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02 明文衡-明-程敏政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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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文衡卷之三十
  記
   謁周公廟記 王褘
洪武辛亥春余還自西垂以閏月二十五日戊寅至𡵨山縣
明日謁周公廟廟去縣十五里出城循澗水西北行至山下
乃折入山之腹而廟在焉至是四面皆絶壑峭壁其間平地
東西僅五六十歩南北如之而稍脩形勢殊幽阻廟東北十
數歩有靈泉出巖石間即澗水所從出也廟之建莫詳其所
自始按碑記唐太中二年鳯翔府𡵨山縣鳯棲鄉周公廟出
靈泉則廟祠在唐之前當巳有之金興定五年有道士市其
廟作道宫縣令李守節正其罪鳯翔府錄事判官㳺淑記之
甚悉元𥘉廟盡廢至元十七年李忠宣公德輝行䑓陜西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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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其廢而有司力不逮乃請終南重陽宫李天樂眞人重建
旣成其徒就守之今廟是也厥後陜西部使者孛木魯翀言
周公先聖在唐與孔子同廟祀天下今乃令道家者流主祠
事非所以崇聖道昭禮典若立書院俾儒者主其祠爲宜元
統三年命下如所言賜額曰𡵨陽書院始置學官弟子員春
秋致祭禮如祀孔子元未天下亂儒者皆解散書院燬于兵
廟幸獨存而今守祠者仍爲道士矣廟始未可槩見者如此
其廟中爲正殿奉周公東西二小殿以奉太公召公東北别
有小殿奉姜嫄凡廟之儀與冠冕佩服之制皆粗鄙不合禮
又正殿前有戲䑓爲巫覡優伶之所集而殿中列以俗神野
鬼之像尤極淫恠余因嘆曰周公制禮作樂以憲萬世其没
實祀以天子之禮樂今其廟制乃若此世人不知禮一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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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不特此也以余考之周公之稱因以太王所居周地爲其
采邑故也水經𡵨水之南有周城周公采邑也杜預云周城
在羙陽縣西北帝王世紀云周太王所徙南有周原也周城
今爲𡵨陽鎭其城故阯猶存廣袤可七八里四圍皆深溝實
在今𡵨山縣東北五十里正太王所居而周公食采之地也
然𡵨山縣西北十餘里其地曰周公邸地形頗平衍意者周
城乃公采邑而其居邸則在此歟或乃謂今廟爲周公故所
居地且其阯既阻隘路衢尤險狹周公以家宰之尊何得而
居此殆後人即此建廟故遂&KR1230指爲公所居位耳而近時暢
師文作記謂周公采邑廟即其地者非也舊碑載大中二年
十一月一日周公舊祠有靈泉巳枯竭一夕大風其泉五䖏
一時湧出守臣白鳯翔隴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銀青榮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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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兼鳯翔尹御史大夫安平郡開國公
食邑二千戸崔珙奏其事朝廷因賜名潤德太中乃唐宣宗
年號崔珙所帶銜位正唐制而其表奏制荅等文又唐體而
近時孔克任作記謂爲宋大中時太守珙者亦非也世傳靈
泉毎世治則出世亂則竭故眉山蘇文忠公詩有與世窮通
之語自唐太中二年出後後復竭至宋雍熈二年復出金未
復竭及元至元十七年復出其後復竭而復出於今其出也
所灌漑甚廣人賴其利舊碑載大中二年賜名潤徳而湘山
野録以爲雍熈二年賜號要當以碑刻爲是是日從余行者
儒士安矩季方詣廟拜謁畢出坐外門荒墌上道士持酒來
餉爲飲數小巵適雲隂雨微下風起撼群木響獵獵如秋聲
恍疑風馬雲輿來涖者因低囬乆之乃去比囬縣館以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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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禮不合者語其令李本初屬其稍皆釐革李以縣事䌓劇
辭余不復與言而具䟽其本末及前所云云者紀之於簡以
遺矩用志歲月焉
   寫易軒記
去淳安縣治北五里山巒廽合其地曰石峽有方氏之居焉
方氏在宋季有以倫魁致位禮部尚書者學者稱之曰蛟峯
先生宋亾堅卧不起而推其所學以㳤諸人因即其居爲耆
院尚書之曾孫以愚實世其家學且蚤擢世科仕郡縣入爲
太史属當運去物改之餘亦復遂其髙節而無媿又去石峽
北五里珠佩峯下結屋居之去人境益以遠學徒有執業來
受教者弗拒也此其進退出處庶幾有合於易道之時中者
乎太史晚益好易嘗即寫易之軒而以寫易名之禕之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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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昔嘗主教於書院交方氏也乆於是太史以契家故屬禕
爲之記昔者竊聞之易之爲書廣大悉備四聖人精神心術
之所寓者何其微也然而有先天之易焉後天之易焉要其
畫卦重卦之義固不同也是故隂陽竒耦積成三畫而爲八
卦此先天之易也故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
卦是畫卦者積隂陽竒耦三畫而始成也八卦之三畫既以
成列復重以本卦之三畫而有上下二體既又相錯相盪而
六十四卦互成焉此後天之易也故曰兼三才而兩之是重
卦者八卦之上復加八卦而非三畫之上逓加一竒一偶爲
六畫也邵子之圖以乾夬至剥坤爲卦之次第雖與易經不
合然實自然之序若其所謂八分而爲十六而爲三十二而
爲六十四者斯蓋使人觸類而仲之以見易道之無窮而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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卦之義不在是矣然吾朱子乃有取於是焉則後學之不能
無疑者也雖然盈宇宙間皆太極之妙而人物得之以各正
性命然則易固我之所自出者也故求易者在乎内反諸心
精體而實踐之以㑹夫體用之一原顯微之無間固不必惟
文字之爲泥也邵子之言曰先天學心法也萬化萬物生乎
心也此固易之本而聖賢之所謂學者歟太史之居於斯也
觀象而玩占心之所契必有得於文字之外者而余何足以
知之姑䟽所聞以求質請遂以爲記焉
   新鑿惠澤池記 杜斆
潞爲州屬縣六壷闕西距州治僅一舍域太行麓地高亢土
峭剛而獨闕井泉利縣郭民會有力者掘井深倍九仞往往
爲石隔而不及泉間或及之水脉津津汲挹曾弗滿瓶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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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遠井直抵州境洎他聚落乃至積雪窖鑿冰壑給旦夕用
以故其民不免有饑渴之害者洪武丙辰閏九月三山郭公
來丞是縣興利除害政敎以行憂民渴饑不啻猶已越明年
丁巳春正月乃會羣吏屬耆衆而謀曰縣治南關故池爾衆
向集雨潦第以澣衣飲畜今洿壤淤塞棄同無用我將卽農
隙借民力是鑿是浚候雨西郊奫泊泓澄惟供飲食可乎衆
乃舉手加額同口一辭曰何民生之幸於是上於州司而允
其請乃卜日召集近縣郭民畚鍤齊興不旬日而池成其漘
則護以木柵而防崩嚙之患其岸則繚以垣墉而限汙穢之
雜坤隅爲閘兩壁翼張而鐶板横施俟大雨流行則起之以
石硤注瀉而入水艮隅爲門兩楹山峙而扄鐍堅設令衆人
汲浥則開之由石級下上而出水廣則呀焉窪焉廓其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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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如天造地設深則瀇然滉然昧其不測宛若陽闢隂闔於
以免往復遠汲之勞於以慰饑渴燥吻之思衆請其名則曰
惠澤蓋取語云因民所利惠而不費之謂嗚呼旨哉嘗稽易
大象澤無水則曰困澤有水則曰節夫澤水有無其卦則爲
困爲節猶池之廢興其水則爲潔爲洿今池轉洿爲潔猶卦
反困爲節旣變通以盡利復推行以爲通乃因天之澤爲地
之澤以地之澤爲民之澤公可謂能體易以利民者矣且古
之爲國者惟水事爲重故有障大澤勤其官受封者公旣陂
大其量淵深其學由是將爲州爲府而登庸於 朝澤加天
下則惠利所及其源深其流長而或可以涯涘哉縣南坊耆
衆某輩請文刻石而紀功績以示永乆俾勿替公名栢字永
齡由進士擢濛陽簿今爲壷關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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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川書舍記 趙汸
婺州義烏縣有澤曰華川王君子充書舍在其上同門友宋
君景濂歷敘上世以來爲文者之失得而卒歸於聖人以爲
記辯愽精詣殆不可加矣邇者汸與子充相見於錢塘子充
又俾汸申其說旣不得終辭則以復曰聖人之文非一家之
言也昔者成周盛時帝王制作大備其載諸方冊以垂軌當
世者謂之經若韓宣子適魯所見其類矣詩采諸民間䇿書
辭命職在史氏未嘗使學者執筆習爲之也吾夫子順先王
詩書六藝以設敎而學文之訓門人識之亦曰考觀聖賢成
法以盡其職分所當爲者而已蓋自一身以逹天下彌綸益
著而非外求由小學以底大成品節愈嚴而無二本成德達
材之衆率由於斯而徒以文學稱者非聖人意也是故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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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刪詩定書賛易修春秋以爲萬世明法而必曰述而不作
曰吾從周則豈以言出於口者謂之文哉戰國爭彊道術分
裂則一家之言興而異端起矣自玆以來吏治不足繼以武
功而爲國者始思息民以黃老經義未明流爲箋䟽而反身
者唯知洗心於釋𣑽由是馬班崔蔡之倫以文名家凌厲縱
横浩不可遏而先王經世之術微矣賈誼董仲舒掇拾於殘
闕而莫之行諸葛孔明范希文鞠躬盡力而未足以有明也
舂陵河南大儒繼作然後二帝三王所相傳授者始煥然於
時關中張子因之崇執禮之敎精思以致道修辭而斷事以
一鄕而準天下考三代以示方來卓哉學者之楷模矣迨新
安朱子繼周程之緒大明經訓以覺斯人而浙河以東若呂
薛二鄭氏取周公舊章離析錯綜如示諸掌學者於斯得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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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聖人制作之盛焉然當是時陸子静氏起於臨川以其得
於心者行乎家邦充然自足而諸君子之志荒矣薛鄭會歸
於朱子而呂氏則無間然陳君舉薛之徒也乃自以書請益
於陸氏此又論先哲於郷土者所宜愼思而明辯也况夫有
志於斯文者乎子充早受業於同郡學士黃公黄公之見於
文章者岳静淵澄不大聲色固非欲以言語文字名世而子
充明經潔行卓越不羣因鄕先生精神念慮所存以端述作
之本原極古人之能事必有徴矣則雖俯仰一室而所以系
吾徒之望者何可量哉浙東多文獻故家他邦莫及昔予嘗
欲往遊而未能異時考德㑹文之樂舍華川奚適乎
   共學齋記
后王降德之道不明士君子能反諸身以爲學者千百年來
[030-7a]
大略三變以復于古而異端不與焉處汗濁之世不忍自同
於凡民而又患夫資之不足也於是乃有佩韋弦以矯偏運
甓枕圓以驚惰晝有所爲夜必焚香質於神明念慮善惡之
萌必察焉而各以其物識之以觀其消長蓋動心忍性不如
是不足以有立於時則自知也亦明矣於是有君子者出主
忠孝以飾其躬以匹夫而立師道使在三之義赫然白於天
中後有作者不敢忘焉其視專一善名一行則又遠矣於是
又有君子者出以其得於天而成諸巳者本經訓以淑斯人
使先傳後倦之敎下學上達之旨復明於世蓋秦漢以來學
術多矣至是始歸於大中可謂罔極之恩矣自其敎行高明
特達之士翕然歸之然其間善學者乃復因其性之所近端
居黙識以極夫反巳致曲之功而後傳之無弊則君子之學
[030-7b]
夫豈易言也哉汸學於古人而未之能進竊懼夫氣昏力薄
不足以底于成迺題山居讀書精舍之西室曰共學與同志
者居而勉焉噫人固與庶物竝生者也苟無以反之則情熾
利害之間將無以自别矧學不至於知至而意誠其氣機之
竊發者毎起於芒忽而天理之存焉者寡矣彼憤悱堅制高
邁卓絶以自㧞於凡行者亦何可少乎易曰智崇禮卑智崇
效天禮卑法地聖賢之言無二致也羣居終日而義有不出
於此者何足道哉乃書之以爲共學齋記
   櫟軒記
鄭之恒僑居黟水之南烏聊之北題其隙宇曰櫟軒其言曰
櫟不材木也無所可用是以能終其天年吾聞之莊生云居
無何大夫士爲詩文以釋其名軒之義者甚衆言人人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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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不懌以其間曰之黎陽山中見支離無謂而問焉曰吾以
櫟名軒而人鮮能喻吾志者言之輙異何也支離無謂曰子
無惑乎人言之異也世之所重者材也而子獨以不材稱材
之所貴者用也而子獨以無用全子無惑乎人言之異也雖
然生之有壽夭豈材不材之謂哉深山之楩枏豫章閱干百
年未有過而問者道旁之樗櫟未拱把而夭於斧斤其所託
者不同也夫櫟之不材猶樗也櫟以社而存猶樗之以神也
社有變置而舉或廢之則樗與櫟豈能自全邪謂不材之木
獨能終其天年非莊氏意也彼莊子者悲夫世俗之士以材
爲累不若不材者之無用也故爲是不得巳之言又悲夫不
材者亦有時而不得免也將自處於材不材之間然材不材
之間似是而非猶未免乎累也則夫可以害生者豈惟材哉
[030-8b]
邦君之於國也聖哲之於名也皆累也彼且欲魯侯洒心去
欲而游於無人之野使仲尼辭交游去弟子而逃於大澤其
憂患乎一世者豈有涯哉嗟夫亂世多害智愚賢不肖俱困
而莫知除其憂此夫人所深悲而非爲一巳之私也子之不
材自處豈其意邪曰然則莊氏昔所謂者非邪支離無謂曰
莊子固甞言之矣其所保者與衆異也且子亦甞聞所謂物
之初者乎游於物之初則不物於物不物於物者益之而不
加益損之而不加損天地蘧廬也古今一息也死生夜旦也
虎兕無所措其瓜甲兵無所容其刃無傷於物而物亦莫能
傷也是豈材不材之論哉雖然爲櫟有道卽子之居行子之
志使董梧無所用其助而舍者爭席則材不材皆不爲子累
矣又何恤乎人之言鄭之恒矍然而起釋然而悟曰善哉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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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道矣雖然吾於櫟有取焉請書是說於軒中以爲記
   梅花易洞記 徐一䕫
山隂胡君龍臣居越王山之下環其廬植梅數十百株而日
居其間讀易因名其處曰梅花易洞且曰昔五峯胡先生讀
易巖廬自號易洞吾名亦奚不可然客來輙不解曰甚矣胡
子之欺人也大山長谷穴而爲洞嵌空㟏岈其上穹然而蓋
覆其旁屹然而壁立其中廓然而有容蛇龍居之虎豹藏焉
此洞也若五峯先生讀易之地似也今子雖依山爲屋所謂
嵌空㟏岈之狀無有也其屋規模不廣制度不華覆蓋其上
者獨其枝若屈鐵之交錯其花若皜雪之燦爛所謂穹然屹
然廓然者亦無有也非洞而曰洞甚矣胡子之欺人也余乃
爲之解曰獨不觀之儒先之圖乎天地亦一洞也豈直居室
[030-9b]
哉何也乾南坤北一上一下隂陽之宅也離東坎西一闔一
闢隂陽之門也巽承乎乾而位西南震交乎坤而位東北隂
陽之所以終也隂陽造化生生不息如循環然昔之至人心
與造化逰甞言弄環餘暇時徃時來蓋以天地爲一環矣夫
洞環類也環非實環洞豈實洞哉是意也五峯先生知之矣
胡君慕先生者也豈以弗知而欺人哉余竊聞之聖人作易
本之隂陽見乎卦辭學之者將以見夫用善觀物者卽微而
知著卽小而知大卽近而知遠自一室而至於天下自一日
而至於四時自一呼一吸而至於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吉凶
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莫不悉備胡君誠有以知之無自
善其身請以告我
  梁氏書莊記 梁寅
[030-10a]
余山巖之士自少而好文籍迨乎中年稽古之益乆窺道之
頗的則又因多暇而好論著夫躬行之士不務於立言然恥
沒世而無聞亦往往藉是 今朝之初共承 明詔陪諸搢
紳議禮制獲觀大常所藏書迨歸田野十五六年之間索居
無所爲因思託之言以傳來世前讀程朱易以其釋經意殊
乃融會二家合以爲一謂之易參義於讀春秋也病傳之言
異求褒貶或過乃因朱子之言唯論事之得失謂之春秋攷
義及歸老之後於書也以蔡氏傳之詳明而姑釋其略謂之
書纂義於禮記也以其多駁雜唯取格言以類而分謂之類
禮於周官也芟剔其註使其明暢謂之周禮攷註於詩也因
朱子之傳演其義而申之謂之詩演義又稽之經史以待䇿
問謂之䇿要凡羣書之言則取其精粹申以巳意謂之論林
[030-10b]
憫時俗之失則縱論古道略示勸戒謂之耄言憚諸史之繁
則撮其大要易於覽閱謂之史略復嘗類集古之格言芟取
其要謂之類訓是諸書者或刻之以傳或繕寫以藏曁凡所
得書皆聚之一室故號書莊焉蓋曰家之恒産寡薄使子孫
能守是莊亦足以贍生非徒夸其多而已也凡人之生世必
有禆於國必有益於民故爲公卿爲百僚爲將帥爲守宰又
其下爲胥吏皁隷爲農工商賈皆不徒衣食必資其心與力
以爲衣食焉吾爲士者乃衣食於人心不勤力不悴非敝民
者耶所謂莊者田舍之稱也秔稻菽粟之所藏也吾無田以
穫秔稻菽粟而所藏唯書子孫守焉無租稅無科需而學之
成也又足以應上之求賛時之治是吾之不念子孫立産業
乃所以深念夫子孫者嗟夫山之爲石者有銀之礦而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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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有鐵之礦而朱生焉然則家之有書而後嗣之能學亦理
之然也若夫有書而或怠於學者人也學之成而祿不及者
天也爲子孫者又當盡乎人而聽之天可也
  隘齋記 徐尊生
歙南洪節夫曩家小飛來峯下其先廬相去十里而近在杏
坑之原故無恙也壬辰之變悉燬于㓂越二年擾稍定流散
來歸節夫以小飛來直通衢而其寛閑深阻可以肥遯者莫
宜杏坑之源乃卽遺基去其蓬蒿瓦礫爲茅屋若干楹奉母
夫人以居敕諸子肄業其間材觕而制庳視昔日棟宇之壯
丹刻之華無復得其彷彿而意趣幽野位置整雅望而知其
爲隱君子之宅也扁其燕處之室曰隘齋而謂友人徐尊生
曰予平生不能媚世容物亂離顚沛以來益齟齬於時矣故
[030-11b]
因吾室之隘以自名以見吾志盍爲我記之尊生辭不獲則
復于節夫曰道以中庸爲至人鮮能之得其一節之偏以高
於世蓋巳難矣若夫厲廉隅飭名檢波流風靡之中確然有
所不爲則隘者豈非制行之高者歟方&KR1043洞之秋衆人眩惑
摇動往往有之君獨䂃然不滓倡勇效順旣乃屣脫功名深
濳遠引於巖石之下非夫居常有得於隘而能遭變不可奪
如是乎且吾聞之合於人心之公以爲隘則固制行之高者
也任夫一已之私以爲隘則其弊有不可勝言也毫釐之間
辯之弗審而善惡之歸相去遠矣古之隘者無過伯夷鄕人
之冠不正則不能與之處讓國恐不遂其志則逃諌伐以不
聽其言則隱而餓餓而死其隘如此然其所爲皆關乎世敎
之大合乎天理之公朱始以己私參焉孟氏立論之嚴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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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君子弗由而又推尊之曰聖之淸故爲隘者必以伯夷爲
摽準庶幾其可伯夷奮乎百世之上吾從而興起於百世之
下人心之公無古無今欲爲伯夷是亦伯夷而巳矣以節夫
居常遭變而不可奪觀之則辯之庸有弗審乎雖然弘道在
人能大其所受斯謂之君子伯夷之行可尚已比之中庸之
道有間矣由伯夷之行合乎中庸則致廣大盡精微粹然無
疵而所謂隘者將不可得而指名矣君子之於道豈固以偏
自處而不舉其全哉詩曰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吾於節夫
深有望焉
  朱氏春濡菴記 朱廉
義烏朱資安居縣南之剡溪旣塟其親於所居東北之五里
杏花溪之左乃築守塜之舎而署其名曰春濡菴春濡云者
[030-12b]
蓋取諸記禮者之言資安以告余俾爲之記余曰善夫資安
之爲何其可羨也墓有舍而歲祭之士大夫行之乆矣胡獨
有羨於資安也嗟夫三代之世敎化明備禮俗興行人自㓜
稚巳知事親之禮矣及其旣長孝養之外他無事焉務以適
其志務以安其躰務以善其甘旨而致其尊榮惟恐親之弗
悅也旣巳如此矣又懼其不可得乆也惴惴焉而愛其日不
幸而没則吾哀戚之至若不欲生塟理必盡其禮而尸祝必
竭其誠終其身而弗怠夫然故爲人親者生則享其養殁則
享其祭而無憾焉迨世敎衰士習益下甚者視其親猶塗人
其口能言也而未必聽其言其色可見也而未必視其色况
能視聽於無形無聲也哉此其人蓋與夫羽毛齒角者不異
其事生若此豈復有没後之思而致其愛敬於墟墓之間哉
[030-13a]
今資安之思念其親吾想其心入其室則惕然感曰此吾親
所構也吾今安居之而吾親安在哉稼其田則曰此吾親所
闢也吾得粟而食之而吾親安在哉涉其圃則曰此吾親所
築也吾得藝吾蔴而吾親安在哉覩其妻子則惻然以感曰
此吾親之授我以室而延吾嗣也覩其兄弟則曰此皆吾親
之子而吾同氣也視其身則曰此吾親之遺躰㓜而育長而
敎以望其成者也今吾與其兄弟妻子具在而吾親不可復
作終吾生不得見矣一念之感未甞不太息流涕不能自止
况夫氣序之推移時物之變易徂暑未幾而繁霜巳粛改歲
未乆而雨露巳濡徬徨丘隴之間戀慕松栢之下一觴一胾
庻幾享之其情爲何如哉此其視流俗何如而余烏得不深
羡之哉况又徴文於予将刻諸石以圖永乆是不獨盡其一
[030-13b]
身之孝思且將使其子孫継續於無窮尢有過於人者余故
為書之俾世之弗及者有所興起而其後亦毋敢怠忘也資
安善事其兄卽余向時爲作義軒記者
皇明文衡卷之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