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1a] 
皇明文衡卷之六十五
碑
漢三老董公碑有序徐十䕫
予讀太史公書至三老董公說漢之事作而言曰三老董公
其秦漢間有道而隱者乎不然何其言之符機際㑹而粹然
一出於仁義道德也公之說漢高祖也其言曰順德者昌逆
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名其爲賊敵乃可服又曰仁不
以勇義不以力至哉言乎不意文獻斲喪之後兵戈搶攘之
日有此人也蓋方是時項羽放弑義帝公以此説高帝討之
時高帝左右稱讀書如酈生不及此稱文學如叔孫通不及
此稱智術如張良陳平不及此而公獨及之意者公在草野
㝠思天下之故項强而暴劉弱而仁莫有急於此者以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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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爲高帝陳之不疑也公之始末史闕之即其言想其人必
秦漢間有道而隱者惜乎漢用其言而遺其人也爰敘而銘
之銘曰
秦政不綱義旗四舉紛紛藉藉孰爲義主𬗟彼有道鴻飛㝠
㝠不聞其聲矧見其形猗嗟董公時止時作懷寳在躬不迷
而覺劉弱項强公有深憂討逆致順公有逺猷一言之出萬
鈞不㧞仆項興劉此機之發維此董公其執不猗維玆之言
允也其時公言旣用公迹愈邈推公之藴可興禮樂漢雖公
遣公言不隳公言不隳大道之維
漢紀信碑有序
予讀大史公書至紀信以身代死之事作而言曰信之忠誠
一至是乎且信倔起之徒也當其事漢項羽圍荣陽漢危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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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時欲存有降而巳降則漢事去信遂自爲王降羽王因得
脱羽燒殺信吾意是時漢事未定如信者不過苟相依乗以
饕冨貴而忠誠若此何可得哉漢王旣定天下嘗斬丁公以
勸忠矣而於信獨無贈典及太史公記載刺客如荆軻聶政
爲之列傳說客如蘇秦張儀爲之列傳刑名如韓非申不害
貨殖如卓王孫陶朱猗頓爲之列傳至於殺身成仁如紀信
者乃獨不爲之列傳遂使信之大忠不白於天下後丗而臨
危顧身者踵相接也爰敘而銘之銘曰
黄金可銷白石可磨將軍之志之死靡他一念之精如霆之
發視刃不銛視火不烈榮陽之圍漢累卯危委八尺軀全一
帝基死生之故夫豈易與興亡之决在此一舉捐軀徇國有
若斯人𬗟想先烈莫之與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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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蠋碑有序
予讀太史公書至齊王蠋不屈之事作而言曰爲臣死忠臣
人律令也士不與焉蠋嘗諌齊王不從退耕于野未嘗居齊
之位食齊之祿則齊之士也一旦燕人破齊走王而七十餘
城俱下守城之臣非不多也不逃卽降爾未聞一人爲齊死
者當是時湣王已死蠋猶區區爲齊守畫燕人使謂蠋曰燕
人高子之義將以子爲將封子萬家否且屠邑蠋謝曰忠臣
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絶脰而死攷
其事與伯夷相類蓋伯夷孤竹君之子譲國而逃非有位者
武王伐紂天下是之伯夷非焉殷旣滅矣而猶恥食周粟猶
蠋志也伯夷之事幸而見稱於孔子其道光明王蠋不幸不
逢孔子太史公僅附於田單傳尾而稱說者鮮爰敘而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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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曰
猗歟先生國之楨士之特也志弗隨以貞矢金石也衆反顧
以生行不惑也執義之兵返仁宅也固然獨行匪矯激也休
有烈聲軋亂賊也我揭其英髮上直也
商巫咸祠碑 張孟兼
惟書曰在太戊巫咸乂我王家又曰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
巫賢巫咸子也則巫咸父子世爲商輔相矣而巫咸尤見諸
子百氏書夏邑有山曰巫咸頂志以巫咸隱於是爲名頂故
有巫咸祠惟遺甓焉而莫知其所始山麓有廟㝷廢蓋宋崇
寧間邑大旱禱巫咸而雨請于國賜封王號見㫁刻云洪武
八年冬縣令閻育等卽其頂作新祠而以巫賢侑惟巫咸古
賢臣也生而爲治功在王室殁而爲神澤及後世矧能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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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風雨而民以望歲者望之其可謂虚也矣是宜食享其土
不誣乃爲作迎享送神詩使敬祀之而亦以記其成焉詩曰
巫山兮巉巉神隱兮中巖神去兮千古盍睠兮我土神化兮
爲雨風雲兮上下吁我民兮匪神何怗山雲兮浮浮神宅兮
山之幽神降兮我留於薦兮我羞我享兮以雩匪鐘鼓兮爲
娛吁願我民兮不渝神享兮何之風雨兮其馳神我兮不違
我望兮以思吁樂年歲兮惟神自兹
梅長者祠堂碑 方希古
天地至和之氣時得之而爲春日得之而爲煦風得之而爲
薫皆所以長養萬物其化至密而其用至醇其在天德也則
爲元其在人德也則爲仁爲至善之德爲惇厚之化爲無言
之教備其理者在唐虞爲八元在周爲仁人在漢始稱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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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取義以爲能長育人材先躬行而尚本質有長盛昌大之
道故善治天下者必貴之漢之大臣惟塞侯張歐皆以長者
稱因其行而求之若曹懿侯之淸浄寧謐萬石君之父子謙
謹不譁丙丞相之居德不伐要皆長者之選長者之爲用迂
而不曲綏而不滯寛大忠厚得聖人之度人主能用之者其
國必興後嗣必蒙其利非若才智之士淺而易窮也彼孑孑
然而露其智術任之以事聲威錯出非不可喜然刻薄少恩
行法無餘意而慮民無隱情喜之者未終而厭苦之者衆矣
若商鞅之於秦王猛之於符氏曾未旋踵而太亂作豈其才
智之不足歟長厚之道微而人不懷其德也故天下可以無
才能之人不可以無長者不幸而乏才能焉事不過於廢弛
不幸而無忠厚之長者其誰恃而不亡乎長者之用粱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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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智之効藥石也吾以所聞所見推之國有忠厚之治者後
必不衰家之乆存而不墜者必長者之子孫台之寧海有梅
氏考之圖譜昔有韓盛字昌圖者仕晉爲章安令擢南昌别
駕知晋將亡卽是邑而隱焉常誦佛壽旣而有靈鳥降其所
居之側若諦聽者歳餘始知郡縣以爲鳯集上其事宋文帝
聞而下詔褒之上表稱謝曰此殆覺陛下之德耳臣何與焉
帝咨嗟稱爲長者仍命郡縣闢其所居舎爲丹丘寺云今八
百餘年矣其子孫衆多爲邑巨家而寺亦不廢宋淳祐中諸
孫之學佛者良阜建重閣像而事之歷年雖乆而未有記其
事者夫以劉宋立國未數十年而宗社爲墟長者之傳今千
載而猶未艾此其所爲之可稱豈特一言之善哉宋文帝知
其爲長者而不知長者之爲用國之不夀也固宜而長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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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至於子孫而益著矣天之於善人其所施甚遠矣祠而奉
之非特寓夫尊祖之思使聞長者之風者却去浮薄而趨忠
厚豈不足爲天下之勸乎然則長者雖不獲如塞侯等之有
益於當時而其遺澤之所及未始不同也乃爲詩以系之詩
曰
中世取士貴乎才智巧僞如雲非國之利無言而化不爲而
成長者之功沛然難名漢祀四百將相多有匪任長者其何
能乆如山之常如地之容不震不騰涵以雨風或乖于時世
不能以澤鍾厥家千載祚祉有晉之衰攘於簒臣先生恥之
高蹈海濵行脩于身閭里咸化靈鳥降祥自天來下璽書旌
門惟德是嘉曰匪于躬邦家之華有而弗居天下儀式錫之
嘉名江海動色上下百世作者幾君其誰于今尚有子孫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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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森森衣冠奕葉孰能祐之長者之澤爲善無位所係則長
若惟尊崇卒取危亡有嚴祠官浮屠攸宅歲時蒸嘗子孫千
百輔德于天爲善惟人載其淳風民俗是敦
關王廟碑
古之享天下萬世祀者必有盛德大烈被乎人人其或功蓋
一時名震一國祀事止於其鄕而不能反乎遠惟漢將關侯
雲長用兵荆蜀間國統未復以身死之至今千餘載窮荒遠
裔小民稚子皆知尊其名畏其威懷其烈而不忘是孰致然
哉蓋天地之妙萬物者神也神之爲之者氣也是氣也得其
靈奇盛著則爲偉人當其生乎時揮霍宇宙蝢挫萬類叱電
噫風雄視乎舉世故發爲忠義之業巍巍赫赫與日月竝明
與隂陽同用不幸其施未竟鬱抑以没其炳朗靈變者不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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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俱泯則復爲明神無所不之固其理也人多謂侯特武
夫之勇非有損益於世此非知侯之心者當侯之時勢莫完
於曹操力莫強於孫權昭烈敗亡之餘削弱爲特甚操欲誘
侯爲巳用毅然不從權欲爲子請婚罵辱其使如狗彘左右
昭烈誓復漢室此其忠義之氣固足以服天下豈持一世之
雄哉使侯不死與孔明戮力孔明治內侯治其外漢賊可誅
孫氏可虜而高祖之天下可復矣然則侯之存豈惟蜀人頼
之海內實賴之無成而卒非惟蜀人痛之凡嘗爲漢民者皆
宜爲之悼惜也感之深思之乆事其在天之神以致尊慕之
心而不廢豈非出於天理民彝之正也哉寧海故有侯廟邑
人䖍奉如侯尚存咸願紀德刻之牲石俾永世無惑詞曰
炎光中滅寰宇分奸雄鉅猾胥噉吞穢腥上聞帝爲顰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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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卑高皇孫敕令神人下天閽虬髯虎眉面赤璊寳刀白馬
提三軍驅斬羣盜如狐豚扼荆取益聲勢振東吳喘恐晲且
蹲中原萬里殺氣昬意欲掃蕩無留痕厭世倐忽棄厥勲神
靈在天燁若暾奉帝之命施威恩旌善誅惡康黎元孫曹兇
虐罪不原羈鬼號呼遭割焚孰若我侯乆愈尊海內廟祀莫
敢諼春秋薦獻羅庭門酒芳牲碩簫鼓喧侯乗飛龍雲駢軒
萬騎扈從持旌旛來如飇馳去星奔惠民以寶不以言嗟哉
我民慎潔䖍懋德致福無尤愆德涼媚瀆神不䬸至理甚昭
千古存侯神行世同乾坤
敕建元衛國忠肅公廟碑 劉三吾
洪武二十二年夏五月
皇上御 奉天門召翰林學士臣鎦三吾謂曰朕曩命工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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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新百神祠于欽天山之陽在元季有南臺大夫福壽效忠
以死宜仝庿是方今本部尚書秦逵奏庿已告完碑已礱就
請文鑱之以壽永乆臣三吾職在紀載敢不欽承
上命謹按大大諱福夀唐兀民㓜倜儻有大志知讀書旣長
入備環衛積勞授長寧寺少卿累官至仝知樞宻院事當元
至正辛卯穎川兵起事聞峕其君方淸暑上京廷議欲馹奏
以俟命公持不可謂比得請還事將無及矣卽親部分將士
調往討之然後以聞順帝嘉其處置明年改授宗正府也可
札魯忽赤以江淮警急㝷除淮南行省平章政事至則濠泗
已失公日益圖備禦而上游兵勢方熾乃嚴程築石頭㫁江
面且戰且守坐固人心㑹集慶告急拜公江南行臺御史大
夫臺治孤危所仗湖廣平章阿魯輝一軍爲聲援而部下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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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兵翻肆暴掠阿魯輝者旋亦見殺退軍于杏花村髙郵廬
和等州相繼失守內乏糧儲外無兵援公料簡民丁壯者爲
兵富者出粟嬰孤城自守丙申春三月
天兵至臺軍屢戰弗利度不能支盡閉諸城門惟開東門通
出入未幾城䧟官民四潰公獨據胡牀坐鳳凰臺下指麾左
右若將有爲或勸之遁去厲聲叱曰吾臺端重臣城存則生
城破則死尚安往遂死其所郡達魯花赤達尼達思不忍棄
去亦死焉
皇上素聞公名命軍中物色以死聞嘉歎乆之賜棺槥歛塟
如禮其朝聞之褒贈金紫光祿大夫江淛行省左丞相上柱
國追封衛國公謚忠肅嗚呼公爲不負臣節矣竊嘗慨歎自
元叔世奸臣擅權其內藩將失律其外天下幅裂日底于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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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河西人也當臺城孤危于不可爲之峕厲不可辱之節比
天命有歸所志弗遂則慨然捐軀以死曾無難色非胸中有
定見者其能然乎眎彼平日門閥自高華楚自將坐則議論
風生前無古人至此則皆斂裳宵逝忠節無聞其于公賢不
肖何如也欽惟
皇上得臺城首表大夫之死得安慶復表余闕之死皆俾廟
食以厲臣節
皇上是心周武王封比干墓之心惟大夫庿故在城南土門
岡市閧間非官民揭虔所故今徙是方與諸神聮祠庿庭廡
門輪奐一新繚以垣牆樹之杉竹是使公之忠㮣與欽天山
仝其嶻嶪公爲不徒死矣爲人臣者登公之庿拜公之位得
不有所觀感而興起乎繫以詩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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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侃衞公仗厥孤忠守此江東
天兵聿臨弔伐是心乆旱而霖元有藎臣見道之眞如公罕
倫桀犬而狺各爲其君豈顧堯臣 堯仁如天表以墓阡廟
以揭䖍惟闤闠中往來憧憧感動 宸衷欽天山陽厥土燥
岡造祠是方聮諸庿庭煥其丹靑公此妥靈享祠山巓與
國緜延億萬斯年
皇明文衡卷之六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