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52 明文海-清-黃宗羲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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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明文海巻四百七十六   餘姚黄宗羲編
  哀文四
  祭王文恪公文陸燦/
嗚呼燦生垂髫始誦公文越十五年乃登公門公本天
人游戯域中諸所紛麗莫嬰其衷而獨愛才饑渴飲食
聞人有能若自巳出顧我謭劣辱公之知待以國士千
載是期公於斯道篤學躬行不立門户渾然天成發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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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金聲玉色晩益臻妙居然古則刋落華繁獨造本
原取材左漢規摹王韓豈無名家斂袵退懾愚不自量
跪獻所業誦而首肯俛為指評曰此不怠莫之與京文
貴意勝辭乃其枝苟辭而巳夫人能為再拜斯言廓若
發矇佩服終身用之無窮六籍之餘九流百氏浩如烟
溟不見津涘公鉤其𤣥發矢破的考古辨疑忘食與息
我效其愚公曰起予不蹈故常爾見卓殊故事舊章朝
野罕習傳聞異辭譌舛踵襲公核其實引繩貫珠纂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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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編淡墨細書我獻所聞公曰有徵士貴識務不惟專經
退則語人此我輩徒加以數年吾且避諸壬午之冬乞銘
先君哀絰拜稽太湖之濆公聞其來喜動眉宇山亭篝燈
從容欵語吾得子晚實獲我心斯文之傳非子誰任在昔
昌黎殷勤籍湜我非其人敢忘公徳公曰子來無渝斯誼
申之婚姻用篤世契爰以弱息字公元孫我辭非耦公命
實敦聞公屬疾徃候榻前猶為申眉諄諄誨言日徯康寕
杖屢隨逐木壊山頺百身何贖見諸夢寐音容宛然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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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之中夜涕漣巍巍我公豈其云忘將乗風雲陟降此
堂公來此堂若聞我辭我辭有窮而痛無涯嗚呼哀哉
  祭李立卿呉時來/
維嘉靖某年月日寄人仙居呉時來聞雲間立卿李子
卒於南寜之旅舍心怖神駭為西向而哭之將拔履修
弔一日歸櫬過横州乃備牲醴拜立卿之靈而冩以兹
詞曰嗚呼立卿遽卒於兹地也耶東呉西粤雲隔萬里
誰為而至此而卒此逰魂耶余何忍而視立卿之歸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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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與原漢赴謫鄉也立卿以姻連原漢接見於濟上
聨舟至呉門謂當與立卿别乃立卿不忍别從而經錢
塘踰姑篾歴豫章入螺江度茶陵窺衡湘遵零陵陟桂
林吾與原漢有山水之僻所至無一巖穴不沉吟其上
立卿亦無一巖穴不挈䇿以從立卿在南寜凡三載雖
原漢知命善處窮然使内無嗟咨之音外無離索之迹
者立卿不為無助余毎及秋訪南寜見立卿必勸立卿
學立卿正向學稍稍逺大自期而今己矣嗚呼升之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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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轉戚為讐白首按劍自古已然若立卿豈易道耶余
三人獲罪於天己則執之乃累其親朋至是極也子儀
殞乃甥於茶陵余哭外舅尹翁於潯州而原漢又立卿
之變也豈其親故所遭亦同耶嗚呼天何意哉將後之
卹患敦義者懼哉我告立卿毋以他鄉為悲今原漢與
汝兄姊殮爾形歸汝喪將返葬汝不在九峰之山則在
三泖之濵固汝昔日所遨逰躑躅於其間者雖不得終
於故土猶得葬故土也庻收爾魂遵舊路以回旋毋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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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於林菁荒僻之墟為山魈所窺昔盧遵從栁子厚
之栁州逮死不悔蔡元定竄死道州而己無愠丈夫志
業豈必身為之其所必致則一而已嗚呼立卿更奚恨
尚享
  祭吴子道文沈思孝/
維嵗甲午季秋三日從燕中聞吴子道先生之訃友人
沈思孝素服哭於寢門之外用遣一介以絮酒瓣香祭
我子道之靈於毘陵里第曰天乎天乎子道死乎胡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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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訇磕而不蘇蘇虎豹擇人射影短狐於焉無宛死幽
憤乎夢耶非耶道路言耶如何急足在吾門耶發書伸
紙悲難止矣天乎子道幽憤死矣嗚呼哀哉往當權獍
倍本沈厥彛常盈庭巾幗同聲而倡惟余五人子道首
盟爰批逆鱗料虎口傍既承天棓箯輿來回被髪覆面
色如死灰噴血流沬濺兹六街爭觀填道莫不興哀幸
無遄死還寔編伍長為農夫樊棘雜處與人無爭孰是
怨府胡鄉里之小兒潜搆陷而賈禍知中要之甘心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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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之為竒貨非天好生幾成摧墮嗚呼哀哉孰知夫河
清可俟氷山終壊小往大來於是乎在天明囘矚援沈
騰滯子道業既興廟余復歸魂嶺外執手相勞猶疑夢
寐於是聖皇圗治昃食宵衣納約講帷扶陽而飛以為
流唐漂虞囘掌見之豈諛風之復振更抗疏而是非勢
臣齮齕衆簧萋菲投簪神武謝病言歸若其休神家衖
不□不憂閉門静居交謝凡流固齪齪之所怒乃歸非
而日稠衆氂毁玉積羽沈舟中抑鬱其誰語竟溘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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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留嗚呼哀哉翡翠于飛罹其翼貂狐之毛躬之賊
美好禍所棲名譽怨所集始子道為忠義所激固不與
衆爭死而馮生者忌其死及為名教所與固不與衆爭
名而逐臭者忌其名假令子道旅進旅退黙處朝廷知
白守黒謂名實賓自應驟登阿保横被寵榮備生人之
至樂享喬松之茂齡今則官不過五品年不及下壽瘞
貞榦於朽壤摧逺圗於促漏嗚呼哀哉雖然不至者位
名豐其爵不滿者年氣存丘嶽無云不遂含恨入地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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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七兮鵬騫鳯翽堂構克舉善繼而志人誰無死自今
伊昔脱中死於權奸庸詎知乎今日生存多所慮長寢
萬事畢余獨悲夫同氣相求五人而己汝師塞門仁卿
病廢爾瞻擯落余懐進退而子道公論始明且進大位
豈期缺隙曽不少待何天之無厚於吾人而與善之徒
謂也嗚呼哀哉尚饗
  祭趙汝師文沈思孝/
嗚呼哀哉汝師夫心不易信之人主而信之乃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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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友也身不易托之名教而托之乃不能托之天也其
命耶當勢臣挾主専邦之枋遂欲倚廬闕下謀不利於
朝家㡬於三綱淪矣汝師為社稷計㡬先謀將然不惜
出死斷亡偕余四人者言焉即掠辱之屏廢之不啻甘
苦如薺亦信夫臣義當爾矣比炎炎者滅上卒以汝師
先入之可信而剷其類於地上戮其骨於地下為人臣
將而必誅者戒於是反玦以環登之清塗而成均曲禮
題才秉鑑者先後數年不惟一啓其心納牖明主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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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知交莫不切切然相摩以信忠之以言滯則援之後
則讓之若慮其事君不己若名位不己先也如此亦可
語徳友矣顧人心不同有如其面不知正言情忠適足
為來害相報而巳及一旦得志則凡求盈願於汝師者
惟寐忘之由是小夫趣指以為健士居中不便於相國
乃生之言而有集非之勝是矣然上豈信於前而疑於
後歟亦無奈股肱意何耳而海内視之則以名相猜以
位相軋隂中於忠之讓之之人若觀火也以故毁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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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名愈髙身愈窮而志愈逹雖有勢辱己多義榮衆煦
或可漂山而於汝師曽不足損其魁父之丘胡天不愸
遺一老而遽云泰山其頺也豈造物者固將息之以死
乎抑適去者命乎不然則忠之於君臣交之於朋友均
之乎自天出也而汝師以一身綰焉以防其墜所謂與
天為徒者而獨靳之年耶大抵汝師心非不能信之友
異類者難以氣求身非不能托之天冥漠者難以理測
耳若世論謂汝師之忠且才竟不能援立以究其用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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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是又指腐鼠之未嘗為鳳凰食者也且一時相者多
矣或貽憂於國家或開罪於名教雖幸登年以載其毒
將不壽於朝生寧若汝師以一朝之日一日之人秉千
嵗之心湏千嵗之士生荷大節死垂大年其所謂信之
友而托之天者又在此而不在彼矣庸可以不死之死
與忝生之生者較相與不相哉嗟嗟人而其死請死以
此汝師亦復何恨而余猶噭噭然若不知命者誠謂人
之云亡不免為名教泣數行下耳靈如有知庻㡬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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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饗之也
  祭劉三五先生文鄧元錫/
稽山真承即知即行即博即約為不二門近哲𤣥超務
新視聴俯視脩學士蔑誠正曰悟真體何脩何為曰造
古初何考何稽𢎞濶勝大滛為異學狂蹶疾顛如瀾赴
壑猗歟我公獨得其正蚤及師門宻勿印証烱然者天
湛其内存純粹以精何欲得淪瞬存息養知乃不昧庻
㡬夙夜以無祗悔䖍䑓夜雪稽山晨鐘迄於白首髙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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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終亦綰銀章芒碭作牧惨怛忠誠海㴠養育精神折
衝黄河逺徙膏澤淪沃癃瘵咸起乍登蘭䑓虎豹當關
引疾叩䟽貞孤不刓引兊如飴肥遯接淅皭其不汚龍
蟠鴻翼既懸我車亦來我徒絃歌紬繹樂亦在乎稽山
之學徧於海宇亶惟安成克光厥緒賢哲如林萃聚一
堂巽與咸受沉黙以將二三同志清齋對榻惟扣斯鳴
舂容鏜鞳隆慶初元屢詔賜環引年自委丘壑盤桓時
語時黙時行時止展其不愆聖門之軌暨於晚嵗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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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刑群望冥孚衆允質成貴賤小大童耆愚智奔走及
門操几撰屦山頺梁壊家弔巷哭公祠専祠俎豆尸祝
元錫末學年徳夐遼徹原清晝雲霞連霄翁實降悒剖
心相信接遇綦隆恩禮莫並平生論撰咸委校讐汰擇
環璧磨營琳璆片言咨疑應手輒改我投涓滴公本滄
海雲霞有約十年再酬骨肉孚契心髓綢繆自惟終生
見知見許豈無他人莫與公伍聞公云亡流涕屢日為
位慟哭廢寢廢食方在草土有覊撫棺宿草㡬青寄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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汍瀾
  祭師泉劉先生文鄧元錫/
悲大道之洵夷兮鑿牖户以專門主一説以自覆兮莽
求尚乎前薪惟稽山之良知兮秉皛日以耀明何萬象
之弗察兮云一丸之混成傷近學之猖披兮羌凴心以
自聖情萬變何可葢兮從滯滛而離正曰天機終蔑修
學兮將嗜欲之放競走狂途以疾顛兮猶藉口於頓逕
翁始悟詎不焯爍兮曰滿地其南金哀衆懵而作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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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孰聆乎無為之妙音衆屬目而蚩眙兮忽稱心而自
悼紛遐覽以失度兮孰迷行而蚤造正明目以内觀兮
何纎翳之得留既精精而粗粗兮井源源而流流性太
虛而惟一兮命有賾其吹萬不研精以修命兮何性命
之得盻匪全力以邃詣兮孰親乎知之為良譬晉明之
出地兮乃焜耀其耿光衆群訾以失宗兮翁自知其不
迕考作室而我堂搆兮固師明之所許謇識力之不愆
兮老矻矻其猶壯攄易緼以鑿混沌兮超群㒺其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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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三才於一掬兮析千古於毫芒畜衢天以既亨兮浴
咸池之耿光登天壽以平格兮卓師門之焜耀信自道
而自成兮任群䝉之誹誚今乗箕而長往兮邈鯤化而
莫攀哀我人之失資兮孰啟鑰而抽關慨百年三繼見
兮感敦琢其獨契比復真之再造兮荷奬掖之彌至悼
千里之為遐兮奠椒醑以何從緘斯文以冩哀兮靈沈
洋其來降尚饗
  祭羅近溪先生文鄧元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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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越之學興指獨知為良即良知為聖使人一洗其
支離眩騖之習内求諸心可謂尤切固者為之惑心在
内以人見之知為知以耿耿之小明為明而不通於本
葢二三傳而失者益逺至先生實始悟人為仁悟同人
為為仁以良知為覺以三界一心為大覺指恕之端即
舒鴈舒鳬同群樂生皆歸於仁體指仁之天即旅行羣
宿訢訢依依並暢其本心論赤子之心則胎娩乍分初
與母離即哇哇一啼直明其不忍論未發之中則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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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樂未有交接即平懐一種深信其冺然於是標孝弟
慈之真心貫通乎家國天下謂仁淵浩為在我和光於
日用人倫此先生之學所以為獨見其大不離於宗者
也彼及門之徒即心自信信心自足或乃流於猖狂自
恣甘於隨俗習汚者固為滯其言筌而離迷於本况世
之人即江海之混混而疑其深廣即形影之妍媸而訾
其鑒照者又豈足與於先生之真哉元錫未冠及先師
先友從先生游四十一年於兹矣自冣初發心謂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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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招徠引翼業萟植之為町畦中之蓀荃迨大圓鏡智
現諸影像彼是厯然終并包之為藥籠中之薑桂葢先
生所以造元錫者時其煦嫗時其捭闔欲羅之於範圍
在元錫之所以事先生者時同所同時異所異以自輔
於助我迨於今夏過余衡門晏晏晤言曰惟心源君言
及此予心釋然指乾坤之二體為兩曜之髙懸一飯三
遺起坐留連而何悟中宵綢繆之語即終生永訣之談
也耶霏雪冥郊走哭一奠絮酒隻雞有淚如霰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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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畫眉辭王世懋/并序
 友人俞仲蔚有鳥曰畫眉畜之廿載竟以老死籠中
 斯亦禽理之異致物情之永終已詳夫詞人之賦鸚
 鵡鷦鷯舞鶴之倫皆托物以喻情非夫情生於物者
 也若兹禽之依人以周旋而見憐方之人理同於乆
 要葢仲蔚悼亡之作厥亦有鍾情之實焉余乃哀而
 和之辭曰
惟越禽之翾利兮擇深林而知止懐好音以長鳴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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脩眉而自喜始尋聲以蒙縶兮終縁巧而被齒匪林莽
之無思兮翳主恩之足恃爾乃籠以朱檻被以翠幬峰
竒石而介嘴盎清泉而潄流苟飲啄之惟時雖摧翮其
何尤感鴻恩之優渥忌鷃質之㣲眇既騁辯以載睨亦
安居而思擾寄身樊籠之内抗聲雲霄之表竭音容以
進御罹寒暑而忘老嗟竒質之易凋獨何德而乆處雖
經玩於耳目難終假其毛羽尾翛翛而就頺聲啾啾以
含楚猶翕翼以向人似懐德而辭主驚絶響兮雕籠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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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挂兮在壁初悵怳兮若聞既杳㝠兮自失悵詩腸之
獨在兮凴鼔吹而誰即傷眉嫵之不作兮望逺山而無
色嗟乎夫臣委身而䝉遇鳥依人而被憐養無譏於在
梁寵無累於乗軒盡筋力於垂老委命運於終天吾將
以方螟蛉而不足亦寜與蟪蛄而並年
  祭南京禮部尚書孫季泉先生文何良俊/
古人有言曰士為知已死又曰感恩則有之如已則未
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古人所以拳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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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者何哉葢亦感知巳之盈前痛如巳之難遇也某/
自束髪誦法孔孟然屢不售於有司遂歸卧海上閉門
却掃惟托交於古人不求知於當世如是者三十年癸
丑春始以常調謁選於天官時先生為天官侍郎良俊
素無根祗之容於左右先生識其文於衆人之中以為
此子能為史漢文至口誦其句於公卿間及丁巳秋先
生擢大宗伯而南良俊時去官客南都以所業為贄先
生見其文以為絶類王槐野夫槐野先生嘗署留院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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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經事之其人氣葢一世心雄萬夫文章自康李以來
罕見其匹實百代之選也然世猶言其持論太髙若良
俊僅守章句纎嗇委瑣其視槐野特么麽耳先生欲長
其聲價乃過為此語雖浮於實然士大夫亦稍稍以良
俊頗能為語言者又良俊自少好讀史傳欲攷見古今
成敗之故及魯仲連酈食其輩倜儻之籌畫故光禄卿
前大周趙先生今沃洲吕先生引與論事常至日晏頗
采其言以為可試於用今頭顱種種皮骨僅存知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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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但自廢於聲樂杯酒之間非故欲爾正自不得不爾
先生不以為狂而棄之正以知其非本懐也先生卧病
嘗經歳謝客獨良俊往輒呼至便坐與語良俊恐坐久
勞神數起求退先生曰古人言病中與相知共語勝於
服藥數日不見得一談殊快不苦也故未革前數日猶
在榻前商較文藝移晷始出然則世之知良俊孰有如
先生者哉先生尊公忠義貫日月先生徳業彌宇宙諸
子聲望著朝野故先生之病人有為先生憂者以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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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太盛也良俊曰不然夫古之觀人稱器宇以其大而
能受也今先生如萬斛之舟所載未及其半且人富貴
之後但加摧殘更無培養今先生日斂其華而壅其根
庸何慮乎然竟以不起豈先生為天地元氣造化恐其
太洩乃一翕而聚之耶及先生既沒人有惜先生不至
上壽者良俊曰世之壽孰有如先生者人謂顔子夭不
然夫當春秋時天王之宰與列國之卿相何限今史冊
所載者幾人葢今日死而明日聲光隨滅若顔子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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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在也今先生有髙世之行可以垂世者數十先生感
忠烈公之事每遇誕辰輒閉閤卧不舉子弟之觴太夫
人年近百歳先生色養如嬰兒先生事其兄伯泉甚恭
官至卿貳猶侍坐若侍嚴父先生位登八座猶躬素士
之節不畜姬侍不近聲樂不治垣屋計其産與忠烈公
時不加尺寸先生處官勤慎雖毫髮不敢忽先生仁而
愛人其接人無貴賤大小而必以禮先生文章髙一世
然人有一字之善必加奬勸常為推轂先生平居人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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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見其喜愠之色先生尤不喜聞人過客有道人短長
者輒不應亂以他語夫人有一於此猶稱賢士况兼此
數者即謂之髙世之行非耶由是言之則先生文章在
石室功業在太常恵澤在人心詩歌在里巷傳播雖至
百世猶不朽也今之仕宦沾沾自喜茍得轉一階即自
矜眩者縱位至卿相算及百嵗其壽孰與先生多獨沃
洲先生曰季泉公仁人愛士但不曽任事一行其志為
可惜耳是盖深知先生者良俊感知己之遇况當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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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敢過為飾言以取欺謾之罪故直披胷臆所謂亡者
有知使言者不愧惟先生在天之靈其昭鑒之哉
 
 
 
 
 
 明文海巻四百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