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k0046 經濟類編-明-馮琦 (master)


[023-1a]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二十三
           明 馮琦馮瑗 撰
 臣類四
  守令二十一則/
孔子謂宓子賤曰子治單父而衆説語丘所以為之者
曰不齊父其父子其子恤諸孤而哀喪紀孔子曰善小
節也小民附矣猶未足也曰不齊所父事者三人所兄
[023-1b]
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
矣兄事五人可以教弟矣友十一人可以教學矣中民
附矣猶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賢于不齊者五人不齊事
之皆教不齊所以治之術孔子曰欲其大者乃於此在
矣昔者堯舜清㣲其身以聴觀天下務求賢人夫舉賢
者百福之宗也而神明之主也不齊之所治者小也不
齊所治者大而與堯舜繼矣
孔子曰善為吏者樹德不能為吏者樹怨槩者平量者
[023-2a]
也吏者平法者也治國者不可失平也
宓子賤為單父宰過於陽晝曰子亦有以送僕乎陽晝
曰吾少也賤不知治民之術有釣道二焉請以送子子
賤曰釣道奈何陽晝曰夫扱綸錯餌迎而吸之者陽橋
也其為魚薄而不美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者魴也其
為魚也博而厚味宓子賤曰善於是未至單父冠蓋迎
之者交接于道子賤曰車驅之車驅之夫陽晝之所謂
陽橋者至矣於是至單父請其耆老尊賢者而與之共
[023-2b]
治單父
宓子賤治單父彈鳴琴身不下堂而單父治巫馬期亦
治單父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處以身親之而單父亦
治巫馬期問其故於宓子賤宓子賤曰我之謂任人子
之謂任力任力者固勞任人者固佚人曰宓子賤則君
子矣佚四肢全耳目平心氣而百官治任其數而已矣
巫馬期則不然弊性事情勞煩教詔雖治猶未至也
子貢為信陽令辭孔子而行孔子曰力之順之因子之
[023-3a]
時無奪無伐無暴無盗子貢曰賜少日事君子君子固
有盗者邪孔子曰夫以不肖伐賢是謂奪也以賢伐不
肖是謂伐也緩其令急其誅是謂暴也取人善以自為
己是謂盗也君子之盗豈必當財幣乎吾聞之曰知為
吏者奉法利民不知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皆怨之所
由生也臨官莫如平臨財莫如亷亷平之守不可改也
匿人之善者是謂蔽賢也揚人之惡者是謂小人也不
内相教而外相謗者是謂不足親也言人之善者有所
[023-3b]
得而無所傷也言人之惡者無所得而有所傷也故君
子慎言語矣毋先已而後人擇言出之令口如耳
子路治蒲見于孔子曰由願受教孔子曰蒲多壯士又
難治也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攝勇寛以正可以容衆
恭以潔可以親上
趙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乎抑為保鄣乎
簡子曰保鄣哉尹鐸損其户數簡子誡襄子曰晉國有
難而無以尹鐸為少無以晉陽為逺必以為歸
[023-4a]
趙簡主出稅者吏請輕重簡主曰勿輕勿重重則利入
於上若輕則利歸於民吏無私利而正矣
晏子治東阿三年景公召而數之曰吾以子為可而使
子治東阿今子治而亂子退而自察也寡人將加大誅
于子晏子對曰臣請改道易行而治東阿三年不治臣
請死之景公許之於是明年上計景公迎而賀之曰甚
善矣子之治東阿也晏子對曰前臣之治東阿也屬託
不行貨賂不至陂池之魚以利貧民當此之時民無饑
[023-4b]
者而君反以罪臣今臣之治東阿也屬託行貨賂至并
㑹賦歛倉庫少内便事左右陂池之魚入于權家當此
之時饑者過半矣君乃反迎而賀臣愚不能復治東阿
願乞骸骨避賢者之路再拜便辟景公乃下席而謝之
曰子強復治東阿東阿者子之東阿也寡人無復與焉
魏文侯使西門豹往治鄴告之曰必全功成名布義豹
曰敢問全功成名布義為之奈何文侯曰子往矣是無
邑不有賢豪辯博者也無邑不有好揚人之惡蔽人之
[023-5a]
善者也往必問賢豪者因而親之其辯博者因而師之
問其好揚人之惡蔽人之善者因而察之不可以特問
從事夫耳聞之不如目見之目見之不如足踐之足踐
之不如手辯之人始入官如入晦室乆而愈明明乃治
治乃行
西門豹為鄴令清尅潔慤秋毫之端無私利也而甚簡
左右左右因相與比周而惡之居期年上計君收其璽
豹自請曰臣昔者不知所以治鄴今臣得矣願請璽復
[023-5b]
以治鄴不當請伏斧鑕之罪文侯不忍而復與之豹因
重歛百姓急事左右期年上計文侯迎而拜之豹對曰
往年臣為君治鄴而君奪臣璽今臣為左右治鄴而君
拜臣臣不治矣遂納璽而去文侯不受曰寡人曩不知
子今知矣願子勉為寡人治之遂不受
漢卜式出貲助邊天子拜式為中郎賜爵左庶長田十
頃布告天下尊顯以風百姓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
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既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
[023-6a]
歳餘羊肥息上過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
猶是矣以時起居惡者輒去毋令敗羣上竒其言欲試
使治民拜式緱氏令緱氏便之
朱浮上光武皇帝疏 臣聞日陽者衆陽之所宗君上
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據郡典縣皆為陽為上為尊為長
若陽上不明尊長不足則干動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紀
國家之政洪範别災異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徴來事者
也陛下哀愍海内新離禍毒保宥生人使得蘇息而今
[023-6b]
牧人之吏多未稱職小違理實輒見斥罷豈不粲然黒
白分明哉然以堯舜之盛猶加三考大漢之興亦累功
效吏皆積乆養老於官至名子孫因為氏姓當時吏職
何能悉理論議之徒豈不諠譁蓋以為天地之功不可
倉卒艱難之業當累日也而間者守宰數見換易迎新
相代疲勞道路尋其視事日淺未足昭見其職既加嚴
切人不自保各相顧望無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
騁私怨茍求長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長吏迫於舉劾
[023-7a]
懼於刺譏故爭飾詐偽以希虚譽斯皆羣陽騷動日月
失行之應夫物暴長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壊如摧
長乆之業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時
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願陛下游意於經年之外望
化於一世之後天下幸甚
左雄上孝順皇帝疏 臣聞柔逺和邇莫大寧人寧人
之務莫重用賢用賢之道必存考黜是以臯陶對禹貴
在知人安人則惠黎民懐之分伯建侯代位親民民用
[023-7b]
和穆禮讓以興故詩云有渰凄凄興雨祁祁雨我公田
遂及我私及幽厲昏亂不自為政襃豔用權七子黨進
賢愚錯緒深谷為陵故其詩曰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又
曰哀今之人胡為虺蝪言人畏吏如虺蝪也宗周既滅
六國并秦阬儒泯典剗革五等更立郡縣縣設令長郡
置守尉什伍相司封豕其民大漢受命雖未復古然克
慎庶官蠲苛救敝悦以濟難撫而循之至於文景天下
康乂誠由𤣥靖寛柔克慎用人故也降及宣帝興於仄
[023-8a]
陋綜覈名實知時所病刺史守相輒親引見考察言行
信賞必罰帝乃歎曰民所以安而無怨者政平吏良也
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為吏數變易則下不
安業乆於其事則民服教化其有政理者輒以璽書勉
勵増秩賜金或爵至闗内侯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是以
吏稱其職人安其業漢世良吏於兹為盛故能降來儀
之瑞建中興之功漢初至今三百餘載俗浸彫敝巧偽
滋萌下飾其詐上肆其殘典城百里轉動無常各懐一
[023-8b]
切莫慮長乆謂殺害不辜為威風聚歛整辨為賢能以
理已安民為劣弱以奉法循理為不化髠鉗之戮生於
睚眥覆尸之禍成於喜怒視民如冦讎税之如豺虎監
司項背相望與同疢疾見非不舉聞惡不察觀政於亭
傳責成於期月言善不稱德論功不據實虚誕者獲譽
拘檢者罹毁或因罪而引髙或色斯以求名州宰不覆
競共辟召踊躍升騰超等踰匹或考奏捕案而亡不受
罪會赦行賂復見洗滌朱紫同色清濁不分故使姦猾
[023-9a]
枉濫輕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動百數鄉官部吏職斯禄
薄車馬衣服一出於民亷者取足貪者充家特選横調
紛紛不絶送迎煩費損政傷民和氣未洽灾𤯝不消咎
皆在此今之墨綬猶古之諸侯拜爵王庭輿服有庸而
齊於匹豎叛命避負非所以崇憲明理惠育元元也臣
愚以為守相長吏惠和有顯効者可就增秩勿使移徙
非父母喪不得去官其不從法禁不式王命錮之終身
雖㑹赦令不得齒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邊郡
[023-9b]
以懲其後鄉部親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從政者寛
其負筭增其秩禄吏職滿歳宰府州郡乃得辟舉如此
威福之路塞虚偽之端絶送迎之役損賦歛之源息循
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寧其所追配文帝中興
之軌流光垂祚永世不刋
王嘉擇賢疏 臣聞聖王之功在於得人孔子曰才難
不其然乎故繼世立諸侯象賢也雖不能盡賢天子為
擇臣立命卿以輔之居是國也累世尊重然後士民之
[023-10a]
衆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於古諸侯
往者致選賢材賢材難得拔擢可用者或起於囚徒昔
魏尚坐事繋文帝感馮唐之言遣使持節赦其罪拜為
雲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韓安國於徒中拜為梁内
史骨肉以安張敞為京兆尹有罪當免黠吏知而犯敞
敞收殺之其家白寃使者覆獄劾敞賊殺人上逮捕不
下㑹免亡命數十日宣帝赦敞拜為冀州刺史卒獲其
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貪其材器有益於公家也孝文時
[023-10b]
吏居官者或長子孫以官為氏倉氏庫氏則倉庫吏之
後也其二千石長吏亦安官樂職然後上下相望莫有
茍且之意其後稍稍變易公卿以下傳相促急又數改
更政事司𨽻部刺史察過悉劾發揚隂私吏或居官數
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錯道路中材茍容求全下材懐危
内顧一切營私者多二千石益輕賤吏民慢易之或持
其㣲過增加成辠言於刺史司𨽻或至上書章下衆庶
知其易危小失意則有離畔之心前山陽亡徒蘇令等
[023-11a]
從横吏士臨難莫肯伏節死義以守相威權素奪也孝
成皇帝悔之下詔書二千石不為縱遣使者賜金慰厚
其意誠以為國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難
危乃能使下孝宣皇帝愛其良民吏有章劾事留中㑹
赦壹解故事尚書希下章為煩擾百姓證驗繫治或死
獄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廼下唯陛下留神於擇臣記
善忘過容畜臣子勿責以備二千石部刺史三輔縣令
有為臣職者人情不能不有過差宜可濶畧令盡力者
[023-11b]
有所勸此方今急務國家之利也前蘇令發欲遣大夫
使遂問狀時見大夫無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逢拜為諫
大夫遣之今諸大夫有才能者甚少宜豫蓄養可成就
者則士赴難不愛其死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

淮南袁甫字公胄亦好學與華譚齊名以辭辨稱嘗詣
中領軍何朂自言能為劇縣朂曰唯欲宰縣不為臺閣
職何也甫曰人各有能有不能譬繒中之好莫過錦錦
[023-12a]
不可以為幍糓中之美莫過稻稻不可以為齋是以聖
王使人必先以器茍非周材何能悉長黄霸馳名于州
郡而息譽于京邑廷尉之材不為三公自昔然也朂善
之除松滋令
晉元帝以諸葛恢為會稽太守臨行帝為置酒謂曰今
之㑹稽昔之闗中足食足兵在於良守以君有蒞任之
方是以相屈四方分崩當匡振圮運政之所先君為言
之恢陳謝因對曰今天下喪亂風俗陵遲宜尊五美屏
[023-12b]
四惡進忠實退浮華帝深納焉太興初以政績第一詔
曰自頃多難官長數易益有諸弊雖聖人猶乆于其道
然後化成况其餘乎漢宣帝稱與我共安天下者其唯
良二千石斯言信矣是以黄霸等或十年或二十年而
不徙所以能濟其中興之勲也賞罰黜陟所以明政道
也㑹稽内史諸葛恢蒞官三年政清人和為諸郡首宜
進其位班以勸風教令增恢秩中二千石
北魏諸郡牧守共謁丞相宇文㤗㤗命河北太守裴俠
[023-13a]
獨立謂諸牧守曰裴俠清慎奉公為天下最有如俠者
可與俱立衆黙然無敢應者乃厚賜俠朝野歡服號為
獨立君
唐白居易牧宰考課對 臣聞王者之設庶官無非共
理者也然則庶官之理同歸而牧宰之用為急蓋以邦
之賦役由之而後均上之風化附之而後行人之性命
繋焉國之安危屬焉故與夫庶官之寄輕重不可齊致
也古之賢者為善不待勸也何哉不忍為惡耳愚者為
[023-13b]
不善雖勸而不遷也何哉性不能為善耳賢愚之間謂
之中人中人之心可上可下勸之則遷於善舍之則陷
於惡故曰懲勸之廢也推中人而墜於小人之域懲勸
之行也引中人而納諸君子之塗是勸沮之道不可一
日無也唐虞之際敷求俊乂而四㓙見用及三考黜陟
而四罪乃彰則知雖至明也尚或迷真偽之徒雖至聖
也不能去考察之法故其法張則變曲為直如蓬生於麻
也其法弛則變香為臭似蘭化為艾也且聖人之為理豈
[023-14a]
盡得賢而用之乎豈盡知不肖而去之乎將在乎秉其
樞操其要剗邪為正變觚為圓能使善之必遷不謂善
之盡有能使惡之必改不謂惡之盡無成此功者非他
懲勸之所致也則考課之法其可輕乎臣聞牧宰古者
五等之國也於人有父母之道焉於吏有君臣之道焉
所宜弛張舉措由其心威福賞罰懸於手然後能鎮其
俗移其化也今縣宰之權受制於州牧州牧之政取則
於使司迭相拘持不敢専逹雖有政術何由施行况又
[023-14b]
力役之限賦歛之期以用之費省為求不以人之貧富
為度以上之緩急為節不以下之勞逸為程縣畏於州
州畏於使雖有仁惠何由撫綏此猶束舟楫而望濟川
絆騏驥而求致逺臣恐龔黄卓魯復生於今日亦不能
為理矣
宣宗時于延陵為刺史入辭上曰建州去京師㡬何對
曰八千里上曰卿到彼為政善惡朕皆知之勿謂其逺
此階前則萬里也卿知之乎令狐綯擬李逺杭州刺史
[023-15a]
上曰吾聞逺詩云長日惟消一局棊安能理人綯曰詩
人託此為髙興耳未必實然上曰且令往試觀之詔刺
史毋得外徙必令至京師面察其能否然後除之令狐
綯嘗徙其故人為隣州刺史便道之官上以問綯對曰
以其道近省送迎耳上曰朕以刺史多非其人為百姓
害故欲一一訪問知其優劣以行黜陟而詔命既行直
廢格不用宰相可謂有權時方寒綯汗透重裘上臨朝
接對羣臣如賔客雖左右近習未嘗見其有惰容毎宰
[023-15b]
相奏事旁無一人立者威嚴不可仰視奏事畢忽怡然曰
可以閑語矣因問閭閻細事或談宫中遊宴無所不至一
刻許復整容曰卿輩善為之朕常恐卿輩負朕後日不復
得再相見乃起入宫令狐綯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
恩遇毎延英奏事未嘗不汗沾衣也
𤣥宗時或言於上曰今歳遷叙太濫縣令非才上悉召
至殿庭試理人策惟韋濟詞理第一擢為醴泉令餘二
百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歸學問吏部侍郎
[023-16a]
盧從愿李朝隠典選稱職因此皆坐左遷時論惜之
元順帝時水旱民多失業選臺閣名臣二十六人出為
守令許民間利害實封呈省時魏中立薦韓墉為堯州
路總管俗尚鬼墉至凡境内淫祠悉毁之人初大駭已
而嘆服選民俊秀入學求尊宿有學行者為五經師朔
望幅巾深衣以謁先聖毎月考課以示勸勉由是人人
自力於學
  循吏三十四則/
[023-16b]
子路治蒲三年孔子過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也恭敬以信
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也忠信而寛矣至庭曰善哉由也
明察以斷矣子貢執轡而問曰夫子未見由之政而三
稱其善其善可得聞焉孔子曰吾見其政矣入其境田
疇盡易草萊甚辟溝洫深治此其恭敬以信故其民盡
力也入其邑墻屋完固樹木甚茂此其忠信以寛故其
民不偷也至其庭庭甚清閑諸下用命此其明察以斷
故其政不擾也以此觀之雖三稱其善庸盡其美乎
[023-17a]
孫叔敖者楚之隠士也虞丘相進之于楚莊王以自代
也三月為楚相施教導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緩禁
止吏無姦邪盗賊不起秋冬則勸民山採春夏以水各
得其所便民皆樂其生莊王以為幣輕更以小為大百
姓不便皆去其業市令言之相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
行不定相曰如此㡬何頃乎市令曰三月頃相曰罷吾
今令之復矣後五日朝相言之王曰前日更幣以為輕
今市令來言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行之不定臣請遂
[023-17b]
令復如故王許之下令三日而市復如故楚民俗好庳
車王以為庳車不便馬欲下令使髙之相曰令數下民
不知所從不可王必欲髙車臣請教閭里使髙其梱乘
車者皆君子君子不能數下車王許之居半歳民悉自
髙其車此不教而民從其化近者視而效之逺者四面
望而法之故三得相而不喜知其材自得之也三去相
而不悔知非己之罪也
漢班固循吏傳 漢興之初反秦之敝與民休息凢事
[023-18a]
簡易禁罔疏濶而相國蕭曹以寛厚清靜為天下帥民
作畫一之歌孝惠垂拱髙后女主不出房闥而天下晏
然民務稼穡衣食滋殖至於文景遂移風易俗是時循
吏如河南守呉公蜀守文翁之屬皆謹身帥先居以亷
平不至於嚴而民從化孝武之世外攘四夷内改法度
民用彫敝姦軌不禁時少能以化治稱者唯江都相董
仲舒内史公孫𢎞兒寛居官可紀三人皆儒者通於世
務明習文法以經術潤飾吏事天子器之仲舒數謝病
[023-18b]
去𢎞寛至三公孝昭幼冲霍光秉政承奢侈師旅之後
海内虚耗光因循守職無所改作至於始元元鳯之間
匈奴鄉化百姓益富舉賢良文學問民所疾苦於是罷
酒𣙜而議鹽鐵矣及至孝宣繇仄陋而登至尊興于閭閻
知民事之囏難自霍光薨後始躬萬機厲精為治五日
一聴事自丞相已下各奉職而進及拜刺史守相輒親
見問觀其所繇退而考察所行以質其言有名實不相
應必知其所以然常稱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無歎
[023-19a]
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
石乎以為太守吏民之本也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
將乆不可欺罔廼服從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輒
以璽書勉厲增秩賜金或爵至闗内侯公卿缺則選諸
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漢世良吏於是為盛稱中興焉若趙
廣漢韓延壽尹翁歸嚴延年張敞之屬皆稱其位然任
刑罰或抵罪誅王成黄霸朱邑龔遂鄭𢎞召信臣等所
居民富所去見思生有榮號死見奉祀此廩廩庶㡬徳
[023-19b]
讓君子之遺風矣
倪寛為左内史寛既治民勸農業緩刑罰理獄訟卑體
下士務在於得人心擇用仁厚士推情與下不求名聲
吏民大信愛之寛表奏開六輔渠定水令以廣溉田收
租税時裁濶狹與民相假貸以故租多不入後有軍發
左内史以負租課殿當免民聞當免皆恐失之大家牛
車小家擔負輸租繈屬不絶課更以最文翁廬江舒人
也少好學通春秋以郡縣吏察舉景帝末為蜀郡守仁
[023-20a]
愛好教化見蜀地辟陋有蠻夷風文翁欲誘進之乃選
郡縣小吏開敏有材者張叔等十餘人親自飭厲遣詣
京師受業博士或學律令减省少府用度買刀布蜀物
齎計吏以遺博士數歳蜀生皆成就還歸文翁以為右
職用次察舉官有至郡守刺史者又修起學宫於成都
市中招下縣子弟以為學官弟子為除更繇髙者以補
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常選學官僮子使在便坐受事
毎出行縣益從學官諸生明經飭行者與俱使傳教令
[023-20b]
出入閨閤縣邑吏民見而榮之數年爭欲為學官弟子
富人至出錢以求之繇是大化蜀地學於京師者比齊
魯焉至武帝時乃令天下郡國皆立學校官自文翁為
之始云文翁終於蜀吏民為立祠堂歳時祭祀不絶至
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自武帝末用法深昭帝立幼大將軍霍光秉政大臣爭
權上官桀等與燕王謀作亂光既誅之遂遵武帝法度
以刑罰痛繩羣下繇是俗吏尚嚴酷以為能而黄霸獨
[023-21a]
用寛和為名會宣帝即位在民間時知百姓苦吏急也
聞霸持法平召以為廷尉正數决疑獄庭中稱平守丞
相長史坐公卿大議庭中知長信少府夏侯勝非議詔
書大不敬霸阿從不舉劾皆下廷尉繋獄當死霸因從
勝受尚書獄中再隃冬積三歳廼出語在勝傳勝出復
為諫大夫令左馮翊宋畸舉霸賢良勝又口薦霸於上
擢霸為楊州刺史三歳宣帝下詔曰制詔御史其以賢
良髙第揚州刺史霸為潁川太守秩比二千石居官賜
[023-21b]
車蓋特髙一丈别駕主簿車緹油屛泥於軾前以章有
德時上垂意於治數下恩澤詔書吏不奉宣太守霸為
選擇良吏分部宣布詔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郵亭鄉官
皆畜雞豚以贍鰥寡貧窮者然後為條教置父老師帥
伍長班行之於民間勸以為善防姦之意及務耕桑節
用殖財種樹畜養去食榖馬米鹽靡密初若煩碎然霸
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見者語次尋繹問它隂伏以相參
考嘗欲有所司察擇長年廉吏遣行屬令周密吏出
[023-22a]
不敢舍郵亭食於道旁烏攫其肉民有欲詣府口言事
者適見之霸與語道此後日吏還謁霸霸見迎勞之曰
甚苦食於道旁乃為烏所盗肉吏大驚以霸具知其起
居所問豪氂不敢有所隠鰥寡孤獨有死無以葬者鄉
部書言霸具為區處某所大木可以為棺某亭豬子可
以祭吏往皆如言其識事聰明如此吏民不知所出咸
稱神明姦人去入它郡盗賊日少霸力行教化而後誅
罰務在成就全安長吏許丞老病聾督郵白欲逐之霸
[023-22b]
曰許丞㢘吏雖老尚能拜起送迎正頗重聴何傷且善
助之毋失賢者意或問其故霸曰數易長吏送故迎新
之費及姦吏縁絶簿書盗財物公私費耗甚多皆當出
於民所易新吏又未必賢或不知其故徒相益為亂凢
治道去其泰甚者耳霸以外寛内明得吏民心户口歳
增治為天下第一徴守京兆尹秩二千石坐發民治馳
道不先以聞又發騎士詣北軍馬不適士劾之軍興連
貶秩有詔歸潁川太守官以八百石居治如其前前後
[023-23a]
八年郡中愈治是時鳯皇神爵數集郡國潁川尤多天
子以霸治行終長者下詔稱揚曰潁川太守霸宣布詔
令百姓鄉化孝子弟弟貞婦順孫日以衆多田者讓畔
道不拾遺養視鰥寡贍助貧窮獄或八年亡重罪囚吏
民鄉于教化興于行誼可謂賢人君子矣書不云乎股
肱良哉其賜爵闗内侯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而潁川
孝弟有行義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賜爵及帛後數月徴
霸為太子太傅遷御史大夫
[023-23b]
渤海左右郡歳饑盗賊並起二千石不能禽制上選能
治者丞相御史舉龔遂可用上以為渤海太守時遂年七
十餘召見形貌短小宣帝望見不副所聞心内輕焉謂
遂曰渤海廢亂心甚憂之君欲何以息其盗賊以稱朕
意遂對曰海瀕遐逺不霑聖化其民困於饑寒而吏不
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於潢池中耳今欲使
臣勝之邪將安之也上聞遂對甚説答曰選用賢良固
欲安之也遂曰臣聞治亂民猶治亂繩不可急也唯緩
[023-24a]
之然後可治臣願丞相御史且無拘臣以文法得一切
便宜從事上許焉加賜黄金贈遣乘傳至渤海界郡聞
新太守至發兵以迎遂皆遣還移書勅屬縣悉罷逐捕
盗賊吏諸持鉏鉤田器者皆為良民吏毋得問持兵者
廼為盗賊遂單車獨行至府郡中翕然盗賊亦皆罷渤
海又多刼畧相隨聞遂教令即時解散棄其兵弩而持
鉤鉏盗賊於是悉平民安土樂業遂廼開倉廩假貧民
選用良吏尉安牧養焉遂見齊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
[023-24b]
廼躬率以儉約勸民務農桑令口種一樹榆百本□五
十本葱一畦韭家二母彘五雞民有帶持刀劒者使賣
劒買牛賣刀買犢曰何為帶牛佩犢春夏不得不趨田
畆秋冬課収歛益蓄果實菱芡勞來循行郡中皆有畜
積吏民皆富實獄訟止息數年上遣使者徴遂議曹王
生願從功曹以為王生素嗜酒亡節度不可使遂不忍
逆從至京師王生日飲酒不視太守㑹遂引入宫王生
醉從後呼曰明府且止願有所白遂還問其故王生曰
[023-25a]
天子即問君何以治渤海君不可有所陳對宜曰皆聖
主之德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既至前上果問以治
狀遂對如王生言天子説其有讓笑曰君安得長者之
言而稱之遂因前曰臣非知此乃臣議曹教戒臣也上
以遂年老不任公卿拜為水衡都尉議曹王生為水衡
丞以襃顯遂云水衡典上林禁苑共張宫館為宗廟取
牲官職親近上甚重之以官壽卒
召信臣字翁卿九江壽春人也以明經甲科為郎出補
[023-25b]
榖陽長舉髙第遷上蔡長其治視民如子所居見稱述
超為零陵太守病歸復徴為諫大夫遷南陽太守其治
如上蔡信臣為人勤力有方畧好為民興利務在富之
躬耕勸農出入阡陌止舍離鄉亭稀有安居時行視郡
中水泉開通溝瀆起水門提閼凢數十處以廣溉灌歳
歳增加多至三萬頃民得其利蓄積有餘信臣為民作
均水約束刻石立於田畔以防分爭禁止嫁娶送終奢
靡務出於儉約府縣吏家子弟好游敖不以田作為事
[023-26a]
輒斥罷之甚者案其不法以視好惡其化大行郡中莫
不耕稼力田百姓歸之户口增倍盗賊獄訟衰止吏民
親愛信臣號之曰召父荆州刺史奏信臣為百姓興利
郡以殷富賜黄金四十斤遷河南太守治行常為第一
復數増秩賜金竟寧中徴為少府列於九卿奏請上林
諸離逺宫館稀幸御者勿復繕治共張又奏省樂府黄
門倡優諸戲及宫館兵弩什器減過大半太官園種冬
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廡晝夜㸐藴火待温氣乃生信臣
[023-26b]
以為此皆不時之物有傷於人不宜以奉共養及它非
法食物悉奏罷省費歳數千萬信臣年老以官卒元始
四年詔書祀百辟卿士有益於民者蜀郡以文翁九江
以召父應詔書歳時郡二千石率官屬行禮奉祠信臣
冢而南陽亦為立祠
朱邑字仲卿廬江舒人也少時為舒桐鄉嗇夫亷平不
苛以愛利為行未嘗笞辱人存問耆老孤寡遇之有恩
所部吏民愛敬焉遷補太守卒史舉賢良為大司農丞
[023-27a]
遷北海太守以治行第一入為大司農為人惇厚篤於
故舊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之神爵元年卒天
子閔惜下詔稱揚曰大司農邑亷潔守節退食自公亡
疆外之交束脩之餽可謂淑人君子遭離㓙灾朕甚憫
之其賜邑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祀初邑病且死屬其
子曰我故為桐鄉吏其民愛我必葬我桐鄉後世子孫
奉嘗我不如桐鄉民及死其子葬之桐鄉西郭外民果
然共為邑起冢立祠歳時祠祭至今不絶
[023-27b]
卓茂為宻令勞心諄諄視人如子舉善而教口無惡言
吏人親愛而不忍欺之常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
辟左右問之曰亭長為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
乎將平居自以為恩意遺之乎人曰往遺之耳茂曰遺之
而受何故言耶人曰竊聞賢明之君使人不畏吏吏不
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故來言耳茂曰汝
為敝人矣凡人所以貴于禽獸者以有仁愛知相敬事
也今鄰里長老尚致餽遺此乃人道所以相親况吏與
[023-28a]
民乎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凡人之生羣居雜處
故有經紀禮義以相交接汝獨不欲修之寧能髙飛逺
走不在人間耶亭長素善吏歳時遺之禮也人曰茍如
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禮
教汝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門之
内小者可論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于是人納其訓吏
懐其恩
秦彭為山陽太守以禮訓人不任刑罰崇好儒雅敦明
[023-28b]
庠序毎春秋饗射輒修升降揖讓之儀乃為人設四誡
以定六親長幼之禮有遵奉教化者擢為鄉三老常以
八月致酒肉以勸勉之吏有過咎罷遣而已不加恥辱
百姓懐愛莫有欺犯興起稻田數千頃毎于農月親度
頃畆分别肥塉差為三品各立文簿藏之鄉縣于是奸
吏跼蹐無所容詐彭乃上言宜令天下齊同其制詔書
以其所立條式班令三府並下州郡在職六年轉潁川
太守仍有鳯凰麒麟嘉禾甘露之瑞集其郡境肅宗廵
[023-29a]
行再幸潁川輒賞賜錢糓恩寵甚異
魯恭為中牟令專以德化為理不任刑罰訟人許伯等
爭田累守令不能决恭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責輟耕
相讓亭長從人借牛而不肯還之牛主訟于恭恭召亭
長勑令歸牛者再三猶不從恭嘆曰是教不行也欲解
印綬去椽史泣涕共留之亭長乃慙悔還牛詣獄受罪
恭貰不問于是吏人信服建初七年郡國螟傷稼犬牙
縁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聞之疑其不實使仁恕椽
[023-29b]
肥親往廉之恭隨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過止其傍傍
有童兒親曰兒不捕之兒言雉方將雛親瞿然而起與
恭訣曰所以來者欲察君之政迹耳今蟲不犯境此一
異也化及鳥獸此二異也豎子有仁心此三異也乆留
徒擾賢者耳還府具以狀白安是歳嘉禾生恭便坐庭
中安因上書言狀帝異之
劉寛為南陽太守典歴三郡温仁多恕雖在倉卒未
嘗疾言遽色常以為齊之以刑民勉而無恥吏人有過
[023-30a]
但用蒲鞭罰之示辱而已終不加苦事有功善推之自
下灾異或見引躬克責毎行縣止息亭傳輒引學官祭
酒及處士諸生執經對講見父老慰以農里之言少年
勉以孝弟之訓人感德興行日有所化
劉寵字祖榮東萊牟平人齊悼惠王之後也悼惠王子
孝王將閭將閭少子封牟平侯子孫家焉父丕博學號
為通儒寵少受父業以明經舉孝廉除東平陵令以仁
惠為吏民所愛母疾棄官去百姓將送塞道車不得進
[023-30b]
乃輕服遁歸後四遷為豫章太守又三遷拜㑹稽太守
山民愿朴乃有白首不入市井者頗為官吏所擾寵簡
除煩苛禁察非法郡中大化徴為將作大匠山隂縣有五
六老叟尨眉皓髮自若邪山谷間出人齎百錢以送寵
寵勞之曰父老何自苦對曰山谷鄙生未嘗識郡朝它
守時吏發求民間至夜不絶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
明府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聖明今
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寵曰吾政何能及公言耶勤
[023-31a]
苦父老為人選一大錢受之
仇覽字季智一名香陳留考城人也少為書生淳黙鄉
里無知者年四十縣召補吏選為蒲亭長勸人生業為
制科令至于果菜為限雞豕有數農事既畢乃令子弟
羣居還就黌學其剽輕游恣者皆役以田桑嚴設科罰
躬助喪事賑恤窮寡期年稱大化覽初到亭人有陳元
者獨與母居而母詣覽告元不孝覽驚曰吾近日過舍
廬落整頓耕耘以時此非惡人當是教化未及至耳母
[023-31b]
守寡養孤苦身投老奈何肆忿于一朝欲致子以不義
乎母聞感悔涕泣而去覽乃親到元家與其母子飲因
為陳人倫孝行譬以禍福之言元卒成孝子鄉邑為之
諺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鳴梟哺所生時考城令河
内王渙政尚嚴猛聞覽以德化人署為主簿謂覽曰主
簿聞陳元之過不罪而化之得無少鷹鸇之志耶覽曰
以為鷹鸇不若鸞鳯渙謝遣曰枳棘非鸞鳯所棲百里
豈大賢之路今日太學曳長裾飛名譽皆主簿後耳以
[023-32a]
一月奉為資勉卒景行
宋均為上蔡令時府下記禁人喪葬不得侈長均曰夫
送終踰制失之輕者今有不義之民尚未循化而遽罰
過禮非政之先竟不肯施行遷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數
為民患常募設檻穽而猶多傷害均到下記屬縣曰夫
虎豹在山黿鼉在水各有所託且江淮之有猛獸猶北
土之有雞豚也今為民害咎在殘吏而勞勤張捕非憂
恤之本也其務退奸貪思進忠善可一去檻穽除削課
[023-32b]
制其後傳言虎相與東游度江
呉祐為酒泉太守祐政唯仁簡以身率物民有爭訴者
輒閉閤自責然後斷其訟以道譬之或身到閭里重相
和解自是之後爭隙省息吏人懐而不欺嗇夫孫性私
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
之促歸伏罪性慚懼詣閤持衣自首祐屏左右問其故
性具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汚穢之名所謂觀過斯
知仁矣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又安丘男子母丘長
[023-33a]
與母俱行市道遇醉客辱其母長殺之而亡安丘追踪
于膠東得之祐呼長謂曰子母見辱人情所恥然孝子
忿必慮難動不累親今若背親逞怒白日殺人赦若非
義刑若不忍將如之何長以械自繫曰國家制法囚身
犯之明府雖加哀矜恩無所施祐問長有妻子乎對曰
有妻未有子也即移安丘逮長妻妻到解其桎梏使同
宿獄中妻遂懐孕至冬盡行刑長泣謂母曰負母應死
當何以報呉君乎乃齧指而吞之含血言曰妻若生子
[023-33b]
名之呉生言我臨死吞指為誓屬兒以報呉君因投繯
而死
法雄遷南郡太守斷獄省少户口益増郡濵帶江沔又
有雲夢藪澤永初中多虎狼之暴前太守賞募張捕反
為所害者甚衆雄乃移書屬縣曰凡虎狼之在山林猶人
之居城市古者至化之世猛獸不擾皆由恩信寛澤仁
及飛走太守雖不德敢忘斯義記到其毁壊檻穽不得
妄捕山林是後虎害稍息人以獲安
[023-34a]
童恢字漢宗琅邪姑幕人也父仲玉遭世㓙荒傾家賑
䘏九族鄉里賴全者以百數仲玉蚤卒恢少仕州郡為
吏司徒楊賜聞其執法廉平乃辟之及賜被劾當免掾
屬悉投刺去恢獨詣闕爭之及得理掾屬悉歸府恢杖
策而逝由是論者歸美復辟公府除不其令吏人有犯
違禁法輒隨方曉示若吏稱其職人行善事者皆賜以
酒餚之禮以勸勵之耕織種収皆有條章一境清靜牢
獄連年無囚比縣流人歸化徙居二萬餘户民嘗為虎
[023-34b]
所害乃設檻捕之生獲二虎恢聞而出呪虎曰天生萬
物唯人為貴虎狼當食六畜而殘暴于人王法殺人者
死傷人則論法汝若是殺人者當垂頭服罪自知非者
當號呼稱寃一虎低頭閉目狀如震懼即時殺之其一
視恢鳴吼踊躍自奮遂令放釋吏人為之歌頌
劉昆字桓公陳留東昏人梁孝王之𦙍也少習容禮平
帝時受施氏易于沛人戴賔能彈雅琴知清角之操王
莽世教授弟子恒五百餘人毎春秋饗射常備列典儀
[023-35a]
以素木瓠葉為俎豆桑弧蒿矢以射兔首毎有行禮縣
宰輒率吏屬而觀之王莽以昆多聚徒衆私行大禮有
僣上心乃繫昆及家屬于外黄獄尋莽敗得免既而天
下大亂昆避難河南負犢山中建武五年舉孝廉不行
遂逃教授于江陵光武聞之即除為江陵令時縣連年
火灾昆輒向火叩頭多能降雨止風徴拜議郎稍遷侍
中𢎞農太守先是崤黽驛道多虎灾行旅不通昆為政
三年仁化大行虎皆負子渡河帝聞而異之二十二年
[023-35b]
徴代杜林為光禄勲詔問昆曰前在江陵反風滅火後
守𢎞農虎北渡河行何德政而致是事昆對曰偶然耳
左右皆笑其質訥帝嘆曰此乃長者之言也
王承為東海太守政尚清靜不為細察小吏有盗池中
魚者綱紀推之承曰文王之囿與衆共之池魚復何足
惜耶有犯夜者為吏所拘承問其故答曰從師受書不
覺日暮承曰鞭撻甯越以立威名非政化之本使吏送
令歸家其從容寛恕若此
[023-36a]
曹攄字顔逺譙國譙人也祖肇魏衛將軍攄少有孝行
好學善屬文太尉王衍見而器之調補臨淄令縣有寡
婦養姑甚謹姑以其年少勸令改適婦守節不移姑愍
之宻自殺親黨告婦殺姑官為考鞠寡婦不勝苦楚乃
自誣獄當决適值攄到攄知其有寃更加辨究具得情
實時稱其明獄有死囚歳夕攄行獄愍之曰卿等不幸
致此非所如何新歳人情所重豈不欲暫見家邪衆囚
皆涕泣曰若得暫歸死無恨也攄悉開獄出之剋日令
[023-36b]
還掾吏固爭咸謂不可攄曰此雖小人義不見負自為
諸君任之至日相率而還並無違者一縣歎服號曰聖
君入為尚書郎轉洛陽令仁惠明斷百姓懐之時天大
雨雪宫門夜失行馬羣官檢察莫知所在攄使収門士
衆官咸謂不然攄曰宫掖禁嚴非外人所敢盗必是門
士以燎寒耳詰之果服馮琦云唐文皇亦/有所祖而行之耳
諒輔字漢儒廣漢新都人也仕郡為五官掾時夏大旱
太守自出祈禱山川連日雨無所降輔乃自暴庭中慷
[023-37a]
慨呪曰輔為股肱不能進諫納忠薦賢退惡和調隂陽
承順天意至令天地否隔萬物焦枯百姓喁喁無所訴
告咎盡在輔今郡太守改服責己為民祈福精誠懇到
未有感徹輔今敢自祈請若至日中不雨乞以身塞無
狀於是積薪柴聚茭茅以自環搆火其傍將自焚焉未
及日中時而天雲晦合須㬰澍雨一郡沾潤世以此稱
其至誠
南陽太守杜詩政治清平興利除害百姓便之又修治
[023-37b]
陂池廣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時人方於召信臣南陽
為之語曰前有召父後有杜母
騎都尉張堪領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髙柳拜堪漁陽太
守堪視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勸民耕稼以致殷富百
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穗兩岐張君為政樂不可支
廉范遷蜀郡太守成都民物豐盛邑宇逼側舊制禁民
夜作以防火災范乃毁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
以為便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無襦今
[023-38a]
五袴
隋梁彦光為岐州刺史岐俗質厚彦光以靜鎮之奏課
連為天下最隋主下詔褒美賜粟帛徙相州刺史鄴自
齊亡衣冠士人多遷入闗唯工商樂户移實州郭風俗
險詖好興謡訟自彦光為著帽餳隋主聞之免彦光官
彦光請復為之發擿姦伏有若神明豪猾潛竄闔境大
治於是招致名儒毎鄉立學親臨䇿試褒勤黜怠風化
大變無復訟者 新豐令房恭懿政為三輔之最毎朝
[023-38b]
謁隋主呼至榻前訪以治民之術謂諸州朝集使曰房
恭懿志存體國愛養我民卿等宜師之因擢為海州刺
史由是吏多稱職百姓富庶
唐武后時司刑丞徐有功杜景儉獨存平恕被告者皆
曰遇來侯必死遇徐杜必生有功文逺之孫名𢎞敏以
字行初為蒲州司法不司敲扑吏相約有犯徐司法杖
者衆共斥之迨官滿不杖一人職事亦修及為司刑丞
酷吏所誣構者皆為直之前後所活數十百家嘗廷争
[023-39a]
獄事太后厲色詰之有功神色不撓爭之彌切太后雖
好殺知有功正直甚敬憚之司刑丞李日知亦尚平恕
少卿胡元禮欲殺一囚日知以為不可往復數四元禮
曰元禮不離刑曹此囚終無生理日知曰日知不
離刑曹此囚終無死法乃以所列狀上日知果直
蒲州刺史陸象先政尚寛簡吏民有罪多曉諭遣之州
録事言於象先曰明公不施箠撻何以示威象先曰人
情不逺此屬豈不解吾言邪必欲箠撻以示威當從汝
[023-39b]
始録事慙而退象先嘗謂人曰天下本無事但庸人擾
之耳茍清其源何憂不治
太學生薛約師事司業陽城坐言事徙連州城送之郊
外德宗以城黨罪人左遷城道州刺史城治民如治家
州之賦税不登觀察使數加誚讓城自署其考曰撫字
心勞徴科政拙考下下觀察使遣判官督其賦至州城
先自囚於獄判官大驚馳入謁城於獄曰使君何罪某
奉命來候安否耳留一二日未去城不復歸館門外有
[023-40a]
故門扇横地城晝夜坐卧其上判官不自安辭去其後
又遣他判官往按之他判官載妻子行中道逸去
宣宗與宰相論元和循吏孰為第一周墀曰臣嘗守土
江西聞觀察使韋丹功德被於八州没四十年老稚歌
思如丹尚存宣宗詔史館修撰杜牧撰丹遺愛碑以紀
之仍擢其子河陽觀察判官宙為御史
宣宗校獵于渭上有父老十數聚于佛祠上問之對曰
醴泉百姓也縣令李君奭有異政考滿當罷請府乞留
[023-40b]
故此祈佛冀諧所願耳及懐州刺史闕上手筆除君奭
岷俗畏疫一人病闔家避之病者多死辛公義命肩輿
置㕔事暑月㕔廊皆滿公義設榻晝夜處其間以秩禄
具醫藥身自省問病者既愈乃召其親戚諭之曰死生
有命豈能相染若能相染吾死乆矣皆慙謝而去其後
人有病者爭就使君其家親戚固留養之始相慈愛風
俗遂變後遷并州刺史下車先至獄中露坐驗問十餘
日間决遣咸盡還領所訟事皆立决有須禁者公義即
[023-41a]
宿㕔事終不還閤或諫曰公事有程何自苦公義曰刺
史無德不能使民無訟豈可禁人在獄而安寢于家乎
罪人聞之咸自欵服後有訟者鄉里父老曉之曰此等
小事何忍勤勞使君訟者多兩讓而止
後漢汝州奏防禦使劉審交卒吏民詣闕上書以審交
有仁政乞留葬汝州得奉事丘壟詔許之州人相與聚
哭而葬之為立祠歳時享之太師馮道曰吾嘗為劉君
僚佐觀其為政無以踰人非能減其租賦除其繇役也
[023-41b]
但推公廉慈愛之心以行之耳此亦衆人所能為但它
人不為而劉公獨為之故汝人愛之如此使天下二千
石皆効其所為何患得民不如劉君哉
  能吏十二則/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豹往到鄴㑹長老問之民所
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以故貧豹問其故對曰鄴
三老廷掾常歳賦歛百姓収取其錢得數百萬用其二
三十萬為河伯娶婦與祝巫共分其餘錢持歸當其時
[023-42a]
巫行視人家女好者云是當為河伯婦即聘取洗沐之
為治新繒綺縠衣閒居齋戒為治齋宫河上張緹絳帷
女居其中為具牛酒飯食行十餘日共粉飾之如嫁女
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數十里乃没其人
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逺逃
亡以故城中益空無人又困貧所從來乆逺矣民人俗
語曰即不為河伯娶婦水來漂没溺其人民云西門豹
曰至為河伯娶婦時願三老巫祝父老送女河上幸來
[023-42b]
告語之吾亦往送女皆曰諾至其時西門豹往㑹之河
上三老官屬豪長者里父老皆㑹以人民往觀之者二
三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從弟子女十人所皆
衣繒單衣立大巫後西門豹曰呼河伯婦來視其好醜
即將女出帷中來至前豹視之顧謂三老巫祝父老曰
是女子不好煩大巫嫗為入報河伯得更求好女後日
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嫗投之河中有頃曰巫嫗何
乆也弟子趣之復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頃曰弟子何
[023-43a]
乆也復使一人趣之復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西
門豹曰巫嫗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
之復投三老河中西門豹簮筆磬折嚮河立待良乆長
老吏傍觀者皆驚恐西門豹顧曰巫嫗三老不來還奈
之何欲復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入趣之皆叩頭叩頭
且破額血流地色如死灰西門豹曰諾且留待之須臾
須臾豹曰廷掾起矣狀河伯留客之乆若皆罷去歸矣
鄴吏民大驚恐從是以後不敢復言為河伯娶婦西門
[023-43b]
豹即發民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田皆溉當其時民
治渠少煩苦不欲也豹曰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今
父老子弟雖患苦我然百歳後期令父老子孫思我言
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給足富十二渠經絶馳道到漢
之立而長吏以為十二渠橋絶馳道相比近不可欲合
渠水且至馳道合三渠為一橋鄴民人父老不肯聴長
吏以為西門君所為也賢君之法式不可更也長吏終
聴置之故西門豹為鄴令名聞天下澤流後世無絶已
[023-44a]
時㡬可謂非賢大夫哉傳曰子産治鄭民不能欺子賤
治單父民不忍欺西門豹治鄴民不敢欺三子之才能
誰最賢哉辨治者當能别之
蜀漢主以費禕為益州刺史以侍中董允守尚書令為
禕之副時戰國多事公務煩猥禕為尚書令識悟過人
毎省讀文書舉目暫視已究其意㫖其速數倍於人終
亦不忘常以朝晡聴事其間接納賔客飲食嬉戲加之
博奕毎盡人之歡事亦不廢及董允代禕欲斆禕之所
[023-44b]
行旬日之中事多愆滯允乃歎曰人才力相逺若此非
吾之所及也乃聴事終日而猶有不暇焉
東晉劉穆之内總朝政外供軍旅决斷如流事無擁滯
賔客輻湊求訴百端内外諮稟盈堦滿室目覽辭訟手
答牋書耳行聴受口並酬應不相參涉悉皆贍舉又喜
賔客言談賞笑彌日無倦裁有間暇手自寫書尋覽校
定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輒為十人饌未嘗獨餐嘗白劉
裕曰穆之家本貧賤贍生多闕自叨忝以來雖毎存約
[023-45a]
損而朝夕所須㣲為過豐自此外一毫不以負公
梁徐勉為吏部尚書精力過人雖文案填積坐客充滿
應對如流手不停筆又該綜百氏皆為避諱嘗與門人
夜集客虞暠求詹事五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談風月
不可及公事時人咸服其無私
西魏丞相宇文泰以軍旅未息吏民勞弊命所司斟酌
古今可以便時適治者為二十四條新制奏行之泰用
武公蘇綽為行臺郎中居歳餘泰未之知也而臺中皆
[023-45b]
稱其能有疑事皆就决之泰與僕射周惠達論事惠達
不能對請出議之出以告綽綽為之區處惠達入白之
泰稱善曰誰與卿為此議者惠達以綽對且稱綽有王
佐之才泰乃擢綽為著作郎泰與公卿如昆明池觀魚
行至漢故倉池顧問左右莫有知者㤗召綽問之具以
狀對泰悦因問天地造化之始歴代興亡之迹綽應對
如流泰與綽並馬徐行至池竟不設網罟而還遂留綽
至夜問以政事卧而聴之綽指陳為治之要泰起整衣
[023-46a]
危坐不覺膝之前席語遂達曙不厭詰朝謂周惠達曰
蘇綽真竒士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臺左丞參典機
密自是寵遇日隆綽始制文按程式朱出墨入及計帳
户籍之法後人多遵用之
北齊主連年出塞中書舍人唐邕練習軍書自督將以
降勞効本末及四方軍士彊弱多少畨代往還器械精
粗糧儲虚實靡不諳悉或於帝前簡閲雖數千人不執
文簿唱其姓名未嘗謬誤顯祖常曰唐邕彊幹一人當
[023-46b]
千又曰邕毎有軍事手作文書口且處分耳又聴受實
異人也寵待賞賜羣臣莫及
苻融為司𨽻校尉京兆人董豐游學三年而反過宿妻
家是夜妻為賊所殺妻兄疑豐殺之送豐有司豐不堪
楚掠誣引殺妻融察而異之問曰汝行往還頗有怪異
及卜筮否豐曰初將發夜夢乘馬南渡水反而北渡復
自北而南馬停水中鞭策不去俯而視之見兩日在于
水下馬左白而濕右黒而燥寤而心悸竊以為不祥還
[023-47a]
之夜復夢如初問之筮者筮者云憂獄訟逺三枕避三
沐既至妻為具沐夜授豐枕豐記筮者之言皆不從之
妻乃自沐枕枕而寢融曰吾知之矣周易坎為水馬為
離夢乘馬南渡旋北而南者從坎之離三爻同變變而
成離離為中女坎為中男兩日二夫之象坎為執法吏
吏詰其夫婦人被流血而死坎二隂一陽離二陽一隂
相承易位離下坎上既濟文王遇之囚羑里有禮而生
無禮而死馬左而濕濕水也左水右馬馮字也兩日昌
[023-47b]
字也其馮昌殺之乎於是推檢獲昌而詰之昌具首服
曰本與其妻謀殺董豐期以新沐授枕為驗是以誤中
婦人在冀州有老母遇刼于路母揚聲唱盗行人為母
逐之既擒刼者刼者反誣行人為盗時日垂暮母及路
人莫知孰是乃俱送之融見而笑曰此易知耳可二人
並走先出鳯陽門者非盗既而還入融正色謂後出者
曰汝真是盗何以誣人其發奸摘伏皆此類也
浚遒縣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衆巫遂取百姓男女以
[023-48a]
為公嫗歳歳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後守令莫敢禁宋
均乃下書曰自今以後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擾良民
于是遂絶
賈彪字偉節頴川定陵人也少遊京師志節慷慨與同
郡荀爽齊名初仕州郡舉孝廉補新息長小民困貧多
不養子彪嚴為其制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盗刼害人者
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案發而掾欲引南彪怒曰賊冦
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遂驅車北行案驗
[023-48b]
其非城南賊聞之亦面縛自首數年間人養子者千數
僉曰賈父所長生男名為賈子生女名為賈女
朝歌賊寗季等數三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
能禁乃以虞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弔詡曰得朝歌何哀
詡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
何以别利器乎始到謁河内太守馬稜稜勉之曰君儒
者當謀謨廟堂反在朝歌耶詡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
見弔勉以詡譸之知其無能為也朝歌者韓魏之郊背
[023-49a]
太行臨黄河去敖倉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萬數賊不
知開倉招衆刼庫兵守城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
今其衆新盛難與爭鋒兵不厭權願寛假轡䇿勿令有
所拘閡而已及到官設令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
下各舉所知其攻刼者為上傷人偷盗者次之帶喪服
而不事家業為下收得百餘人詡為饗㑹悉貰其罪使
入賊中誘令刼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百人又潛
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綖縫其裾為幟有出市
[023-49b]
里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咸稱神明
周䊸為陵侯相廷掾憚䊸嚴明欲損其威乃晨取死人
斷手足立寺門䊸聞便往至死人邊若與死人共語狀
隂察視口眼有稻芒乃宻問守門人曰悉誰載藁入城
者門者對唯有廷掾耳又問鈴下外頗有疑令與死人
語者不對曰廷掾疑君乃收廷椽考問具服不殺人取
道邊死人後人莫敢欺者
陸雲為浚儀令縣居都㑹之要名為難理雲到縣肅然
[023-50a]
下不能欺市無二價人有見殺者主名不立雲録其妻
而無所問十許日遣出宻令人隨後謂曰其去不出十
里當有男子候之與語便縛來既而果然問之具服云
與此妻通共殺其夫聞妻得出欲與語憚近縣故逺相
要候于是一縣稱其神明
  酷吏二十則/
孔子北之山戎氏有婦人哭于路者其哭甚哀孔子立
輿而問曰曷為哭哀至于此也婦人對曰往年虎食我
[023-50b]
夫今虎食我子是以哀也孔子曰嘻若是則曷為不去
也曰其政平其吏不苛吾以是不能去也孔子顧子貢
曰弟子記之夫政不平而吏苛乃甚于虎狼矣詩曰降
喪饑饉斬伐四國夫政不平也乃斬伐四國而况二人
乎其不去宜哉
漢司馬遷酷吏列傳 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
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老氏稱上德
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法令滋章盜賊多
[023-51a]
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致治清
濁之源也昔天下之網嘗宻矣然姦偽萌起其極也上
下相遁至於不振當是之時吏治若救火揚沸非武健
嚴酷惡能勝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職矣故曰
聴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下士聞道大笑之非虚
言也漢興破觚而為圜斵雕而為朴網漏於吞舟之魚
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姦黎民乂安由是觀之在彼不在
此髙后時酷吏獨有侯封刻轢宗室侵辱功臣吕氏已
[023-51b]
敗遂禽侯封之家孝景時鼂錯以刻深頗用術輔其資
而七國之亂發怒於錯錯卒被戮
郅都者楊人也以郎事孝文帝孝景時都為中郎將敢
直諫面折大臣於朝嘗從入上林賈姬如厠野彘卒入
厠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賈姬都伏上前曰亡
一姬復一姬進天下所少寧賈姬等乎陛下縱自輕奈
宗廟太后何上還彘亦去太后聞之賜都金百斤由此
重郅都濟南瞷氏宗人三百餘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
[023-52a]
於是景帝乃拜都為濟南太守至則族滅瞷氏首惡餘
皆股栗居歳餘郡中不拾遺旁十餘郡守畏都如大府
都為人勇有氣力公廉不發私書問遺無所受請寄無
所聴常自稱曰已倍親而仕身固當奉職死節官下終
不顧妻子矣郅都遷為中尉丞相條侯至貴倨也而都
揖丞相是時民朴畏罪自重而都獨先嚴酷致行法不
避貴戚列侯宗室見都側目而視號曰蒼鷹臨江王徴
詣中尉府對簿臨江王欲得刀筆為書謝上而都禁吏
[023-52b]
不予魏其侯使人以間與臨江王臨江王既為書謝上
因自殺竇太后聞之怒以危法中都都免歸家孝景帝
乃使使持節拜都為雁門太守而便道之官得以便宜
從事匈奴素聞郅都節居邊為引兵去竟郅都死不近
雁門匈奴至為偶人象郅都令騎馳射莫能中見憚如
此匈奴患之竇太后乃竟中都以漢法景帝曰都忠臣
欲釋之竇太后曰臨江王獨非忠臣邪於是遂斬郅都
甯成者穰人也以郎謁者事景帝好氣為人小吏必陵
[023-53a]
其長吏為人上操下如束溼薪猾賊任威稍遷至濟南
都尉而郅都為守始前數都尉皆步入府因吏謁守如
縣令其畏郅都如此及成往直陵都出其上都素聞其
聲於是善遇與結驩乆之郅都死後長安左右宗室多
暴犯法於是上召寧成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廉弗如
然宗室豪傑皆人人惴恐武帝即位徙為内史外戚多
毁成之短抵罪髠鉗是時九卿罪死即死少被刑而成
極刑自以為不復收於是解脱詐刻傳出闗歸家稱曰
[023-53b]
仕不至二千石賈不至千萬安可比人乎乃貰貸買陂
田千餘頃假貧民役使數千家數年會赦致産數千金
為任俠持吏長短出從數十騎其使民威重於郡守
周陽由者其父趙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陽故因姓周
陽氏由以宗家任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時由為郡
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謹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為暴
酷驕恣所愛者撓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誅滅之所居郡
必夷其豪為守視都尉如令為都尉必陵太守奪之治
[023-54a]
與汲黯俱為忮司馬安之文惡俱在二千石列同車未
嘗敢均茵慿由後為河東都尉時與其守勝屠公爭權
相告言罪勝屠公當抵罪義不受刑自殺而由棄市自
寧成周陽由之後事益多民巧法大抵吏之治類多成
由等矣
趙禹者斄人以佐史補中都官用廉為令史事太尉亞
夫亞夫為丞相禹為丞相史府中皆稱其廉平然亞夫
弗任曰極知禹無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今上時禹
[023-54b]
以刀筆吏積勞稍遷為御史上以為能至太中大夫與
張湯論定諸律令作見知吏傳得相監司用法益刻自
此始 張湯者杜人也其父為長安丞出湯為兒守舍還
而鼠盗肉其父怒笞湯湯掘窟得盗鼠及餘肉劾鼠掠
治傳爰書訊鞫論報并取鼠與肉具獄磔堂下其父見
之視其文辭如老獄吏大驚遂使書獄父死後湯為長
安吏乆之周陽侯始為諸卿時嘗繫長安湯傾身為之
及出為侯大與湯交徧見湯貴人湯給事内史為寜成
[023-55a]
掾以湯為無害言大府調為茂陵尉治方中武安侯為
丞相徴湯為史時薦言之天子補御史使案事治陳皇
后蠱獄深竟黨與於是上以為能稍遷至太中大夫與
趙禹共定諸律令務在深文拘守職之吏已而趙禹遷
為中尉徙為少府而張湯為廷尉兩人交驩而兄事禹禹為
人廉倨為吏以來舍毋食客公卿相造請禹禹終不報
謝務在絶知友賔客之請孤立行一意而已見文法輒
取亦不覆案求官屬隂罪湯為人多詐舞智以御人始
[023-55b]
為小吏乾没與長安富賈田甲魚翁叔之屬交私及列
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已心内雖不合然陽浮慕之
是時上方鄉文學湯决大獄欲傳古義乃請博士弟子
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亭疑法奏讞疑事必豫先為上
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讞决法廷尉絜令揚主之明
奏事即譴湯應謝鄉上意所便必引正監掾史賢者曰
固為臣議如上責臣臣弗用愚抵於此罪常釋聞即奏
事上善之曰臣非知為此奏乃正監掾史某為之其欲
[023-56a]
薦吏揚人之善蔽人之過如此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
監史深禍者即上意所欲釋與監史輕平者所治即豪
必舞文巧詆即下户羸弱時口言雖文致法上財察於
是往往釋湯所言湯至於大吏内行修也通賔客飲食
於故人子弟為吏及貧昆弟調䕶之尤厚其造請諸公
不避寒暑是以湯雖文深意忌不専平然得此聲譽而
刻深吏多為爪牙用者依於文學之士丞相𢎞數稱其
美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獄皆窮根本嚴助及伍被上
[023-56b]
欲釋之湯爭曰伍被本畫反謀而助親幸出入禁闥爪
牙臣乃交私諸侯如此弗誅後不可治於是上可論之
其治獄所排大臣自為功多此類於是湯益尊任遷為
御史大夫㑹渾邪等降漢大興兵伐匈奴山東水旱貧
民流徙皆仰給縣官縣官空虚於是承上指請造白金
及五銖錢籠天下鹽鐵排富商大賈出告緡令鉏豪彊
并兼之家舞文巧詆以輔法湯毎朝奏事語國家用日
晏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决於湯百姓不安
[023-57a]
其生騷動縣官所興未獲其利姦吏並侵漁於是痛繩
以罪則自公卿以下至於庶人咸指湯湯嘗病天子至
自視病其隆貴如此匈奴來請和親羣臣議上前博士
狄山曰和親便上問其便山曰兵者㓙器未易數動髙
帝欲伐匈奴大困平城乃遂結和親孝惠髙后時天下
安樂及孝文帝欲事匈奴北邊蕭然苦兵矣孝景時呉
楚七國反景帝往來兩宫間寒心者數月呉楚已破竟
景帝不言兵天下富貴今自陛下舉兵擊匈奴中國以
[023-57b]
空虚邊民大困貧由此觀之不如和親上問湯湯曰此
愚儒無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湯乃詐忠若
湯之治淮南江都以深文痛詆諸侯别疏骨肉使蕃臣
不自安臣固知湯之為詐忠於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
一郡能無使虜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縣對曰不能復
曰居一障間山自度辨窮且下吏曰能於是上遣山乘
鄣至月餘匈奴斬山頭而去自是以後羣臣震慴湯之
客田甲雖賈人有賢操始湯為小吏時與錢通及湯為
[023-58a]
大吏甲所以責湯行義過失亦有烈士風湯為御史大
夫七歳敗河東人李文嘗與湯有郤已而為御史中丞
恚數從中文書事有可以傷湯者不能為地湯有所愛
史魯謁居知湯不平使人上蜚變告文姦事下湯湯治
論殺文而湯心知謁居為之上問曰言變事蹤跡安起
湯佯驚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謁居病卧閭里主人湯自
往視疾為謁居摩足趙國以冶鑄為業王數訟鐵官事
湯常排趙王趙王求湯隂事謁居常案趙王趙王怨之
[023-58b]
并上書告湯大臣也史謁居有病湯至為摩足疑與為
大姦事下廷尉謁居病死事連其弟弟繫導官湯亦治
他囚導官見謁居弟欲隂為之而詳不省謁居弟弗知
怨湯使人上書告湯與謁居謀共變告李文事下減宣
宣嘗與湯有郤及得此事窮竟其事未奏也㑹人有盗
發孝文園瘞錢丞相青翟朝與湯約俱謝至前湯念獨
丞相以四時行園當謝湯無與也不謝丞相謝上使御
史案其事湯欲致其文丞相見知丞相患之三長史皆
[023-59a]
害湯欲陷之始長史朱買臣㑹稽人也讀春秋莊助使
人言買臣買臣以楚辭與助俱幸侍中為太中大夫用
事而湯乃為小吏跪伏使買臣等前已而湯為廷尉治
淮南獄排擠莊助買臣固心望及湯為御史大夫買臣
以㑹稽守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數年坐法廢守長史
見湯湯坐牀上丞史遇買臣弗為禮買臣楚士深怨嘗
欲死之王朝齊人也以術至右内史邊通學長短剛暴
彊人也官再至濟南相故皆居湯右已而失官守長史
[023-59b]
詘體於湯湯數行丞相事知此三長史素貴常凌折之
以故三長史合謀曰始湯約與君謝已而賣君今欲劾
君以宗廟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湯隂事使吏捕案湯左
田信等曰湯且欲奏請信輒先知之居物致富與湯分
之及他姦事事辭頗聞上問湯曰吾所為賈人輒先知
之益居其物是類有以吾謀告之者湯不謝湯又佯驚曰
固宜有減宣亦奏謁居等事天子果以湯懐詐面欺使
使八輩簿責湯湯具自道無此不服於是上使趙禹責
[023-60a]
湯禹至讓湯曰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滅者㡬何人
矣今人言君皆有狀天子重致君獄欲令君自為計何
多以對簿為湯乃為書謝曰湯無尺寸功起刀筆吏陛
下幸致為三公無以塞責然謀陷湯罪者三長史也遂
自殺湯死家産直不過五百金皆所得奉賜無他業昆
弟諸子欲厚葬湯湯母曰湯為天子大臣被汙惡言而
死何厚葬乎載以牛車有棺無椁天子聞之曰非此母
不能生此子乃盡案誅三長史丞相青翟自殺出田信
[023-60b]
上惜湯稍遷其子安世趙禹中廢已而為廷尉始條侯
以為禹賊深弗任及禹為少府比九卿禹酷急至晩節
事益多吏務為嚴峻而禹治加緩而名為平王温舒等
後起治酷於禹禹以老徙為燕相數歳亂悖有罪免歸
後湯十餘年以壽卒於家
義縱者河東人也為少年時嘗與張次公俱攻剽為羣
盗縱有姊姁以醫幸王太后王太后問有子兄弟為官
者乎姊曰有弟無行不可太后乃告上拜義姁弟縱為
[023-61a]
中郎補上黨郡中令治敢行少藴藉縣無逋事舉為第
一遷為長陵及長安令直法行治不避貴戚以捕案太
后外孫修成君子仲上以為能遷為河内都尉至則族
滅其豪穰氏之屬河内道不拾遺而張次公亦為郎以
勇悍從軍敢深入有功為岸頭侯寜成家居上欲以為
郡守御史大夫𢎞曰臣居山東為小吏時寧成為濟南
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上乃拜成為闗都
尉歳餘闗東吏𨽻郡國出入闗者號曰寧見乳虎無值
[023-61b]
寧成之怒義縱自河内遷為南陽太守聞寧成家居南
陽及縱至闗寧成側行送迎然縱氣盛弗為禮至郡遂
案寧氏盡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屬皆犇亡南
陽吏民重足一跡而平氏朱彊杜衍杜周為縱牙爪之
吏任用遷為廷史軍數出定襄定襄吏民亂敗於是徙
縱為定襄太守縱至掩定襄獄中重罪輕繫二百餘人
及賔客昆弟私入相視亦二百餘人縱一捕鞠曰為死
罪解脱是日皆報殺四百餘人其後郡中不寒而栗猾
[023-62a]
民佐吏為治是時趙禹張湯以深刻為九卿矣然其治
尚寛輔法而行而縱以鷹擊毛摰為治後㑹五銖錢白
金起民為姦京師尤甚乃以縱為右内史王温舒為中
尉温舒至惡其所為不先言縱縱必以氣凌之敗壊其
功其治所誅殺甚多然取為小治姦益不勝直指始出
矣吏之治以斬殺縛束為務閻奉以惡用矣縱廉其治
放郅都上幸鼎湖病乆已而卒起幸甘泉道多不治上
怒曰縱以我為不復行此道乎嗛之至冬楊可方受告
[023-62b]
緡縱以為此亂民部吏捕其為可使者天子聞使杜式
治以為廢格沮事棄縱市後一歳張湯亦死
王温舒者陽陵人也少時椎埋為姦已而試補縣亭長
數廢為吏以治獄至廷尉史事張湯遷為御史督盗賊殺
傷甚多稍遷至廣平都尉擇郡中豪敢任吏十餘人以
為爪牙皆把其隂重罪而縱使督盗賊快其意所欲
得此人雖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回夷之亦滅宗以其
故齊趙之郊盗賊不敢近廣平廣平聲為道不拾遺上
[023-63a]
聞遷為河内太守素居廣平時皆知河内豪姦之家及
往九月而至令郡具私馬五十疋為驛自河内至長安
部吏如居廣平時方畧捕郡中豪猾郡中豪猾相連坐
千餘家上書請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盡没入償臧奏
行不過二三日得可事論報至流血十餘里河内皆怪
其奏以為神速盡十二月郡中毋聲毋敢夜行野無犬
吠之盗其頗不得失之旁郡追求㑹春温舒頓足嘆
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殺伐行威不
[023-63b]
愛人如此天子聞之以為能遷為中尉其治復放河内
徙請召猜禍吏與從事河内則楊皆麻戊闗中楊贛成
信等義縱為内史憚未敢恣治及縱死張湯敗後徙為
廷尉而尹齊為中尉
尹齊者東郡茌平人以刀筆稍遷至御史事張湯張湯
數稱以為廉武使督盗賊所斬伐不避貴戚遷為闗内
都尉聲甚於寧成上以為能遷為中尉吏民益凋敝尹
齊木彊少文豪惡吏伏匿而善吏不能為治以故事多
[023-64a]
廢抵罪上復徙温舒為中尉而楊僕以嚴酷為主爵都

楊僕者宜陽人也以千夫為吏河南守案舉以為能遷
為御史使督盗賊闗東治放尹齊以敢擊行稍遷至
主爵都尉列九卿天子以為能南越反拜為樓舩將軍
有功封將梁侯為荀彘所縛居乆之病死而温舒復為
中尉為人少文居廷惽惽不辯至於中尉則心開督盗
賊素習闗中俗知豪惡吏豪惡吏盡復為用為方畧吏
[023-64b]
苛察盗賊惡少年投缿購告言姦置伯格長以收司姦
盗賊温舒為人讇善事有勢者即無勢者視之如奴有
勢家雖有姦如山弗犯無勢者貴戚必侵辱舞文巧詆
下户之猾以動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姦猾窮治大抵盡
靡爛獄中行論無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於是中尉部
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勢者為游聲譽稱治治數歳其吏
多以權富温舒擊東越還議有不中意者坐小法抵罪
免是時天子方欲作通天臺而未有人温舒請覆中尉
[023-65a]
脱卒得數萬人作上説拜為少府徙為右内史治如其
故姦邪少禁坐法失官復為右輔行中尉事如故操歳
餘㑹宛軍發詔徴豪吏温舒匿其吏華成及人有變告
温舒受員騎錢他姦利事罪至族自殺其時兩弟及兩
㛰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徐自為曰悲夫夫古有
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時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直累千
金後數歳尹齊亦以淮陽都尉病死家直不滿五十金
所誅滅淮陽甚多及死仇家欲燒其尸尸亡去歸葬自
[023-65b]
温舒等以惡為治而郡守都尉諸侯二千石欲為治者
其治大抵盡放温舒而吏民益輕犯法盗賊滋起南陽
有梅免白政楚有殷中杜少齊有徐勃燕趙之間有堅
盧范生之屬大羣至數千人擅自號攻城邑取庫兵釋
死罪縛辱郡太守都尉殺二千石為檄告縣趣具食小
羣盗以百數掠鹵鄉里者不可勝數也於是天子始使
御史中丞丞相長史督之猶弗能禁也乃使光禄大夫
范昆諸輔都尉及故九卿張德等衣繡衣持節虎符發
[023-66a]
兵以興擊斬首大部或至萬餘級及以法誅通飲食坐
連諸郡甚者數千人數歳乃頗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復
聚黨阻山川者往往而羣居無可奈何於是作沈命法
曰羣盗起不發覺發覺而捕弗滿品者二千石以下至
小吏主者皆死其後小吏畏誅雖有盗不敢發恐不能
得坐課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賊䆮多上下相為匿
以文辭避法焉
減宣者楊人也以佐史無害給事河東守府衛將軍青
[023-66b]
使買馬河東見宣無害言上徴為大廏丞官事辦稍遷
至御史及中丞使治主父偃及治淮南反獄所以㣲文
深詆殺者甚衆稱為敢决疑數廢數起為御史及中丞
者㡬二十歳王温舒免中尉而宣為左内史其治米鹽
事大小皆闗其手自部署縣名曹實物官吏令丞不得
擅揺痛以重法繩之居官數年一切郡中為小治辦然
獨宣以小致大能因力行之難以為經中廢為右扶風
坐怨成信信亡藏上林中宣使郿令格殺信吏卒格信
[023-67a]
時射中上林苑門宣下吏抵罪以為大逆當族自殺而
杜周任用
杜周者南陽杜衍人義縱為南陽守以為爪牙舉為廷
尉史事張湯湯數言其無害至御史使案邊失亡所論
殺甚衆奏事中上意任用與減宣相編更為中丞十餘
歳其治與宣相放然重遲外寛内深次骨宣為左内史
周為廷尉其治大放張湯而善候伺上所欲擠者因而
陷之上所欲釋者乆繋待問而㣲見其寃狀客有讓周
[023-67b]
曰君為天子决平不循三尺法専以人主意指為獄獄
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為律後主
所是疏為令當時為是何古之法乎至周為廷尉詔獄
亦益多矣二千石繫者新故相因不減百餘人郡吏大
府舉之廷尉一歳至千餘章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小
者數十人逺者數千近者數百里㑹獄吏因責如章告
劾不服以笞掠定之於是聞有逮皆亡匿獄乆者至更
數赦十有餘歳而相告言大抵盡詆以不道以上廷尉
[023-68a]
及中都官詔獄逮至六七萬人吏所増加十萬餘人周
中廢後為執金吾逐盗捕治桑𢎞羊衛皇后昆弟子刻
深天子以為盡力無私遷為御史大夫家兩子夾河為
守其治暴酷皆甚於王温舒等矣杜周初徴為廷史有
一馬且不全及身乆任事至三公列子孫尊官家訾累
數巨萬矣 太史公曰自郅都杜周十人者此皆以酷
烈為聲然郅都伉直引是非爭天下大體張湯以知隂
陽人主與俱上下時數辯當否國家賴其便趙禹時據
[023-68b]
法守正杜周從䛕以少言為重自張湯死後網宻多詆
嚴官事䆮以耗廢九卿碌碌奉其官救過不贍何暇論
繩墨之外乎然此十人中其廉者足以為儀表其污者
足以為戒方畧教導禁奸止邪一切亦皆彬彬質有其
文武焉雖慘酷斯稱其位矣至若蜀守馮當暴挫廣漢
李貞檀磔人東郡彌僕鋸項天水駱璧推減河東禇廣
妄殺京兆無忌馮翊殷周蝮鷙水衡閻奉扑擊賣請何
足數哉何足數哉
[023-69a]
嚴延年為涿郡太守時郡比得不能太守涿人畢野白
等由是廢亂大姓西髙氏東髙氏自郡吏以下皆畏避
之莫敢與牾咸曰寧負二千石無負豪大家賔客放為
盗賊發輒入髙氏吏不敢追浸浸日多道路張弓拔刃
然後敢行其亂如此延年至遣掾蠡吾趙繡按髙氏得
其死罪繡見延年新將心内懼即為兩劾欲先白其輕
者觀延年意怒廼出其重劾延年已知其如此矣趙掾
至果白其輕者延年索懐中得重劾即收送獄夜入晨
[023-69b]
將至市論殺之先所按者死吏皆股弁更遣吏分考兩
髙窮竟其姦誅殺各數十人郡中震恐道不拾遺三歳
遷河南太守賜黄金二十斤豪彊脅息野無行盗威震
旁郡其治務在摧折豪彊扶助貧弱貧弱雖陷法曲文
以出之其豪桀侵小民者以文内之衆人所謂當死者
一朝出之所謂當生者詭殺之吏民莫能測其意深淺
戰栗不敢犯禁按其獄皆文致不可得反延年為人短
小精悍敏捷於事雖子貢冉有通藝於政事不能絶也
[023-70a]
吏忠盡節者厚遇之如骨肉皆親鄉之出身不顧以是
治下無隠情然疾惡太甚中傷者多尤巧為獄文善史
書所欲誅殺奏成於手中主簿親近史不得聞知奏可
論死奄忽如神冬月傳屬縣囚㑹論府上流血數里河
南號曰屠伯令行禁止郡中正清是時張敞為京兆尹
素與延年善敞治雖嚴然尚頗有縱舍聞延年用刑刻
急廼以書諭之曰昔韓盧之取兔也上觀下獲不甚多殺
願次卿少緩誅罰思行此術延年報曰河南天下㗋咽
[023-70b]
二周餘斃莠盛苖穢何可不鉏也自矜伐其能終不衰

尹賞字子心鉅鹿楊氏人也以郡吏察廉為樓煩長舉
茂材粟邑令左馮翊薛宣奏賞能治劇徙為頻陽令坐
殘賊免後以御史舉為鄭令永始元延間上怠於政貴
戚驕恣紅陽長仲兄弟交通輕俠臧匿亡命而北地大
豪浩商等報怨殺義渠長妻子六人往來長安中丞相
御史遣掾求逐黨與詔書召捕乆之廼得長安中姦猾
[023-71a]
浸多閭里少年羣輩殺吏受賕報仇相與探丸為彈得
赤丸者斫武吏得黒者斫文吏白者主治喪城中薄暮
塵起剽刼行者死傷横道枹鼔不絶賞以三輔髙第選
守長安令得一切便宜從事賞至修治長安獄穿地方
深各數丈致令辟為郭以大石覆其口名曰虎穴乃部
户曹掾史與鄉吏亭長里正父老伍人雜舉長安中輕
薄少年惡子無市籍商販作務而鮮衣㓙服被鎧扞持
刀兵者悉籍記之得數百人賞一朝㑹長安吏車數百
[023-71b]
輛分行收捕皆劾以為通行飲食羣盗賞親閲見十置
一其餘盡以次内虎穴中百人為輩覆以大石數日一
發視皆相枕籍死便輿出瘞寺門桓東楬著其姓名百
日後廼令死者家各自發取其尸親屬號哭道路皆歔
欷長安中歌之曰安所求子死桓東少年塲生時諒不
謹枯骨後何塟賞所置皆其魁宿或故吏善家子失計
隨輕黠願自改者財數十百人皆貰其罪詭令立功以
自贖盡力有效者因親用之為爪牙追捕甚精甘嗜姦
[023-72a]
惡甚於凡吏賞視事數月盗賊止郡國亡命散走各歸
其處不敢闚長安江湖中多盗賊以賞為江夏太守捕
格江賊及所誅吏民甚多坐殘賊免南山羣盗起以賞
為右輔都尉遷執金吾督大姦猾三輔吏民甚畏之數
年卒官疾病且死戒其諸子曰丈夫為吏正坐殘賊免
追思其功效則復進用矣一坐軟弱不勝任免終身廢
棄無有赦時其羞辱甚於貪汙坐臧慎毋然賞四子皆
至郡守長子立為京兆尹皆尚威嚴有治辦名
[023-72b]
唐權德輿酷吏傳議 詩美仲山甫曰剛亦不吐柔亦
不茹故體備徤順是謂全德不然則直已循性能秉一
方事舉於中皆理道也得柔之道者為循吏失剛之理
者為酷吏司馬氏修史記始作二傳以誡世爾而後以
郅都為酷吏傳首愚有惑焉都之為中郎將上欲摶野
彘活賈姬從容奏議引宗廟太后之重其為濟南守誅
豪猾首惡道不拾遺其為中尉宗室貴臣歛手反目為
鴈門守匈奴不敢近邊至為偶人像之騎射莫能中然
[023-73a]
其勇敢氣節根於公廉不發私書不受請寄具此數者
為漢名臣入居命卿出總郡守堅剛忠純終始若一坐
臨江之嫌當太后之怒身死漢廷首足異處有以見漢
氏之不綱王澤之弛絶也蓋在史氏發而明之以旌事
君以勵使臣俾百代之下有所懲勸子長既首冠酷吏
班氏又因而從之善善惡惡之義於此缺矣夫椎埋沈
命舞文巧詆之徒目為等夷雜列篇次至其述贊雖云
引是非爭大體又何補焉噫洪範之沈潛大易之直方
[023-73b]
皆臣道也都雖未蹈之斯近之矣不隠忠以避死不枉
道以涖官無處父之華異申棖之欲所至之邦必以稱
職聞其古之剛而無虐怒而中節者歟剛似酷弱似仁
在辨之不惑而已天下似是而非失之多矣豈獨是哉
開卷之際怳然有感且以司馬氏班氏皆良史也猶不
能辨故斐然成文
武太后自徐敬業之反疑天下人多圖己又自以乆專
國事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不服欲大誅殺以威
[023-74a]
之乃盛開告宻有告宻者給馬供食使詣行在所農夫
樵人皆得召見或不次除官無實者不問於是四方告
宻者蜂起有魚保家者請鑄銅為匭以受天下宻奏其
器一室四隔上各有竅可入不可出太后善之未㡬其
怨家投匭告保家嘗為徐敬業作兵器遂伏誅胡人索
元禮因告宻召見擢為遊擊將軍令按制獄元禮性殘
忍推一人必令引數千百人於是周興來俊臣之徒效
之興累遷至秋官侍郎俊臣至御史中丞皆養無頼數
[023-74b]
百人意所欲陷則使數處俱告之辭狀俱同既下獄則
以威刑脇之無不誣服又造告密羅織經一卷網羅無
辜織成反狀構造布置皆有支節其訊囚酷法有定百脈
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實等號中外畏之甚於虎
狼麟臺正字陳子昻上疏曰執事者疾徐敬業首亂唱
禍將息姦源遂使陛下大開詔獄重設嚴刑有迹涉嫌
疑辭相逮引莫不窮捕考按至有姦人熒惑乘險相誣
紏告疑似冀圖爵賞及其窮竟百無一實陛下仁恕又
[023-75a]
屈法容之遂使姦惡之黨快意相讎天下喁喁莫知寧
所臣聞隋之末代天下猶平楊𤣥感作亂不踰月而敗
天下之弊未至土崩焬帝不悟専行屠戮大窮黨與遂
至殺人如麻流血成澤天下靡然始思為亂於是雄傑
並起而隋族亡矣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伏惟陛下
念之太后不聴子昻又嘗上䟽曰朝廷遣使巡察四方
或不擇人則黜陟不明刑罰不中徒使百姓修飾道路
送往迎來無所益也宰相陛下之腹心刺史縣令陛下
[023-75b]
之手足未有無腹心手足而能獨理者皆不可以不擇
也天下有危機禍福因之而生百姓是也百姓安則樂
其生不安則輕其死輕其死則天下亂矣
醴泉人侯思止素詭譎無賴恒州刺史裴貞杖一判司
判司使思止告貞與舒王元名謀反元名廢徙和州貞
亦族滅思止求為御史太后曰卿不識字對曰獬豸何
嘗識字但能觸邪耳太后悦從之衡水人王𢎞義素無
行嘗從鄰舍乞瓜不與乃告縣官𤓰田中有白兔縣官
[023-76a]
使人搜捕蹂踐立盡又見閭里耆老作邑齋遂告以謀
反殺二百餘人太后擢為殿中侍御史或告勝州都督
王安仁謀反敕𢎞義按之安仁不服𢎞義即枷號刎其
首朝士人人自危毎朝輒與家人訣曰未知復相見否
御史中丞李嗣真上疏曰古者獄成公卿參聴王必三
宥然後行刑比日獄官單車奉使臨時専决不復聞奏
倘有寃濫何由可知况以九品之官專命推覆操殺生
之柄竊人主之威案覆既不在秋官省審復不由門下
[023-76b]
國之利器輕以假人恐為社稷之禍太后不聴
金吾大將軍丘神勣以罪誅或告右丞周興與神勣通
謀太后命來俊臣鞫之俊臣與興方推事對食謂興曰
囚多不承當為何法興曰此甚易耳取大甕以炭四周炙
之令囚入中何事不承俊臣索大甕如興法起謂興曰有
内狀推兄請兄入此甕興惶恐服罪法當死原之流嶺南
在道為仇家所殺興與索元禮來俊臣競為暴刻所殺
各數千人破千餘家元禮殘酷尤甚尋亦為太后所殺
[023-77a]
來俊臣倚勢貪淫前後羅織誅人不可勝計自宰相以
下籍其姓名而取之自言才比石勒欲羅告武氏諸王
及太平公主又欲誣皇嗣及廬陵王與南北牙同反冀
因此盗國權河東人衛遂忠告之諸武及太平公主恐
懼共發其罪繫獄有司處以極刑太后欲赦之奏上三
日不出太后遊苑中吉頊執轡太后問以外事對曰外
人唯怪來俊臣奏不下太后曰俊臣有功於國朕方思
之頊曰俊臣聚結不逞誣構良善贓賄如山寃魂塞路
[023-77b]
國之賊也何足惜哉太后乃下其奏俊臣棄市仇家爭
噉俊臣之肉斯須而盡抉眼剥面披腹出心騰蹋成泥
太后知天下惡之乃下制數其罪惡且曰宜加赤族之
誅以雪蒼生之憤可凖法籍没其家士民皆賀於路曰
自今眠者皆始帖席矣
 
 
 經濟類編卷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