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1a] 
皇明文衡卷之二十二
七
志釋寄胡徴君仲申 宋濂
華容孝廉與廣平文學遇于神明之臺孝廉問曰予締子交
巳越二紀其貌固狎其志則未之聞也子能爲我揚推古今
而釋之乎文學曰走也不敏長自巖穴鶴毳編𥜗土芝緼食
動趾踉蹡發辭
吃忽挾緗縹去歷都邑見者大噱指爲木
刻錯愕周章無地寄迹獨孝廉煖我以温顔前我以重席迪
我以三古之芳猷期我以九能之至域拜孝廉之貺厚矣孝
廉有問敢對以臆寓形霄壌不翅蠛蠓時幻歲遷電㓕鳥空
唯極所適其樂則鴻出㳺大澤才騫氣䧺鼻尖出火耳後生
風金張前驅許史後從牽黃臂蒼箙矢韔弓仰落雙鵰俯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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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熊毛血旁灑塵坌四封入據邃舘廷實惟供罍尊旁午豆
爼衡從肉腴含春酎暈移童噐周八音律合六同部分立坐
筵布西東綠華白台南威紫衝靨輔竒牙瓌質姣容歌喉撼
塵舞袖翩龍其有事固日新而弗足也竊有志焉孝廉能許
之乎孝廉曰欲敗度縱敗禮古人所戒子豈宜蹈之願聞其
他文學曰班生投毫令名煌燿終童請纓其齒甚少不有熖
熖孰濳其爝非勒銘於燕然必建標於粤徼軒冕以之蟬聮
紳笏以之嫽嫽衞霍擁軫樊陳執纛公子掃門王孫媚竈霜
露係乎吹墟予奪視其愠笑其銳也若孟勞之出魯襓其重
也如天球之鎭周廟天下學士揮汗爲雨聮𬒮成帷莫不仰
遺光而企末照其視處環堵厄藜藿擊壷而越吟倚柱而呉
嘯卑卑南陽之畊落落滋泉之釣口心共語影形相弔不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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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徑庭乎孝廉曰功高者身危位隆者名喪此衆人之所
嗜而君子之所愼也文學曰神封靈壤作鎭下方會稽衡華
沂岱嶽常霍及毉閭分布九疆捴三條於中區限兩戒於外
邦他若滄漲蕩浮靑瀚混茫包天褁地循環相通叶/湯其間怪
偉靡可數詳天孫嶽長水伯瀆宗叶/莊昴宿寳符之貴玄龜靑
鯉之章金篋玉策之探日月珪璧之蔵或隱而晦或露而彰
走將簡徒御戒樓航濯足於咸池晞髪於搏桑豁氛埃於人
瑕發忠信於天光蒼水之使稷丘之君庻一間之勺鼎湖而
想遺弓履河洛而思聖勲也孝廉曰山川形勝固足以廓子
耳目昌子文辭然非至焉子毋徒取則於太史遷也更請大之
文學曰去聖逾遠學術紛披控名責實禮度是師上下有叙
隆殺異宜苛察繳繞弗失絲釐貴儉兼愛上賢右鬼采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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斵型簋唯土嗇然自守與孔齊軌權事制宜詭行遁辞移隂
轉陽入神出奇變化闔闢千目莫窺秉要執本立爲經制法
無常形事無成勢洞䆒羣情爲萬物主儀節或愆峻刑弼之
肅如晨霜犯者裂肌仲鞅非到挾之以馳因彼天時以施敎
令若儀若象測度以定紀綱載明是謂大順食天所寓邦本
所資山澤平地相厥攸宜八政之首著于經彞揣摩國紀宣
明帝治或合或兼本末畢具凡有猷爲罔越憲制若是喧豗
泣猋訊雷震撼乎西極充斥乎九垓渢渢乎海水起立而應
龍天飛也戔戔乎五兵雜陳而神授握機也芒芒乎曠野萬
里而列井布棊也走欲徧索其說而試之不識可乎孝廉曰
夫子沒而㣲言絶諸子百氏人人殊未有能一之者也文學
曰戡定惟武亦國之程其書漫衍四類是繩隂陽權謀伎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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勢形其目昈列繙繙
九宫八門六甲五神軍軌兵鈐星
式雷經金鷄玉狗風角鳥情制噐尚精動合神機胄鎧羅陳
戈㦸交施渠答距堙䳱冥扶胥象車雀杏行馬飛鳬武衡大
櫓驩耳長殳雲火萬炬渾脫全軀䇿全噐良其用益張營察
六形旂按五方天地定位風雲流行龍虎騰趠鳥蛇翼驤正
正奇奇巍巍堂堂赫赫赩赩稜稜璜璜以守則固以擊則揚
或追北於凾谷或喋血於太行或徇地於臨菑或䧟堅於昆
陽是亦英雄之壯觀也走竊樂之不知飢渴之在巳也孝廉
曰兵者不祥之噐聖人不得巳而用之子服儒衣談儒書又
焉用爾爲文學曰粤厥軒轅㳺心太𥘉上超鴻沆下入渺瀰
有竊其餘亦神其軀文賔履生師皇馬醫主柱丹砂騎鳴龍
師木羊葛由神泉鹿皮折足山圖赭衣服閭女丸素書赤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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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鷄朱璜瘕脫玄俗質虗心存冲寥跡亦佹奇五性旣絶九
患亦除三階有嚴七變無虧身升紫宫位紀琳書隂隆伏骨
目烱四規執東象之玉文契九赤之班符御躋虗之龍韈服
太極之麟芝入火不爇入水不濡入石不閡入木不拘雲臥
天行神濳靈飛是蓋與天爲徒又不特致治於無爲也當闢
我石室寢我世機服我胎息殺我蟲尸洗伐我毛髄銷觧我
膚肌覩銅狄而摩挲約令威而來歸不知能成其志否乎孝
廉曰聖人不師仙使其可爲則周孔爲之矣文學曰荒荒遺
文或僞或眞學徒巧辨或正或舛先出者堙後出者存何老
生怨尤而異師是嗔蔵之名山編簡乃完何傳授有緒而魚
魯或殘汲冡一啓蟲書再覩何怪言放紛而弗齊于古緯候
相傳内學是尊何列國寳書而盡閱其文僭辭竊義聾俗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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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日新月巧動莫之制衡錯㰚瑩方州部家何立言艱深而
莫䆒津涯始生終通生育及資何其象不一而數皆九爲原
熒丱冡名性氣體何圖指佹殊而重摹迭疑觸類而言何莫
非此沾沾動喙徙見其鄙走將鉤其厖鴻掠其纎㣲懸空明
之金鑑俾無遁於妍媸能若是是亦足矣孝廉曰此麄近之
然殢於傳註童習白紛若華蝉死生其間亦奚益哉文學曰
孟軻氏沒世乏眞儒師師萌庻倀倀奚歸孰廓我矇孰砭我
愚群言孔多契眞者誰欲操腐艦以泛具區欲絡盲象以駕
鼓車縱有智巧寜不殆而嗚呼噫
一何寥乎九聖之神於
昭於天九聖之心存之於文文何昭乎嗚呼噫薋葹盈室
何有芳蓀繁星爛宵孰知朝暾寜不使我怡怡而愮愮乎帝
䧏民衷德與天一胡不自貴葩藻是溺顛倒首足淆混白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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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其瓚槃寳厥瓦鬲拊膺自傷涙血交積誓劀宿穢以剗末
習駕舂陵以爲舟鼓關洛而爲檝張武夷以爲颿期洙泗之
可渉夙興夜寐偟偟業業凛然如上帝之在目睫若是何如
孝廉曰此僕素昔之所宄心者也幸與子同之於是執手䧏
臺相視而笑笑已繼之以歌曰眞儒不生世隂隂兮擿埴索
塗愈幽深兮烱其靈根無古今兮超彼九玄離濁氛兮攀淵
追騫乗赤麟兮文之興䘮資以身兮任重道遠何時而止兮
朝斯夕斯相期於殁齒兮
文訓 王禕
華川王生學文於豫章黃太史公三年而不得其要倀倀焉
食而不知其味皇皇焉寢而不安其居望望焉如有求而不
獲也太史公一日進生而訓之曰子之學文有年于兹志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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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矣吾聞天地之間有至文焉子豈嘗知之乎夫雲漢昭回
日星宣朗煙霞卷舒風霆鼔蕩者天文之所以暢山嶽錯峙
江河流行鳥獸蕃衍草木茂榮者地文之所以成天地之文
不能以自私誕賦於人人則受之故聖賢者出以及瓌人畯
士相繼代作莫不大肆於厥辭蓋自孔氏以來兹道大闡家
脩人勵致力於斯其間鞠明䆒曛疲弊歲月刓精竭思耗費
簡劄者紛趨而競馳孰不欲争裂綺繡平攀日月高視萬物
之表雄峙百代之下卓然而有爲然而躑躅而不進骩骳而
不振思窮力蹙吞志而沒者往往而是而能登名文章之籙
者其實無幾則所謂至文者固夫人所罕知是故文有大體
文有要理執其理則可以折衷乎群言㨿其體則可以剸裁
乎衆製然必用之以才主之以氣才以爲之先驅氣以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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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衛推而致之一本於道無雜而無蔽惟能有是則統宗會
元出神入天惟其意之所欲言而言之靡不如其意斯其爲
文之至乎凡吾之說子豈嘗知之苟知之其試以語我生曰
文之爲物貴適時好粲然相接合喜投樂有如正始不完文
氣遂偏俗尚化遷而排偶之習興焉四屬六比駢諧儷聮抽
黃對白調朱施鈆五采相宣八音相便握摛穠纎啽哢寒暄
豐腴醲酣眩麗媚妍珠璣溢緘膾灸滿篇凡慶函與賀牘咸
累幅而疊畨王公之門下逮閭閻彝儀縟典往來交際率奉
之以周旋又如大雅旣逺詩歌日變玉臺西崑其流也漸支
爲詞曲争嫩競艶字分重輕句恊長短浮聲切響清濁和間
羽振宫濳商流徴泛笙簧觸手錦繪迷盻風月留連鸎花凌
亂振妙韻於沉冥託葩辭於清婉性情因之而暢宣光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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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而呈獻好會暌離歡忻悲歎莫不假是以託情固無間於
貴賤也若是者其爲文何如太史公曰古語變而四六古聲
變而詞曲文之弊也甚矣請置勿道爲言其他生曰命卿選
士之法廢而科舉乃興以文取士設爲範程漢有射䇿唐有
明經復有詩賦建宋日益增經衍爲義而三篇以明賦本於
律而八韻以成咸各專其科各精其能其義則意融㫖切言
粹辭達枝語蔓引叢論英發剗聖秘而立辨斡天機而生說
其賦則句錬字戞音覈韻軋藻秀春擷花艶晴掇校妍醜於
錙銖品抑揚於毫髪他若宏辭制舉大科別設文法靡不該
文格罔弗列又必學稱博極才號閎傑乃能攻其業凡習於
斯者皆賈勇詞塲角雄藝闥不厲兵而白戰争奪弧而先㧞
若工若拙三年是力若勝若劣一日而决及其中文衡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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彀則遂圍棘聲徹榜金名掲上賢書於天府承洪恩於帝闕
乃躋膴仕乃展遐轍若卿若相鮮不由兹而出矣上以此而
求賢士以此而致身文之用世信不可誣也歟太史公曰科
舉之文趨時好以取世資特干祿營寵之具耳學古之君子
耻言之生曰文之古者登諸金石記誌頌銘具有成式或鍾
鼎是勒或琬琰是刻或鐫于麗牲懸繂之碑或鑱在封嶽磨
崖之壁莫不炫燿崇勲烜焯茂德載丕丕之嘉猷紀赫赫之
休績然皆一筆之力九鼎可扛一字之價千金是直尔其宏
粤之思雅健之姿瑰瑋之辭攟摭馬班凌厲蔡陳蹂躪韓柳
玉采金聲焜焜煌煌鍧鍧鏘鏘衮章繡紋炳炳焞焞紜
紜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昻翕然而律吕張正音諧
韺變態類雲霆勁氣排甲兵沈冥以之而開寨幽閟以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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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宣逖遠以之而綿延然非儒林宗匠藝營宿將道德爲世
之模楷名位爲國之儀望堂堂焉章章焉擅鴻筆攬魁柄稱
文章之大家者孰當仁而不讓宜其嫓美古昔傳信今後照
四裔以無倫垂千載而不朽此其爲文也不幾於古乎太史
公曰文至於是謂之古宜也雖然其爲用殆不止是巳生曰
朝廷之上有巨文焉典謨誓誥制冊令詔藹爲王言渙爲大
號而帝王之制作存焉灝灝噩噩渾渾洋洋凌厲蓬孛揮霍
奮楊或溫潤而精粹或宏偉而秀雄或嚴肅而簡重或衍𥙿
而深長經緯天地槖籥隂陽黼黻萬化轇轕三光封職則氣
含隂雨之潤授官則義炳重離之明勑戒則吐星漢之華治
戒則揚游雷之轟肆赦則垂滋於春露明罸則示烈於秋霜
一字之褒沛漏泉於下地一言之感𬒳挾纊於黎蒸朝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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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暮行四方如風動而草偃如山鳴而谷應奮迅乎㝢外旁
薄乎域中鼓舞乎夷夏陶鎔乎帝皇文章之用蓋與造化而
侔功矣若是何如太史公曰易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詩曰
辭之輯矣民之恊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文之爲用誠莫盛
於此矣姑舍是豈無復有可聞者乎生曰文之難者莫難於
史故良史之才古今或無皇道帝德王畧覇圖運祚興衰治
道隆汚將相卿士武烈文謨賢智忠孝兇慝姦䛕天文五行
地理河渠禮樂兵刑食貨賦租選舉職官冕服車輿蠻夷戎
狄遐方異區恍惚詭變俗怪習殊凡一代之本末皆載乎史
故曰史者一代之成書是故事以實之辭以給之法以立之
例以律之作史之要必備乎此然非其能足以通古今之體
明足以周萬事之理智足以䆒難知之意文足以發難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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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者曽烏得以稱良史蓋自紀表志傳之制馬遷創始班固
繼作綱領昭昭條理鑿鑿三代而下史才如二子者可謂特
起㧞出雋偉超卓後之爲者世仍代襲率莫外乎其榘 論
者以謂遷固之書其與善也隱而彰其懲惡也直而寛其賤
夷也簡而明其防僣也微而嚴是皆合乎聖人之㫖意而非
庸史之敢干及乎范曄陳壽之流則遂肆意妄篹曲筆濫箋
曖昧其本㫖而義駁以偏破碎其大體而辭謭以纎况乎曄
壽之不若者則又卑陋而無足觀矣故史所以明乎治天下
之道而爲之者亦必天下之才然後勝其任兹其所爲難乎
太史公曰噫史之爲文誠難乎其盡美矣文而爲史誠極天
下之任矣抑吾聞之文有二有紀事之文有載道之文史者
紀事之文於道則未也生曰聖人旣没道術爲天下裂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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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出各設户分門立言以爲文是故管夷吾氏以覇畧爲文
鄧祈門以兩可辨說爲文老𥅆氏以秉要執本持謙處卑爲
文列禦冦氏以黃老淸净無爲爲文墨翟氏以貴儉兼愛上
賢明鬼非命上同爲文公孫龍氏以堅白名實爲文莊周氏
以通天地之統序萬物之性達死生之變爲文愼到氏以刑
名之學爲文申不害氏韓非氏復流於深刻之文尹文氏又
合黃老刑名爲文鬼谷氏以捭闔爲文蘇秦氏張儀氏因肆
為縱橫之文孫武氏呉起氏以軍形兵勢圖國料敵爲文荀
卿氏楊雄氏則以明先聖之學爲文淮南氏則以總統道徳
仁義而蹈虚守靜出入經道爲文凡若此者殆不可遽數也
雖其文人人殊而其於道未始不有明焉譬猶水火相㓕亦
以相生和敬相反亦以相成易所謂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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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殊塗者言本於一揆而巳文以載道其此之謂乎太史公
曰諸子之文皆以明夫道固也然而各引一端各據一偏未
嘗窺夫道之大全人奮其私智家尚其私談支離頗僻馳騁
鑿穿道之大義益以乖大體益以殘矣此固學術之弊而道
之所以不傳也生曰聖人之文厥有六經易以顯隂陽詩以
道性情書以紀政事之實春秋以示賞罰之明禮以謹節文
之上下樂以著氣運之虧盈凡聖賢傳心之要帝王經世之
具所以建天衷奠民極立天下之大本成天下之大法者皆
於是乎有徴斯蓋羣聖之淵源九流之權衡百王之憲度萬
世之凖繩猶之天焉則昭雲漢而掲日星布煙霞而皷風霆
猶之地焉則山嶽峙而江河行鳥獸蕃而草木榮故聖人者
叅天地以爲文而六經配天地以爲名自書契以來載籍以
[022-9b]
往悉莫與之京斯其爲文不亦可以爲載道之稱也乎太史
公囅然而驚喟然而歎曰盡之矣其蔑有加矣此固載道之
噐而聖人之至文矣嗟乎世之學者無志乎文則巳苟有志
焉舍是無以議爲矣是故本之詩以求其恒本之易以求其
變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樂以求其通
本之禮以求其辨夫如是則六經之文爲我之文而吾之文
一本於道矣故曰經者載道之文文之至者也後聖復作其
蔑以加之矣今子知及乎此則於文也其進孰禦焉特在加
之意而巳矣生於是再拜謝曰謹受敎敢不拳拳服膺是則
是效以無忝夫子之訓告
巢雲對 貝瓊
淮南蘇恒屋于千仞之厓危乎孤鶴之託一枝而雲氣出入
[022-10a]
乎户牗與野馬絪縕不絶遂號巢雲而處其中凡若干年人
莫得見之者有東呉生渉江而過焉恒方據槁梧讀老子書
因介而進曰甚矣子之好古也自上棟下宇之作以辟風雨
寒暑人固別乎鳥獸巳謂之巢者假也又謂之巢雲者益假
也吾嘗病世之假不知好古之士亦必假之物而爲名則彼
之困於假者奚病也抑顯晦之跡旣殊而憂樂之情懸絶吾
請與子論之可乎且以觀吾子之所擇也曰可曰通都之中
左回大川右屬群山宛宛下赴欝欝龍蟠甲第是營繚以崇
垣㭬之約之如跂如騫文窻洞開朱栱鈎連盤盤囷囷仰不
見天以居以寢其居孔安不火冬熾無氷夏寒其視巢雲爲
何如對曰楊子有言曰高明之家鬼瞰其室不能節之以制
而侈靡相傾此漢之田蚡梁兾卒蹈大禍曾不及覆茨之爲
[022-10b]
貴也吾惡爲哉曰下隰高原我圃我樊輦石其間可㳺可觀
鑿而成窪壘而成塜錯落星布嵌巖雲滃或背而崩或環而
拱虎豹縱横駝馬交踵神侔擘華勢方斷隴境與心謀物以
機動異卉駢生脩條上竦回飈激芳紅褰翠涌其視巢雲爲
何如對曰金谷旣虚而二十四友爲禽宜來者之所戒復忍
襲其轍乎曰高臺九層上切星辰俯見百里極乎八垠洞庭
爲池浩浩沄沄鳬鷖往來候鴈千羣霜降之秋雷奮之春以
宣其壅以泄其煩朝挹羲和夕賔結隣其視巢雲爲何如對
曰古者國有時臺以望氛祲察其豐凶若章華姑蘇恒勞民
爲之而勢危累棊者君子不予也矧其下者罄千金以奉一
巳樂之所在患必隨之曰鳳吹參差柱促絃張乍抑乍揚移
宫變商楚腰衞頰二八分行曲按回波鸞停鵠翔楊蛾聮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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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氣蘭芳良夜何其厭厭未央絶纓繼懽炳燭傳觴其視巢
雲爲何如對曰孔子曰鄭衞之音比於慢矣吾自呉之越自
越之楚而息於此耳莊生之天籟發蘇門之嘯歌顧不愈乎
世俗之好以喪吾眞邪曰結友金張連姻衞霍車馬相過氣
熾熏灼恥事佔畢擊丸六
遨遊狹邪宿留平樂百金一擲
割鮮野酌杯觀五湖垤視四嶽其視巢雲爲何如對曰鄙哉
貴游子弟席奕葉之寵矜其驕豪荒淫無度故積之百年之
乆而墮於一旦不亦悲夫曰入黃閣趨𬗋垣理萬民總百官
令出如流勢尊如山門列霜㦸堂垂曲旃魚鑰𥘉啓鶴蓋雲
團左右之人衣襲綺紈祥周三族國延子孫流光百代比德
前人其視巢雲豈不有間乎對曰以非常之才處非常之任
者吾絜知校能奚趐鵬鷃之相萬又可以妄覬之邪苟居其
[022-11b]
位必不克矣曰然則與雲卷舒一壑一丘擷秀汲淸委化而
休非幾於㓗身亂倫之流歟對曰生覩於彼而不覩乎此蓋
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雲之爲物囿於天地而有時不足囿
也藏於山澤而有時不足藏也汎溢如濤洶乎其不可排也
回旋如雪泯乎其不可執也蔽乎内外爲吾之藩籬也彌乎
六合爲吾之帷幄也其變不一吾之玩也若狎而昵吾之友
也茫茫然莫知其所止油油然莫測其所如也於是拉弘景
招太白小匡廬卑少室逍遥倘佯以永朝夕視彼壯麗之居
非吾之所安閒曠之囿非吾之所適馳騁非吾之所事聲伎
非吾之所惑而一時赫赫遠近承風未若終吾天年而守其
寂寂也東呉生恍焉若失廼爲之歎曰吾子可謂不屈於天
下之物而特假以見其志則凡世之沉溺者悪覩物之過乎
[022-12a]
前其猶太空之雲乎遂錄其對
却巧文 王達
昔柳儀曹曽製乞巧文千載之下有鐵厓亦常擬之矣余
讀二先生之文感而作却巧文井窺管見其敢追踵前賢
哉姑自釋其抱耳
歲惟壬辰七月之七王子濳居訌訌弗懌適冷風颯然月綻
雲拆桐籟薦秋露花凝夕有一嬋娟歘莅吾席析析歩搖灔
灧繁飾睨王子而言曰吾天女之孫也職司天巧式利下民
禱吾者㤗背吾者屯趨吾者富違吾者貧吾乆聞子多戇少
文吾實恤子來濟子身汝或不憚吾悉汝陳王子竦肩歛踵
覷覷忞忞似夣非夣謂神非神蒲伏而言曰臣固拙矣敢不
願聞天孫整裾端坐憮然曰噫人生兩間孰弗兾通今子弗
[022-12b]
克巧進自貽醜窮不師詭遇秪業
攻未塗噂
龎言滋豐
技夸鬼馘計逞狙公鳥翼蛇驤蜂聚蟻同託根巍柯名曰宛
童俾不曲合焉致斯崇路欺握雉祝天祛蟲陽縱隂戢內傾
外融懀陋忻嫭人心攸同聾俗簧世譎行迂蹤季子繇是而
貴曲逆由是而封子不聞歟矧乎妙奪工倕紆行曲施能若
是者庸無不宜前邀後障左繩右規笑涴薇露戲焚玉蕤錦
心繡腹侮書嫚詩啓喙成訟轉趾徴疵予予奪奪是是非非
顛倒縱橫起滅提槌倚天㧞地斷蛟剸犀藻葩綴縟陟降驅
馳氣劘屈子目短相如諸侯見構豪族争儲壼譽可喜壹毀
可悲致顯若彼汝奚不爲今子吃赭顔沉吟支頥窮鄕僻
地運日以奇我今告汝汝應締思汝不改轍焉能救而夫騏
驥捕䑕弗逮狂狸吾將錫子語穽助子嘲機納子之黠驅子
[022-13a]
之痴詎不偉哉王子曰臣聞駑馬安歩麒麟跼躅各有攸得
奚慰奚恧良玉渾然烏事刻琢馬安善宦倪寛撲學寧為拙
傷毋為巧諑岐殊術異彼此相角沾沾求容栩栩強語手擎
足旋神辱志沮我嗟其人汨此靈府命栖險竿躬罣游弩蒿
目蓬心臣實不取天孫噱然笑曰井蛙不見東海蟪蛄不知
春秋弗識宜樞弗察芳猷方柄圎鑿事恒弗投毀方瓦合懵
不知謀耳與目敵心與身讎么麽之技自矜寡儔汝不思变
吾實汝羞汝今綘宫弗懲玉堂弗憂攻苦敷澹尫如楚囚匪
徒恥之吾實悲之也匪徒悲之吾實悼之也王子又蒲伏而
謝曰天孫之心固仁矣啓臣之智固備矣然強哭者雖疾不
哀強歡者雖笑不妍生龜脫筩顧非自然危鶴断脛乃違厥
天機械藏心神德不全夫巧者言拙者黙巧者勞拙者逸巧
[022-13b]
者賊拙者德巧者凶拙者吉此先正之格言敢弗服膺而警
惕於是天孫砉然冥逝茫無所得出門視之但見繁星麗天
萬里一碧
翰墨林七更有序 金寔
翰墨林者永嘉謝君廷循圖書之府也君以和粹謹飭𬒳
眷遇得羙名於縉紳間籍甚性嗜清玩畜之頗富嘗名其
齋曰米家船少傅東里楊先生士奇易以今名而記之予
乃爲作七更極其辨以進於道意劣辭庸視古之作者固
未免有捧心之誚要之發乎情止乎禮義庻幾而不差者
也
覺非先生乆客闤闠心厭喧囂怔忪堙欝思若無聊安得絶
境於焉消搖滌濯煩襟以永今朝聞永嘉主人有翰墨之林
[022-14a]
曵杖彳亍若履空谷足音跫然主人出速不言心喻眄睞以
目升自賔階少叙寒燠主人曰噫走也是林不資于地匪穹
于岑無松之盛非栢之森駢羅圖書錯置瑟琴棐几萬籖上
下古今文房百玩觸手可尋少安無躁願陳至音於是拂几
正席焚沉爇蕙緩宮急羽高卑以序巍巍洋洋無不如意長
淸短淸猗蘭飛佩五曲九引纚纚可繼先生曰美矣哉太古
之聲也然鍾期旣亡伯牙絶響筝篴之耳未能得其惝恍毋
勞爾爲也主人曰唐虞至聖子不得與記物設敎啓其聾瞽
以局必方象地之則以道必正神明其德有白有黒曰隂與
陽互陳錯舉雲漢其章防危𥙷罅料敵審已負不可僨勝不
可恃兩雄相值乃見勍敵龍蛇成陣虎豹堅壁雖曰小數有
至理焉無所用心爲之亦賢先生曰君子不操勝心毋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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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此孤山處士所以鄙之也願聞其他主人曰書契初成鳥
跡茫昧科蚪再變乃有分隷斯邈之下鍾王軼出唐臨晉帖
如蹈一律狂僧顛史草聖入神蘇黃米蔡各自絶倫眞跡間
存初刻咸在點畫使轉折旋向背明窻净几目玩心醉誠一
快也先生曰儒者於書固最近事然一好着亦能喪志吾未
暇焉主人曰五色作繢肇自姚姒後世因之畫事由始晉唐
以䧏好尚蠭起顧呉荆關董郭王李入神造妙區别品第眈
嗜成癖千金莫以芳播淸流貴動丹扆適情㳺藝動合玄理
宣和繤錄寳鑑有史似不可少也先生曰君子寓意於物而
不可留意於物此先賢所以恐其泥也敢請大之主人曰陶
寫性靈妙在得句物情人境動合天趣模擬之精推𫾣之至
畫或忘飡宵恒失寐窮極彌工思 愈異神驚鬼泣造物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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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我思古人高不可企先生曰風雅遼闊正聲㣲茫競趨靡
麗大檏日亡安得擊壌以反渾厖主人曰經緯天地轇轕後
先用與政通體隨世遷秦漢䧱深齊梁 骳韓公倡唐衰弊
特起歐蘇曾王鳴宋之盛及今賴之矩矱由正今之作者秀
出如雲昭回河漢炳燿星辰鈞天合奏鸞鳳和鳴山輝玉藴
淵媚珠呈走將漱其芳潤咀其華英寤寐于兹林之下不知
歲月之虚盈也若是如何先生曰近之矣而猶未也文以載
道匪惟辭工上師聖人吾將子從主人憮然曰命之矣聖人
之言世謂之經嚢括宇宙含煦生靈未暇細論畧陳其名易
備隂陽造化以明書言政事治功乃成感發懲創詩本性情
無序不和禮樂由興春秋撥亂王法權衡學庸論孟規矩凖
繩猶如菽粟布帛之征一息不繼民不得生浮文勝質奚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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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行走將膏吾車秣吾馬由伊洛以遡洙泗而履吾夫子之
庭不知其不可也先生離席而立䧏階頫首請先群經旁藝
居後以翰墨林爲道淵藪
皇明文衡卷之二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