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52 明文海-清-黃宗羲 (master)


[463-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文海巻四百六十三   餘姚黄宗羲編
  墓文三十五
   忠義
  周蹟山墓誌銘王慎中/
士有奮微起陋立人本朝沾一命之寄無當世之責而
懷憂世之心無正君之任而愧衮職之闕亦其志然也
然而慮過其身之所居言踰其位之所守則有思出其
[463-1b]
位行越其思之説出而攻之慮過其身慮未遂而身逢
其殃言踰其位言不行而位貽其危則有徒喪其身無
益於君之説羣而誚之夫使身違其責而皆逃其憂位
非其任而並諱其言猶有當責受任者也若夫畏逢殃
為不濟而全其身懼貽危為無禆而固其位則是莫有
憂與言之者矣彼為思出其位無益於君之説者豈誠
其心之所然哉隂持全身固位之私計而陽為是説以
自解脱耳議論不明於世而節義不立於朝其説葢由
[463-2a]
此夫君仕為户部主事在朝六品官耳督儲視𣙜有可
舉之職㑹計當出納平防範謹勾稽詳君既能其職矣
而憂盛世危聖主蒿目怛中常若一日不能安食而居
於位者其志然也君以言獲罪偶斃杖下其心固能不
悔也君天也安所逃之受死如受命為東西南北之行
亦事之所不得逃者也而余有以知君之無悔者君居
家孝與兄弟友與人交信而能敬為户部始監草塲繼
督徳州倉儲後𣙜崇文門商税皆利權易染君絶無所
[463-2b]
近如置玉湼中漸而不入其白皜如也菲衣糲食挾冊
吟誦不安舊聞思廣所業於世之賢人志士口講神注
雖不能盡交意常以為向而謹趨捨慎操術卓然必為
君子矣其應詔一䟽冀以微誠感悟非為求死也主上
怒其越職過直薄撻示儆非欲其死也而君不幸死葢
命也使其杖而不死其憂當益切其言且益多必不為
少挫以敗其志或守封疆備障圉患至禍及必能以身
狥職不茍免以幸其身此余所以知君之心而斷其無
[463-3a]
悔於當日之死也君姓周名天佐字宇弼泉州晉江人
嘉靖乙未進士娶呉氏女三人以兄天正之子日暹為
後上疏逮杖之日為辛丑五月六日下詔獄兩夕卒五
月八日也距生正徳辛未二月一日為年三十一耳其
仕不久其年不永其學專鋭而方進其行勤修而日敏
進而未見其止勉而不及至於成獨其志皎然可知也
憶君喪歸時余友人毘陵唐君順之寓書於余曰不可
使周君無傳子以文名世周君又鄉人也子必勉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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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唐君之教不敢失而君之父封主事公琅以状委余
曰貧不能𦵏亡子頼諸當路之賻與縉紳之遺買地後
市之里寶葢山之麓穿壙堅密将以是嵗甲辰十一月
十五日𦵏矣願有誌余不敢辭予惟唐君之不欲君無
傳也亦偉其言而哀其死也余誌君之墓獨論其志詳
焉庶世之求君者不徒偉其一疏而哀其一死也然以
余文之陋如此知不足副唐君貽書相勉之意而有孤
封主事公之託矣其何以慰君於地下耶銘曰以為如
[463-4a]
是而可以死耶非君憂主之意以為不可以死耶亦所
以明為臣之義以一死為足以傳耶則君之好修不止
於是以為不足傳耶則其節已昭然而若此
  張毅齋墓表王慎中/
議國之大事而處其禍之必至幸則其議行而國享其
安而其處之也為不中之言不幸則事及於禍而其言
中䝉國之大難而矢其身之必捐幸則其難濟而身獲
其利而其矢之也為不踐之盟不幸則身及於難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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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踐前識足以决議而節不副竒節足以狥身而識不
豫此力之不可兩能者也有兩能者矣職及於議而不
當䝉難之役則思復濟以死而無由身從於難而不在
揆議之列則欲先闗其忠而不得此又其事之不必兼
盡者也若夫始及於議卒䝉其難至於言中而盟踐其
亦仕者之不幸矣以其不為徒死而可以有傳於世則
人猶将幸之仕於人國者至以此幸其傳亦可悲夫其
人雖幸而其國有大不幸由其國敗君出故彼有以著
[463-5a]
節而成其名也國大不幸而死者以其自不幸為人幸
之死者有知决不以人之幸自幸矣身之不幸而大幸
在國卓然効死之節獨以國完君復而揜其名使人不
得以其傳幸之於不幸之中宜若又不幸焉惟其大幸
之有所存死者之心宜不以為不幸也正統己巳嵗值
額森犯塞權璫王振實倡親征之計以誤廟謀車駕戒
發備百官以從而刑部之屬以主事張公塘應詔公首
率同曹具䟽極陳萬乗不可輕動而深斥近奸獻計之
[463-5b]
非其言甚危卒不見省則慷慨從行不處家事而去家
人固問曰君出與出君入與入何問焉師次居庸時倉
卒出師士無宿偹而紀律尤不整公策其必敗三䟽請
還蹕為權璫所阻不報及土木而難作車駕䝉塵公誓
不獨入遂死之已而犬羊悔禍化逆為順羣執覊絏御
銜橜奉車駕還都鑾鈴不爽節鋈靷無脱者而國勢尊
鞏曽靡障陴戍壘之隳葢國之大幸也嗟乎公始議見
沮而後六師輕出師已出而再議見沮而後輕入邊地
[463-6a]
方事之未然其慮審而憂深而言絀於不省使晉臣慶
鄭懷違諫廢卜之怨且快於君止以實其言而公之在
仕黽勉職業守潔而行髙仕十三年猶為主事而髙官
厚禄以寵於朝者何限使衛之士大夫當之必有使鶴
之詬公獨踐必死之盟畢其身以殉所事之重不為茍
遁以求全嗚呼可謂烈矣然亦何其不幸也以彼其烈
而人之幸公而傳之者當與庾珉王雋辛賔李若水同
其傳然今之講慕公者自不得以與四人者同談而他
[463-6b]
人之記者亦不當與四人者同書則以國完君復列其
事無所當而名因為之揜也公之存不為晉臣衛人之
詬而一意於國死而不冺誠知國完君復方且慊其期
於安國之本懷與存君之初志烏以名不得列於昔之
死君者之間為不幸哉噫此公之心也公沒百年某始
從公之族孫鄮西君謙得聞其事相與歔欷慨歎想見
其烈而予又有感也予嘗觀國朝故事竊窺英廟實録
載扈從死事之臣已遺公名所謂事烈而其名揜為不
[463-7a]
得與昔之死君者同書耳其事固當書也孰知其身死
而事不存已不得在史氏記則其名殆将沒矣此吾黨
之所宜圖也於是張君出故都憲王節齋公小傳以示
予曰傳以藏之家墓上有石不可以不識也葢公沒既
久而其子撫州推官圭始歛衣冠而𦵏焉濁墨形魄公
既决棄不復顧懐齒髪骼胔化為朔陲之驚塵以從飄
風其混於砂礫委蔓草而啖烏鳶皆非公所恨惜其魂
氣之清英昭爽必且飛揚悽愴睠故都而棲舊里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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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之潔荘而常遨遊於鄮山甬水之側則亦何以異於
全歸而深藏於此年運而往木拱且抱虆葛施石而狐
兎穴室牧豎樵子頑懵不靈将有箕踞嘷跳於其上而
睨草木以為薪槱之資胡以嚴往烈而象幽光寕獨其
家孫子之慼且愧而己惟刻詞於石以表於其阡庶其
免夫予謂公之魂氣既常棲遊於茲阡土魍木䕫猶知
呵庇崇䕶而不敢狎而永免於岡陁石泐之患然以其
烈如此而事已不在史氏記才及百年而昧陋如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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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張君以告則莫由聞而藏衣冠之域又當絶去城郭
在遼墟榛莽之間鄉里後生與四方之遊客有講古尚
友之好者入其境登其山而不知有斯人之墓忽焉過
之而不致其肅則無以告之者之罪也至於時移事改
此石幸不顛踣或不幸而仆猶不為風霜之所剥蝕訪
古之士或得之於䝉薈蔽翳之中模而傳之復出於人
間雖史氏所不記而一旦震耀喧詫播為竒聞異蹟卒
可以補其遺而終以不歿於後則吾黨之所圖庶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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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益於是為撮其事而論其意書以授鄮西君使歸刻
焉而表於其墓
  王東華墓誌銘羅洪先/
天其有意斯世乎必生任事之人維持而倡作之生平
所期率汲汲於吾身是非利害之外幸而學焉斯聖賢
其歸也不然意氣激發猶當雄偉豪傑振越一世而天
下治亂恒必頼之吾嘗持以定士品而莫有信其然者
往年嘗晤東華王子袁御醫所當是時王子為進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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纔弱冠色潔白若氷雪竟日不一接語後十四年王子
棄廣東兵備僉事東歸過余慨然身相許為語在兵科
時募兵山東曲折與兵備嶺南諸事甚悉其後數以書
問又三年為丙辰倭擾海上漸入温官府熟視不知計
王子主族議練鄉兵待之其年十月倭渡南溪入蒲洲
殱之於上金斬首十有六擒十四人㧞其脇虜八十人
還之鄉明年復殱於梅頭斬七首自是倭畏永嘉塲不
敢犯永嘉塲王子之所居也戊午四月六日倭至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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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伯祖散官沛死之王子憤曰所不能戮力復沛讎
者有如此海次日斬二首擒七人而他苜數千方圍樂
清十四日王子納其家郡城十九日兵備袁君祖庚來
告急遂移袁寕村以便策應其日㕘将張鈇來附是時
倭圍郡甚急袁請援以張並進王子許之凌晨簡輕鋭
從間道往日昃伏起金嶴遂遇害當變作時手猶射殺
數人張兵相視甚邇無一捄者倭以鄉兵少之不知為
王子也總督胡公宗憲上死事於朝詔贈太僕寺少卿
[463-10a]
立祠郡城廕子世襲百户已而當道聞状為之黜袁罪
張以伸王子則何及矣嗚呼當王子為兵科為兵憲以
兵死死職也今死温何哉夫金不彈雀尸不代庖此易
知也出門反顧誰則無情且儒者之論多主委任權力
而敵愾弭亂率諉武人即任職者猶且以此藉口彼肯
營其所不及乎士大夫居鄉豢養驕惰臨事則髙拱緩
頰譙責不至議者方以持重歸之王子計不出此而所
汲汲乃在吾身是非利害之外嗚呼王子其有大不容
[463-10b]
已者乎或言王子有母在郡郡圍則母危王子殆死母
也嗚呼是或然矣使無母其遂已乎王子其有大不容
已者乎王子既殯西墩其子如圭自為状走使不逺數
千里索余為銘且曰先君靡日不言先生幸卒憐之余
持書泣曰余後死矣忍不為銘按状王子名徳字汝脩
少英異有大志舉丁酉鄉試戊戌第進士庚子授東昌
推官善治獄廵撫曽公銑壮其人已而見纔弱冠乃更
改容嘗署髙唐民病汲開北門便之鑿土得石石文有
[463-11a]
曰北門開王徳來人語為神辛丑臨清外城成以督工
陞俸一級六月丁父憂丁未補大名㑹河南盗掠湖廣
貢金衆疑在滑且指四人姓名為證有詔逮捕王子聞
之自府趨滑騐状無實執弗與河南将上奏未幾得真
盗京師遂釋四人滑立生祠祀焉自登第至是十年不
遷不知榮進比滿考㑹選臺諫乃與沈君束堅不赴考
為當道所亷授户科給事中二旬上疏言時政所忌上
不加罪旋主光禄罷無名費財三月省四萬餘金庚戌
[463-11b]
北敵入冦條陳十餘事首議開北門納奔民平通太二
倉米價活諸餓者夜半遣中官至家傳㫖允之無何募
兵山東軍資乏懼不足數則假便調簡民兵直以償之
易其名曰義勇兵始大集是時詔下特舉才望格於議
出為廣東按察僉事兵備嶺南至則以身率海兵鵰勦
村堡動至數百十人飲食兵器呼吸立具蠻寨惴惴莫
測次第就降㑹英徳民兵盗庫金為海兵所獲知縣呉
希曽畏罪反坐海兵爭之不得遂引疾棄官不悦者劾
[463-12a]
其擅違竟罷職異時王子所語募兵與兵備即此兩事
此兩事在王子尤不甚竒其居官亷慎過於處子執古
喪禮不眩時俗在諌垣嵗餘凡四十疏詞極剛懇雖至
忤人而其人喜怒又足以張禍福曽不委曲少狥其意
生平所期惟知進則澤被天下退則福及一鄉以必不
負此心為主葢有人視以為無益而己在所必為人或
以為可緩而已不容以朝夕者惟其氣極憤烈而和易
藹然出於天性赤色厲聲未嘗或及僮僕嗚呼是果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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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死乎王子自五代世居英橋宋有諱惠者以長厚望
於鄉髙祖毓曽祖&KR1256祖鐲父浥號橘泉以王子貴贈文
林郎直𨽻大名府推官母林氏封太孺人娶邵氏封孺
人子二長如圭府學生次汝璧襲百户女四長適禮部
儒士張鳴球次許項光祖二尚㓜王子生正徳丁丑閏
十二月十二日午時卒嘉靖戊午四月二十日申時年
纔四十二銘曰孰不愛親而殺其身徴之聖人聖人曰
成仁孰不愛已而輕其死告之天子天子曰勤事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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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激嘗恐罔生謂非天與其成則既見之躬行事之可
為尚不止此惟其心有不已夫是謂之志士
  何孟循墓志銘羅洪先/
武皇帝朝瑾彬相繼用事縉紳往往以諫死議者以為
於事無益徒累聖徳非人臣所宜或謂死者多縁意氣
皷動遭觸不幸實非得已自兩説出縉紳競慕持重以
脱禍人亦莫或非之於乎若何孟循之死彼又何説哉
彬方導上南廵禱祠名山取道魯衛淮徐江漢中土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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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而是時寕濠才謀以侍子入朝倚彬内應比詔下彬
幸得便窺伺乃為危言撼衆懼其中沮衆亦相視揺手
戒莫敢出何語甚則以諛言媚彬彬氣益盛兵部郎中
黄鞏翰林脩撰舒芬疏入諸曹稍稍踵之武皇帝怒罪
鞏等彬復揚言鞏旦夕且死冀以脇衆孟循業已隨衆
入疏力言淫祀無補敗亂辭極愷切且曰萬一宗藩藉
口奉迎潛懷不軌則福未降而禍已萌葢直指濠不諱
也彬畏事泄不以進御孟循性復謹黙恥矜伐人亦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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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知者至是慮衆為彬所脇又以鞏罪叵測復與同官
林大輅蒋山卿乞自今罷廵幸勿為左右奸佞䝉蔽鞏
等無罪願特寛宥毋使後世有殺諫臣名不爾臣與同
死彬既欲杜衆口聞是言愈自懼則更四出機穽既下
孟循等於獄隂使衛卒多方拷之復嗾其黨指劾言者
懷奸訕上無人臣禮武皇帝信之益大怒榜示朝堂毋
得效尤遵等獄上被㫖荷杖暴午門外五日杖五十罷
遣彬自請視杖杖者素視賄為重輕至是密受彬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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賄又不至杖視他人嚴甚而循體故羸又憤所言不逹
而瘡潰骨靡不可復療越二日竟卒正徳已卯四月十
九日也邸舎獨僮奴何安一人當草疏時安覺之前持
哭曰主君縱不自計獨不念老親㓜子且今又垂空囊
耶孟循執筆從容曰無多言歸見大人為謝萬死罪兒
子令勿廢學足矣草疏已書託鄉人太僕卿周金編脩
陳沂後事語不少亂葢是時一子世守方九嵗孟循生
成化丙午二月十五日年止三十四孟循既卒南廵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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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竟寝嗚呼若是者果不幸遭觸耶果無益於事否耶
孟循自㓜無他好垢衣糲食不見顔色性故寡合不能
與富人游父嘗令學賈心厭之願去賈為儒或言禄命
不利則憤曰儒固有利不利耶正徳癸酉舉鄉試甲戌
舉進士吏部尚書陸公完聞其名延為子弟師未幾當
試臺諫獨引疾弗出曰吾不可資人以進丙子始拜工
部營繕主事明年𣙜木荆南故事多昵奸胥踵弊承訛
嵗增羡以自潤甚則筭及尋丈商人苦𣙜過於虓虎孟
[463-15b]
循更置一切以亷率之無何出羡千金左右勸以獻績
怒斥之曰來者将何繼耶乃下令商自百金减筭三之
一風水敗貲弗筭以羡足常數但令相等入筭者手實
數自摯之藏郡帑數日㑹所入數以等减筭其或越貨
敗令及私謁者沒入之威惠並舉至今守為𣙜令比去
𣙜行李蕭然卒之日貧不能殮待賻而後棺也嗚呼人
莫重於愛生所資以奉生者勢與利也非位不足以據
勢而利之所在必貨賄而後通二者不可驟至而身之
[463-16a]
不存又莫得以享其成夫然後死生旦暮之際不得不
繫於情矣公於臺諫司𣙜若此是其處世真若飄風浮
埃栩栩然無所仰藉故進可以遂志退可以逸躬此其
素定有不俟决裂於臨變者而豈計其得己否耶人言
南廵之諫惟户曹不與工曹三人外他皆聫署以進有
避而不署署而不往往而復規避者問之曰吾親老也
不然則曰未有後也於乎即使無二患矣自顧奉生之
資有不盡享其能决裂於臨變乎即有不幸遭觸與孟
[463-16b]
循等幸使不死其竟無優劣矣乎此可以論孟循也孟
循名遵其先呉江人洪武初以閭左徙江寕髙祖文廣
曽祖澄祖瑄通星占厯數學天順間徴補天文生令通
籍欽天監以季子鉞貴贈監察御史父鐸母王氏孟循
被杖時鐸與家人墓祭歸有鳥悲鳴而前心異之比抵
舎聞工部有以言獲罪者鐸長號曰遵死矣夫已而果
然其素信於父母如此孟循以卒之年十二月二十四
日𦵏江寕徳安鄉梅山村之原又三年辛巳今上即位
[463-17a]
褒先朝死事臣誥贈孟循奉議大夫尚寶司卿封鐸如其
官母與妻狄皆宜人遣官諭祭其家録世守為國子生
又十六年丁酉應天府請於禮部起祠祀之而世守自
刑部主事擢判臨江府為政有聲三女適嚴時㤗金旦
徐某皆士人世守二子應謙應豫又已漸長昔之逃死
者泯泯焉爾於是人始以孟循之死為榮然不自知其
見困於奉生則又安知死之榮辱與榮辱之所為辨也
臨江使人言曰昔世守㓜不能共大事致墓石有闕典
[463-17b]
幸有以惠之余嘗忿議者之言不逹於死者之心也因
志墓備書之於乎聞者其毋以余言為無益也乎銘曰
謂死為足重耶人之死不必如公謂死為不足重耶非
公死不可以風有慕公者求其所以其榮與否在其後

  陜西富平縣知縣定五王公墓誌銘張同徳/
萬厯癸卯七月十六日丑時富平令定五王公卒於詔
獄再逾月喪歸於汴從子職方氏損伸卜塟於卒之明
[463-18a]
年三月十日則為公状挾而過張子請志若銘張子覽
状悲曰余於富平公之卒也匪直為志士恫實深為世
道悲世道汚隆闗乎士氣今之士氣何如也自言利之
臣得信其説中使採山𣙜市擁傳四出使者四出而百
姓無寕業百姓無寕業而監司以及郡邑長吏多不得
其職於是賢者䝉死守官以狥百姓出其身而犯不測
駢首就獄前後相望士氣摧折無復振矣悲夫悲夫定
五公者吾鄉所稱賢豪負意氣者也諱正志字淑明父
[463-18b]
諱中逵隆慶戊辰進士為黄縣令祖諱琇嘉靖癸未進
士為名御史終官按察司副使世以清節著聞定五公
舉萬厯戊戌進士初仕為陜西富平令公治富平要在
抑豪右撫善良不能為人頫卭邑中權貴及大猾莫不
心慴强項令不敢犯其孤弱則恃公袵席之不至阽於
流亡是時中使奉命監礦税者徧郡國天下騷然闗中
為虐尤甚富平部中羣聚亡頼及富人怨家多附中使
翼姦而修睚眦豪奪民財以為利廹脇吏民榜笞爇刺
[463-19a]
體無完膚多至死者指富家某墓田某舎有礦金動即
發屋椎埋以相煽嚇必收重賂乃舎去百姓絫息重足
朝夕不能自保公盡捕部民從中使為姦者收治之姦
民亦隂持縣事以求中公公持之益急中使怒望公愈
深公奮袂曰縣令受命天子拊循百姓今吾百姓為奴
儕所魚肉安用令為令在必不忍使百姓坐困今日之
事令當其咎吾豈為一身惜而致天子失百姓心乃疏
列中使大罪三大端指其貪利虐下違法欺君利歸羣
[463-19b]
小怨歸朝廷當明正其罪以慰人心疏上中使心悸乃
誣訐公阻撓礦税公遂得罪有㫖遣緹騎械逮公公聞
命怡然曰吾為百姓請命天子其濟百姓之福也得徼
君之惠以布之下臣何敢言功不濟百姓之辜也余奉
職以死亦且有辭以謝天下復何憾㫖下之日兩臺監
司及兩中使具在督撫謂緹騎曰械具姑少緩俟入都
傅之公不可曰天威咫尺不違敢不伏辜且指兩中使
罵曰奴儕虚辭枉上殘虐善類吾固不愛一死異日天
[463-20a]
心開悟奴儕無遺類矣抗首舉械具擊兩中使兩中使
氣折而出既至都下榜之數十繫北司獄公日取羣書
誦讀不輟左箴右銘遍於壁户所著有定性諸説居二
年竟以疾卒初公之赴獄也夢黄縣公招之去公不肯
曰姑待之卒之兩月前公夢遊一神祠攝其魂覺而精爽
迷散復就寝往索之乃蘇中備王某亦以事繫南司獄
與公素未通姓名忽公以手劄通問王持之大痛五日
後與公相繼卒公初病即與同繫者訣翌日竟不起豈
[463-20b]
其正直之氣歿為明神神固啟之耶公賦性孤介好為
振厲之行少時早起適塾師所見遺錢於途不顧而去
既舉孝亷家貧甚公事一亡所干謁郡守蘄州劉公知
公貧適有豪家坐法劉公欲寛之則令持重貲為公夀
而私有請焉公遜謝卒不受也部使者及藩臬郡邑大
夫莫不重公人有過輙面折亡所少容人皆憚公或稍
引避公益喜自負以嚴見憚讀書至忠臣烈士即忼慨
泣下心私嚮往之卒以是及禍距生嘉靖庚申十月二
[463-21a]
十四日卯時得年僅四十四娶楊氏無子從子惟佶為
之嗣嗟嗟自古宦寺之禍至為惨酷陳蕃竇武躬總大
政典禁兵卒不能祛除而及於難况其下者乎其罹禍
曷可勝道哉或謂明哲保身當與時委蛇然志士發憤
畢誠何所不勉夫中使虐熖方張當事者多選耎而不
敢攖公豈不知言出禍隨顧露章發姦身當其怒雖其
激昂峭直未必盡軌於中行然大節凛凛甘隕其軀以
烈其名可不謂賢哉使公之説得行則天下礦税之使
[463-21b]
不敢肆其暴而困敝之民亦得少息肩乃幽繫圜土愠
衂以死世莫不憤公之寃而悲其志乃其論䟽具在讀
之勃勃有生氣公也其不沒矣銘曰寕剛而折寕隅而
缺矯矯富平抗志砥節百年等死纎若鴻毛死而蹈義
巍彼山髙烈操清風世徳作配光於士林無沗厥位微
軀易捐榮名是寶赫奕千秋以當夀考𤣥壤封之職方
氏營之諫大夫銘之公實寕之後有作者於繹思
  徐太宰行状陳子龍/
[463-22a]
冡宰徐公者諱石麒字寶摩浙之嘉善人其族人有别
居於南畿之青浦里者公就試焉補其邑弟子員故又
為青浦人其世系具家乗不具祖曰畫泉公某考曰心
虞公某皆有隱徳以公貴累贈至太子太保心虞公生
三子公其仲也公少頴異心虞公愛之自授以經八嵗
能通大義九嵗善屬文及稍長舉子業已傾其曹而公
性倜儻羸秀多能顧沈冥天文樂律兵陣之書靡所不
洞曉家日貧而嘯傲自得慨然有𢎞濟之志於科目泊
[463-22b]
如也至贈太保公沒服除始為諸生年三十餘矣居久
之舉戊午應天鄉試舉之者忠端黄白安先生明年試
禮部罷歸而同年生某歿於途公為製朋友之服經紀
其喪甚至公復以女妻其遺孤同郡義之又三年壬戌
成進士授工部營繕司主事司節慎庫國家水衡錢慮
無不與中貴人相綴連前後筦庫者或與交通共乾沒
為國漏巵而是時逆奄賢初用事勢張甚屬視諸曹郎
顧方欲得政與南司爭時時察郎署中賢才有聲者以
[463-23a]
禮下之茍當意即得美遷以示恩示重其所以羅致公
者至再公方嚴自處不少顧奄始不悦當是時光考陵
園未竣而奄方興三殿之役欲自以為功督責甚急帑
藏不繼公累疏陳便宜期於省浮費蘇積困奄既格不
行而浚削無己每請公必以令甲折之故事每嵗納内
員靴料至費縣官不貲蠧至鉅萬是奄賢欲以惜薪金
錢借支己得請於上而公猶固持之遂大忤奄意大獄
起楊左諸君子相繼瘐死坐贓累千公之師黄忠端亦
[463-23b]
在繫時支蔓鈎連道路以目無不引避倖免而公獨首
約同里為魏忠節公償所坐黄先生所受誣差少公獨
為稱貸上輸冀出之若盧較事者以報奄奄深銜之益
思所以中公而㑹戚畹王昇等矯領賜塋塟金公疏發
之下詔獄奄即属昇子國興造浮辭誣公冀反噬詔并
訊公條列昇父子罪状甚著白奄不能絀事得解然猶
罷公官以歸人尚為公危懼公曰我惟守正俟命耳何
畏隨以太夫人喪廬居得免復命及先帝御極誅大憝
[463-24a]
召用諸去國者公與焉凡是時賜環起者無不立躋華
要而公恬淡不競久之始補南祠部郎無何改吏部文
選郎滿三載㑹乙亥當察京朝先帝知公亷正諭廷臣
云留都去輦轂逺聲聞易混欲繩違舉過澄清流品必
得端直之士主之已而特㫖改公為考功郎主計典葢
異數也公感上知遇益自勵精别淑慝不狥親故一二
有大援及負聲望者皆屏黜不少顧時南冡宰為建徳
鄭公大賢素重公可否無異故益得發舒而是嵗南計
[463-24b]
為從來所未有既而被斥者知其至公亦不能怨也舊
例考功計事竣即擢京卿以叙勞時烏程當國惡公斥
其私人託他故特勿予久之始升尚寶卿尋轉應天府
丞攝尹事尹事最劇而任者每自謂位列九卿不甚親
細務如有司往往委事參佐公探擿鉤較不少懈使十
餘吏抱牘左右决之無不精暢民翕然稱焉惟恐公不
得真尹者京兆試士例丞主之南都士習囂公日率而
紏䖍訓誘之進其秀彦與之揖讓一二敗類者屏之郊
[463-25a]
遂㑹賔興公所取士異等十五人多得雋者一時以為
盛事云公攝尹半載所興革利害不可悉數尤傳其振
驛困一事天下郵傳多凋敝而江東尤要衝輶軒往來
既不絶而諸臺使者吏卒軺傳徴發絡繹即無不虎冠
豺聲奉符持牒斥叱驛吏如輿臺每班馬而釋之索重
賄始去少不當意則箠擊之或斃道路故馬户之役最
苦馬户者非素封之民則髙貲商有司所檢報者也其
人既不閑牧圉而畏見吏勢必僱更無籍者代之此輩
[463-25b]
衣食其中往往與吏表裏而恫喝其主費無限故一麗
此役無不破産南都空虚民貲無滿數萬者職此故也
公議以額設之糧官為募人牧馬供用可悉罷僉報遂
列十二條或移御史臺或上請著為令又蠲尹所設紅
船座價九百餘金以厚其糈復以二百金協濟江淮驛
俾接應疾置抵驛下於是厯世童困之民咸慶更生而
傳車亦無留滯之患矣戊寅春大司冦鄭公持法平以
鑄局屯荳二事讞决失上意下於理鄭公海内耆徳而
[463-26a]
上方震怒不測百寮趦趄無敢言者公適入賀元㑹因
極言主上嚴行峻法上下不交漸成釜鬵故上天應之
以災三時不雨大可省懼且清直大臣以執法頌繫上
累聖徳䟽上人咸為公危之時宰揣摹上㫖擬用重典
以懲言者越三日上御門畢忽召羣臣申飭大要以非
不知司冦清而清固人臣分内事安可自恃析律執法
今念其老姑釋之因戒諭羣工數百言皆上所口占越
二日傳宣中外懽頌葢國家故典鮮有於御門之日宣
[463-26b]
諭者即上所逮治大臣未有六日即釋去者天下咸仰
先帝之明而嘆公格君之深也公自元年由廢籍起厯
官在南十二年至是始召入拜左通政轉光禄卿上鋭
意於治力崇節儉至有終身布蔬之諭而食監供具積
習久概多浮汰中貴人每嬲之謂帝王家事大烏用書
生屑屑較籌為公弗顧也釐奏諸冗食可罷者罷之可
省者省之以成君徳寛國用上悉嘉納焉晉通政使先
是上雅尚綜核兼採聴聞布衣上書之路游光友㑹之
[463-27a]
徒馳騁闕下叩銀臺門或獻策求用或有所告攻訐往
往得售其説倒置無等主者遏之則噂&KR0689反唇至挾持
語不可忍公計此輩非可以勢格也日進其䜛説者就
其封章句駁而字比之析之以理繩之以法使窮於辨
而悔生焉葢洶洶而來俛首而去者十有七八矣其必
不可曉諭者則移之各臺使自為理不輕以上聞也故
自公作納言而告訐之風少息上亦不以此病公無何
遷少司冦攝御史臺署部事時貫索恒滿公日夜閲積
[463-27b]
牘凡三月而出滯獄萬餘得活者無算至有以欵陳新
甲事誤國者其人雖在禁自負得上心多奥援公立傅
爰書遂至棄市海内快之晉大司㓂葢自陽羡再當國
頗能推廣上意進一二舊徳收物望然其人儻&KR1733好諛
其於君子陽浮慕之而小人以非道進者不能拒也以
故天下日益亂而君子亦不能久於其位自公為納言
少司㓂時相君時致欵洽示接引公落落若勿知也者
而㑹上欲廣輔弼召九卿以下面對公獨辭以疾於是
[463-28a]
上有所爰立有所嚴譴而天下咸以公淡於榮進相君
亦稍稍知公薄之矣及公正位爽鳩未幾而有熊姜二
給諌之事當是時方以邊警大嚴上甚憤怒而外庭浮
薄之徒有江南北分黨之徒上微知之因出中㫖諭羣
下毋結黨而姜君埰上言黨非盛世所宜有不知陛下
何所見而有此諭恐啟奸人窺伺端上震怒而熊君開
元新從謫籍來極論時政微及元輔則上意已移而難
大臣并予杖下獄御史大夫劉公中丞金公咸以廷諍
[463-28b]
譴去公復繼之大要以國事至此奈何以喜怒塞言者
路上弗聴公竟以此去國然臺省交章以為公老成不
宜去上亦時時念公語諸大臣有總督本省之議議未
定而西冦益亟公旦夕遣幸官偵探至廢寝興已知漸
逼畿甸痛哭竟夜質明遂為文檄同志起義兵悉呉越
之甲北首赴難題曰當哭文多不載不十日而鼎湖之
問至矣公一慟垂絶絶粒者數日己而曰徒死無益當
圖報仇然後見先帝於地下耳遂定繼嗣嫁二女悉遣
[463-29a]
姫媵厲必往之氣枕戈投袂履及於窒皇見者雖懦夫
無不感動未旬日而𢎞光帝監國尋即位起公為右都
御史旋晉冡宰是時南都草創天子恭黙中貴人勲戚
外鎮互相附麗政柄不一請託公行公單車就道幹僕
不過三人至即居公署中門無私謁嶷然獨行其意諸
司所呈無巨細必親自裁决或批駁再四務當乃止因
條上七事一曰定官制以肅體統二曰慎破格以養名
世三曰行久任以臻實効四曰慎名器以端士習五曰
[463-29b]
嚴起廢以維國法六曰明保舉以儲真才七曰交堂亷
以銷朋黨又以年例之設所以佐計典之窮自更例轉
為優升而優劣莫辨勸懲兩疑矣事雖報可而中所陳
多忤權貴意及㑹推諸大寮惟核才品不狥方隅執政
者益不懌啟事多格不行用人或以中㫖不由部推而
一二思躐要津者以公不滿其意齗齗如也推登極恩
進階光禄大夫太子太保然公志己决一日朝罷有一
中貴忽於衆中揖公曰公非大冡宰徐公耶曰然曰某
[463-30a]
有門生某令者才而賢可任公屬吏公有意乎某居中
能為公地也公愕然拒之退而自念雖先朝閹寺極横
時亦無公薦人於朝堂者綱紀墮壞盡矣因上疏紏論
留中不報己而推臺省年例當坐為藩臬者其人竟留
用因上疏排公公遂謝病以歸在銓堂三月耳舟次京
口見北事日廹復馳奏以前使不可恃宜再遣忠義大
臣通和好約討賊而内脩江淮守禦其惓惓不忘君國
如此葢自公歸而稗政益甚宵人盈朝國事遂無望矣
[463-30b]
公既歸嘉禾明年六月郡城破公自經㕔事北楹是月
二十有六日也公嗣子爾榖間闗百計凡二十餘日始
得入城負公屍置槥櫝中以出方當溽暑顔色如生鬚
髯㦸張凛然生氣忠義之士史冊所載葢豈誣哉公清
髙絶俗其澹泊自處天性然也厯宦南都凡鹽豉米醖
多取給於家轉而北也去家益逺則益自節儉凡官曹
所餘長物遷轉之際無不因縁而公必襆被登車毫無
膏潤自在繕部節省金錢數千用助殿工又耻居其名
[463-31a]
留餘後來者以尚璽攝太常餘帑千餘金攝京兆也羡
盈萬金皆貯公藏勲卿典大官物例有所謂呈様者公
嚴絶之少司冦時郎官以差還者知公清嚴絶饋遺苐
以一二方物託客以進公固辭客固請之公曰寕自為
好官而候餉人者乎卒却之為尚璽也當嵗除騶役向
舊銓署中取一竿供爆燭之用公訊所從來即立斥其
人不復用其守嚴防密如此類也故通籍二十餘載厯
清顯至統均而田園不滿數頃書史數千巻而己公樂
[463-31b]
易愛人温藹贍於持論與人言娓娓移日不倦凡事紏
煩難决者每以片言解令人爽然自失客至無論貴賤
皆和顔接之毫髪之善靡不稱道下吏寒士才行可録
而厄於無援者茍可引不遺餘力終不告人人亦有終
身不知者故人皆以公為長者及與議正事或干以私
又毅然不可犯也公既以傾身下士而士之真偽優劣
恒一見决之無不衡當雖交滿天下然生平同徳稱蘭
石者莫過於御史大夫劉公宗周大中丞祁公彪佳左
[463-32a]
納言侯公峒曽考功郎夏公允彛今諸公皆與公相繼
殉難即公之取友可知也己予嘗私謂冡宰之徳清嚴
廣大俱不可偏廢而尤以規鑑為本即前輩多賢如徐
公者鮮矣及公登用而事己不可為國運方頺善人無
禄豈不信哉公性純孝以父心虞公不及禄養因自號
虞求以志永思甲申有司採贈公隱徳崇祀學宫公老
矣為文以祭淚淫淫潰紙間猶孺子慕也事太夫人色
飬偹至母族有以産來售者强買之既貴召其人各還
[463-32b]
之曰俾毋忘太夫人之徳公兄弟三人素愛惟伯兄一
子視如己生弟有女毁産嫁之常邀名師相祖墓云法
仲不宜子當遷公謂季虞存曰我與若皆無子惟伯兄
一子當遷與否俟伯兄主之遂卒不果此公逹命恭友
之一端也公博學强識條貫經史七畧九流類能洞徹
尤長於國家典制諸司掌故文章古雅淵茂出入東京
三國間章奏警徤而婉懇至而辨故雖直言正辭每能
回人主之意尺牘雋永可誦餘文斐然稱作者旁邃二
[463-33a]
氏之書亦為人道也公生於萬厯戊寅沒於𢎞光乙酉
夀六十有八娶顧氏繼室馮氏皆有婦徳俱贈一品夫
人顧夫人生二子馮夫人生一子皆不育立族子爾榖
柱臣為嗣事具公立後説嗟乎子龍安忍以状公哉子
龍少而辱知於公資拔奨致邁於等倫癸未之冬公以
大司冦家居予役於禾郡見世事傾蕩相與咨嗟公曰
足下方壮當勉力事功我老矣若事不可為惟辦一死
耳及公居冡司備員言路事無鉅細罔弗諏詢時邪説
[463-33b]
充塞志不得行予先為拂衣計公曰子既勇退我老人
安可施施於六卿之上以自致狼跋哉行且休矣予歸
一月而公亦去國三呉淪覆予行遯於野公三遣使貽
書相勉不踰月而公殉難矣嗟乎子龍既不能輔公之
志又不能從公以死其何以狀公哉苐以生平知已無
踰公者而海内故老遺臣漸以凋䘮子龍雖生晚幸稍
習公今亦旦暮且死誠不忍無所紀述以沒公懿行故
㤀其無文不辭爾榖之請而編次其畧以俟立言之君
[463-34a]

 
 
 
 
 
 
 
[463-34b]
 
 
 
 
 
 
 
 明文海巻四百六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