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k0036 欽定日下舊聞考-清-于敏中 (master)


[070-1a]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日下舊聞考卷七十
  官署九/
原石鼓文初不見稱於前世至唐人始盛稱之而韋應/物以為文王之鼓至宣王刻詩韓退之直以為宣王之
鼓在今鳯翔孔子廟中鼓有十先時散棄於野鄭餘慶/置於廟而亡其一皇祐四年向傳師求於民問得之十
鼓乃足其文可見者四百六十五磨滅不可識者過半/予所集録文之古者莫先於此然其可疑者三今世所
有漢桓靈時碑往往尚在距今未及千載大書深刻而/磨滅者十猶八九此鼓按太史公年表自宣王共和元
年至今嘉祐八年實千冇九百一十四年鼓文細而刻/淺理豈得存其可疑者一也其字古而有法其言與雅
[070-1b]
頌同文而詩書所傳之外三代文章真蹟在者惟此而/已然自漢以来博古好竒之士皆略而不道其可疑者
二也隋代藏書最多其志所録秦始皇刻石婆羅門外/國書皆有而獨無石鼓遺近録逺不宜如此其可疑者
三也前世傳記所載古逺竒怪之事類多虚誕而難信/况傳記不載不知韋韓二君何據而知為文宣之鼓也
隋唐古今書籍粗備豈當時猶冇所見而今不之見耶/然退之好古不妄者予姑取以為信爾至於字畫亦非
史籀不能作也彦集古録録載處士張懐瓘書斷敘籀/原石鼓文唐張 逺法書
文周太史史籀作其跡有石鼓文存焉又古蹟記云史/籀石鼓文不知徐浩何據也韋左司應物歌云周宣大
獵岐之陽刻石表功煒煌煌石如鼓形數止十風雨缺/剥苔蘚澁飛湍委蛇相糺錯乃是宣王之臣史籀作韓
退之又從而作歌云周綱凌遲四海沸宣王憤起揮天/弋鐫功勒成告萬世鑿石作鼓隳嵯峩辭嚴義宻讀難
[070-2a]
曉如此至寳存豈多豈亦以浩為證乎歐陽公云言與/雅頌同文古而有法非史籀不能作言固同矣但篆畫
行筆當行於所當行止於所當止今位置窘澁促長引/短務欲取稱如栁帛君庶字是也意已盡而筆尚行如
以可字是也十鼓略相類姑舉一隅識者當自神悟以/器窽惟字参鼓刻惟何惟鯉之惟則曉然可見矣葢字
畫無三代醇古之氣吾是以云前輩尚疑繫辭非夫子/所作僕於此書直謂非史籀迹也 籀史
原韓文公作石鼓歌以為宣王之時未必可信/詩解 黄氏/
原石鼓自韋韓過于稱許適滋羣疑翟氏評周官遺蹟/亟稱吉日碑而疑鼓刻于維字疑其不類古欵于以可
疑其意不逮筆于栁帛君庶等字疑其促長引短以取/稱夾祭疑秦篆茌平馬氏疑宇文周所為 天慵集
原石鼓文始不見稱於前代自唐韋應物韓昌黎以為/周宣王時史籀作後人因之遂紛然附㑹以&KR1269博古殊
[070-2b]
無證據余謂宣王中興田獵選徒備見于車攻吉日之/詩當時刻石宜不舎此而他取也昌黎云孔子西行不
到秦掎摭星宿遺羲娥豈吉日車攻乃星宿而石鼓文/反比羲娥乎况書取秦誓詩録駟鐵車粼等篇使秦地
有田鼓文孔子何乃删去而遺之乎設若誠為宣王故/物距今二千餘年秦漢碑碣往往磨滅殆盡豈石鼓露
立野處膚刻細文而獨不盡泯乎歐陽文忠公固疑其/非宣王時事而鄭夾漈愽考字學以為先秦之書温彦
威使三京又知其為西魏文帝大統十一年西狩岐陽/所作則非史籀書文明矣不然乃好事者蹈襲雅詩模
倣籀文以欺後世如張霸偽古文書張天覺作三墳皆/此類也天台熊本仁識 石鼓論
補世稱周宣王蒐于岐陽命從臣刻石今謂之石鼓或/曰獵碣其事不經見吾無取焉 宋文粹孫何碑解
  臣/等謹按以上各條皆疑石鼓非宣王時作其説
[070-3a]
  始於宋歐陽修
原世傳岐山周篆昔謂獵碣以形制考之鼓也三代之/制文徳書於彛鼎武事刻於鉦鼓征伐之勲表於兵鉞
其制度可考後世不知先王之典禮猶有存者鑿山刻/石自是昭一時功蹟唐世諸儒以石鼓為無所据至謂
田獵之碣盖未知古自冇制也歐陽永叔疑此書不見/于古唐乃得於韓愈韋應物以其文為雅頌亦恨不得
在六經推大著説使學者肄業及之其驚潜動蟄金繩/鐵索特以其書畫傳爾顧未暇掎摭其文列之部類中
後世得考詳之唐之時其文隠顯未盡缺落徵時索事/或可得之而愈應物徒知校獵受朝宣暢威靈憺讋華
夏故愈謂此為宣王時應物以其本出岐周故為文王/鼓當時文已不辨故論各異出也嘗考於書田獵雖歲
行之至於天子大蒐徵㑹諸侯施大命令則非常事也/故四王二公後世以為絶典然則宣王蒐於岐山不得
[070-3b]
無所書或史失之其在諸侯國當各有記矣不應遂使/後世無傳此其可疑也當漢之時見號竒字如甄豐輩
定作史籀書竇蒙以為宣王獵碣而曰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張懐瓘以此本車攻詩因考合前説且曰諷田獵
之所作也愈應物其書籍之則冇據矣然為諷為美其/知不得全於文義見也傳曰成有岐陽之蒐杜預謂還
歸自奄乃大蒐於岐陽然則此當岐周則成王時矣方/楚合諸侯求大蒐禮者不知宣王嘗狩於岐山以合諸
侯况小雅所美其地本東都又選車徒無大號令則不/得為盛莭古者詩書不嫌同文其据以此便謂宣王未
可信也吕氏紀曰蒼頡造大篆後世知有科斗書則謂/篆為籀漢制八書有大篆又有籀書張懐瓘以柱下史
始變古文或同或異謂之為篆而籀文蓋其以名自著/宣王世所作也如此論者是大篆又與籀異則不得以
定為史籀所書叔向曰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為荆/蠻置茅蕝當時以為重禮故後世不得泯沒宣王蒐岐
[070-4a]
陽世遂無聞哉方成康與穆賦頌鐘鼎之銘皆番吾之/跡然則岐陽惟成王大㑹諸侯則此為畨吾可知書言
成湯狩于亳故後世有亳亭宣王狩于敖其在地紀則/著敖亭詩曰選徒于敖其事可以考矣周書紀年于蒐
狩之大皆書則合諸侯而須大命亦一見於成王此其/可信也昔人嘗怪自漢以往好竒者不道此書迺不得
秦文若者猶得人人録藏之當漢號史書以刻畫竒崛/蓋亦不得盡其文則其不見道固宜獨怪愈於唐中世
得之乃謂勒勲以告萬世又恨聖人于詩不得見之石/鼓之譌自杜甫尚歎不知愈何以知其意謂編詩有遺
也或曰此成王時詩則頌聲所存聖人不應去之果有/豈不知耶曰轡之柔矣作洛皇門此周公作也詩書不
得盡見將一時所訓非理亂所繫不足施後世者不得/著也其因後代亡之亦未可知也曰子信為成王頌何
前世未有考者則其説使人盡得信乎曰鬼于岐陽書/傳再見而車攻之獵詩以為敖此可謂無所據乎此余
[070-4b]
考於古而知之世亦安得異我説者知考古而索其事/自當有所得耳不待此以傳也 廣川書跋
原元和志曰石鼓文在鳯翔府天興縣南二十里石形/如鼓其數盈十葢紀周宣田獵之事即史籀之迹也貞
觀中吏部侍郎蘇朂紀其事云虞褚歐陽共稱古妙雖/嵗久訛缺遺迹尚有可觀紀地理者不存紀録尤為可
惜按志此言則知世人知有岐鼓者自唐而始蘇朂歐/陽虞褚四子實為之先隋以前未聞也故歐文忠雖甚
重其筆畫謂非史籀不能為而深疑其竒古如此自周/至隋數千百載何以無人采録耶開元以後張懐瓘韋
應物韓退之直云宣王之鼔也然詳考其語實皆臆度/以言無有明著其說得諸何書傳諸何人者宜乎歐公
之不信也若夫竇臮張懐瓘所著則特詳矣臮之言曰/岐州雍城南有周宣獵碣十枚並作鼓形上有篆文今
見打本石尋毁失懐瓘書斷曰甄豐定六書二曰竒字/即史□體與古文小異其迹有石鼓文存焉盖諷宣王
[070-5a]
畋獵之作也不知二子此語亦皆臆度之言耶或其嘗/有所本也歐文忠曰十鼓之文可見者四百六十五字
不可識者過半即韓歌所謂牧童敲火牛礪角年深豈/免有闕訛者也就其文之可曉者言之有曰我車既攻
我馬既同者車攻語也有曰其魚維何維魴及鯉何以/摽之維楊及栁則兼記田漁也凡此數語之可讀者又
蘇文忠所謂衆星錯落僅名斗者也夫其語既與車攻/詩合而其所記田漁文與車攻相似者且其事體又為
大篆而籀又宣王之史也合此數者若皆可以歸諸宣/王則無怪乎説者云然也然古字可參例者五子之歌
即大禹貽後之訓伊尹之三風十愆又皆成湯之本語/也此乃世臣子孫舉揚先訓以明祖述之自爾則古語
偶同車攻安得便云宣詩也惟其字正作籀體似為可/證而大篆未必創于史籀古載义有可考也舎此二説
則無所執據以名宣鼓矣如予所見則謂此鼓不為宣/鼓而當為成王之鼓也左氏昭四年椒舉言于楚子曰
[070-5b]
成有岐陽之蒐杜預曰成王歸自奄大蒐於岐山之陽/杜預之為若言也雖不曰蒐岐之有遺鼓而謂成蒐之
在岐陽者即石鼓所奠之地也然則鼓記田漁其殆成/王之田之漁也與宣王固嘗出鎬而東獵矣其地自屬
東都故曰四牡龎龎駕言徂東徂東云者以方言之則/自鎬出洛也岐在豐西三百餘里安得更云徂東也則
鼓辭不為車攻之辭亦已明矣鼓辭既不為車攻之辭/則何據而云宣王之鼓也今去古逺事之出於傳疑者
不敢不存其舊等之其為可疑焉且従一據之明者而/主之猶愈於泛漫臆度也故予惟椒舉之言既能明記
岐蒐為成王之蒐則其不能明記此蒐之有鼓雖為不/備若較之唐語絶無的據而轉用籀體定為宣王之物
者其説差有本祖也古田獵與後世不同名為從田其/實閱武其事則登獸數獲其意則致衆而耀武故武王
初集大統因伐獸而陳天命以鎮撫在位之諸侯已遂/識之於䇿者所以揚威傳逺使来今共見焉爾也此古
[070-6a]
人講武識事之深意也然則岐陽之記蒐也以鼓武成/之記事也以䇿以䇿以鼓其物雖異而託物傳逺則一
意也今雍録刻石起于秦世泰山鄒嶧是其事矣然方/原古 常言
秦皇之議刻石也其羣臣上議已曰古之帝者猶刻金/石以日為記則刻石之與刻金其所自来皆在秦前矣
若夫伐石為鼓不可考擊而遂刻文其上則三代之前/無有非誠無也世逺故也古之刻金者如湯盤栒鼎則
其最著者矣而盤之與鼎皆鑄金為之則遂可盛可烹/皆適於用見者但玩其辭不駭其異也今其此鼓則石
為之質既已不可考擊而專著其辭故人莫明其用且/驚且疑也然而武成識政于䇿之為物豈其可為用器
也與葢古人託物見意不主乎物而主乎所勒之辭故/在盤在鼎在衆皆無間也今其伐石為鼓則意又可料
矣田漁必用衆致衆必以鼓因其鼓之人用而斵石象/之因以記事焉是其托物為乆正與鑄金刻石共一意
[070-6b]
也故秦臣之言銘刻者遂兼舉金石也古来託物記事/決不止于盤銘二物矣而此二物偶傳於後焉耳後漢
橋𤣥之廟石鉦石鉞以及石鼓而蔡邕與為銘辭則曰/是用鏤石作兹鉦鉞軍鼓陳之東階以勒公文武之勲
焉邕之謂勲者葢橋常尅平鮮卑也鉦鉞鼓三者皆軍/旅間用器而三器同為一辭則古来識事於石豈必専
為鼓形顧岐陽田漁其用在鼓而因用以著辭焉耳而/他器自可類推也漢距三代未逺古制猶有存者邕最
知古故能模肖古制與橋勲為明而石鼓源流賴之以/存也詩於興刑老成配對而言邕其兼之可尚也矣
同上傳大篆起於史籀是謂宣王之前未有此體故唐/原世
世諸人因其體之為籀也而遂指之以為宣鼓其亦近/似而實可疑也安知成王之世籀體不已有萌而史籀
亦其承述此體者與蓋藝文志記史籀兩學曰史籀十/五篇蒼頡一篇顔師古之於釋籀則曰史籀周宣王太
[070-7a]
史作大篆十五篇也於釋蒼頡篇則曰上七章李斯作/爰歴六章趙高所作也晉人衛常曰斯高皆取史籀大
篆或頗省改名為小篆則小篆固出于大篆矣至其對/鳥跡立論則遂通指篆籀以為古文子孫矣不曰史籀
别為一種也常之説曰宣王時史籀始著大篆或與古/同或與古異則知史籀之體名為大篆者亦取古文而
斟酌用之非籀自創也王莽時甄豐考定六書目不立/籀書一體其一曰古文則孔氏壁中書也二曰竒字即
古文而異者也三曰篆書即秦篆也秦篆即小篆也是/甄豐六書元無篆體而豐也亦不能即古文體中别白
何者之為籀體也則謂籀體剏始於籀者未必確也又/如汲冡遺書字體最古而自易經以至魏之安釐字體
數四其變世但見其體為數體而無能言何體之始于/何世也則世人豈可聞大篆之為籀體而即謂鼓字之
為籀書籀書之為宣王時物也此予所以不安于唐人/之論而詳此審是也 同上
[070-7b]
原鼓之數十先時散棄於鳯翔之野鄭餘慶取置夫子/廟中尚亾其一國朝皇祐四年向傳師求諸民間得之
而後十鼓乃足當張懐瓘之為書斷也其登載能書人/姓名至盧藏用而止考其時則元宗以後人也其曰石
鼓文即竒字之存者矣則此時石鼓尚在也至竇臮但/見墨本而曰石尋毁失則在鄭餘慶未嘗置廟之前矣
至韓退之則曰十鼓只載數駱駝則是因餘慶收徙而/其石得存也紹興壬子福唐鄭昻得洪慶善所遺石鼓
墨本即用退之石鼓詩韻次和謝之其自跋曰昻貢隸/辟雍時常徘徊鼓下以舊本校之字又差訛矣冦難以
來不知何在莆田鄭樵著石鼓考其文多至數百千言/謂鼓入辟雍及保和殿皆與昻同或得之於昻也樵之
博固可重而語多不審予甞論辨正之文多不録/上 同/
原岐陽石鼓文有謂周宣王獵碣者惟董程二氏以左/傳成有岐陽之蒐證之鑿鑿有據其略云考之書天子
[070-8a]
大蒐㑹諸侯施命令非常事也史不得無書若宣王蒐/岐即周史失之列國不得並逸胡後世無聞焉則為成
王信矣其言真如嶽峙不可復撼苐廣川有其學有其/識有其辨而無其筆故不勝籐葛糾纒確論反晦耳鄭
憔謂為秦恵文後及歐陽三疑皆瞽説迷謬不足與辨/韋應物謂為文王之鼓宣王刻詩真如少君古强之徒
曽目睹其事也何物又有馬子卿者以為宇文周時作/一似無目者益大可笑樵又謂石鼓者立碑之斬千載
名言至謂以石為鼓繇其土地之所出則非也古人制/作尚象不為虚器豈止以地之所出茍且不法耶觀九
州貢物攻工制器無一不窮極奥渺以石為鼓何所取/則乎今石鼓在太學聖廟㦸門左右寳䕶無人冬輒篝
火撫搨燬剥日甚余曽手摩其文與鼓形了不似其堅/類玉故能久存就石形之自然少加琱琢旋轉刻文行
字或七或六少華山前石之堅潤者與此無異想當時/因有佳石即刻置蒐所而已第文無不典字無不雅民
[070-8b]
休王逰自加寳愛此三代有道之長也非如後世竭力/徴石造天無極刻龍繡螭築藩置守妄意垂逺然不一
轉盼旋罹野火能得鬼神呵䕶至今哉悲夫余既裝潢/成而題曰周岐陽石古文斷以成王時物而不以鼓名
足刋古今之謬王金石史于詩體屬小雅或以為周成/原石鼓詩周宣 獵碣也
王時以左傳成冇岐陽之蒐証之亦一説也/篇 風雅逸/
補岐陽之蒐乃成王爾石鼓之歌千載傑作歌洺水集/補左傳云周成王蒐於岐陽而韓退之石鼓 則曰宣
王所謂宣王憤起揮天戈蒐於岐陽騁雄俊是也韋應/物石鼓歌則曰文王所謂周文大獵岐之陽刻石表功
煒煌煌是也唐蘇氏載記云石鼓文謂周宣王獵碣共/十鼓東坡石鼓詩亦云憶昔周宣歌鴻雁方召聫翩賜
圭卣不知韋詩云周文安所據乎歐陽永叔云前世所/傳古逺竒怪之事類多虚誕而難信况傳紀不載不知
[070-9a]
韋韓二君何據而有此説也梅聖俞亦有詩云傳至我/朝一鼓亡九鼓缺剥文失行兵人偶見安碓牀云鼓作
臼刳中央心喜遺篆猶在傍以臼易臼庸何傷神物㑹/合居一方此與延平寳劍何異哉 韻語陽秋
補岐陽石鼓文或謂周文王時作或謂宣王時作或謂/秦恵文後始皇前所作或謂宇文周所作獨程氏大昌
以左傳昭公四年椒舉稱成有岐陽之蒐杜預注成王/歸自奄大蒐于岐山之陽謂鼓當刻于此時可謂明徴
矣董氏逌又引叔向楚置茅蕝一莭更足發明其為成/王制作益無足疑矣皇甫氏帝王世紀成王營洛邑復
都豐鎬洛夷徐戎及奄叛乃大蒐于岐陽東伐淮夷按/此與左傳注先伐後蒐似相背戾然以愚論之武王克
商嘗散牛歸馬戢干戈櫜弓矢示天下不復用意天下/不復叛也無何禄父盜兵三監煽亂殽函以東非復周
有于是出既戢之干戈而復稱之收既税之牛馬而復/駕之召既散之卒甲而復伍之就岐陽而講武即蒐田
[070-9b]
以用衆亦事理之不無者然則以文考之天子嗣王成/王也公周公也君子則邦甸侯衛及三事六官之屬其
文則史臣之筆是時史佚作虎書魚書鳥書非頡禹之/後至籀始更其文也如銅盤銘詛楚文體皆瑰異非蝌
非古是周時諸文並行籀特其一種爾王氏寀摹勒汝/帖倉頡夏禹欵識封比干墓銅槃之後先次以岐陽石
鼓然後列史籀書則未嘗以鼓文為籀書也若夫宣王/東都之㑹雖見于詩其時玁狁蠻荆騷然不靖既用兵
于鎬東之徐淮顧治兵于鎬西之吳汧非所以順人情/而播先聲矣鄭氏樵又以斤權文同目為秦作復以秦
稱王號附㑹天子嗣王之文夫秦雖稱王未嘗自居帝/制臣下稱君亦未有稱公者况斤權之文雖刻于始皇
之世亦必先有文而後有斤權文未必為斤權而作故/止可曰見不可曰出也且何以知秦人必用其自製之
字無一字沿襲且小篆始于始皇則前此亦用舊文矣/至于石鼓其一為臼疑鄭餘慶徙置學宮時已然故昌
[070-10a]
黎詩云故人從軍在右輔為我量度掘臼科也及五季/都洛鳯翔學校荒蕪土人因其已臼乃復臼之爾 書
學聖䝉自甲至癸諸家詮次先後不同愜山潘氏所序/補十鼓
葢依國學位置近見嘉定孫氏更序董逌本以潘氏第/六鼓為第一鼔曰王命除道也第十鼓為第二鼓曰至
岐陽而禱禡也第八鼔為三鼔曰簡車馬也第一鼔為/第四鼓曰六事之人師武臣力也第三鼓為第五鼓曰
天子親田柴獲之盛也第四鼓為第六鼓曰田畢數獲/也第二鼓為第七鼓曰陳魚也第七鼓為第八鼓曰充
君庖也第五鼓為第九鼓曰從流而歸也第九鼓為第/十鼓曰班師休士也其義又與薛鄭諸公有别 查浦
輯聞獵碣者多指為宣王之鼓葢縁文有我車既攻等/原言
語與小雅相似爾然古人句法相同毛詩中多有之不/得執此以定其為宣王之鼓也至于成有岐陽之蒐則
[070-10b]
見於左氏傳可為明徴似三監既平破斧缺斨之後簡/軍實修武備於先王肇基之地其文有曰害不余及亦
猶䲭鴞之詩所云莫敢侮于也王書學聖䝉之葢後周/補程大昌雍録極辨石鼓非宣 物予獨取
之説固謬妄不足論即謂出于宣王及秦人者亦皆未/詳本辭故爾予謂中興詩尚簡潔秦風辭多險峭而石
鼓閔碩典雅頗近東山七月之遺響宜為成王之詩一/也以為秦作似宜在乎㐮文之間盖襄公始命有田獵
之事而文公嘗東獵至汧渭又伐戎收地至岐爾時秦/未嘗稱王安得嗣王天子之名乎二也秦固保西陲地
近鳥䑕若獵于岐陽是自西徂東不應言我來自東三/也秦時才得列為諸侯獨以赤馬黄牛各三淫祠西畤
寳雞之類安得有進獻用特歸格藝祖之禮四也且以/為宣王詩則是時猶都鎬而岐在鎬西自岐畋罷還鎬
又不當云駕言西歸也五也盖成王伐奄歸而蒐于岐/奄在東方故曰我来自東淒淒零雨又曰駕言西歸此
[070-11a]
葢追𫐠歸時道路之艱苦有勞人恨士之思焉與東山/極相類或即是周公所作當時始絀殷命淮徐煽亂方
用兵之際故東伐淮殘奄歸復蒐岐以耀兵講武其云/告於太祝即周禮太祝之職所謂軍歸獻社則前祝是
也且周公無逸以嗣王稱成王立政又云告嗣天子王/矣則所稱来嗣王始尤為成王無疑 匡林
補春秋左氏傳椒舉言於楚子曰成有岐陽之蒐杜氏/注成王歸自奄大蒐於岐山之陽竹書紀年成王六年
大蒐於岐陽又傳叔向曰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為/荆蠻置茅蕝然則石鼓是成王物傳有明徴此廣川董
氏沙隨程氏毅然斷以為成王之鼓也夫春田曰蒐今/繹其辭時則靈雨地則淖淵涉則舫舟革則若華木則
楊栁帛魚&KR1788&KR1788于水一方維舟以道或隂或陽春時景/物宛然在目其殆蒐於岐陽時作乎或乃以我車既攻
二語同於小雅因定為宣王之鼓然詩三百篇篇不雷/同有叔于田則大叔于田以别之有杕杜則有枤之杜
[070-11b]
以别之使果皆為宣王時作則于苖既云我車既攻我/馬既同矣于蒐豈復仍用其辭詩人不若是之詰窘也
惟因二語與小雅同即此可辨其非宣王之鼓葢鼓是/成王文宣王中興紹其先志因而用其辭此所謂復古
所謂展也大成/云爾 茹古録
  朱昆田原按嘉定孫氏錢唐毛氏諸氏其論石鼓
  均主成王各有發明足補董程之所未及第毛氏
  仍据楊氏本以我來自東駕言西歸為證不知第
  五鼓霝雨之上諸家詮次並無我來自東之文鄭
  氏石鼓考雖釋有西歸文其上乃作舫舟非駕言
[070-12a]
  字此出用修作偽不足据也
  臣/等謹按以上各條皆謂石鼓為周成王時作其
  説始於宋程大昌
原石鼓十篇大抵為䰻狩而作甲言䰻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言狩乙癸言除道皆言為畋狩而除道戊言策
命諸臣已言享社而皆有事於畋狩也辛言䰻狩而歸/也十篇而次成十目者後人之次也石鼓不見稱於前
代至唐始出於岐陽先時散棄於野鄭餘慶取置於鳯/翔之夫子廟中堂而亡其一皇祐四年向傳師求於民
間而得之十鼓於是乎足信知神異之物終自合耳大/觀中置之辟雍後復取入保和殿經靖康之變未知其
遷徙否世言石鼓者周宣王之所作葢本韓退之之歌/也韋應物又謂文王之鼓至宣王而刻詩不知二公之
[070-12b]
言何所据見然前代皆患其文難讀樵今所得除漫滅/之外字字可曉但其文不備故有得而成辭者有不得
而成辭者焉然篆書之始大㮣有三皇頡之後始用古/文史籀之後始用大篆秦人之後始用小篆樵自續汗
簡考古尚書纂分音之韻作象類之書其於古今文字/粗識變更觀此千篇皆是秦篆秦篆者小篆也簡近而
易曉其問有可疑者若以也為殹以丞為㞼之類是也/及考之銘器殹見於秦斤㞼見於秦權正如作越語者
豈不知其人生於越作秦篆者豈不知其人生于秦乎/秦篆本乎籀籀本乎古文石鼓之書間用古文者以篆
書之所本也秦人雖剏小篆實因古文籀書加減之取/成類耳其不得而加减者用舊文也或曰石鼓固秦文
也知為何代文乎曰秦自恵王稱王始皇稱帝今其文/有曰嗣王有曰天子天子可謂帝亦可謂王故知此則
恵文之後始皇之前所作也或曰文則爾也石鼓何義/乎曰古人制器猶作字也必有取象若尊若彛若爵之
[070-13a]
類是也皆是作鳥獸形而自其口注其受大者則取諸/畜獸其受小者則取諸禽鳥先儒不逹理于尊彞則妄
造不適用之器而畫以鳥獸形爵雖象而不適用宣和/間得地中之器為多故于古而鑄祭器因以賜大臣其
制作不類于常祀之器應知先儒之説多虚文也近陸/氏所作禮象庶㡬于古乎其于禮圖固有間矣欵識之
用則亦如是而取諸器物商人之識多以盤周人之識/多以鼎盤鼎雖適用之器然為銘識之盤鼎不必適於
用也但象其器之形耳石鼓之作殆此類也嗚呼鼎鬲/逺矣世變風移石鼓者其立碑之漸歟然觀今中原人
所得地中之物多是盤鼎鐘鬲南粤人所得地中之物/多是銅鼓其間有有文字者有無文字者然皆作鼓形
此由其風俗之所用也南粤多銅錫故其鼓以銅岐周/多美石故其鼓以石此又由其土地之所出也或言楚
蜀之地中間亦得銅鼓者南粤與楚蜀北連岐雍豈其/所習尚者多同歟 石鼓考序
[070-13b]
原石鼓文考三卷鄭樵撰其説以為石鼓出于秦其文/有與秦斤秦權合者 書録解題
原三代而上惟勒鼎彞秦人始大其制而用石鼓/志略 通/
原草本隸隸本篆篆出於籀石鼓舊畫蔚有竒秀學者/不可不厭觀焉或問石鼓顯於李唐韓退之韋應物以
為周文王宣王時歐陽永叔蘇子瞻謂非史籀不能作/而夾漈以為秦文信乎曰以漆文知之 衍極
原石鼓文韋應物以為周宣王臣史籀作韓退之蘇子/瞻皆以為然而後或以為後周宇文時所刻則疑之卑
之甚矣予按宣王之世去古未逺所用皆科斗籀文今/觀説文所載籀文與今石鼓文不同石鼓乃類小篆可
疑一也觀孔子篆比干墓及呉季札墓尚是科斗則宣/王時豈有小篆乎又按南史㐮陽人伐古塚得玉鏡竹
簡古書江淹以蝌蚪字推之知為宣王時物則宣王時/用科斗書可知矣鞏豐云岐本周地平王束遷以賜秦
[070-14a]
㐮公矣自此岐地屬秦秦人好田獵是詩之作其在獻/公之前㐮公之後乎地秦地也字秦字也其為秦物可
知此説有理予竊信之/書以示知者 丹鉛録
  臣/等謹按以上各條皆謂石鼓為秦制其説自宋
  鄭樵倡之
原鄭漁仲謂石鼓有秦權文亦周時先有此文而秦權/用之耳金馬子卿謂是宇文時造焦弱侯以蘇綽傳魏
文十一年狩岐陽考武保定元年又狩岐陽命綽倣大/誥則詩體倣詩可知然當時何以不刻年月豈故為此
迋後世耶唐通雅無定論茌平馬子卿以字畫考之云/原石鼔自 以来
是宇文周時所造作辨萬餘言出入傳記引據甚明學/者以比蔡正甫燕王墓辨子卿姓馬氏名定國茌平人
[070-14b]
金監察御史仕至翰林學士自號薺堂先生鼓中州集/原岐陽石鼓唐韋應物韓退之謂為宣王之 宋程泰
之以為成王鼓趙明誠謂決非周以後人所能及獨歐/陽永叔以為可疑其謂今世所有漢桓靈時碑往往尚
在距今未千嵗大書深刻而磨滅者十猶八九此鼓至/今千九百餘年鼓文細而刻淺理難獨存趙明誠謂秦
以前碑如此鼓及詛楚文泰山秦篆皆粗石性堅頑難/壊殊未然也至金人馬子卿以字畫考之謂是宇文周
所造作辨萬餘言出入傳記引據甚明其全文今不可/見據北史蘇綽傳云周文帝為相欲革文章浮華之弊
因魏帝祭廟羣臣畢至乃命綽為大誥奏行之是後文/章皆依其體而魏文帝十一年十月嘗西狩岐陽其子
武帝保定元年十一月丁巳狩於岐陽五年二月行幸/岐州由此言之則石鼓文為宇文周所造無疑文既倣
書則詩體倣詩亦無疑觀武帝太和元年正月考路寢/命羣臣賦古詩亦其一証也况考古博古二圖集古金
[070-15a]
石二録凡篆文出三代者皆鐘鼎器物欵識無刻石者/惟贊皇山吉日癸巳四字以為周穆王時書詛楚文以
為春秋時書世傳比干吳季子墓碑雖皆刻石前哲已/辨其偽漢書郊祀志起少昊顓頊歴三代直至秦始皇
始有立石頌徳之文故隋志所收有始皇刻石前此未/聞則刻石當斷自始皇為始始皇所以刻石者亦傳國
璽有以先之耳韓韋臆度之言要不足據云筆乘非周/原温彦威使三京得偽劉詞臣馬定國文 石鼓
宣王時事乃後周文帝獵於岐陽所作也史大統十一/年獵於白水遂西狩岐陽 姚氏殘語
原石鼓凡十相傳為周宣王獵碣而唐韓退之作歌至/云陋儒編詩不收入二雅褊迫無委蛇今讀其文皆淺
近之辭殊不類車攻吉日之閎深也金史馬定國傳言/石鼓自唐以来無定論定國以字畫考之云是宇文周
所造作辨萬餘言出入傳紀引據甚明楊用修最稱好/古而亦曰宣王之世去古未逺所用皆科斗籀文今觀
[070-15b]
説文所載籀文與今石鼓文不同石鼓乃類小篆予獨/以其辭不足儕於二雅而疑之今在國子監先師廟㦸
門左右記金/石文字
  臣/等謹按以上各條謂石鼓為西魏宇文周時作
  金馬定國始為此説
 
 
 
欽定日下舊聞考卷七十
[070-16a]
欽定日下舊聞考卷七十舉正
 侍郎蘇朂原書朂訛勉武成原書成訛地今俱改
 元和/志條
 刻石表功煒煌煌原書訛刻石表功何煒煌據韋蘇
 州集改左傳云周/成王條
 
 
 
[070-16b]
 
 
 
 
 
 
 
欽定日下舊聞考卷七十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