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040 宋文鑑-宋-呂祖謙 (master)


[126-1a]
皇朝文鑑巻第一百二十六
 雜著
   續謚法 劉 敞
   責和氏璧 劉 敞
   君臨臣喪辨 劉 敞
   閔習 王 安石
   許氏世譜 王 安石
   讀玄 司馬 光
   訓儉示康 司馬 光
   雜識二首 曽 鞏
[126-1b]
    續謚法 劉 敞
劉子曰古者生無字死無謚生無字故名而不諱
死無謚故上下同之及至于周㓜而名冠而字死
而謚字者所以貴其名也謚者所以成其徳也盛
矣文哉劉子曰夏商之道不勝其質両周之道不
勝其文其斯之謂歟賞罰窮矣劉子曰古之為謚
者有取也取於名取於號取於字賢者取賢稱焉
愚者取愚稱焉黄帝號之崇也舜禹名之隆也桀
紂名之汙也尼父字之珍也劉子曰爵而不謚周
也爵而謚之魯也不爵而謚漢也由文已哉由文
[126-2a]
已哉嘉魯哀公誄尼父合於謚法堯舜禹湯之志
作續謚五十以待後世天爵之君子成徳焉
神化無方曰尼先覺任重曰摯述而不作曰彭信
而好古曰彭隐居求志曰夷也/伯夷仁義庶 曰淵
不幸短命曰淵和而不流曰惠也/栁下愚智適時曰
子/寗武進退寡過曰瑗玉/蘧伯恭儉好禮曰嬰子/晏
淨無為曰聃耄期稱道曰聃惠而多愛曰僑産/子
而不撓曰肸向/叔輕爵守爵曰札子/季居敬行簡曰雍
孝友時格曰騫尚徳慎言曰适善事父母曰參使
能造命曰貢貢/子在約思純曰憲憲/原伎藝敏給曰求
[126-2b]
求/冉勇而知義曰由路/子文學慱識曰商夏/子容貌矜莊
曰張師/顓孫信道輕仕曰開開/漆雕不得中庸曰晳㸃/曽
言合聖人曰若子/有敬慎威儀曰華西/公有徳疾憂曰
牛/伯知徳中庸曰伋思/子蹈道知言曰軻隐居放言
曰逸逸/夷反性敦禮曰况卿/荀兼愛上賢曰翟上同遵
儉曰翟子/墨救攻上闘曰鈃鈃/宋獨善為我曰居居/楊子
巵言日出曰周子/莊絜白不汚曰皓皓/四言行軌物曰
舒/董仲簡易多聞曰向向/劉守死善道曰勝勝/龔覃思
寡欲曰雄子/楊審音知化曰曠巧歴絶倫曰衡子/張平
逹數知来曰輅輅/管慱物多愛曰遷良史實録曰遷
[126-3a]
    責和氏璧 劉 敞
楚人和氏得玉璞荆山之中奉而獻之厲王厲王
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為誑而刖其左
足及厲王薨武王即位又奉其璞而獻之武王武
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為誑而刖其
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哭於荆山之
下三日三夜泣盡繼之以血王聞之使人問曰天
下之刖者多矣何子之怨也對曰吾非怨已之刖
也哀夫寳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誑也王
使人治其璞果得寳焉故命曰和氏之璧此世世
[126-3b]
稱和氏善知寶而又甚悲其不幸也吾意善知寶
者不然彼天之生玉也有常質居上不待以為益
在下不損以為少此人主之所貪也雖全而鬻之
猶辱今一不免其身其不知寶也甚矣至於刖而
後哀之其不知過也甚矣苟使和寶之則若勿獻
苟使和哀之則若勿怨彼非所明而明之其刖也
猶幸周人得夏后氏之鼎藏之太廟已八百有餘
嵗矣周衰宋太丘之社亡而鼎入于泗水之中秦
始皇滅周耻不得其噐於是齋七日使萬人没水
求焉不獲而後止楚有良弓號之曰大屈傳世之
[126-4a]
寶也齊與晉越聞之皆欲得之興兵而圍之夫興
兵者上有破軍殺將之祸下有柝交離親之辱然
而不計者寶之所在則不憚以安為危以存為亡
彼人之所求而非求於人也試使一人負鼎之秦
一人挾弓之晉則不敢以兾百金之償豈獨寶哉
雖道亦然今使天下之賢士有道之君子負抱其
義祗飾其辭不擇趋向不度可否號呼於人主之
側以兾萬一焉甚者殺身捐生其次刑戮流亡終
無與任其責者則吴起逐於魯而韓非死於秦其
欲將與説難為之祸也非二君之過也然而世獨
[126-4b]
謂和為不幸繆矣夫謂和之不幸固失其理而和
之自謂貞又非其名所謂貞者必審於輕重之際
榮辱之分和不哀其身而哀其玉忘所重而狥所
輕是豎刁之自宫易牙之殺其子世主所以厚疑
也吾未知其貞故為貴在乎賤為遠在乎近為大
在乎小古之君子不外於已而内人不厚於人而
薄身倡而後應引而後動舜陶於深山之中伊尹
耕於有莘之野傅説築於巖險之下太公釣於渭
水之上及其大行也名甚白居甚安功甚信此其
離於世俗之患也遠矣無他人主者求之也
[126-5a]
    君臨臣䘮辨 劉 敞
君臨臣䘮以桃茢先非禮也周之末造也事之斯
為臣焉使之斯為君焉君臣之義非虚加之也寄
社稷焉爾寄宗廟焉爾寄人民焉爾夫若是其孰
輕之故君有慶臣亦慶君有戚臣亦戚書曰元首
明哉股肱良哉尊卑異而已矣雖於其臣亦然故
臣疾君親問之臣死君親哭之所以致忠愛也若
生也而用死也而弃生也而厚死也而薄生也而
愛死也而惡是教之忘生也是教之背死也祸莫
甚於背死而忘生苟為背死而忘生故不足以託
[126-5b]
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施之於人者不變於存亡
然後人之視其亡猶存矣則夫桃茢胡為乎諸臣
之廟哉或曰於記有之宜若禮然曰否是固亦周
末之記也昔者仲尼之畜狗死子貢埋之曰丘聞
之也敝帷不弃為埋馬也敝蓋不弃為埋狗也而
丘也貧無蓋也亦予之席焉夫不以賤而弃之為
有勞也夫不以死而欺之為有生也勞雖賤不弃
也死雖狗不欺也而况於君臣乎吾故曰君臨臣
䘮以桃茢先非禮也周之末造也雖然必有以也
古者人君非弔䘮問疾不至乎諸臣之家非弔䘮
[126-6a]
問疾而至乎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故君弔於
臣使巫祝先釋菜于廟門然後入釋采者告有事
也世或失其義而謂巫其祓之乎及魯襄公嘗朝
于荆荆君死荆人曰公必親襲魯人辭不得命則
使巫祝以桃茢祓而先盖厭之也由是觀之則魯
襄公為之也曰君臨臣䘮不以桃茢先則吾信之
矣二人執戈以前也非惡之乎曰豈謂是哉君之
行固必有衛之者矣况諸臣之家乎昔者楚公子
圍㑹諸侯于宋將升壇使兩人執戈設服離衛諸
侯之大夫皆知其為君也如苟惡之而已㑹于宋
[126-6b]
何為惡之哉
    閔習 王 安石
父母死則燔而捐之水中其不可明也禁使葬之
其可明也然而吏相與非之乎上民相與非之乎
下盖其習之乆也則至於戕賊父母而無以為不
可顧曰禁之不可也嗚呼吾是以見先王之道難
行也先王之道不講乎天下而不勝乎小人之説
非一日之積也而小人之説其為不可不皆若戕
賊父母之易明也先王之道不皆若禁使葬之之
易行也嗚呼吾是以見先王之道難行也正觀之
[126-7a]
行其庶矣惜乎其臣有罪焉作閔習
    許氏世譜 王 安石
伯陽神農之後也佐堯舜有大功賜姓曰姜其後
見經者四國曰申詩所謂申伯者是也曰吕書所
謂吕侯者是也曰齊曰許春秋所書齊侯許男是
也周衰許男常從大侯征伐㑹盟竟於春秋及後
世無復國而子孫以其封姓然世傳有許由者堯
以天下讓由由不受逃之箕山箕山上盖有許由
冢焉其事不見於經學者疑之或曰由亡求於世
者耳雖與之天下盖不受也故好事者以云而由
[126-7b]
與伯陽其生後先所祖同不同莫能知也漢興許
氏侯者六人伯至侯盎宋子侯瘛嚴侯積此三侯
者其始以將封而史不書其州里平恩侯廣漢博
望侯舜樂成侯延壽此三侯者同産昆弟也以外
戚起於宣元之世昌邑人也盎孫昌嘗為丞相延
壽及廣漢弟子嘉嘗為大司馬至王莽敗許氏始
皆失其封云後漢㑹稽有許荆者循吏也許慎者
以經術顯許峻者為易林傳於世許楊者治鴻隙
陂有徳於汝南之民報祭焉許靖者避地交州後
入蜀先主以為太傅與從弟劭俱善論人物劭兄
[126-8a]
䖍亦知名世稱平輿淵有二龍焉慎峻楊靖皆汝
南人也許禇者家於譙以忠力事魏封侯牟鄉許
慈者家南陽入蜀父子為博士司馬晉時有許孜
者東陽人也徳行髙察孝亷不起老於家其子曰
生亦有至性焉初許氏爵邑於周子孫播散四方
有紀者猶不乏焉至昌邑始大著間興於汝南其
後祖髙陽者為最盛然髙陽之族不見其所始有
據者仕魏歴校尉郡守先允為鎮將軍允三子皆
仕司馬晉竒司隷校尉猛幽州刺史竒子遐侍中
猛子式平原太守自允至武式皆知名允後五世
[126-8b]
洵司馬晉嘗召官之不起洵孫珪為旌陽太守於
齊珪生勇慧齊太子家令勇慧生懋篤學以孝聞
卒於梁為中庶子懋生享為陳衛尉卿嘗領史官
次齊梁事事有子善心為之卒業是時有許紹者
善心族父也通守夷陵治有恩流戸自歸數十萬
勞於/卒有唐爵安陸郡公圉師欽寂欽明其後也圉師
紹少子寛博有噐幹别自封平㤙侯與敬宗俱為
龍朔中宰相欽寂謂紹曽大父也萬嵗中帥師當
契丹執以如安東使説守者降至安東曰賊今且
破滅公勉守無忘忠也契丹即殺之是嵗弟欽明
[126-9a]
亦遇殺欽明為凉州都督行卒遇突厥亦執使說
降靈州顧為廋言告守者所以破賊兄弟将兵一
旦同以身徇邊鄙賢者榮之敬宗者善心子也始
以公開郡於髙陽與其孫令伯以文稱當世天寳
之亂敬宗有孫曰遠與張廵以睢陽抗賊自以不
及廵推廵為将而親為之下乆之食乏無助煑茶
紙以食猶堅守賊所以不得南向以睢陽弊其鋒
也卒與俱死者皆天下豪傑義士云唐亡逺孫儒
不義朱梁自雍州入于江南終身不出焉儒生稠
沉毅有信仕江南李氏參徳化主軍事稠生規好
[126-9b]
道家言不以事自慁嘗羇旅宣歙間聞旁舎呻呼
就之曰我某郡人也察君長者且死願以骸骨属
君因指槖中黄金十斤曰以是交長者規許諾敬
負其骨千里并黄金置死者家大驚愧之因請獻
金如亡兒言以為許君壽規不顧竟去於是聞者
滋以規為長者卒葬池州後以子故贈大理評事
生遂逖迥三子遂善事母里母勵其子輙曰汝獨
不慙許伯通乎祥符中天子有事於太山加恩群
臣逖當遷讓其兄遂天子以遂為將作監主簿遂
子俞俞字堯言名能文章大臣屢薦之有與不合
[126-10a]
者官以故不遂嘗知興國軍大冶縣縣人至今稱
之俞兩子均垍為進士逖字景山嘗上書江南氏
歎竒之以為崇文館校書郎嵗中拜監察御史後
復上書太宗論邊事宰相趙普竒其意以為與已
合知興元府起鄼侯廢堰以利民治濃荆揚三州
為盗者逃而去其事兄如事父使妻事其長姒如
事母故人無後為嫁其女如己子有子五人恂黄
州録事參軍恢尚書虞部員外郎怡今為太子中
舎簽押淮南節度判官㕔公事元今為江淮荆湖
兩浙制置發運平秦州海陵主簿五人者咸孝友
[126-10b]
如其先人故士大夫論孝友者歸許氏元以國子
博士發運判官七年遂為其使待制天章閣自天
子大臣莫不以為材其勞烈方在史氏記余故不
論而著其家行云迥字光遠其事母如伯通之孝
事其兄如景山之為弟也慷慨有大意少嘗仕進
後不復仕與其兄俱葬顔村有子㑹為進士方壯
時亦慨然好議天下事今為太廟齊郎臨川王安
石曰余譜許氏自據以下其譜傳始顯焉然自許
男於周其後數封而有紀之子孫多焉於是論之
夫伯 之所以佐其君治民余讀書未嘗不歎思
[126-11a]
之也傳曰盛徳者必百世祀若伯夷者盖庶幾焉
彼其後世忠孝之良亦使之遭時沐浴舜禹之間
以盡其材而與夫䕫臯羆虎之徒俱出而馳焉其
孰能概之邪
    讀玄 司馬 光
余少之時聞玄之名而不獲見獨觀揚子之自序
稱玄盛矣及班固為傳則曰劉歆嘗觀玄謂雄曰
空自苦今學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
吾恐後人用覆醬瓿也雄笑而不應諸儒或譏以
為雄非聖人而作經猶春秋吴楚之君僣號稱王
[126-11b]
盖誅絶之罪也固存此言則固之意雖愈於歆亦
未謂玄之善如楊子所云也余亦私怪揚子不賛
易而别爲玄易之道其於天人之藴備矣揚子豈
有以加之廼更爲一書且不知其焉所用之故亦
不謂揚子宜爲玄也及長學易苦其幽奥難知以
爲玄者賢之書校於易其義必淺其文必易夫登
喬山者必踐於坱埤適滄海者必沿於江漢故願
先從事於玄以漸而進於易庶㡬乎其可跂而望
也於是求之積年乃得觀之初則溟涬曼漶略不
可入廼研精易慮屏人事而讀之數十過參以首
[126-12a]
尾稍得窺其梗㮣然後喟然置書歎曰嗚呼揚子
真大儒者耶孔子既没學聖人之道者非揚子而
誰孟與荀殆不足擬况其餘乎觀玄之書昭則極
於人幽則盡於神大則包宇宙細則入毛髪合天
地人之道以為一刮其根本示人所出胎育萬物
而兼為之母若地履之而不可窮也若海挹之而
不可竭也天下之道雖有善者其蔑以易此矣考
渾元之初而玄已生察之於當今而玄非不行窮
之於天地之末而玄不可亡叩之以萬物之情而
不漏測之以鬼神之狀而不違概之以六經之言
[126-12b]
而不悖藉使聖人復生視玄必釋然而笑以為得
已之心矣乃知玄者所以賛易也非别為書以與
易競也何歆固知之之淺而過之之深也或曰易
之法與玄異揚不遵易而自為之制安在其賛易
乎且如與易同道則既有易矣何以玄為曰夫畋
者所以為禽也網而得之與弋而得之何以異哉
書者所以為道也易網也元弋也何害不既網而
使弋者為之助乎子之求道亦膠矣且揚子作法
言所以凖論語作玄所以凖易子不廢法言而欲
廢玄不亦惑乎夫法言與論語之道庸有異乎玄
[126-13a]
之於易亦然大厦將傾一木扶之不若衆木扶之
之為固也大道將晦一書辯之不若衆書辯之之
為明也學者能專精於易誠足矣然易天也玄者
所以為之階也子將升天而廢其階乎先儒為玄
觧者多矣然揚子為文既多訓詁指趣幽邃而玄
又其難知者也故余疑先儒之觧未能盡契揚子
之志世必有能通之者比終且學焉
    訓儉示康 司馬 光
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華靡自為乳
兒長者加以金銀華美之服輙羞弃去之二十忝
[126-13b]
科名聞喜宴獨不戴花同年曰君賜不可違也乃
簮一花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敝
以矯俗干名但順吾性而已衆人皆以奢靡爲榮
吾心獨以儉素爲美人皆嗤吾固陋吾不以爲病
應之曰孔子稱與其不孫也寕固又曰以約失之
者鮮矣又曰士志於道而耻惡衣惡食者未足與
議也古人以儉爲羙徳今人乃以儉相詬病嘻異
哉近嵗風俗尤爲侈靡走卒類士服農夫躡絲履
吾記天聖中先公爲郡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
或三行五行多不過七行酒酤於市果止於梨栗
[126-14a]
棗柿之類肴止於脯醢菜羮噐用甆漆當時士大
夫家皆然人不相非也㑹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
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肴非遠方珍異食非
多品噐皿非滿桉不敢㑹賔友常數月營聚然後
敢發書苟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吝故不隨俗
靡者盖鮮矣嗟乎風俗頺敝如是居位者雖不能
禁忍助之乎又聞昔李文靖公為相治居第於封
丘門内聴事前僅容旋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
第當傳子孫此為宰相聴事誠隘為太祝奉禮聴
事已寛矣參政魯公為諌官 真宗遣使急召之
[126-14b]
得於酒家既入問其所来以實對上曰卿為清望
官柰何飲於酒肆對曰臣家貧客至無噐皿肴果
故就酒家觴之上以無隐益重之張文節為相自
奉養如為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曰公今受
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雖自信清約外人頗有公
孫布被之譏公宜少從衆公歎曰吾今日之俸雖
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
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存一旦異於
今日家人習奢已乆不能頓儉必致失所豈若吾
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嗚呼大賢之深
[126-15a]
謀逺慮豈庸人所及哉御孫曰儉徳之共也侈惡
之大也共同也言有徳者皆由儉来也夫儉則寡
欲君子寡欲則不役於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
欲則能謹身節用逺罪豐家故曰儉徳之共也侈
則多欲君子多欲則貪慕富貴枉道速祸小人多
欲則多求妄用敗家䘮身是以居官必賄居鄉必
盗故曰侈惡之大也昔正考父饘粥以餬口孟僖
子知其後必有逹人季文子相三君妾不衣帛馬
不食粟君子以為忠管仲鏤簋朱紘山楶藻棁孔
子鄙其小噐公叔文子享衛靈公史鰌知其及祸
[126-15b]
及戍果以富得罪出亡何曽日食萬錢至孫以驕
溢傾家石崇以奢靡誇人卒以此死東市近世㓂
莱公豪侈冠一時然以功業大人莫之非子孫習
其家風今多窮困其餘以儉立名以侈自敗者多
矣不可徧數聊舉數人以訓汝汝非徒身當服行
當以訓汝子孫使知前軰之風俗云
    雜識二首 曽 鞏
孫之翰言慶歴中上用杜衍范仲淹富弼韓琦任
政事而以歐陽脩蔡襄及甫等為諫官欲更張庶
事致太平之功仲淹等亦皆戮力自効欲報人主
[126-16a]
之知然心好同惡異不能曠然心無適莫甫嘗家
居石介過之問介適何許来介言方過富公問富
公何為介曰富公以滕宗諒守慶州用公使錢坐
法杜公必欲致宗諒重法曰不然則衍不能在此
范公則欲薄其罪曰不然則仲淹請去富公欲抵
宗諒重法則恐違范公欲薄其罪則懼違杜公患
是不知所决甫曰守道以謂如何介曰介亦竊患
之甫廼嘆曰法者人主之操柄今富公患重罪宗
諒則違范公薄其罪則違杜公是不知有法也守
道平生好議論自謂正直亦安得此言乎因曰甫
[126-16b]
少而好學自度必難用於世是以退為唐史記以
自見而属為諸公牽挽使備諫官亦嘗與人自謀
去就而所與謀者適好進之人遂見誤在此今諸
公之言如是甫復何望哉自此凡月餘不能寐慶
歴之間任時事者其後余多識之不黨而知其過
如之翰者則一人而已矣
廣原州蠻儂智髙以其衆叛乘南方無備連邕賔
等七州至廣州所至殺吏民縱略東南大駭朝廷
遺驍將張忠蔣偕馳驛討捕至州皆為智髙所摧
䧟又遣楊畋孫沔余靖招撫皆乆之無功 仁宗
[126-17a]
憂之遂遣樞宻副使狄青為宣撫使率衆擊之翰
林學士曽公亮問青所以為方略者青初不肯言
公亮固問之青廼曰比者軍制不立又自廣川之
敗賞罰不明今當立軍制明賞罰而已然恐聞青
来以謂所遣者官重勢必不得見之公亮又問賊
之標牌殆不可當如何青曰此易耳標牌步兵也
當騎兵則不能施矣初張忠蔣偕之往率皆自京
師六七日馳至廣州未嘗拊士卒立行伍一旦見
賊則疾驅使戰又偕等所居不知為營衛故士卒
見敵皆望風退走而忠臨偕居方臥帳中為賊所
[126-17b]
虜楊畋余靖又所爲紛亂不能自振而孫沔大受
請託所與行者廼朱從道鄭紓歐陽乾曜之徒皆
險薄無賴欲有所避免要求沔引之自從遠近莫
不嗟異既至潭州沔遂稱疾觀望不敢進青之受
命有因貴望求從青行者青延見謂之曰君欲從
青行此青之所求也何必因人言乎然智髙小冦
至遣青行可以知事急矣從青之士能擊賊有功
朝廷有厚望青不敢不爲之請也若往而不能擊
賊則軍中法重青不敢私也君其思之願行則即
奏取君矣非獨君也君之親戚交遊之士幸皆以
[126-18a]
青之此言告之苟欲行者皆青之所求也於是聞
者大駭無復敢言求從青行者其所辟取皆青之
素所與以為可用者人望固已歸之矣及行率衆
日不過一驛所至州輙休士一日至潭州遂立行
伍明約束軍行止皆成行列至於荷鍤嬴糧持守
禦之備皆有區處軍人有奪逆旅菜一把者立斬
之以徇於是一軍肅然無敢出聲氣萬餘人行未
嘗聞聲毎青至郵驛四面嚴兵每門皆諸司使二
人守之無一人得妄出入而求見青者無不即時
得通其野宿皆成營栅青所居四面陳設弓弩皆
[126-18b]
數重所將精鋭列布左右守衛甚嚴方青之未至
諸將屢走皆以為常至是知桂州崇儀使陳廟諱/英宗
知英州供備庫使蘇緘與賊戰復敗走如常時青
至賔州悉召陳與禆校凡三十二人數其罪按軍
法斬之惟蘇緘在某所使械繫上聞於是軍中人
人奮勵有死戰之心是時智髙還守邕州青懼崑
崙闗險阨為所據乃下令賔州兵五日糧休士卒
賊諜知不為備是夜大風雨青率衆半夜時度崑
崙闗既度喜曰賊不知守此無能為也彼謂夜半
風雨時吾不敢来吾来所以出其不意也已近邕
[126-19a]
州賊方覺逆於歸仁廟青登髙望之賊據坡上我
軍薄之禆將孫節中流矢死青急麾軍進人人皆
殊死戰先是青已縱蕃落馬軍二千人出賊後至
是前後合擊賊之標牌軍為馬軍所衝突皆不能
駐軍士又從馬上以鐵連加擊之遂皆披靡相枕
藉遂大敗智髙果焚城遁去青先為公亮言立軍
制明賞罰賊不可得見標牌不能當騎兵皆如其
所料青坐堂戸上以論數千里之外辭約而慮明
雖古之名將何以加此豈特一時武人崛起者乎
方慶歴中葛懷敏與李元昊戰於廣川懷敏敗死
[126-19b]
而諸校與士卒既敗多竄山谷間是時以權冝招
納皆許不死自此軍多棄其將不肯死戰故青云
自廣川之敗賞罰不行云翰林學士蔡襄亦言聞
於青者如此
皇朝文鑑巻第一百二十六
[126-20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