅而人主受其禍豈不足為將來之永鑒哉
張濬
[094-13b]
范祖禹論與孔緯請伐李克用曰李克用有復唐社
稷之功茍無大害於天下猶將十世宥也朱全忠欲
殺之而朝廷不詰全忠與諸鎮一心請討克用則遽
從之蓋以克用出於蕃夷而陵蔑之耳然有功者見
討有罪者不誅則無以為國故夫昭宗所以失政而
海内愈亂者由張濬為此役也唐之將亡譬如人有
必死之疾使秦和扁鵲救之未必能起也而庸醫妄
藥以攻之所攻非疾所疾不攻豈不速其死乎
[094-14a]
朱朴
范祖禹論擢朱朴為相中外大驚曰國之將亡如大
厦之將顛扶其東而西傾支其南而北壞况所以扶
而支之者非其任哉
張道古
范祖禹論道古上疏言五危三亂貶施州曰昭宗之
在華州唐室日趨於亡當求賢如不及聴言如在己
社稷宗廟未可冀也而斥逐言責之臣杜絶諫諍之
[094-14b]
路是自蔽耳目長姦䛕也終於顛墜厥緒誠不知君
道哉
王重榮
六一跋王重榮碑曰重榮當唐之末再逐其帥遂據
河中雖破黄巢平朱玫之叛有功於一時而阻兵召
亂為唐患者多矣碑文辭非工而事實無可采所以
録者俾世知求名莫如自脩善譽不能掩惡也考重
榮之碑豈不欲垂美名於千載而其惡終㬥於後世
[094-15a]
者毁譽善惡不可誣故也
禪位於梁
范祖禹論曰自古易姓之際必有仗節死義之臣忠
於本朝故賊臣憚焉唐之亡也其宰相皆姦險趨利
賣國與盜為一傾覆宗社士之立於朝者皆小人也
故以璽綬與人而不以為不可勸進賊庭而不以為
羞惟楊凝式一有言而其父大駭以為狂惑不祥
之人矣豈其賢人君子遭世之亂而隠伏不見歟抑
[094-15b]
其累世之君不能養其風俗而無禮義亷恥之習歟
何三百年之天下而無一忠義之士扶持之也人君
豈可不養士之亷恥以重其國哉
歴代名賢確論卷九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