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o0015 歷代名賢確論-宋-闕名 (master)


[068-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賢確論卷六十八
  太宗一
   帝悟弓工之言延五品以上問政事得失曰朕
    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况天下之務
    其能徧知乎范祖禹/
   朝廷之制孫之翰/
   諌官預聞中書門下議事孫之翰/
[068-1b]
   責臣下詔敕有不便者皆應論執范祖禹/
   言事告訐者以䜛人罪之范祖禹/
   問褚遂良舜造漆器何諌者之多范祖禹/
   觀隋宫苑因戒羣臣諂諛蔽聰明范祖禹/
   論隋文帝不委任臣下范祖禹/
   責宰相求賢才范祖禹/
   責封德彞未有竒材異能可舉之對孫之翰/
   有上書者請帝陽怒以試直佞之臣帝對當以
[068-2a]
    至誠接臣下范祖禹/
   賞張𤣥素諌修洛陽宫范祖禹/
   幸洛陽官吏以闕儲偫有被譴者魏公諌止之
    范祖禹/
   指宇文士及為佞人范祖禹/
   與蕭瑀論周秦脩短曰取天下或可以逆得而
    守之不可以不順范祖禹/
   與侍臣論創業守成之難范祖禹/
[068-2b]
   與侍臣論天下守之甚難范祖禹/
   謂侍臣朕有二喜一懼范祖禹/
   謂朝臣朕常兼將相之事張行成上書言不可
    與羣臣校功爭能帝善之范祖禹/
   觀史范祖禹/
   問過失於長孫無忌因論羣臣得失范祖禹/
   欲立元吉妃楊氏為后魏公止之尋以楊所生
    皇子明繼元吉范祖禹/
[068-3a]
   馬周諫帝如貞觀之初節儉范祖禹/
   自為終制戒厚葬范祖禹/
   貶權萬紀言銀坑之利孫之翰/
   殺盧祖尚孫之翰/
   謂侍臣朕即位以來不欲數赦范祖禹/
   詔有司覆奏死刑范祖禹/
   封禪范祖禹/
   即位踰年改元為貞觀孫之翰/
[068-3b]
   放宫人三千孫之翰/
   委太子決訟范祖禹/
   廢太子承乾黜魏王泰立晉王治為太子吳王/
    恪附/ 温公/ 孫之翰/ 張唐英/
帝悟弓工之言延五品以上問政事得失曰朕以弓矢
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况天下之務其能徧知乎
 范祖禹曰傳曰國之將興也君子自以為不足其亡
 也若有餘太宗因識弓之未精而知天下之理已不
[068-4a]
 能盡詢謀於衆而不自用此其所以興也
朝廷之制
 孫之翰曰太宗定天下之功固天授神武之才不待
 賛論而赫赫於無窮矣其朝廷之制又如是宜乎貞
 觀之治也夫定官之員不務多而務擇賢則不賢者
 安得用矣大臣議事使諌官御史史官並從而入或
 正其失或糾其非或書其過則大臣安敢不直議矣
 諸司長官正衙奏事使衆臣共聞之屬官不得奏本
[068-4b]
 司外事非至公之事人不敢言則陰邪之事自絶矣
 疏賤之人言事者令門下司引奏又置立仗馬以備
 急事則天下之情無不逹矣内侍皆黃衣給事宫掖
 則姦人無所附而事權不假於人矣數者皆朝廷大
 法為人君者能遵行之雖未能及貞觀之治朝廷必
 尊而天下可治也何哉官少而賢必擇之精也大臣
 不敢曲議必聴之明也諸司官無邪言必制之公也
 言事者無壅而人情盡逹必采之詳也内侍不預事
[068-5a]
 必御之嚴也數者非太宗英睿不能盡其道人君資
 性至此者鮮矣然設官少而務擇賢使諫官輩預聞
 大臣之議而救其失諸司奏事明陳於庭疏賤者言
 事無壅不任内侍以事必久其制而力行之雖不逮
 太宗之英睿朝廷豈有不尊天下豈有不治也
諫官預聞中書門下議事
 孫之翰曰太宗之任諫官真得其道夫天下之務至
 廣也軍國之機至要也雖明主聴斷賢相謀議思慮
[068-5b]
 之失亦不能免一失之則為害不細必藉忠良之士
 諫正夫忠良之士論治體補國事乃其志爾能密有
 所助則亦志伸而道行豈必欲張君過而取高名哉
 當君相議事之際使諫官預聞得以關説或有闕失
 從而正之天下但覩朝政之得宜不知諌者之所言
 上下誠通國體豈不美乎况大臣論事以諌官規正
 於人君之前安敢有不公之議兹亦制御大臣使之
 無過之術爾若以諌官小臣不可預聞國議必衆知
[068-6a]
 闕失方許諌正事或已行而不可救過或已彰而不
 可言則剛直之臣有激訏不顧以爭之者君從之猶
 掩其過或不從則君之過大臣之罪愈大矣觀太宗
 任諌官可謂得其道
責臣下詔敕有不便者皆應論執
 范祖禹曰朝廷設官分職非徒使上下相從欲交修
 其所不逮也書曰百官修輔茍取充位而奉行上令
 則是胥史而已不明之君自以無過惡人之言是以
[068-6b]
 政亂而上不聞太宗敕責而使之言雖欲不治不可
 得也
言事告訐者以䜛人罪之
 范祖禹曰太宗欲聞直言而惡告訐不惟堲䜛而又
 罪之可謂至明且遠矣此為君為長之道也
問褚遂良舜造漆器何諌者之多
 范祖禹曰所貴乎賢者為其能止亂於未然閑邪於
 未形也若其已然則衆人之所能知也何賴於賢乎
[068-7a]
 危亡之言惟明主能信而闇主忽焉是以自古無事
 之時常患乎諌之難入也今有人康强而無疾或告
 之以多言之損氣多食之致死彼愛其身者聞之必
 惕焉兢兢而不忘則疾疢何自而生矣彼恃其强者
 聞之不惟不信而又艴然是人也不病則已病則忽
 焉而死雖欲救之無及矣從諌之與拒諌者何以異
 於是故聖主能從諌於未然賢主能改過於已然諌
 而不聴者斯為下矣忠臣之事上君也亦諌其未然
[068-7b]
 事中君也多諌其已然事暗君也救其橫流故有以
 諌殺身者矣唐虞之時羣聖聚於朝無過舉矣憂其
 所當憂戒其所當戒而已故常有儆懼之言其慮患
 豫也至於後世令王其賢臣多諌其已然而防其未
 然太宗求諫於羣臣其有意於防未然者乎
觀隋宫苑因戒羣臣諂諛蔽聰明
 范祖禹曰太宗可謂不忘戒矣覩隋之宫苑而以諂
 諛掩蔽戒羣臣夫知彼之所以亡則圖我之所以存
[068-8a]
 而不敢怠矣此三王之所由興也
論隋文帝不委任臣下
 范祖禹曰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曰
 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此舜皋陶所以賡
 歌而相戒也夫君以知人為明臣以任職為良君知
 人則賢者得行其所學臣任職則不賢者不得茍容
 於朝此庶事所以康也若夫君行臣職則叢脞矣臣
 不任君之事則惰矣此萬事所以墮也當舜之時禹
[068-8b]
 平水土稷播百穀土穀之事舜不親也契敷五教臯
 陶明五刑教刑之事舜不治也伯夷典禮䕫典樂禮
 樂之事舜不與也益為虞垂作共工虞工之事舜不
 知也禹為一相總百官自稷以下分職以聴焉君人
 者如天運於上而四時寒暑各司其序則不勞而萬
 物生矣君不可以不逸也所治者大所司者要也臣
 不可以不勞也所治者寡所職者詳也不明之君不
 能知人故務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所
[068-9a]
 為則雖聖智亦日力不足矣故其臣下事無大小皆
 歸之君政有得失不任其患賢者不得行其志而持
 禄之士得以保其位此天下所以不治也是以隋文
 勤而無功太宗逸而有成彼不得其道而此得其道
 故也
責宰相求賢才
 范祖禹曰太宗責宰相以求賢而不使之親細務能
 任相以其職矣書曰惟説式克欽承旁招俊乂列于
[068-9b]
 庶位此相之職也茍不務此而治簿書期㑹百吏之
 事豈所謂相乎
責封德彞未有竒材異能可舉之對
 孫之翰曰封倫真姦人太宗真能照姦人之情者也
 大臣之職薦逹人材固非細事天下之大中外之任
 可容一日乏才乎然人之才有能有不能器而任之
 衆職舉矣豈有人主責其舉賢己未嘗有所推薦但
 言無竒才異能上欲欺主之明下欲蔽天下之善此
[068-10a]
 真姦人也蓋姦人不樂進賢其情有三姦人保位固
 寵常懼失之以賢者既用必建立功業掩已之名見
 已之過已之名減過露則位不能保寵不能固此所
 以不樂進賢其情一也姦人樹私必人附已乃引之
 賢者懐才安命進退以道固不肯趍附於人姦人以
 謂不附已而引之則不知己之恩不知恩則不為己
 之黨此所以不樂進賢其情二也姦人無至公待人
 之心心既不公知人不明雖遇賢才不能深識慮引
[068-10b]
 而進之或有大過為己之累此所以不樂進賢其情
 三也封倫之情正在於此太宗以前代未嘗乏人折
 之使慙懼無辭可謂能照姦人之情者也國有姦如
 封倫者世世不無人主能照其情而責之則公卿悚
 動賢者進矣
有上書者請帝陽怒以試直佞之臣帝對當以至誠接
臣下
 范祖禹曰太宗可謂知君道矣夫君以一人之身而
[068-11a]
 御四海之廣應萬機之衆茍不以至誠與賢而役其
 獨智以先天下則耳目心志之所及者其能幾何是
 故人君必清心以莅之虚已以待之如鑑之明如水
 之止則物至而不能罔矣夫權衡設而不可欺以輕
 重者惟其平也繩墨設而不可欺以曲直者惟其正
 也我以其正彼以其頗我以其真彼以其偽何患乎
 邪之不察佞之不辨而必行詐以試之哉一為不誠
 則心且蔽矣邪正何能辨乎是故鑑垢則物不能察
[068-11b]
 也水動則形不能見也已不明故也且待物以誠猶
 恐其不動也况不誠而能動物乎夫為君而使左右
 前後之人皆莫測其所為雖欲不欺不可得也惟能
 御之以至誠則忠直者進而憸邪者無自入矣
賞張𤣥素諌修洛陽宫
 范祖禹曰上之所好者下之所競也太宗虚已以求
 直言故羣臣爭救其失惟恐其言之不切太宗不惟
 悦而從之又賞以勸之此人君之所難能也夫如是
[068-12a]
 何患於有過乎
幸洛陽官吏以闕儲偫有被譴者聞魏公諌止之
 范祖禹曰富而不忘貧則能保其富矣貴而不忘賤
 則能保其貴矣夫以萬乘之貴四海之富而猶以為
 不足何哉忘其始之賤貧而欲大無窮也是以高宗
 舊勞於外爰暨小人及其即位卒為賢君文王卑服
 即康功田功周公作書以戒成王恐其不知稼穡之
 艱難而驕逸也漢文有言曰朕能任衣冠念不至此
[068-12b]
 是以恭儉愛民惟恐煩之嗚呼其可謂有德者矣若
 太宗聞諌而能自省不亦賢乎
指宇文士及為佞人
 范祖禹曰大禹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孔子曰佞
 人殆佞人者止於諛悦順從而已近之必至於殆何
 也彼佞人者不知義之所在惟利之從故也利在君
 父則從君父利在權臣則附權臣利在敵國則交敵
 國利在戎狄則親戎狄利之所在則從之利之所去
[068-13a]
 則違之於君父何有哉忠臣則不然從義而不從君
 從道而不從父使君不陷於非義父不入於非道故
 雖有所不從其命將以處君父於安也君有不義不
 從也而况於權臣乎父有不義不從也而况於他人
 乎古之佞者其始莫不巧言令色未必有悖逆之心
 及其患失則無所不至終於弑君亡國者皆始之諛
 悦順從者也是故堯舜畏之以比驩兜有苗而孔子
 以為殆人君可不逺之乎
[068-13b]
與蕭瑀論周秦脩短曰取天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
可以不順
 范祖禹曰太宗於是失言矣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
 而應乎人取之以仁義守之以仁義者周也取之以
 詐力守之以詐力者秦也此周秦之所以異也後世
 或以湯武征伐為逆取而不知征伐之順天應人所
 以為仁義也太宗曰取之或可以逆非也既謂之逆
 矣則無時而可也
[068-14a]
與侍臣論創業守成之難
 范祖禹曰自古創業而失之者寡守成而失之者多
 周公曰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
 之艱難故禍亂未嘗不生於安逸也然非特創業之
 君守成為難其後嗣守成尤難也可不慎哉
與侍臣論天下守之甚難
 范祖禹曰書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又曰無輕
 民事惟難孔子曰為君難夫知所難而後可以有為
[068-14b]
 也傳曰君以為易則其難也將至矣君以為難則其
 易也將至矣太宗知守之之難所以能有終也
謂侍臣朕有二喜一懼
 范祖禹曰太宗樂而不忘憂喜而不忘懼可謂能持
 盈守成矣夫惟憂於未然懼於無形故卒乎無憂懼
 也
謂朝臣朕常兼將相之事張行成上書言不可與羣臣
校功爭能帝善之
[068-15a]
 范祖禹曰人主不患有過患不能改過也太宗一言
 之失而其臣已救正之惟能親賢以自輔聴諫以自
 防所以為美也雖過庸何傷乎
觀史
 范祖禹論帝問褚遂良欲觀史曰人君言行被於天
 下炳若日月衆皆睹之其得失何可私也欲其可傳
 於後世莫若自修而已矣何畏乎史官之記而必自
 觀之邪劉洎以為天下亦皆記之斯言足以儆其君
[068-15b]
 心而全其臣職矣 又論帝觀高祖實録命削去浮
 詞曰古者官守其職史書善惡君相不與焉故齊太
 史兄弟三人死於崔杼而卒不没其罪此姦臣賊子
 所以懼也後世人君得以觀史而宰相監修欲其直
 筆不亦難乎司馬遷有言曰太史星厯近乎卜祝之
 間葢止於執簡記事直書其實而已非如春秋有褒
 貶賞罰之文也後之為史者務褒貶而忘事實失其
 職矣人君任臣以職而宰相不與史事則善惡庶乎
[068-16a]
 其可信也
問過失於長孫無忌因論羣臣得失
 范祖禹曰君臣以道相與以義相正者也故先王以
 羣臣為友有朋友之義非徒以上下之分相使而已
 太宗欲聞過於無忌而無忌納諂以悦之君好直而
 臣不忠其罪大矣而太宗論羣臣之得失其言豈皆
 中於理哉褚遂良直道事君犯顔諌爭盡忠無隠王
 魏之比也而譬之飛鳥依人輕侮其臣不恭孰甚焉
[068-16b]
欲立元吉妃楊氏為后魏公止之尋以楊所生皇子明
繼元吉
 范祖禹曰太宗手殺兄弟曾不愧恥而復納元吉之
 妃惡莫大焉茍非用魏徴之言過而遂立以為后何
 以示天下之人乎以明繼元吉後是章其母之為弟
 婦也其瀆人倫亦甚哉
馬周諌帝如貞觀之初節儉
 范祖禹曰紂積鉅橋之粟武王伐之人主不務德而
[068-17a]
 務聚斂者民散而國亡太宗在位寖久將外事四夷
 内治宫室聚財積穀欲以有為馬周先事而諌欲如
 初年之節儉可謂將順其美而匡救其惡矣
自為終制戒厚葬
 范祖禹曰厚葬之禍古今之所明知也夫藏金玉於
 山陵是為大盗積而標示其處也豈不殆哉是以自
 漢以來無不發之陵後之人主知其有害無益而姑
 為之以賈禍迹相接而莫之或戒也太宗雖為終制
[068-17b]
 以戒子孫而昭陵之葬亦不為儉及唐之末不免暴
 露之患豈非高宗之過乎
貶權萬紀言銀坑之利
 孫之翰曰觀太宗罪萬紀言利真得天子之體天子
 為天下所尊非止威勢之重由仁德之高也仁德之
 本莫大於愛民愛民之要莫先於節用用之有節天
 下貢賦之入嵗有餘矣何至殫山澤之利以困人力
 乎然自三代之衰秦漢而下人君好利者多由所為
[068-18a]
 侈大而無節也用無節天下貢賦之入不足以充其
 費姦人得以言利矣人君顧所用不足必悦其言而
 從之好利日甚人力必窮人力窮則危亂自至縱未
 至危亂天子言為令動為法以好利聞於天下豈其
 體哉太宗斥言利之臣無他能自節用謹制度絶權
 倖無過費爾貞觀一朝其事可見初出宫人三千天
 下固已頌其仁愛及宫中欲修一殿則想秦皇之過
 不起其役體不耐熱公卿請營一閣以避暑亦想漢
[068-18b]
 文罷露臺之意不從其請將幸東都敕預修乾陽殿
 給事張𤣥素極言隋室修乾陽勞民之事嘉其言立
 止出降長樂公主敕有司資送倍於長公主侍中魏
 鄭公引故事言長公主尊於公主豈得以親愛厚其
 資送納其言遂不越禮其設官之制則命宰輔房喬
 杜如晦定其員位文武官止六百四十員多得才能
 而少冗食其養兵之法畿内及諸路府兵止六十萬
 惟𤣥素禁兵三萬及府兵畨上或出征者有所給外
[068-19a]
 皆散之農畝而自養焉其行賞之事功者厚賢者禮
 内無嬖人私其恩外無倖臣竊其澤天下嵗入之物
 有餘用矣故薄賦歛厚風俗其道德與前代聖王所
 為並自得天子之體矣嗚呼為天子皆可至是可至
 是而不至者由所為侈大制度不立權倖不抑所致
 爾所為侈大物力固難以給若制度不立則庶事無
 節而冗費益多權倖不抑則姦人競附而私恩益廣
 冗費多私恩廣天子獨尚儉德亦何能省用太宗自
[068-19b]
 節其用復能謹制度絶權倖此所以不取山澤之利
 不困生民之力而財用自豐為天子而得其體者仁
 德於無窮也
殺盧祖尚
 孫之翰曰人主操天下之勢不可一日失威令威令
 一失則下起慢上之漸漸若不止則紀綱弛而權移
 於下何以操天下之勢故謂人主不可一日失威令
 也然威令之行不可過中過中則暴暴則人心離矣
[068-20a]
 太宗之用威令誠得其術故内外之臣聞一令罔不
 靡然從之此無他以聰明之性公正之心剛嚴之體
 御於内外也以此御内外天下得不從其令乎盧祖
 尚丁其時荷其任乃委曲思慮以身為計遂成驕慢
 之態宜乎獲罪矣然殺戮刑之極者施於驕慢之罪
 此又過矣人臣驕慢殺之復有罪之極者何以加刑
 若祖尚之罪逐於遐裔而永棄之未至失威令也
謂侍臣朕即位以來不欲數赦
[068-20b]
 范祖禹曰數赦之害前世論之詳矣夫良民不被澤
 而罪人獲宥政之偏黨莫甚於此欲以致和而措刑
 不亦疎矣而人君每以赦為推恩或祈陰德之報太
 宗懲之可謂善治者矣
詔有司覆奏死刑
 范祖禹曰易中孚象曰君子以議獄緩死中孚者信
 發於中也議獄緩死者出於至誠也古者大司冦以
 獄之成告於王王命三公參聴之三公以獄之成告
[068-21a]
 於王王三覆然後制刑先王慎重如此故刑清而民
 服者太宗之恤刑也可謂至誠而近於古矣幾致刑
 措不亦宜乎
封禪
 范祖禹論文武百官請封禪鄭公止之曰古者天子
 巡守至於方岳必告祭柴望所以尊天而懐柔百神
 也後世學禮者失其傳而諸儒之諂諛者為説以希
 世主謂之封禪實自秦始古無有也且三代不封禪
[068-21b]
 而王秦封禪而亡人主不法三代而法秦以為太平
 盛事亦已謬矣太宗方明朝多賢臣而諂佞者猶倡
 其議獨魏徴以為時未可而亦不以其事為非也其
 後使顔師古議其禮房喬裁定之徵亦預焉貞觀之
 末屢欲東封以事而止高宗明皇遂踵行之終唐之
 世惟栁宗元以封禪為非以韓愈之賢猶勸憲宗則
 其餘無足恠也嗚呼禮之失也久矣世俗之惑可勝
 救哉
[068-22a]
 孫之翰曰封禪之文不著於經典秦漢諸儒用管仲
 説以為帝王盛德之事無大此禮故秦皇漢武行之
 儀物侈大自謂光輝無窮然封禪之後灾異數至天
 下多事蓋煩費生靈干動和氣所致則崇尚此禮惡
 足以當天意哉况此禮不著於經典也司馬遷作封
 禪書引經典之文但巡守之禮爾帝王巡守每至方
 岳必燔柴以告至非謂自陳功於天也帝王治天下
 能以功德濟生民而致時太平則天必祐之以永久
[068-22b]
 之福郊祀之禮足伸其報何待自告其功也太宗謂
 以事天至誠掃地足以致敬何必登山封數尺之土
 此實至論
即位踰年改元為貞觀
 孫之翰曰或問春秋書國君即位必於元年正月明
 新君踰年即位改元也此書即位踰年豈春秋之法
 乎答曰尚書記天子傳位改元之法舜則曰月正元
 日禹則曰正月朔旦春秋即位改元之法本於此聖
[068-23a]
 人以舜禹之法為天下之至正也然顧命康王之誥
 記成王崩康王既為天子乃釋冕反喪服蓋以先君
 不書所終之年天子之位不可一日而虚故於柩前
 即位明先君傳授之意不及行舜禹之法也但踰年
 稱君改元亦同其道矣以天子不待踰年即位則諸
 侯可知也春秋一國之史聖人修之遂見天下大法
 天下大法莫若舜禹至正也元年初即位説者引康
 誥之文為定以謂新年正月必改元正位百官以序
[068-23b]
 國史書即位以表之此雖明不待踰年即位元年見
 新君之法不知聖人因而存舜禹之道也况魯侯即
 位雖稱元年必書王正月者上以明王道之序下以
 見諸侯奉王制而即位也若修天子之史可不知書
 元年即位之法乎又後代事艱天子繼統必待踰年
 稱君勢有不便矣固當依實書之雖略變古法其曰
 以即位踰年改元亦所以法尚書定位春秋改元見
 新君之意也
[068-24a]
放宫人三千
 孫之翰曰古之明王嬪御之數著於經典者可見也
 漢之後宫及千數賢如魏相者不肯出仕矣蓋以人
 君廣置嬪御其損有三侈費甚也内寵多也怨女衆
 也侈費甚則困民力内寵多則競私謁怨女衆則傷
 和氣人君之德所損如是賢者以為難諌止而不願
 仕也况隋煬荒虐自古無比强取良家女置後宫者
 固無其數高祖初入關放離宫之人還親屬此得美
[068-24b]
 事之一節及受禪安然有其後宫欲不荒恣得乎賴
 聖子承之立矯其過計出三千之衆使天下聳動歌
 詠唐之盛德也
委太子決訟
 范祖禹曰太子之職在於視膳問安古之教者必以
 禮樂而置師保以輔翼之茍問學明而德性成何患
 乎不能聴訟也且年十二而使之裁決民事不已早
 乎若其才則將不學而能不才則宫臣必教之以欺
[068-25a]
 其君父非所以養德也
廢太子承乾黜魏王泰立晉王治為太子吳王恪附/
 司馬温公曰唐太宗不以天下大器私其所愛以杜
 禍亂之原可謂能遠謀矣
 孫之翰曰王者立太子以嫡以年以德固有常禮若
 嫡與年者或庸昏或過惡固不可不擇於諸子也擇
 之之法取衆望決已意則天下歸心矣太宗英主也
 㫁大事未嘗有疑晩年牽愛不能定一子泰長而有
[068-25b]
 過立晉王固無疑何至投牀自苦取決於無忌之言
 太子君之副社稷之本豈使一臣立之仍命拜謝賴
 太子良人情有屬無忌忠不擅其恩不如是必起爭
 亂之階
 張唐英論吳王恪曰太子承乾得罪太宗欲立魏王
 泰褚遂良諌之以為不可因召長孫無忌房喬李勣
 等謂曰我三子一弟如此我心無憀因投於牀抽佩
 刀欲刺無忌等爭前抱持奪其刀問上所欲上曰我
[068-26a]
 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有異議者斬之既而又悔
 欲立吳王恪無忌切諍而止無忌等慮恪為患因房
 遺愛謀叛而誣殺之嗟乎太宗之立儲副不足為後
 世法也且立太子者非私於已之子也為天下國家
 之大本也既以承乾不軌而誅之則宜察諸子之賢
 不肖擇其有君人之德者立之不然則立嫡以長以
 絶爭奪之禍此三代之直道而行也奈何輕天下神
 器之重以一時之忿引刀自刺使顧命大臣奉詔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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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惶恐之際不暇議立嫡立賢之計此豈保家安國之
 道哉既立高宗而復欲立吳王恪卒使以猜疑而被羅
 織之罪皆太宗失於獨㫁而致之也噫夫人之生貴
 為天子之子是天下之貴無以加之也以建立之失
 不保性命則與夫生於不貴之族反得終天年者豈
 不遠哉無忌其後卒被流竄死於黔南天下以為寃
 然而亦疑其誣殺吳王恪之報應也
 歴代名賢確論卷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