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52 明文海-清-黃宗羲 (master)


[216-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文海巻二百十六    餘姚黄宗羲編
  序七
   著述
  山西碑刻目畧序李濂/
夫山西堯舜禹之故都也秦漢以來碑刻繁于天下乃
嘉靖癸未秋余赴官晉陽竊自念曰兹行也必得縱觀
古金石之文如圖誌之所載者比入絳州而絳帖及東
[216-1b]
庫本亡矣至介休謁郭有道之墓而蔡邕之𨽻碑亡矣
渡滎河訪后土之祠而漢武之秋風辭碣亡矣上黨泐
馮勍之碑榆次失荀藐之刻顧所存者皆宋金元近代
之物可觀覽者絶少而漢魏兩晉諸名刻無一存者然
則堅珉𤣥石果足恃耶昔歐陽永叔集古之遺刻謂物
之終敝雖金石不能自久其感慨咨嗟之意溢于言表
君子當知所以自立者矣余按部所見悉輯録其目以
備考訂仍各䟽其槩于本刻之下而題之曰山西碑刻
[216-2a]
目略貽我同志聊資博識云爾嗚呼好古君子豈無先
得我心之同然者乎嘉靖乙酉冬十一月朔日浚義李
濂川父書于鴈門行臺
  河南碑刻目略序李濂/
余少讀歐陽公集古録趙明誠金石録洪适𨽻釋鄭樵
金石畧竊愛其紀載三代秦漢以來金石遺文甚夥濓
雖間見一二恨不獲遍閲其眞蹟而為之一快云或難
之曰古人之文方册具載之矣何必覩其眞蹟而後快
[216-2b]
于心乎曰漁仲蓋嘗言之矣方册者古人之言辭欵識
者古人之面貌以後學企慕古人之心使得親見其面
而聞其言何患不與之俱化耶洙泗三千皆為賢哲而
後世罕聞焉由弗得親見聖人之儀型爾金石質堅可
垂永久以兹稽古庻不失眞是故觀晉人之筆法可想
見晉人之風猷觀唐人之字畫可坐得唐人之典則博
雅好古之士舍是其何以哉抑古人之眞蹟傳世有乆
與不久者視石之堅脆而已矣今天下之石惟齊魯為
[216-3a]
最堅故秦漢以來碑刻僅存于世者莫盛于山東如泰
山孔林濟寜州之所存者可考也其次莫若河南而河
南古碑之最善者莫如酸棗蕩隂受禪尊號諸碑耳濂
聞見隘狹未能盡見天下古刻以償夙願繄古里河南
實古中原之地其間豐碑巨碣殘章㫁畫幸存於風雨
剥蝕之餘樵牧毁傷之後者尚有之矣蓋嘗訪造其下
摹搨而歸墨本瓌竒照映几席毎一展玩心志豁然始
信漁仲所謂見古人面貌之説良不我誣也復念深山
[216-3b]
窮谷之中土壤埋没荆棘隐翳未見于世者不敢謂無
也然則余之斯録詎能盡河南境内之所有而無遺乎
姑㨿所見裒輯成編且各綴以數語效顰歐趙萃玉河
嵩聊以為一方碑刻目畧俟後有所得則續録于左焉
是為序
  夏周正辨疑㑹通序李濂/
濂聞之師曰春秋昭明如日月簡易如天地垂訓命辭
直書無隐顧世之學者毎求之於深奥而聖人筆削之
[216-4a]
㫖荒矣按春秋隐公元年首書曰春王正月左傳曰王
周正月謂建子之月也伊川程子乃為之説曰周正月
非春也假天時以立義耳夫以程子之賢豈懵于此蓋
泥於論語行夏之時之一言今夫論語者聖人論道之
書也春秋者魯國紀事之史也其為書固不同而可以
例觀耶胡文定作春秋傳乃曰以夏時冠周月龜山之
在當時已不能無疑答書辨駁冀其改正而文定卒未
之從此所以啓後儒紛紛之議也自是而後衆論蠭起
[216-4b]
或以為改月不改時或以為時月皆不改或以為時月
皆改甲可乙否各持堅白不相下于是春王正月之旨
遂為千古不决之疑矣嗚呼生今之世而反古之道仲
尼以為灾及其身矧春秋之作将以誅僭亂尊周室正
一王之大法乃首改周之正朔其何以服亂臣賊子之
心而使之悚然以懼耶斯理甚明無可疑者今不復深
思熟講以窮至當之歸而固執意見之偏輙欲盡廢衆
説曷若姑守闕疑之訓虚心研究以徐求其得失之為
[216-5a]
善乎屬者嘉靖丁酉北畿鄉試主司嘗以此為䇿問而
力主葉時戴良周洪謨之説刋刻程文貽譏當世逾三
科丙午南畿鄉試主司鑒北畿之誤復以此為䇿問大
意謂孔子周人也嘗曰吾從周苟無其位而改周之正朔
其何以訓天下哉試録一出海内有識之士咸是之孰
謂人心無眞見天下無公論哉濂屏處山林日長無事
凡六經疑義竊嘗究心而于春王正月之㫖尤數數焉
乃叅考羣言就正有道反覆思繹久之有得爰輯舊聞釐
[216-5b]
為四巻題之曰夏周正辨疑㑹通其前二巻所載雖於
經旨有乖聊復存之欲使學者先覽庸知其誤後二巻
所載庶幾弗悖經旨謹備録之以為讀春秋者之指南
所謂昭明如日月簡易如天地者始曉然於天下而莫
之能惑亦古今之大快事也區區自惟寡陋夫何所知
詎敢仰測聖筆之萬一愽稽衆論漫爾折衷如曰不然
請俟來哲
  汴京遺跡志序李濂/
[216-6a]
余未第時讀書吹臺嘗輯宋藝祖而下九帝起庚申至
丁未凡一百六十有七年之事為汴宋春秋垂完而輟
既叨甲科遂服官政固無暇及此丙戌免歸始得肆力
纂述乃于篋笥中檢尋故稿散逸罔存于是追憶舊聞
著汴京遺蹟志二十餘巻冠之序曰粤惟秦漢以來天
子建都之地曰關中曰洛陽曰建業曰汴梁曰臨安其
間遺蹟徃事非藉圖籍以傳則蹟與代湮事隨人滅陵
谷變易城闕丘墟雖都人遺老有不能道其遺址之所
[216-6b]
在者矣然則圖籍之在寰宇豈可少哉今關中有三輔
黄圖吕伋公長安圖記程文簡公雍録葛稚川關中記
洛陽有楊佺期洛陽圖韋述西京記李格非洛陽名園
記王正倫洛陽類事建業有史正志建康誌朱舜庸建
康續志陳魯南金陵圖考臨安有武林舊事周淙臨安
志李心傳朝野雜記皆行于世學士大夫一展閲間故
都遺蹟宛聚目前不必履壤觀風訊宫問沼躡荒臺矚
廢殿而感時懐古之情自不容己於卧遊之頃矣獨吾
[216-7a]
汴自五代以迄於宋久為帝都而紀載之書無聞焉幸
㣲有孟元老夢華録一帙蕪穢猥𤨏無足觀者余丱角
時聞先生長者咸稱宋敏求東京記王權夷門記頗為
明悉而未之見間嘗徧叩城中藏書之家暨海内博雅
之士皆亡有也丙午之夏余避暑于南坰别墅幽居寡
營神慮澹爽乃稍親筆研創輯汴京遺蹟志成所愧聞
見褊陋蒐羅䟽略櫽括靡周詮次無法詎敢曰與吕汲
公程文簡諸君子之編並行于世哉聊亦摭故實備考
[216-7b]
索舒慨惋資譚噱補鄉國之闕文消山林之長日而已
乃若區區删訂取舍之意備見凡例所謂一代興衰治
亂之故亦畧寓于其中讀是編者當自得之
  事類賦序李濓/
宋博士渤海吳淑著事類賦百篇奉詔而為之註蒐羅
百家貫穿古今可謂博洽也已余覽是書未嘗不嘉其
考覈之精叙述之美而三歎其用心之勞也雖然余竊
有論焉載述日多世鮮自得之學以得之之易也七十
[216-8a]
子之徒目不見載籍而斐然成章以得之之難也古之
人有老而後見完本論語聘上國而始見詩之風雅頌
適魯而始見易象春秋其得之之難如此故其濳心覃
思强探力索一旦豁然貫通則為自得之學矣近代雕
印實繁汗牛充棟故學者徹悟寡而剽竊多訓愈明而
功愈懈如道德性命之説則有陳北溪字義程若庸字
訓而眞西山讀書記為尤精如車冕噐服之辨則有朱
晦菴儀禮經傳通解楊復三禮圖而陳祥道禮書為尤
[216-8b]
備如草木鳥獸蟲魚之類則有司馬公名苑陸農師埤
雅而羅鄂州爾雅翼為尤悉是故古之人有終身不能
通者今開巻了然而可曉然無體騐精察之功其于此
心之自得何如也吳氏此書聚博為約最便近學且櫽
括成賦諧以音韻誠類書之優者也展而閲之亦窮理
格物之一助惜乎賦體皆徘匪古之軌蓋遵當時取士
之制云爾開封守南宮白侯刻寘郡齋請余序之余僭
書所見於巻端如此甲午冬十一月朔嵩渚李濂書
[216-9a]
  救荒本草序李濂/
淮南子曰神農嘗百草之滋味一日而七十毒由是本
草興焉陶隐居徐之才陳藏噐日華子唐慎㣲之徒代
有演述皆為療病也嗣後孟詵有食療本草陳士良有
食性本草皆因飲饌以調攝人非為救荒也救荒本草
二巻乃永樂間周藩集録而刻之者今亡其板濓家食
時訪求善本自汴携來晉臺按察使石岡蔡公見而嘉
之以告於廵撫都御史䝉齋畢公公曰是有禆荒政者
[216-9b]
乃下令刋布屬濂序之按周禮大司徒以荒政十二聚
萬民五曰舍禁夫舎禁者謂舍其虞澤之厲禁縱民采
取以濟饑也若沿江瀕湖諸郡邑皆有魚蝦螺蜆菱芡
茭藻之饒饑者猶有頼焉齊梁秦晉之墟平原坦野彌
望千里一遇大侵而鵠形鳩面之殍枕藉道路吁可悲
已後漢永興二年詔令郡國種蕪菁以助食然五方之
風氣異宜而物產之形質異狀名彚既繁眞贗難别使
不圖列而詳説之鮮有不以虺床當蘼蕪薺苨亂人參
[216-10a]
者其弊至於殺人此救荒本草之所以作也是書有圖
説圖以肖其形説以著其用首言產生之壤同異之名
次言寒熱之性甘苦之味終言淘浸烹煮蒸曬調和之
法草木野菜凡四百一十四種見舊本草者一百三十
八種新增者二百七十六種云或遇荒嵗按圖而求之
隨地皆有無艱得者苟如法采食可以活命是書也有
功于生民大矣昔李文靖為相毎奏對常以四方水旱
為言范文正為江淮宣撫使見民以野草煮食即奏而
[216-10b]
獻之畢蔡二公刋布之盛心其類是也夫
  六朝詩序沈愷/
叙曰詩以㣲言風諭縁之性情三百篇尚矣風逸而不
蕩雅麗而有則頌簡而統要義例不同體裁自别漢之
蘇李因心師古獨超𤣥乗故其為詩辭質而腴興近而
遠雖慷慨激烈猶有三百篇之遺魏則直舉胸臆閒曠
清適雖存之隐冥而風神猶振晉縁情述景機秘大露
且縟靡未刋而格致漸衰下逮六朝去古寖遠風流日
[216-11a]
下倡為聲律靡靡然同風蓋偶麗排巧之習勝而温柔
和厚之體㣲矣大雅君子若在所棄而猶取焉者何夫
作非神解詩以感興攻尚各殊好賞互異亦其勢也故
騷者古之變選者騷之變律乂選之變其習愈勝其變
愈竒今夫論詩者徃徃祖尚唐人片辭隻句流布海内
爭起濯磨屏棄前好至白首吟哦務追並軌其容聲音
響稍落凡調不類唐語輒為廢詩棄去弗録嗟乎唐固
足尚矣然縁裔窮宗要有所自遡流逹支豈無本源故
[216-11b]
唐律者後人之軌範也而六朝者尤唐之所自出也直
以六朝用文以掩質故始茁而未全唐人由質以成文
故體備而並美唐太宗雖以英發蓋世一時賡倡窮靡
極麗要之不出隋陳之習而凡其獵秘搜竒洋洋可聼
者齊梁人又皆先為之矣衍而極于少陵太白風格體
裁曲盡其變而詩至是彬彬然盛矣毋亦六朝者乃武
德之先驅開元天寶之濫觴乎楚人有欲知海者不即
指海示之曰黄河砥柱此海之源也溢而雲夢蕩而震
[216-12a]
澤雖其洪濤巨流變怪百出則固黄河砥柱之支也知
唐詩之為盛不知唐之所自出殆泛雲夢震澤而忘其
為黄河砥柱者矣惡乎可哉長谷徐子素善詩悟漢精
秘契魏本宗而猶屬意斯集者夫豈漫有所及也将以
偹天下之大觀因以章唐律固有所祖云
  書國風鄭衛篇後薛應旂/
季子觀周樂為之歌衛鄭皆曰美哉且謂康叔武公之
德如是鄭雖譏其細亦不及於淫也及春秋列國大夫
[216-12b]
㑹盟多賦鄭衛詩以見志使皆淫詞豈肯引以自况夫
子雖謂鄭聲淫亦未必淫奔之淫説者㨿此遂以風雨
雞鳴丘中有麻木瓜采葛扶蘇子衿之類悉改序説恐
非夫子删述本指序説固未必盡是然漢時去春秋尚
近經師傳授猶有影響至宋則愈遠矣此皆未敢盡信
者也雖然詩亦稽實待虚之作未必專指一人一事而
言必如孔孟説詩乃為得之如素以為絢憂心悄悄之
類今皆可見下此則韓嬰外傳雖未盡能以意逆志而
[216-13a]
變動不居猶有古之遺焉吾思學者讀經但當以爾雅
辨釋字義屏去訓詁虚心潛玩當有得矣
  皇明百家詩序薛應旂/
昔人謂文章關乎氣運而聲音與政相通豈不信然哉
乃若詩以言志固文章之英華而聲音之橐籥也先王
陳之以觀風諸侯貢之以獻俗實以寓慶讓黜陟之典
而扶世立教之義蓋莫大焉使其末藝細故而無益於
理亂則古昔盛時之君相方設官立政體國經野之不
[216-13b]
遑何乃為此不急之務耶周室東遷政教號令不及於
天下行人不采風樂官不逹雅而各國卿大夫交鄰聘
問猶以㣲言相感揖讓之間必稱詩以諭志蓋以别賢
不肖而盛衰隆替亦將於是乎徵焉春秋之後聘問歌
詠不列於侯國學詩之士逸在布衣而閭巷之辭無復
上逹漢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有趙代之謳秦楚之
風亦可以觀風驗俗而知厚薄延至晉魏六朝多緩弱
綺靡之詞没風諭興感之義唐人以詩取士作者軰出
[216-14a]
風流習尚大雅日漓而藝林詞客顧皆極口推尚模擬
誦法嘗自以為不及蓋七八百年于兹無有異議直謂
宋人無詩元以來雖學唐總不能得其肯綮此其言若
出一口而於身心性情世教民彛關係與否置弗論也
嗚呼亦甚乎其惑且誕也久矣吾友是堂俞君謝憲長
家居杜門温繹舊所讀書間乃盡索我明諸名人詩彚
次成編凡數百家家為刪定綴以小序題曰皇明百家
詩以彰昭代人文之盛刻成屬余序之余謂俞君平生
[216-14b]
規為經畧欲有為於時而弗克究其志以歸掩目淵濳
於世若無渉凡所以維持世風警切時事者有不能以
但巳也其為是者蓋自附於古人陳詩采風之義而豈
為騷人墨士立赤幟哉夫苟取其所編而徧觀之則我
明自開國以至於今氣隨運復文與時遷而人品士類
汚隆高下一諷詠之間可以知其大都矣秉陶鈞以斡
旋元化一匡皇極者将不有徵於是耶余故歴述詩之
為教以明俞君之所以集是編者匪直藝焉而已也
[216-15a]
  六朝詩集序薛應旂/
今天下論詩者謂不關理論理者多病詩一及六朝不
遑究觀而襲聞傳聼已槩擬其侈靡矣嗚呼詩本性情
衰正汙隆理無不在不有獨見率同耳食未可與論詩
可與論理也乎哉故曰商賜始可與言詩也或謂六朝
詩惡得與三百篇比不知先民所詢聖人所擇狂夫采
薪咸為陳列故仲尼歸衛而正季札聘魯而觀蓋未嘗
遺乎列國之風也齊梁間人士獨非閭巷歌謡棄妻思
[216-15b]
婦類耶昔王通氏聖之修者也其所續詩今不槩見然
觀其稱士衡之文以及靈運之傲休文之冶鮑照江淹
之急以怨吳筠孔珪之怪以怒謝荘王融之纎碎徐陵
庾信之夸誕孝綽兄弟之淫湘東諸王之繁謝眺之㨗
江總之虚顏延之王儉任昉之約以則是其所續者大
都皆夫人之詩耳四名五志意義所繋豈㣲乎哉然則
斯集也固不特漢魏之餘波初唐之濫觴也矧夫諸侯
不貢詩行人不采風樂官不逹雅國史不明變而列代
[216-16a]
之風冺焉久矣論世以徵化者于斯可勿之觀耶
  苑洛先生志樂序楊繼盛/
世之談經學者必稱六經然五經各有專業而樂則滅
絶無傳論治法者必對舉禮樂然議禮者于天然不易
之外猶深求立異可喜之説至于樂則廢棄不講全德
之㣲風俗之弊恒必由之良可悲夫然律呂與天地相
為終始方其隐而未彰也天既生哲人以作之則于其
既晦也天忍任其湮沒已乎闡明之責蓋必有所寄者
[216-16b]
先生自做秀才時便抱古樂散亡之憂當其嵗試藩司
聞諸督學虎谷王公云律吕之學今雖失傳然作之者
既出于吾人則在人亦無不可知之理特未有好古者
究心焉耳先生于是惕然省悟退而博極羣書凡渉于
樂者無不叅考其好之之專雖發疽尋愈不知也既而
得其説矣于是有直解之作然作用之實未之悉也自
是苦心精思或脱悟于載籍之舊或神㑹于心得之精
或見是于羣非之中若天有以啓其衷者終而觀其深
[216-17a]
矣于是有志樂之作曰志云者先生自謙之辭也非徒
志而已也是故律生聲鍾生律馬遷著之矣而律經聲
緯之遞變體十用九之明示則未之及也圍九分積八
百一十分班固著之矣而管圓分方旋宫環轉乗除規
圓之圖則未之及也六十調八十四聲蔡子著之矣而
起調則例及正變全半子倍之交用調均首末長短相
生之互見則未之及也六變八變九變之用周禮載之
矣而以黄鍾祀天神以㽔賔祀地祗以太簇享人鬼一
[216-17b]
造化之自然以黄鍾一均之備布之于朝廷宫闈實古
今之絶唱則又有出乎周禮之外者也宏綱細目一節
萬變信手拈來觸處皆合樂之為道盡于是矣志云乎
哉其于先儒世儒之圖論備録不遺者是固先生與善
之心然亦欲學者考見得失焉耳方其始刻之日九鶴
飛舞先生之庭者久之識者以為是書感通所至觀仰
秣出聼之説則鶴之來舞也固宜而其得樂之正也此
非其明驗矣乎昔人謂黄帝制律吕與伏羲畫卦大禹
[216-18a]
叙疇同功然卦疇得程朱數子而始著律吕得先生是
書而始明則其功當不在數子下豈曰小補云乎嗚呼
太和在成化宇宙間故先生所由生太和在𢎞治宇宙
間故是書所由始太和在嘉靖宇宙間故是書所由成
則其作誠不偶然也後之有志于樂者苟能講求而舉
行之則太和將在萬世之宇宙而先生之功至是為益
大矣然不苦心以求之何以知是書之正不得其説而
精之乂何以知盛之言不為阿私也哉噫盛不敏雖學
[216-18b]
之而未能也講求之責深有望于同志君子云
  水利全書序周祚/
嘉靖甲午僉憲西蜀朱君子和按水利兩浙顧昔失常
典民不可守俾各郡列利害總其綱紀成一家之言名
水利全書余讀而序之紹興海水北跨數百里害之大
者也古者立國居民疆理為上川澤為下四海之水常
弱中國之土浮焉是天地之統㑹經理之攸宜也故四
海祀常尊受璧沉祭出于川澤紹興東海支流也東望
[216-19a]
扶桑南瞻溟渤其所抵極埒焉民廬舍聚落肥淤之田
横亘屬縣亦數百里去海岸不百歩隄防潰决湛溺立
見俟退排水澤而後居之民不堪矣大率隄防治否水
害之深繫也其治之法與治河異河水行地中海水出
城外大禹治天下之水不及海也司馬遷河渠一書止
于河患是無治之也徃五六十嵗海水從漁浦入阡陌
中經百里包白馬諸山後入于海民雖為陂障膏腴决
裂矣前太守謀塞之魚鱉之地桑麻相望其利百倍民
[216-19b]
今食之無窮已也夫海水善下引而歸之土中不幾相
漂乎賈讓治河之説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
口彼之所為兒口此則所為牛後矣治海而不塞日見
其難矣繕完隄防勞費無已雖聖人作用罔能越是圖
書較明彰彰可覩也若夫陂塘江湖民逐水草轉而衣
食之則在所簡焉漢書云㑹稽東接于海南近諸越北
枕大江是㑹稽即今紹興也余嘗登禹陵之山而深有
慨焉神禹治水畢功于㑹稽夫難者先之易者後之聖
[216-20a]
人行事本末之序也觀其㑹百王朝萬國曷嘗他務哉
則㑹稽之水其畧可知矣朱君不遺巨細俾皆書之其
知今昔之異宜不忘于隆盛也耶
  重刻文選序田汝成/
周衰先王仁義禮樂之教其實不布于治功而其華散
于文墨縉紳之流操觚引翰者各以有所得恢張緒餘
垂聲藝苑蓋起自嬴秦盛于漢魏襲于六朝靡漫極矣
傳曰文武之道未墜于地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
[216-20b]
小者先進識者摭其實後進識者獵其華吾因是而知
先王教澤涵濡波及後世者至深遠也梁太子蕭統監
撫之餘招徠才彥𤣥覽前載芟穢披珍存什一于千百
分門萃類為書三十巻題曰文選自唐以來文章者家
視為標凖鴻儒碩學罔不取材可謂總七代之英靈流
萬古之膏馥矣宋時學者不解文銓妄加參駁謂統拙
文陋識去取違宜若董仲舒之對制劉向之叙戰國䇿
王羲之之記蘭亭陶淵明之賦閒情則遺而不録相如
[216-21a]
賦上林引盧橘夏熟揚雄賦甘泉叙玉樹菁葱則槩收
之而不辨其謬以此譙統暴瑕掩瑜不原作述之㫖統
不云乎若以立意為宗不以能文為本者今之所撰抑
又略諸蓋能文固先于立意而立意者未必專于為文
故議關國是事載史官雖董賈之言亦所不採若體屬
詞章思歸藻翰即揚雄符命乂何擇焉大抵選例崇葩
華而畧簡澹執規觚而齊體裁是以考辭按部璨若連
珠大篇短章咸歸穠郁詩如淵明文如蘭亭非不皎然
[216-21b]
清逸也苐使掇入集中揆之諸家覽非一色矣若夫閒
情一賦明為白璧㣲瑕蓋處士興寄冲寂不當學歩艷
詞勸百諷一自舛平生若以淵明之故槩奨為佳是寶
夏氏之璜而忘其考也上林甘泉宗工傑構廼直以片
謬致捐是憎蟻鼻之缺而棄純鈎也况統集衆見以取
裁可否于甲乙者必且審矣而一以譙統不亦固哉邇
來更有文選增定廣文選諸篇自附于統彌縫其闕而
匡救其謬殆為末學膚受不知而作較之宋儒抑又甚
[216-22a]
焉故愚嘗謂文選一書譬之園林也怪石蟠松竒花異
卉以延賞適而已楩楠豫章非所植也乂譬則散樂焉
吳趨楚舞擫管彈絲以娛眺聼而已而一唱三嘆以雅
以南非所陳也述作之㫖機軸存焉執是而求羣疑可
釋矣唐時李善始為箋釋吕延祚病其未備乃集吕延
濟劉良張銑吕向李周翰五人重加疏解後人併善註
而傳之名曰六臣註凡六十巻蓋皆奏進于𤣥宗者故
稱臣焉錢塘洪君子美得宋刋本重鋟梓校讐精緻逾
[216-22b]
于他刻且子美之文雅有足稱者予為叙其首簡而并
著所以解笑于統者以平章選例云
 先夫子曰田汝成字叔禾錢唐人廣西叅議所著炎
 徼紀聞人稱其有司馬之致然以文成之撫為處置
 失宜豈必如韓雍之斬刈如犬豕乃為得乎私記叔/禾嘉靖
 丙戌進士西湖遊/覽志亦叔禾所著
  西湖遊覽志序田汝成/
海上之士徃徃談蓬萊三島之勝恍惚渺茫莫可踪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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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若西湖重青淺碧抱麗城闉陸走水浮咸可渉覽况
帝都之餘藻餙華富即海上之士所稱珠宮貝闕琪樹
瓊花當不過此宜乎勝甲寰中聲聞遐服也然海内名
山率皆有志而西湖獨無詎非闕典曩嵗五嶽山人黄
勉之嘗謂余曰西湖無志猶西子不冩照霓裳不按譜也
子盍圖之時予敬諾而五六年前宦游無暇迨乎宅憂
除服聊寓目焉風景不殊良朋就世言猶在耳負約已
長因念古人踰祥援琴將以舒其菀結聞篴作賦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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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於幽㝠予不敏竊比山水于笙歌擬呫嗶以酬諾一
物二義爰契我心于是紬集見聞再證履討輯撰此書
叙列山川附以勝蹟揭綱統目為巻者二十有四題曰
西湖遊覽志裁剪之遺兼收並蓄分門彚種為巻者二
十有六題曰西湖遊覽志餘客有病予此書多述遊冶
之事歌舞之談導慾宣奢非以長化也予則以為志者
史家之一體也史不實録則觀者何稽焉故太華終南
守國者恃為金湯之固武夷鴈蕩棲眞者隐為解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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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嶽麓鵝湖講學者闢為都授之所西湖三者無一居
焉而欲諱遊冶之事歌舞之談假借雄觀祗益浮偽爾
史家不為也客又病予此書名繫西湖而傍及城市覈
實不符予則以為西湖者南北兩山之秀液也南北兩
山者西湖之護沙也滋靈釀淑條貫同之若非探本山
川因原别委則西湖之全體不章故旁及城市正以為
摹冩西湖也學使文谷孔公嘗覽而嘉之曰殆郡史也
美刺並陳欲為鋟傳而以憂去侍御紀山曹公亦欲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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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而復以憂去至是侍御劍泉鄢公按部兩浙政肅風清
博雅崇文垂情藝苑布憲之暇訪及此書覽而嘉之謂
郡守嚴公曰是誠郡史可以傳矣嚴公敬諾屬貳守丘
公綜理之而民部秋軒薛公水部洪宇王公咸榷税于
杭聞兹盛舉亦捐貲焉未浹四旬勒梓已竟竊愧才綿
識昧筆削無方符篆詅癡虚上官之雅意楮宜覆瓿貽
大方之哂言若肯苴其闕畧弼其訛謬裒為别集被我
寵光是大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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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文海巻二百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