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02 明文衡-明-程敏政 (master)


[024-1a]
皇明文衡卷之二十四
  問對
  楚客對 宋濂
宋子泛舟西上夜泊彭蠡褰篷而坐時長空無雲明月皎然
孤照衆星環列一一可數同舟有楚客者忽指月問曰日月
一也此何以有虧盈乎宋子曰不然也月圓如珠其體本無
光借日爲光背日之半常暗向日之半常明其常明者正如
望夕初無虧盈但月之去日度數有逺近人之觀月地勢有
正偏故若有虧盈耳曰然則其有夜食柰何曰此爲地影之
所隔也月上地中而日居下地影旣隔則日光不照其隔或
多或寡故所食有淺有深盖地居天内如鷄子中黃其形不
過與月同大地與月相當則其食旣矣唯天之體冲漠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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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圍徑之數及去地㡬千萬里巧筭者亦可以推之也客
曰月之爲說旣聞命矣五星盈縮占者時有不合此何以無
定論乎宋子曰五星從黃道内外而行考其盈縮則於分叚
距度最宜精審近代占天家於測景授時之法誠可謂度越
前古至於星占則微有不同且如辛亥歲正月乙酉朔火當
躔房五度彼則謂在房之一度二月辛巳火當入斗𥘉度彼
則謂在三月己丑正月巳酉金木始當同度彼則謂在乙巳
其後驗之天象所失昭然若論水星距日之度盈縮之間終
不踰二十三度半之外彼則謂正月癸卯水躔斗十九度在
晨疾叚中較之日躔虚六度已距二十七度此尤所未觧然
天道未易言必得明理之儒如許衡者出正之可也客曰星
曆之學儒者亦在所講乎宋子弗荅趣侍史具衾入舟而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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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人對 胡翰
越大荐土沃而澤不竭胡子過之土沃而澤不竭何兹大荐
也越人曰子亦知有秋夕之雪乎八月旣望日在己丑牽牛
未中風雨盲作夜漏下四皷其聲寂然而止寒氣相薄明發
視之則田間之穟戴白者靡靡矣雪作非時稼用大摯胡子
曰天亦慘乎哉天非慘也和致祥乖致異民則何眚而降之
沴不旱而民荒不澇而民饑轇轕上下變化百物將不有司
其柄而馮陵者乎禮有之年不順成八蜡不通順成之方其
蜡乃通又寜風旱弭烖兵順豐年逆時雨禬禜以告攻說有
辭是先王之制明以治人而幽致嚴於鬼神也今蜡禮雖廢
歲時有司脩其禬榮山林川澤丘陵墳衍民固有祀者矣享
其祀而福不及其民又棄其垂成之績獨可無攻說以執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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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乎越人曰子過矣是㝠㝠者無以爲也子視世之峩其冠
褒其衣藉文茵而䕃華榱者容貌瑰竒頋盻生輝閎言崇議
動無不宜非直㝠㝠者比也司黜陟之柄决是非辨利害乗
堅䇿肥而周乎四履之内入吾境視吾土之沃也吾澤之不
竭也其有信吾稼之不栗者乎信吾稼之不栗且督而吏峻
而法日夜務取其公田之&KR1151而不恤吾民之饑且札者何哉
吾患之大聲而疾呼之曾不一動其心又况此㝠㝠者乎視
之不見孰形其形聽之不聞孰聲其聲籍令可咎也則彼又
何加焉子過矣胡子聞之瞿然春秋常事不書而凡日食地
震星變則書之雷電雨雹隕霜雨雪則書之螽蝝螟蟊木氷
梅李實則書之春秋何書也謹天戒也何以謹天戒脩人事
也王省惟歲而卿士惟月斯之謂也存其對以問諸肉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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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省之而又病之不助之而又取之是獨非吾民巳乎何其
戾也
  葬書問對 趙汸
或問葬地之說理有是乎對曰有之然則其說孰勝對曰葬
書至矣問曰葬書眞郭氏之言乎抑古有其傳也對曰不可
考周官冢人掌公墓墓大夫掌凡邦墓皆辨其尊卑度數而
葬以其族大司徒以本俗六安萬民女二曰族墳墓則葬不
擇地明矣豈有無事而著其法者哉漢書藝文志敘形法家
大舉九州之勢以立城郭室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數器
物之形容以求其聲氣貴賤吉凶而宮宅地形與相人之書
並列葬地之法其肇派於斯乎予甞讀張平子冡賦見其自
述上下岡瀧之狀大畧如今葬書㝷龍捉脉之爲者豈東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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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未其說巳行於士大夫間至景純最好方伎世見其葬毋
曁陽卒遠水患符其所徴而遂以葬書傅諸郭氏邪然無所
考矣問曰葬書世所有然自齊梁至隋唐君子不道至宋司
馬温公乃欲焚其書禁絶其術何也對曰其言有大悖於理
者書固可焚術固當絶也夫盛衰消長之變一定而不可推
移者雖聖智巧力無能爲蓋天之所命而神功之不可測者
也後世諸子百氏好爲異端奇論者衆矣未有敢易此以爲
言者而葬書獨曰神功可奪天命可改嘻其欺天罔神謗造
化而誣生民也甚矣世俗溺於其說以爲天道一定之分猶
有術以易之則凡人事之是非黒白物我得失之細固可顚
倒錯亂伏藏擒制於方寸之隱發以遂吾私而無難而世道
人心遂有不可回者豈非葬書之有以誤之與禁而絶之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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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問者曰夫其&KR0861戾旣巳如此而又以爲葬地之理在焉何
也對曰術數之書其言不純徃徃類此夫創物之智難以言
傳固不可以爲言者之失而蔽其善也曰敢問其言之善者
何謂也對曰所謂乗生氣者是也班孟堅曰形與氣相首尾
此精微之獨異而數之自然最爲得形法之要蓋與葬書之
言相表裏夫山川之起止合散其神交氣感備百物之情故
地形之書與觀宫宅人物者同出一原而後世楊廖之徒遂
精其能而極其變然後坤靈生息之機得乗以葬而後無失
焉蓋非殊資異識足以盡山川百物之情逆來順徃旁見側
出皆得其自然之數者不足以語此則事雖鄙而理亦微矣
故其書愈多其法愈宻而此三言者足以盡蔽其義蓋古先
遺語之尚見於其書者乎又問曰星天象也術家以名山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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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書之㫖邪對曰五行隂陽天地之化育在天成象在地成
形聲色貌象各以其類蓋無物不然無微不著而况山阜有
形之最大者哉苟至理所存不必其說之皆出於古也曰直
者吾知其爲木銳者吾知其爲火轉動者吾知其爲水而圓
之爲金方之爲土何也對曰易象乾爲天爲金爲圓因其從
革以觀其在鎔則知之矣四方形而土居其中蓋體坤而得
地之象也問者曰然則或謂人間萬事皆順惟金丹與地理
爲逆者何也對曰人有五藏外應天行流精布氣以養形也
陽施隂受以傳代也非逆不足以握神機而成變化天有五
氣行乎地中流潤滋生草木榮也絪緼上騰發光景也非逆
不足以配靈爽而貫幽明知金丹之爲逆者則生氣得所乘
之機矣夫豈一物對待之名哉又問曰今閩巫方位之說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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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葬書之㫖乎對曰論五行衰旺生克此自隂陽家事非所
以求形法葬書言方在勢與形之次而近世臨川吳公刋定
其書置是語於雜篇之首蓋甞與人言方位時日無關於地
理可謂得其本矣譬諸方伎家起死回生必精乎色脉之度
數長生乆視不出乎內外之法象蓋形氣之冶神機合變不
系於方其本如此問曰然則欲知葬地之理者將卽形法而
求之備乎抑合隂陽家而論之也對曰是固當辨譬之人事
形法其言相也隂陽其推命也有不相待者矣然言相者因
百物之異形而各極其情狀以察造化之微而知吉凶必不
以相人者相六畜也推命者以生年月日時論禍福吉凶猶
或失之者由其爲術之本不足以範圍大化也移之以推六
畜則太謬者六畜之生不同於人也夫方位之說本非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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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地理况乎隨意所擇不得形法之眞而槩以其說加之則
亦何異以虚中子平之術而推六畜以論牛馬者而論人邪
又問曰然則其說何自而始術家多談之者又何邪對曰不
知其所自起也贛人相傳以爲閩士有求葬法於江西者不
遇其人遂泛觀諸郡名蹟以羅鏡測之各識其方以相叅合
而傳㑹其說如此蓋瞽者扣盤捫燭以求日之比而後出之
書益加巧密故遂行於閩中理或然也夫勢與形理顯而事
難以管窺豹者毎見一班按圖索驥者多失於驪黃牝牡苟
非其人神定識超未必能造其微也方位者理晦而事易畫
師喜模鬼神憚作狗馬况羈旅求合之巫惡肯改所難以艱
其衣食之途哉此可爲智者道爾問者又曰理旣如是則葬
書所謂反氣納骨以䕃所生者固在其術中矣何乃於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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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改天命之說而斥絶之若是邪對曰本骸得氣遺體受䕃
者氣機自然之應也然吉地不易求而求全吉者尤未易葬
師甞鮮遇而遇真術者爲尤鮮是其術之明晦用舍地之是
非得失且懸於天而不可必今其言曰君子以是奪神功改
天命何其不思之甚乎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爲君子豈葬書
之所謂君子者乎又曰然則今之名卿大家其先世葬地多
驗如執劵取物至其盛時竭力以求輒無所得或反倍謬取
禍豈亦分定者不可推移邪對曰不但如是而已夫家之將
興必先世多潜徳隂善厚施而不食其報若是者雖不擇而
葬其吉土之遇與子孫之昌固已潜符黙契盖天卑之也後
世見其先之鼎盛而不知所自來於是妙貪巧取牢籠刻削
以爲不知何人之計則其急於擇地者亦殖私窺利之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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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其設心如是則獲罪於天而自促其數者多矣擇而無得
與得而倍謬豈非神理之顯著者哉問曰然則大儒子朱子
亦有取焉何也對曰大賢君子之事不可以常人類論古者
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地風水泉螻蟻之爲患至
深善腐速朽之藏如委棄於壑盖時有定制民無得而遺焉
皆昔人知之而無可奈何者伊川程子謂死者安則生人安
乃自後世擇地而言其自然之應爾朱子之葬必擇地亦曰
爲所得爲以自盡夫必誠必信之道而不失程子之意云爾
然而君子之澤未甞有加於報施之常則其託斯事於季通
氏者又豈有所歆羡期必也哉固非可與常人類論也問者
又曰死葬者生人之必有而大儒君子所爲乃後世之摽準
也故世之論葬地者必以朱子爲口實則仁人孝子之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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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地不可無擇也明矣今物理之難明者旣如彼而得失之
懸於天者又如此則所謂爲其得爲以盡其必誠必信之道
者將何自而可邪對曰死葬以禮祭之以禮斂手足形還之
葬與葬以天下一也故喪具稱家之有無夫吉地之難得豈
特喪具之費而巳哉先王制禮致嚴於廟以盡人鬼之情而
藏魄於幽以順反原之變其處此固有道矣積善有餘慶積
不善有餘殃秦不及期周過其曆祈天永命歸于有德而心
術之壞氣數隨之此必然之理也聖賢豈欺我哉學士大夫
秉禮以喪親本仁以厚德明理以擇術得失之際觀乎時義
而無所容心則庻乎不悖於性命之常而無憾於愼終之教
矣豈非先哲之志而君子之道哉又問曰然則孝經所謂卜
其宅兆而安厝之者果爲何事而前軰謂中原土厚水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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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擇江南水土淺薄不擇之患不可勝道則將奈何對曰
聖人之心吉凶與民同患也而不以獨智先群物故建元龜
泰筮以爲生民立命而窀穸之事亦得用焉豈以偏方地氣
之不齊而强人以所難知者哉且江南之林林總總生生化
化者無有窮時而地之可葬者有時而盡也又安得人傳景
純之說而家有楊廖之師哉夫道不足以公天下法不足以
關後世而垂訓者未之聞也雖然有一干此葬書所謂勢來
形止地之全氣者誠未易言若夫童斷過獨空缺曠拆水泉
砂礫凶宅之速滅亡者固有可避之道也大山長谷廻溪複
嶺之中豈無高平深厚之地可規以爲族葬者雖鬼福之應
無及於人而盛衰之常得以盡其天分辟如有病不治常得
中醫其視委之庸巫聽其貪戾妄作冥暗顚覆於一抔之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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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自知者則大有逕庭矣昔人謂誤解本草爲生人之禍
今葬術豈輕於本草然藥餌得失見於目前而葬地吉凶毎
存身後故未有能稽終知弊者也事有關於送終之大節儒
先君子有所不廢而流俗因仍未能極其表裏精粗之藴與
夫得失之由故作葬書問對吾友程君仲本最爲留意斯事/學之十餘歳矣而審問明辨弗
得弗措蓋有志乎明理以擇術者非世俗凡近之爲也故書/以遺之仲本之師則鄕先生朱君允升其人也朱君明逹精
愽於六經之藴奥文學之源委䆳古之𥘉萬物之源隂陽方/伎之本昔賢開物致用與其精神思慮之存乎藝事者莫不
心悟神解誠窮鄉晩進之蓍龜氷鑑也於山川情性寧有不/得者哉以仲本之善學而卒業於朱先生如王良造父駕輕
就熟將有得夫天理之大全豈曰俯察而已至/正十三年十月旣朢趙汸子常書于東山精舍
   問刑 蘇伯衡
或問曰聖人尚德不尚刑信歟曰信然則帝舜何爲殛鯀流
共工放驩兠竄三苗周公何爲&KR1229蜚廉殺武庚致辟管蔡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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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何爲誅少正卯曰德其本也刑其末也是故不得已而後
用刑初未甞以之專造天下也而聖人至於無巳而用刑也
必本之以欽恤行之以哀矜欽恤仁也哀矜恕也恕故不喜
刻而致深也仁故不加之罪而求其死也是故聖人之刑不
徒曰刑而曰義刑聖人之殺不徒曰殺而曰義殺義者宜也
在下者非不宜於天理不宜於人情不見刑見殺也在上者
非宜於天理宜於人情不刑之殺之也宜於天理人情而後
刑之殺之雖刑之殺之而無愧焉不宜於天理人情而後見
刑見殺雖見刑見殺而不怨焉是故義殺舉而天下莫不畏
威矣義刑施而天下莫不遠罪矣帝舜在位所殛竄流放者
鯀共工驩兠三苗而已不聞他有所殛竄流放也周公相周
所殺&KR1229致辟者蜚廉武庚管蔡而巳不聞他有所殺戮致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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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孔子相魯所誅者少正卯而巳不聞他有所誅也蓋德以
刑而輔刑以德而去此所謂聖人尚德而不尚刑也不尚刑
體天也故曰天齊于民俾我一日不尚刑保國也故曰式敬
爾由獄以長我王國周道旣衰判爲十二析爲七國而刑日
非古矣至于秦而極焉啇鞅倡之李斯和之趙高從臾之吕
政力行之胡亥成就之有棄灰之刑有偶語之刑有腹誹之
刑有督責之刑有相收同坐之刑有見知故縱之刑刑人半
於道上而尸積於市成陵自是以來有國家者耳目習熟謂
刑不重奸慝不息也謂刑不重號令不行也謂刑不重紀綱
不存也謂刑不重遠近不肅也故雖仁人之議刑寧過於重
雖仁君之用刑寧失於重徃徃以刑而鼓其勢以刑而作其
威以刑而濟其怒以刑而繩其下甚者則以刑爲嬉而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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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郡邑之間朝夕之所務無非刑者夫刑故聖人之所不
廢也曷嘗以專造天下而後世奈何獨盡心焉喜刻而致深
加之罪而求其死其刑其殺果義乎果非義乎果無愧乎果
無怨乎曰然則三代以上刑愈省而犯者愈寡三代以下刑
愈繁而犯者愈衆何歟曰古之刑用必得其當無罪有罪生
死殊塗人心灼然知所好惡則安得不愛重其性命如㤗山
也後之刑用不得其當有罪無罪同歸于&KR1229人心惛然莫知
所趍舎則安得不輕視其死生猶朝暮也是故人之重性命
於㤗山而重犯法者由在上者視之重故亦自重也人之輕
死生於朝暮而輕犯法者由在上者視之輕故亦自輕也夫
不此之思而戻戾焉有疾視其臣民之心而惟恐其刑之不
勝也前刀鋸而後鼎鑊左鞭錘而右桎梏使無辜之徒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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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迹以就死豈刑期無刑之道哉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
刑民免而無耻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耻且格則人之善惡
顧所以道之者何如耳又安用多殺爲且牛羊犬彘雞豚魚
鼈人資焉以養生者也其於人也異類聖人之殺之猶有所
不忍也而用之必以禮焉殺之必以時焉何至爲民父母視
其同類曾牛羊犬彘雞豚魚鼈之不若而忍於旦旦劓之刖
之誅之夷之也雖能使人屛氣股慄不能自必其性命而於
國脉亦巳傷矣獸窮則噬鳥窮則攫况於人乎或者不堪其
毒而群起恣肆以决性命於斯湏不識能盡誅之否也昔人
有云刑以勢行其濫也甚勢以刑張其亡也速故嬴秦以刑
懼天下傳國二世成周刑措不用歷年八百此徃事之驗也
自古有國者其於社稷之靈長則皆欲同周之曆其於刑之
[024-10b]
輕用則不免効秦之尤此吾毎觀前史未甞不嘆其何心也
曰然則如之何而用刑曰明德義以訓之謹好尚以儀之旌
善良以勸之申命令以敕之而猶有不率不悛者焉於是擇
其尤無頼者誅一以儆百是之謂張其勢以德不以刑用其
刑以義不以勢
   正綂問 徐一䕫
友人周元亮其先甞仕宋相見輙言宋事間從余渉西湖上
萬松嶺訪宋氏故都籍草而坐因及於正綂之說余曰言正
綂者以天下爲一則以正綂歸之眉山蘇氏有云正綂云者
猶曰有天下云爾元亮曰宋之太祖旣受周禪平江南平湖
南平嶺南平荆平蜀至於吳越恐悚待命所未臣者獨河東
一彈丸地可以謂之有天下矣比見四明陳氏箸續通鑑綱
[024-11a]
目其書太祖崩曰宋主趙某殂至太平興國四年始揭正統
歸之豈非以河東未臣而以敵國例之歟余曰非也太祖之
北征也甞因河東諜者語劉承鈞曰君家與周世讐宜其不
屈今我與爾無間何爲重困此一方之民承鈞復命曰河東
土地甲兵不足以當中國之十一然承鈞家世非叛者區區
守此蓋懼漢氏之不血食也太祖哀其言遂不致伐以此觀
之則河東之不足爲正統累也明矣彼陳氏之書夫豈至當
之論哉又曰或曰其說本於朱子余曰朱子之答陳安卿也
曰如以正綂則秦初未可當必平一六國而後在秦晉初未
可當必㓕呉而後在晉隋𥘉未可當必㓕陳而後在隋因言
如本朝亦必幷河東而後在本朝朱子誠有是說矣竊甞觀
其答問之意以謂由唐而下正統在梁梁之統在後唐唐之
[024-11b]
統在晉晉之統在漢周氏簒漢廢湘隂公贇其父崇自立於
河東則漢之統猶在河東故也据朱子之說而以當時大勢
度之于秦于晉于隋是矣于宋則有可議者何以言之六國
之衆可以敵秦初之秦呉陳帝有江南可以敵晉初之晉隋
初之隋區區河東而欲敵宋初之宋以一敵九小大不敵昭
然可見此必朱子一時答問云然非其終身不易之定論也
而况太祖之生符明宗宫中之祝至其受禪因陳橋六軍之
變天命人心之所屬實開三百一十六年有道之基不以正
統歸之可乎陳氏之書蓋用其大父所取伏羲以來至祥興
事類爲四言叶以聲韻名曰歷代紀統與其父泌倣綱目例
尊紀統爲經而䟽其始未爲傳以行者如曰本於朱子則是
特其未定之說而以爲是非忠於朱子者如出臆見則未敢
[024-12a]
以爲至當元亮良以予言爲是爰著于篇
  土偶對 具瓊
岸海有古祠奉捍沙神者余暇日過之循其垣則惡木枓然
而烏鳶噪其顚入其戸則毒草茀然而蛇虺蟠乎中有屋焉
仆而不攴有像焉剥而不完老巫揖而進曰是祠閱五百春
秋矣嘗能以禍福恐乎人有疾必禱水旱必禱海賈泝濤徃
來者必禱神皆答之如響百糓歲登無蜚蝗霜雹大疫之災
人旣樂業至者如歸由是剪荆棘而宮室之或光恠夜見髣
髴金攴翠旗自天而降而日有事於是者麏至及其廢也咸
玩而侮之神亦不能禍福於人豈盛衰關於造物者乎余曰
嘻是土木而衣冠也昔非神也而神之者人也今非弗神也
而人弗之神也若何恠焉是夕宿于祠之旁有介而弁者見
[024-12b]
於夢曰吾旣辱子子何毁之過邪子見吾土木而衣冠也獨
不見衣冠而土木乎小而爲邑邑有令大而爲郡郡有守其
爲禍福甚於神也罷軟者苟禄貪縱者敗法非守令而土木
與内附百姓外柔四夷生殺繫其喜怒黜陟繇其向背執天
子之柄而位百僚之首不啻神之魁然而貴者也出則陳兵
而驅入則複壁而居目瞽而黒白相混耳塞而滛雅不殊非
宰相而土木與吾假丹青之飾而託乎太隂使玩者有時而
懼彼肖天像地握珠玉被錦繡且倀倀焉尸居而鬼躁未始
見德於人子奚不以誚吾者誚彼與萬金雖積不救燃臍之
禍三窟徒營豈免排墻之厄吾恐棟焚而及巢燕基圯而殃
穴蟻其不爲吾祠之毀者幾希余應之曰汝之所斥者似矣
而非其實也昭昭者或愚皎皎者或汚安知其才足有爲而
[024-13a]
時不可爲乎介者又曰胡廣歷六帝而無稱于時一盧懷慎
耳張華裴頠禍至而不圖一曺爽兄弟耳人物不同而同爲
土木已余無以詰覺而識其語將獻諸上懼執政者之不悦
也故尼
    易範答此篇刻本皆缺林誌
[024-13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