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52 明文海-清-黃宗羲 (master)


[290-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文海巻二百九十    餘姚黄宗羲編
  序八十一
   送序
  鄭啓範北上序舒芬/
鄭君將赴闕來别予坐移日歴舉其鄉先喆人忠孝廉
節剛徤直方之徳曰吾之師亦於是乎在且曰近日名
士大夫或黨陸而伐朱使吾不知所是言若駴者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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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君既學古而師道復近取師於鄉先喆人其識趣可
尚矣而朱陸之辨學術之大者乃告之曰今之才智之
士欲飾虛聲鼔後進則惟尊德性之説可掩覆也若謂
道問學則必竆天地之髙厚叅百王之顯章極禮樂之
中和語鬼神之情狀與夫萬變之所以應萬物之所以
名蓋有不可僞爲者矣故黨陸者非爲道也竊其一節
以欺人也異朱者非爲道也未見朱之大全也啓範曰
信哉言雖然自二家門人巳不相能必有所同異也曰
[290-2a]
其稟賦異其入道不能以不異其識趣同其至道不能
以不同朱不容議矣觀陸與趙生論講明踐履之書是
豈偏於尊德性而不知道問學者哉然則二子班乎曰
濂溪立德可繼乎聖其立言可列乎經陸子以爲穆陳
之徒而詆無極爲老莊之説則知德知言兩失之矣或
者謂其髙明過於晦翁豈其然哉啓範欣起曰然遂别
明日廖君師賢郭君徴卿曰亦有所别鄭子哉予曰識
趣者學術偏正之本也學術者人材純駁之本也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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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治道隆汚之本也予見其識趣之髙與予論學術亦
切時弊俾守一官於國家庶其無負哉廖君曰仁哉言其
書以堅鄭子
  蔡希淵致仕序舒芬/
道非豫樟也豫樟生亦必百年而後出地道之興喪豈
易易哉是故其興也非一朝必數千百年其喪也非一
朝必數千百年自伏羲至於孔子其間非無亂道者要
之皆道興之日也觀之十五國風則婦人女子之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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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爲經而左傳國語所記雖僕𨽻厮役莫不能説先王
禮義以自守此非道興之實哉自戰國至於宋其間亦
非無明道者要之皆道喪之日也觀之十七史所載上
無禮下無學彛倫攸斁簒竊横恣其間稱英君爲名臣
者治心檢身律人或不迨於二代胥史此非道喪之實
哉濂溪之聖足以繼羲孔然不能興道何耶不在王公
之位也是故五百年而聖人出則道有繼也未必興也
道之興也百姓日用而不知也非聖人迭居天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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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也况有其期耶故自伏羲至於孔子則道將喪也
雖孔子不能興自孔子至於周子道方喪也周子又烏
能興哉今道之興尚未有期也吾同年蔡君希淵欲以
一教授興之則亦未之思耳雖然有契之位之時有益
稷臯陶之師之讓則人未始不可為天道亦未始不可興
也今無一焉而果心信志是以其去幾於不能㓗也蔡
君去同年陳君揚劉實夫廖師賢郭澂卿同遊林貞孚
咸不能别而贈之言蓋有意乎斯道也芬曰無寧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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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而不在我希淵曰然遂别
  送僉事陳君序羅玘/
書紀禹之徂征有苖易稱髙宗之伐鬼方而商詩殷武
亦歌之周宣采芑南征之詩春秋桓文陘濮之役皇帝
王霸之相承若將不能一日忘乎衡巫江漢之間者古
之人亦何急於得楚哉以爲都則僻以其地則田下中
而泥塗多沮澤以貢賦包篚則羽毛齒革惟金三品出
於他州尚多有之兵者聖人所不得己而用之者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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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古人亦有得己之兵耶於戲此古之人所以動於此
而其幾應於彼發於一時而其憂及於千萬世者歟詩
有之崧髙維嶽駿極于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
甫維周之翰言崧之爲嶽邇於王都疏甸之既久望秩
之必通而其神之歆之宜其降而生賢焉若以爲荅也
夫衡亦嶽也江漢大瀆也其尊豈亞於崧髙哉顧其僻
在南陬况不順者馮焉皇路爲之不通巡狩秩望之禮
曠焉其神氣安能與中國相爲流通而尚望其有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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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故其所以不能一日忘者疾不順者梗之也討不順
者將引其嶽瀆之尊而匹諸崧者也匹諸崧者固將以
生申與甫者望之也然不必其身親見之者公之後之
有天下者耳然而更千百年世非其世而巡狩望秩之
禮移爲封禪禱祠之儀雖崧焉且不免為神羞而况於
衡乎故唐韓愈氏僅意其有魁竒忠信之民生其間而
猶有未及見之嘆夫申與甫豈特魁竒忠信而巳哉則
其未生而有待於今日之盛也可覘巳有之亦未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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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黨庠術序之間使其董學政者果洞古而照今歟
宜可坐而得之而爲天下賀矣泰和陳君文鳴由刑部
員外郎簡當兹任君前爲庶吉士於予爲同館且同鄉
也信其洞古照今而於是乎有遭焉因同官之請贈行
也而獨以是告
  送尹君歸厯城序羅玘/
厯城尹君以𢎞治八年夏四月至京師太師英國公迓
之入館之洞門谺然冰簟妥榻白飯飯僕青芻䬴駒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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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盥頮瀋液宵爇蘭薫秉燎炬如晝日一筵其享篚班
如自五督府帥都尉侯暨伯戚畹之豪爭速宴㑹樂公
有重客也時公爵上公爲天子師臣參機務總元戎屹
然長城爲邦家重而君又以太守子太子太保太宰公
之弟翰林侍講君之季父也兹以太宰之命歸侍講之
女于公之嗣子銳卺合禮成求易水之涯而風之登黄
金臺以望居庸延睇于漁陽上谷雲中嗟中外之大防
於是乎在而後撫髙閣建瓴之勢俯而瞰之飛芻輓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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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賈蠻商蹄踵交道市列萬肆珍貨盈溢儈駔紛如在
焉騎者輦者舁者任者負者介胄而馳者戈鋋而趨者
聚而語者絃而竚且歌者呵而軒者厥聲如雷塵飛蔽
天而亦目眩心揺就館而休則優伶盈庭絲竹競作魚
龍角觝之技更進互出於金盌玉壺之側至其少飫則
又丹檻斜入瑤臺俯臨翠竹朱華梟砌冒池清颸送涼
濃䕃生寂清神豁襟如在洞府或忘其素髮之盈簮而
身之在客也嗟夫天下之人顧瞻京師如在天上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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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如往者乎然而轉輸者勞於力獄訟者勞於形朝覲
考課者勞於心懋遷有無者勞於計畫是雖於可樂之
地卒無可樂之時而欲遂其所願樂者蓋亦莫之能也
惟君婚姻之貴亞天子一等耳而又當豐亨豫大之時
無一旅之出以勞元戎故得以其餘閒娯婣賓而侈夫
上之祿賜之盛而君亦世貴富是來也所謂勞心力形
骸計畫者舉無焉宜其老而不失其樂可謂兩際其盛
也五月初吉告歸于公公曰吾講幄之下能無宣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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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乃屬予予謹序
  送劉君知豐城序羅玘/
𢎞治壬子之冬十有一月予至京之又明日進士劉君
出令豐城縣縣之仕於朝者萃飲餞之屬予爲觴正酒半
合辭言曰吾縣瀕江以縣江合䖍吉諸郡之水流至縣
西無髙山巨磯以障之遂汪洋演迤而紓徐縣若受江
呀而衘之者每北風駕濤則囓其涯涯遂甕空其底嵗
善崩而暴漲時集又繞其背而出之縣又若浮桴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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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洶無策以生今天幸惠令君以緩兹禍乎君笑而不
言蓋君以三傳魁南宮奕世顯榮有不難於政理者意
豈不以縣之所當治者獨江乎哉雖然君楚人也楚有
九澤澤國也予亦不能外江以申縣人之意夫此江舟
之浮者諸蕃之貢交廣之賦中州之商日且千艘而其
亂者漁者釣者泳者泅者嬉遊者土之人蓋半有事於
江焉當其日晶風恬水波不興朝颿暮櫓鳴聲上下各
飽其欲而歸平途安車不是快也孰不幸而有此江也
[290-8b]
哉其或萬竅齊吹雷電俱至稽天之浪簸盪陵谷而蛟
鰐鼉鯢乗而伺之雖其素以水事自任者方且神褫股
掉無以措躬於其間而其葬魚腹者何可勝數奚翅囓
涯之禍而已則不幸而有此江亦人之情也今君日臨
此江而其不幸者一觸目焉其戚君心宜何如於是試
思之縣人亦容有不幸者乎夫自有天地來則有此江
而人之幸不幸于其間日相尋於無竆雖天地之大亦
無如之何而况人將何尤耶而縣之人一有幸不幸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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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令實我爲也今將何諉乎然則君之名其得於江者
必多也而况治之而巳乎然江亦將坻而草樹焉以蕘
以牧瀦而陂池焉以灌以溉以利渥縣之人自君始而
其東之之勢合岷江以朝宗于海蓋與君同其大也衆
咸觴君命觴正書以贈君之行
  送郭君知上海序羅玘/
進士盧龍郭君出知上海縣縣人在闕下者合而送之
郊且重縣之得君也屬予言之人皆曰上海東海地也
[290-9b]
盧龍地瀕北海同一海也鹵㵼鹹鹻其水土同潮汐颶
風以時發作其氣同魚鹽蒲葦其産同在畿輔比赤縣
其所𨽻同無宣使監司之轄其官之得行其志也又同
以其生而習見者之同而治其所臨者之同行見郭君
政之成也予又將何言君耶雖然君亦遽謂其信同耶
君自是而往三千之程舟是用也至之日掀蓬而四矚
焉離離芃芃者稻也無謂其艾蒿也煙之濛濛者墟聚
之爨也無謂其野之燒也聞其㩧然閧然者市囂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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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其逐駭鹿而噭譟也帆之翩翩而織乎中流者糶舟
也布舸也無謂其氊輈之旛也入其市而歴錄然者文
茵紈綺之肆也無謂其致供張而迎令也坐其堂而訴
牒倥偬者膚受之訴也無謂其真椎埋而剽攻也是蓋
不俟終日而己較然矣其果同乎哉晨而六百二十里
胥集焉吏以漕目告則三十餘萬石也君思之盧龍其
亦有是乎君思盧龍之所無則知上之所以用君者非
以其同也上非以其同而用君君顧以其同而治上海
[290-10b]
哉予始欲不言兹亦不得不言也請君擇焉
  送李君知華亭序羅玘/
陽曲晉分冀土也潼關秦分雍土也華亭呉分揚土也
春秋之時晉隣於秦婚姻之國且唇齒也然而亦各私
其才量而官之客卿蓋亦無幾焉秦晉局其人而仕也
亦舊矣矧呉擅其雄於海隅邈乎風馬牛之不及於晉
也晉人且不仕於秦又焉從仕於呉哉言偃之宰武城
呉人之仕於中國則有之矣彼亦就其師而學之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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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焉耳中國之人固未聞仕於呉者也秦漢一再更天
下非春秋之天下也呉非春秋之呉也循至于今其勢
之倒置亦相懸矣盡中國之賦不能當江南之半盡江
南之賦不能當呉諸縣之半古稱秦雍爲陸海言陸地
物産之富如海然呉海涯也其真海耶故朝廷官人之
法可以治晉者未可以治秦不使以治可以治秦者未
可以治呉不使以治而縣之長吏尤難宜得通經學古
辯博之士爲之我陽曲李君前以進士出知秦之潼關
[290-11b]
潼關大治而以憂去㑹華亭方虛其位而君適至遂承
命以往且以旌其前功且以竢其後效有日進之象焉
不待智者而後知也吾獨以爲世各有所遭不獨於其
人之賢不肖而己春秋之時管夷吾晏嬰子産狐偃趙
衰之徒亦一時之雄傑也而皆沒齒局仕於其國其列
國之山川道里未必周厯而徧觀也其民俗土風未必
交互而試嘗也其才之所施豈僅足充一國之卿而顧
不足齒於王朝耶由世之局之之過也今之仕者果盡
[290-12a]
賢於數子耶將亦比肩而己也如君之仕未五年既西
而秦雍忽東而呉揚更數十年不知其超忽凡乂幾其
進而赫爾具瞻固不必論也而周遊壯觀亦過於數子
逺矣然更秦漢以來其當世赫爾真若可慕者而皆與
物湮沒於無聞而數子者尚如有識其面然則人茍賢
矣其身可局其善名固不可得而局也矧今非局人之
世而君又有志於古而不局者乎君前治潼關主以涼
法而濟以温和蓋晉冀秦雍治體大約宜爾及是命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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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名位者以予之知君也欲以聞其政君笑曰涼之
温之與時宜之於是皆知君之果不局於政也相與合
而餞之而屬予爲序
  送錦衣張侯序羅玘/
嵗聿云莫燕趙之間惡子弟食飲博奕費且盡思爲冦
偷益急每伺朔風塵起躍馬突出周道上矢聲颼然雖
有賁育千夫而手龜足瘃饑虚困悴之餘亦不免戰掉
失色伏而獻囊免患於瞬息間誠畏之也况南人素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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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逺而疲三尺童子可以制之其所攜者固其物也亦
何擇於公私哉當是時懸人之命於手壯哉翼虎也而
國門南出三途視他域尤多蓋河氷不舟天下貢道出
焉故令甲三途嵗遣錦衣支帥三人握符提衛士分出
以邏其出必以子月望日又出三御史並臨之凡兵民
之司皆受檄指麾從事期以靖冦寧民足國阜財而巳
今年中途屬張侯養直侯余友也少爲武學生戰藝場
不如志而抑就右階時尚爲百戶也嘗屢戰邉庭諸部
[290-13b]
得今官廉毅爲其大帥所知以其名請乃有是命非常
數也今日建纛出郊乗虎皮韉弓䩨魚服僕姑在冰衛
士屏息俛首不敢唾嚏不敢仰視就而子趨離而鵠立
整若斧兀若尸人皆壯侯能戢士謂冦固在其掌中余
獨知其疇昔之戰夜半斬多級獻軍門如殺狐鼠耳今
兹禦人之冦固徤且趫也亦豈遂甚於邉患哉其出沒
騰蹂必輕騎遊韁無所止舍亦豈旃車竆廬區脱而悉
衆以爲重乎以予觀之蓋出穿窬胠篋之徒一籌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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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之旅去其畏心并力支撑而生死以之則形格勢
禁彼固無能爲也尚勞天子爪士之出哉况侯斬馘之
餘勇視此輩蚤虱不啻也無著手處矣戢士亦其末事
别筵有詩余總其意爲之序
  送黎文淵序羅玘/
建昌爲郡屬縣四其治南城縣縣有城在於黎盱二水
交鳯凰山之陽城南出通㑹門百二十里爲南豐縣又
百二十里爲廣昌縣東出武勝門踰黎盱百里爲新城
[290-14b]
縣而南城北下未三十里巳爲撫之臨川金谿二縣蓋
郡之委也亦要㑹也故置戍衛以鎮遏不虞今去衛猶
爲守禦所元季僞平章擅割據之雄爲僞都僣王號宣
德中荆又國焉其雉堞樓櫓門社之傑麗臺池苑囿之
髙深芻牧廩廐之富鐘竽笳角漏柝之喧羽旌纛幢之
樹嬉遊歌舞之娯騎射弋獵之便殊有京國之態豈王
都相仍於其處而然邪然觀其竒花異卉珍果嘉蔬酒
醴之味直爭雄於洛陽姑蘇錢塘之盛要其土地之美
[290-15a]
山川之勝容有以召之也廣昌居上游林箐蒙密瘴毒
殺人新城差沃衍南豐多磽确地皆不能與南城齒而
其民亦多老死農圃固不能如南城民尚通而善賈樂
爲逺遊薄海内外有之也吾嘗遊天下茍十室之邑三
家之市吾可以張口飲醪闢囊受餼醉飽而嬉矣蓋吾
里閭之人多也最後之京師南郭之南市有吾里人偶
語者以爲適然耳既而隔牆而呼吾里人也髙門華堂
坐而談吾里人也吾驚曰噫何里人之多也吾舉順天
[290-15b]
旁午來賀且百人則南郭之人半焉丁仕隆擁重貲而
好文黎文淵扈輦蹕而多技皆於吾如平生歡吾職史
事於今八年文淵老矣請於其長得與其子益國䕶校
秉羽幢下歸歸則猶食官餉曵裾玉門榮矣哉然浴盱
水射遊魚登鳳凰山放紙鳶倚通㑹武勝門笑指負擔
而入者曰三縣山氓來矣此則少時事也今虎旅司門
無敢譁無敢䦨入山川禁厲鳥獸魚鱉咸内物也寧復
得爾爲邪惟飲醇酒慶餘年得歸老以享鄉園之全盛
[290-16a]
招士隆輩亦歸使人謂南城人好遊遊而非忘返者於
風俗不亦有助乎八月初吉偕仕隆來告别吾無以爲
贐也以此贐之
  送蔡君之任序羅玘/
予既第進士顧視同年皆天下之英也而時方競師唐
人以爲詩詩日相角而品日髙中書舍人蔡從善又獨
爲衆所竒一時父母耉老慶索之父母耉老戚索之逺
出遊者索之園林勝賞者索之山水草木蟲魚圖畫者
[290-16b]
索之不則人不以爲絶巻不貴焉及今爲員外郎於南
也得刑部人有竊議法吏非詩人所宜居者予獨恐法
吏不盡皆詩人也詩之狀物髙至於日月列星之繫而
其入深也達於淵泉散於風之吹噓雲之浮游雷霆之
剥擊雨露雪霜氷霰之降墜昆蟲草木之生生無竆大
之爲海爲嶽爲山爲川微而入於秋毫纎塵之不可見
變而爲日月之薄食為颶風爲鬼飈爲祲爲雷之碪斧星
之墜也爲石爲肉爲狗爲老人或雨而爲血滄海之堙
[290-17a]
爲桑田爲息壤爲飛來峯其爲祥也在天爲慶雲爲甘
露在地爲醴泉在物爲芝爲麟爲鳳而於人也宮焉以
居器焉以用冠裳焉以章其身符璽權衡焉以信羣而
相害也則城郭焉以守兵甲焉以一暴亂祭於廟以報
習於學以漸陶而又病其拘也有壺矢博奕蹴踘之具
魚龍曼衍角觝之幻至於惟而爲神仙服食吐納之術
放而爲孤雲野水之觀水巢石穴之居樵之斧魚之歌
農之鼛鼓巫醫百工踏黄之流烏蠻白翟之髽辮紛如
[290-17b]
也然必皆羅致之爲詩之囊中物隨取而用焉而後可
以言詩又必和以五味使可咀也調以五聲使可聽也
施以五采使可觀也嗚呼詩豈易爲哉使其移是心以
臨天下之政乎何有而况法吏政之一事耳烏足以盡
之予故恐法吏不盡皆詩人也從善行歸過其家省其
二親而同官以贈言見屬從善毋遲遲於庭而遄即其
所有事使爲法吏如發䝉然天下終必信之而重詩人
望以爲政自吾同年始不亦可乎
[290-18a]
  送華君之任序羅玘/
杭州府推官無錫華君前吾建昌府推官也吾免喪入
闕時錫人士皆來問君吾曰君方瘠如腊黯如土炭眉
髭垂欲髠念而飲食之乎室如懸罄囊委於地人遇之
蹴而不顧也念而賙之乎吾皆爲若謹致焉皆愕且笑
以吾誕謾亦滋甚或以爲謗吾遂言吾邦兹有益國之
役大閹突以暑來邦人漫不知也且集吏出詔詔見入
匭則巳麾旗竪表升屋引蕝百人雷呼若翼飛若蹄躪
[290-18b]
瓦裂破竹塵飛蔽天屋下婦走兒顫墮井溺竇尫痎在
床喘息待盡雖雞狗亦辟易無所遁處也卜祝令曰皇
命垣於東脇東人賄垣於西脇西人賄都科曰吾欲赭
彼林吾欲陶彼壤何以奠吾冶何以伐吾礎或曰㓗吾
館或曰具吾饔飱或曰馬幾騎或曰皁幾人或撲吾里
胥里胥匿或詈吾令簿令簿匿吾邦君亦惴惴自慴一
委于君君請自持蕝戒東西人毋入賄賄有常誅蕝定
度林相壤館傳騎乘皆以制正無恀無不充具有常供
[290-19a]
於是民不苦役工徒不偏勞庖人廩人不告匱乏閹始
少戢其慾削其威矣而踰月不寝食斥所有以佐官費
者君一人而巳此吾以君之實告顧誕且謗哉君治不
止是也皆釋然韙君爲錫増重以爲當受上賞得殊擢
也而君兹免内艱竟仍是官於杭州以去又皆屬君宗
弟濟之來需吾言以慰噫賞罰陟黜吾賤不得而預知
也或者吾邦僻而下君雖力於治主者未必知即如吾
者雖言君又誰聽哉而杭兹爲天下最上之人所注意
[290-19b]
耳目也况其爲士也彚出而多聲鳴言必人信焉君無
變吾建昌者以臨之名譽通顯之機錫人可安安焉無
爲君戚戚矣
  送虞部王君詩序羅玘/
虞部郎中王君以病請于上歸仲子叔子侍予曰子侍
父舁有腋舟有碇藥有常嘗膳有常視無阽無虞永豐
其可歸也人曰子過矣君未甚病也君前以行人司副
使淮又使蜀便歸拜其二親使節不可稽于家而驅追
[290-20a]
上道今雖位郎署而私心鬱鬱寐若寤咽若吐步若趨
思若忘怔忡上下醫至以病診君亦曰吾病也吾見吾
親解矣噫君豈真病夫哉予曰髙哉君之獨病也余嘗
閱東西閨之籍矣某也咳某也疽某也頭之痺某也目
之眵某也齒之疰某也痰之衝常十二三矣然而騎于
道以納刺飲于室以娯賓坐於署以叱咤以鞭笞嬉於
郊之亭池館墅以竟日纍纍也此無病也自以爲病者
也若黄馘而俯行躬乃磬折跛曵而越閾病于踰垣喘
[290-20b]
呻以趨班實爾匍匐此實病也自以爲未病者也自以
爲病者安知及其既病也不自以爲未病乎自以爲未
病者安知方其未病也不自以爲病乎以是二者日循
環於胷中則於其身日且不暇又暇思其親而病乎哉
予故髙君之獨病也人又曰君雖以病行而又嫌貽戚
於其親諉曰以二子歸而學於學且冠且婚以爲親歡
不欲以病爲名歸也予於是益髙君夫仕逺違其親而
思情也而未必病病矣藥之乎則已矣而未必輙以請
[290-21a]
請而歸矣而未必不曰吾病歸也則其親有不戚戚者
乎而親且病矣然則思其親而以病歸者其難乎哉而
能以病歸者予見君也而其人亦可知矣予是以益髙
君也衆皆翕然評予言曰諸贈言意率類是遂錄以爲

 
 
 
[290-21b]
 
 
 
 
 
 
 
 明文海巻二百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