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02 明文衡-明-程敏政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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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文衡卷之四十六
  題䟦
   䟦東坡尺牘後 趙汸
宋禮部尚書贈太師東坡蘇公忠義貫日月名聲塞宇宙盖
千載一人也妙齡豋高科思以文學經濟如賈太傅陸宣公
中歳偃蹇不偶留心佛乘交友禪伯如白樂天柳子厚晚節
播遷嶺海遂欲隂學長年超然遐舉如安期生梅子眞此公
乎生學術三變見於手筆書䟽者具有本末也若夫文章妙
天下特其餘事傳周易尚書觧論語亦愽洽之及爾要非志
氣所存然公嘗有曰膠西多古君子使蓋公真徃來其間軾
何足以見之與荅陸子厚書所論黄高人之意適同噫內聖
外王之道不明而豪傑之士不能忘情於方外者如此然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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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所求於公者殆其粃糠土苴耳至正巳丑秋過倪氏黟
川寓居敬書此于其所觀東坡尺牘後
   書所編李文公集篇目後
李文公集十有八卷凡百四篇江浙行省叅政趙郡蘇公所
蔵本某旣從公傳冩復緫其篇目如上始汸見歐陽公論文
每稱韓李其讀幽懐賦恨不得與之同時上下其議論而老
泉蘇公亦謂李文其味黯然以深其光油然以幽自是每欲
求其集觀之不可得所得者文苑英華中數篇而巳旣又見
豫章黃公謂皇祖實録文如女有正色又子朱子論復性書
雖病减情之㫖岀於釋氏而亦善其有如此思慮益以不覩
全集爲憾至是廼請於公而得之甚慰也公名翶字習之中
進士第元和間爲史舘修撰䟽言旣以武功定海內當革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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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復高祖太宗舊制用文德興太平不然恐大功之後逸欲
易生因條上正本六事憲宗不能用後遷禮部郞中面折宰
相李逢吉過失移病去雅好推轂賢士韓文公嘗書與之云
於賢者汲汲惟公與不材爾其復書以爲韓公雖好士惟其
有文章兼附已者無所愛惜或不能然則不肯薦拔與巳不
同又嘗以書責裴晉公居相位道不行忍耻內愧不能引退
其於師友及知巳厚者骨鯁無諱忌如此則視逢吉軰何所
憚而唐史乃言由不得顯仕怫欝無所發面斥逢吉旣斥之
又自懼而去其言抵捂非事實甚明昔人謂韓公於學莫如
文章於德莫如好直而習之文行庻㡬似焉則以韓謚名而
韓李並稱可無愧矣叅政公將刻梓以廣其傳於學者故汸
竊著其爲人大畧且非排史氏之妄以明歐陽公爲知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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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貨殖傳
貨殖傳當與平凖書叅㸔平凖書是饑人臣横歛以佐人主
之欲貨殖傳是饑人主好貨使四方皆變其舊俗趨利書首
言漢興接秦之弊高祖重本抑末輕徭薄賦故文景之世國
家無事百姓給足府庫充實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後面序武
帝事節節與前相反至賛論始推唐虞三代以來而舉戰國
秦皇功利之禍爲證則武帝不能法祖宗之仁厚而蹈始皇
之覆轍不待譏議而可見學者先讀此賛而後讀其書使先
後相承則太史公之意瞭然矣若貨殖傳乃此書之注脚而
未有察其意者盖傳中所謂當世賢人則書中所斥不軌逐
利之民也傳中所序陶朱公白圭軰妙於治生卽書中三人
言利事析秋毫之比也傳言鄙人牧長窮鄉寡婦禮抗萬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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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顯天下宣曲任民以田畜高而人主重之卽書中言卜式
以家財助縣官天子尊顯之以風百姓意尤著矣盖見始皇
武帝皆以好大喜功國用不足而後眷眷於此等人也傳中
歴舉四方百貨所出行賈所在甚詳卽書中置大農諸官盡
籠天下之利貴賣賤買所以天子無算之用皆出於此傳中
言千乗之侯尚猶患貧卽書中屢言稅賦竭縣官大空是也
傳中言廊廟巖宄軍士任俠攻剽女姬游閒吏士等皆爲財
利所以深誚當世好貨之俗無貴賤也末言當國者必以竒
勝而又歴數㚥事惡業賤行辱處之能致富卽書中所謂不
益賦而天下用饒亦此類矣循此傳之意深陋爲天下國家
者不當下行啇賈之事盖是當時親覩言利之人誤國害民
如封禪書中所謂究觀方士相官之意云者故言之深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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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人但謂子長䧟於刑法無財可贖故發憤作貨殖傳豈
爲知太史哉雖然遷之言亦激矣予獨謂其書明白諄複如
是千百年來讀者猶未能深悉其意况夫六蓺之古遠淵奥
而傳注家自謂盡得經㫖可乎
   讀鄭䖍傳 徐一䕫
按鄭䖍傳鄭相如告䖍曰天寳十三年逆臣僣亂當汙僞官
願守忠節相如言時開元三十年也及安禄山反䖍果䧟賊
中禄山署䖍水部郞中䖍念其言稱疾求攝市令事平議罪
䖍得减死論貶台州司户夫爲臣死忠理之常也䖍以相如
豫告故不受僞署不然則受之邪䜟緯之學聖賢所不道宋
景文撰唐書叙事嚴簡而汎及符䜟雜說非以爲訓也以著
䖍之不知自守爾覧者無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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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宋學士所書陳思禮孝事後
予讀學士宋公所書陳思禮孝事未嘗不嘆思禮至行人所
不能及者陳氏四明儒家思禮甫七歳其父不幸蚤世母夫
人石氏誓不他天以鞠育之夫人又以思禮陳氏獨子敎之
甚嚴思禮亦克承母志力學唯謹暨弱冠石夫人與之議婚
巳而夫人殁思禮創鉅痛深奮欲随母死頼親戚朋友力慰
觧之乃止年二十四親戚朋友勸之娶思禮掩耳不荅衆迫
之曰娶妻以爲養也吾親旣殁何以娶爲親戚朋友据義責
之不得巳從之及期合卺危坐誦蓼莪之篇凡七晝夜不輟
哀動人人嗚呼遠則易忘人之常情也思禮不忘其親如是
可謂至矣人有恒言孝衰於妻子以思禮觀之豈其然哉思
禮又嘗作堂爲時饗之所顏曰如在及以貢至京師入太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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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上舎生宋公及御史中丞劉公鄂省叅政陶公凡朝之大
夫士咸愛重之爲歌詠論著甚悉予因摭學士所書孝事有
合於近古所謂卓行君子所爲者表而出之云
    歐陽公書王彦章事
古人爲文非徒然也盖必有爲而作宋至慶暦盖巳四十年
不用兵矣一旦趙元昊叛兵聚西陲歴四五年而攻守之計
不决歐陽公獨持用奇取勝之議朝廷不以爲然而邉將多
失機㑹公以梁將王彦章之善於用奇也故於其事獨惓惓
焉彦章姓王氏鄆州壽張人號王鐡槍事梁至宣義軍節度
使梁晉交争河上之戰凡數百合彦章戰輙勝至於德勝之
戰尤竒末帝時小人叚疑用事忌彦章功名唐兵攻兖州故
與羸卒遂至於敗見執於唐死之歐陽公著五代史旣列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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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於死節傳而加感憤歎息其後在河北又得其家傳并畫
像以家傳𥙷舊史之畧以畫像損壞重加𥙷緝且爲著畫像
記至於德勝之戰傳旣書之畫像記復申言之不厭於複其
所以然盖致其希慕不可及之意而警發當時用兵者之不
尚奇也議者以謂古之良將多矣歐陽公何獨惓惓於彦章
其意盖不足於公也夫公不舉古之良將而獨舉彦章非謂
古之良將不善用奇也盖舉近則人易知所謂殷監不遠在
夏后之世是也若謂彦章事梁爲亂賊之黨而以其死爲徒
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爲義則尤大非且自古亂賊莫甚於漢
之莽操梁雖倔起乘唐衰而取之視莽操尤當末减且楊雄
嘗事莽矣荀彧嘗事操矣彦章起自卒伍素不知書尚得而
咎之哉彦章之事梁政如舅以嬖妾爲妻爲之婦者何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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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爲姑乎苟其說行非特不知歐陽公之意有在且不知五
季之世死節之臣爲不多見使彦章之忠義不曰于天下後
世無以爲人臣勸因著于篇
   題唐仲友𥙷傳 朱右
於虖世故有誑人以理之所有君子或昧焉語曰不逆詐不
億不信予讀唐仲友𥙷傳而竊有感焉𥘉仲友以乾道七年
守台時朱熹提舉浙東常平仲友發粟賑飢抑姦拊弱剏中
津浮梁以濟艱涉民至今頼之永康陳亮以縱横之術與仲
友不相能然亦未嘗信程朱氏學也亮揆無以抑仲友乃設
詭計若爲歆豔性學者朱子遂信之行部過其家乘間爲飛
言中仲友高文虎爲通判復以舊怨傾之嫉惡之心君子爲
多於是朱子力擯劾仲友至六上章廷議終不决元修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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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仲友爲朱子所斥乃不載之簡䇿是或非朱子意歟春秋
據事直書善惡自見今史官宋濂爲補此傳有㫖哉
    唐李泌傳賛
賛曰予觀唐人材出處從容有三代王佐噐唯李泌陸贄而
巳泌自賛復兩京功成身去代宗再徴權臣間忌浮湛外任
德宗以春宮之知委心聽用泌亦竭智盡忠展布政體謀慮
計畫洞燭物情故治效聿著述其安馬燧取懷光相李勉保
韓滉單騎以來抱暉設伏以擒叛卒開三門運路屯關中荒
田國用日充邊鎮欇伏其績章章可紀至於辨太子冤則曰
天子以四海爲家宰相當豫帝贈白起則曰國將興聽於人
帝言有命則曰君相造命不可言命其言又足徴者唐傳乃
謂其随時俯仰無足可稱取媚以求其位豈信史哉因采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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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叅諸記録别著泌博以表見之使善不没實爲後世鑑若
趣尚太清未免惑於隠怪亦其質之未純者與
   䟦宋平金露布文 梁寅
右平金露布文一通宋忠翊郞荆湖制置司屬官程君之所
撰也夫宋之平金義舉也故爲露布者其理順其辭正而子
孫寳藏之者足以爲忠義之勸或曰其時之士論以爲當金
人之肆毒讐冝復也而不能復及與金和矣則讐不必復也
而反欲復之是烏得爲義舉哉余以爲不然夫和非義也後
反之則爲義矣且宋之安危不係於金之和不和元旣興則
與金和以拒元固危也不與和而助元以㓕之亦危也其危
一也則寧徇於義故曰滅金義舉也程君名萬家饒之樂平
寳蔵是文者君之五世孫椿字元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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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仲謀握奇衍義䟦 唐肅
右握奇衍義一卷大梁湯仲謀所作也八陣之說始於握奇
而推衍於孔明今魚復壘石卽風后法也但諸家所觧奇正
之說不一或以天地風雲爲正龍虎烏蛇爲奇或以八陣各
有奇正或以八陣爲正游兵爲奇或以天地爲旗風雲爲旛
龍虎烏蛇爲陣之別或以四正四奇爲定陣而配八卦之位
是皆末悟握竒之意者也湯君學愽而識明研究覃思得其
㫖趣故撰爲衍義以示同志大意以奇正相半不可以天地爲
合風雲龍虎烏蛇爲分而曰天衡地軸自可當八陣之半又
曰孔明所衍果岀握奇分乎其言皆引而不發愚嘗竊求其
意孔明八陣正合握奇但握奇隊數與壘石不同握奇一隊
當壘石二隊如天衡重列在握奇則八隊在壘石則十六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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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軸單列在握奇則六隊在壘石則十二隊以此而推曰天
衝地衝曰風曰雲無不脗合則孔明所推衍出於握奇必矣
天地風雲隊數旣緫爲六十四矣則龍虎烏蛇果何在哉盖
天軸地衡定而不變此所以爲正也天地前衝變則爲虎天
地後衝變則爲龍風變爲蛇雲變爲烏此所以爲奇也故陣
勢雖八其實爲四經曰四爲正四爲奇曰天有衡地有軸前
後有衝風附於天雲附於地未言龍虎烏蛇也卽曰緫爲八
陣及曰聽音望麾以出四奇乃曰天地之前衝爲虎&KR1786風爲
蛇蟠天地之後衝爲飛龍雲爲烏翔則龍虎烏蛇實出於天地
風雲而非別有四陣也非定而不變者爲正動而有變者爲
奇乎由是知湯君所謂天衡地軸自可當其半者意實在此
持夫作者之自明耳若其疑孔明之推演則又曰以八數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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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亦出於握奇亦明壘石卽風后法矣愚何幸因湯君是
編而有進焉敢識此於卷末
   䟦山谷墨蹟
右黄文節公書韓昌黎桃源行一首盖崇寧六年十月筆也
按公元年罷知太平州管勾洪州玉隆觀以嘗忤趙丞相挺
之爲轉運判官陳舉承風㫖劾公所作荆州承天觀塔記有
幸災謗國意遂除名編管宜州三年由鄂過洞庭潭衡永桂
三年五月始至貶所云十月十八日則公至宜州巳半載明
年九月公物故僅一載耳嗚呼公以六十之年横至貶斥郡
守從而阸之至不容居關城中其困苦至矣然觀其䟦李資
深書有云子城僦舎上雨傍風無所盖障人將不堪其憂余
自念家本農桑使不從進士則田中廬舎亦當如是又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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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其憂邪公之樂天知命不以得失蔕芥于中者如此故能
以文墨自娱而書法至老益臻其妙也宜州無佳筆公毎以
三錢市雞毛筆作字此𥿄亦果用鷄毛筆則公書之妙又不
可及巳公嘗自言元祐中與子瞻穆父飯寳𣑽僧舎作草書
數𥿄子瞻賞之再三穆父無一言但云恐未見蔵真真蹟耳
余心竊不平及至黔中得蔵真自序諦視數日恍然自得落
筆便覺超異然後知穆父之言不誣則公書法自黔中以後
卽追踪懐素不待至宜州也雖然公之所以名當時傳後世
者夫豈止於書哉第因其書想其人有以繫百年之思耳
  書唐李鄴侯傳後 謝肅
右唐李鄴侯傳二卷天台朱君伯賢之所脩也伯賢先君子
約齋先生於元政漸弛將亂之際毎令誦習鄴侯家傳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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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所存爲何如然當世終不能用先生先生殁餘三十年
板蕩極矣而君之䄂簡猶存顧以其文漫誕間加筆削辭簡
而義該使鄴侯輔唐中興勲業赫赫于目前者其以約齋之
故也歟昔張魏公佐宋南渡猶諸葛忠武侯之相乎漢也盡
瘁出師規復中原功雖不成而志則甚偉故其子敬夫爲脩
武侯傳焉今君汲汲焉以鄴侯之家傳是脩則亦聞其風而
興起者乎夫魏公行武侯之志者也約齋存鄴侯之心者也
然鄴侯之岀也天未厭唐諸將俲忠故其復兩京也易武侯
之出也漢運旣去羣雄角力故其還舊都也難非其才智不
相及之謂也或曰跡魏公之行事固似武侯矣以約齋而視
鄴侯曾何勲業之可並稱邪曰嘻是殆以隠顯而論夫士者
也亦安知約齋非方隠之鄴侯鄴侯非巳顯之約齋乎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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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約齋之心者觀於鄴侯之傳則得矣而二傳之脩皆以子
而寓乎其父經世之心志焉豈徒然哉豈徒然哉
   題宋仲珩歸省卷後 張孟兼
予友宋仲珩執丈太史公之仲子也性敏學博自少工書法
侍太史於京師㑹建奉天殿禁中有 詔徴書額時予備官
儀曹卽以仲珩名聞俾謹書之而尚書楊公以進旣稱
㫖遂問其父子之賢巳而仲珩𬒳 勑草古詩若干首
上覧之稱譽有加焉
皇太子曁 晉王亦知仲珩之能書時出雜篇章令冩之於
戯以仲珩之妙年擅當代書之名上徹
天聽玉音之所獎予其爲榮遇可謂千載一日猶祥麟威鳯
出際盛時莫不争先快覩榮名美爵禄見寵𬒳于身盖無疑
[046-10a]
矣今仲珩奉太史公命歸省丘墓中朝士大夫咸賦詩送之
前御史中丞劉公爲序其篇端予旣賦詩復書此卷末與之
識别庻幾鄉邦俊彦有見者尚當以仲珩而加勉哉
  書清宴閣讌記後 蘇伯衡
洪武庚戌秋高䴡國王遣其陪臣刑部侍郎金柱來
朝獻柱頗知文墨折節從朝之名公遊間出此記以相示自
言其八世祖縁所作也以其時考之實宋重和之七年時淵
聖在御日乆狃於宴安荒于盤樂嘗讌宰輔蔡京王黼等于
宣和殿而京作曲宴記流傳四方以爲盛美是以高䴡聞而
慕之清宴有讌而縁爲之記也則知上行下效其捷如此况
中國之爲君臣者以道德仁義化成天下表儀萬方則遐方
之觀感慕效又當何如哉且蠻夷僻陋之邦而其文學侍從
[046-10b]
之臣紀事陳義之善有若縁者代之詞臣盖不能無愧焉而
有宋文治之懿作養之盛人材之衆言語之工無內外逺近
之間於此亦可以見矣是以録之
   題鄭宣撫墓誌後
伯衡竊聞公宣撫川陜節制諸將嚴甚吳璘而下毎入謁必
先庭叅然後入就坐一日璘除少保來謝語主閽吏欲講鈞
敵之禮吏以白公公厲聲曰少保官雖高猶都綂制耳倘變
常禮是廢軍容少保若欲反則可取吾頭去庭叅之禮不可
廢也璘皇恐聽命時諸將咸陽憚而隂忌之始見公擢自温
州通判不數年登禁近以資政殿大學士帥蜀意公秦檜之
黨也雖忌而莫敢出聲後見公遇事輙與檜抗知非其黨也
乃譛之檜言其有跋扈狀檜入其言謀于王㬇㬇以爲不若
[046-11a]
選一宗室有風力者徃制之因薦趙德夫於是創四川緫制
財賦以命德夫德夫至坤維辟晁公武幹辦公事且屬其物
色公隂事公武起乆癈又引公所逐使臣魏彦忠者相與盡
力擠之遂興大獄而公竟謫封州以殁於戯正人之不能獨
立從古則然豈獨公乎且公帥蜀八年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而况諸將忌之於外宰相衘之於內迎合徂伺於前後左右
者又其仇人此固司馬温公所謂獨一黄葉之在風中也雖
欲無危其可得乎偶觀墓誌文輙䟽所傳聞于後以𥙷其畧
亦以見羣枉害正其勢蛇蟠蟻結牢不可破如此可畏也
   䟦陳子上書
於戯重其身愛其妻子不能忘其墳墓去其鄉里人之情也
而至違郷里捐墳墓棄妻子而置身於艱險之地則以所重
[046-11b]
者甚於身所愛者甚於妻子所不可忘者甚於墳墓所不可
去者甚於鄉里也身非不重也而有重於身者焉妻子非不
愛也而有爱於妻子者焉墳墓非能忘也而有不可忘於墳
墓者焉鄉里非能去也而有不可去於鄉里者焉夫安得不
舎彼而取此哉然非識輕重之人烏乎能之吾讀陳子上貽
謝復元書未嘗不歎其於輕重也明於取舎也審而又悲其
適丁斯時也使子上不丁乎斯時則固重其所重愛其所愛
不忘其所不能忘不去其所不可去若尋常矣於戯子上何
其不幸也邪子上余友也同薦于鄉同試于禮部後一再見
于四明而遂永訣矣曩在京師從掲兵部伯防得其所著子
上埋銘讀之而高其行而偉其志今讀此二書愈益信其行
之高其志之偉雖去之二十年餘而生氣猶凛凛焉於戯子
[046-12a]
上眞賢乎哉錢用壬傅予敬趙時㤗唐元嘉皆子上同年進
士也彼惟重所重而不重其所不可不重愛所愛而不愛其
所不可不愛不忘所不能忘而忘其所不可忘不去所不能
去而去其所不可去卒之身首異處妻子戮辱墳墓無主而
爲鄉里羞然則子上之不幸固未若彼四人之不幸也子上
雖客死山東然喪塟以禮墳墓妻子皆無恙而鄉里與有榮
耀然則子上豈眞不幸也邪甚矣輕重之當明而取舎之當
審也雖然向㣲復元子上安能决去而其墳墓妻子亦安能
保全是故子上之遂其去志而墳墓妻子之獲保無他虞者
以復元能委曲調護之也於戯復元眞子上友哉復元亦賢
矣哉
   跋眉庵記後 高啓
[046-12b]
右嘉陵楊君眉庵記謂眉無用於人之身故取以自號夫女
之美者衆嫉其蛾眉士之賢者人慕其眉宇而不及口鼻耳
目則眉豈輕於衆體哉盖衆體皆有用眉安於其上雖無有
爲之事而實瞻望之所趨焉其有類乎君子者矣世方以僕
僕爲忠察察爲智安重而爲國之望者則以爲無用楊君亦
有感於是歟讀之爲之太息
   題王氏述訓後 方希古
師弟子之敎不立世之學者一變而爲陳相再變而爲逄蒙
由蒙而變不至於羿之爲不止也其漸豈不可畏哉予過梁
宋間覩河洛之俗可駭焉至汜水見河南按察僉事王侯履
道所爲述訓歴紀成童時所從之師以致不忘之意其情辭
忠厚有足感人者嗚呼薄夫惡子觀乎此其尚知所愧耻而
[046-13a]
感慕也哉
皇明文衡卷之四十六
[046-13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