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d0006 通志-宋-鄭樵 (master)


[204-1a]
欽定四庫全書
 通志卷一百七十八
  宋 右 廸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
 隠逸傳第二
 宋
  宗炳從父弟/彧之沈道䖍 孔淳之 周續之 戴顒
   翟法賜 雷次宗 郭希林 劉凝之 龔祈
   朱百年 闗康之辛普明/樓恵明漁父孫/緬
[204-1b]
 齊
  褚伯玉 顧歡盧/度杜京産孔道徽徽道徽父/祐 道 兄子總明僧
  紹兄僧允僧僧/允次弟 暠臧榮緒 宗測 吳苞趙僧巖孔/蔡薈
  嗣/之徐伯珍婁㓜/瑜沈麟士 庾易 劉虬 沈顗
 梁
  何㸃兄求/弟允阮孝緒 劉歊王敬允訐/歊族弟鄧郁 陶𢎞
  景 諸葛璩 劉慧斐 范元琰 庾詵子曼/倩
  孝秀 庾承先
[204-2a]
 陳
  馬樞
 後魏
  眭夸 馮亮 李謐 鄭脩
 隋
  李士謙 崔廓 徐則 張文詡 鄭翻
  宋
宗炳字少文南陽湼陽人也祖承宜都太守父繇之湘
[204-2b]
鄉令母同郡師氏聰辯有學義教授諸子炳居䘮過禮
為鄉閭所稱刺史舉秀才不就武帝既誅劉毅領荆州
問毅府諮議參軍田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
釁倍其恵澤貫叙門次顯擢才能如此而已武帝納之
乃辟炳為主簿不起問其故荅曰栖邱飲谷三十餘年
武帝善其對而止炳妙善琴書圖畫精於言理每㳺山
水往輙忘歸征西長史王敬𢎞每從之㳺未嘗不彌日
也乃下入廬山就釋慧逺考尋文義兄臧為南平太守
[204-3a]
逼與俱還乃於江陵三湖立宅閑居無事武帝召為太
尉行参軍驃騎將軍道憐命為記室参軍並不就二兄
早卒孤累甚多家貧無以相贍頗營稼穡人有餉遺並
受之武帝勅南郡長給吏役又數致餼賫後子弟從禄
乃悉不復受武帝開府辟召下書召炳與鴈門周續之
並為太尉掾皆不起及受禪徴為太子舍人元嘉初又
以太子庶子徴並不應妻羅氏亦有髙情與炳協趣羅
氏沒炳哀之過甚既乃輟哭悲情頓釋謂沙門釋慧堅
[204-3b]
曰死生之分未易可逹三復至教方能遣哀衡陽王義
季為荆州親至其室與之歡宴命為諮議参軍不起炳
好山水愛逺㳺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結宇衡山欲懐
尚平之志有疾還江陵歎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難徧覩
唯當澄懐觀道卧以㳺之凡所㳺履皆圖之於室謂人
曰撫琴動操欲令衆山皆響古有金石弄為諸桓所重
桓氏亡其聲遂絶唯炳傳焉文帝遣樂師楊歡就炳受
之炳孫測亦有祖風齊史隠逸有傳炳從父弟彧之字
[204-4a]
叔粲早孤事兄恭謹家貧好學雖文義不逮於炳而真
澹過之徴辟一無所就元嘉初大使陸子貞觀採風俗
三詣彧之每辭疾不見告人曰我布衣草莱之人少長
壟畆何宜枉軒冕之客子真還表薦之又不就徴卒於

沈道䖍吳興武康人也少仁愛好老易居縣北石山下
孫恩亂後饑荒縣令庾肅之迎出縣南廢頭里為立宅
臨溪有山水之玩時復還石山精廬與諸孤兄子共釜
[204-4b]
庾之資困不改節受琴於戴遶王敬𢎞深敬重之郡州
府凡十二命皆不就有人竊其園菜者外還見之仍自
逃隠待竊者去後乃出人又拔其屋後大筍令人止之
曰惜此筍欲令成林更有佳者相與乃令人買大筍送
與之盗者慙不取道䖍使置其門内而還常以捃拾自
資同捃者或争穟道䖍諫之不止悉以其所得與之争
者愧恧後每事輙云勿令居士知冬月無複衣戴顒聞
而迎之為作衣服并與錢一萬及還分身上衣及錢悉
[204-5a]
供諸兄弟子無衣者鄉里少年相率受學道䖍常無食
以立學徒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資給受業者咸得有成
文帝聞之遣使存問賜錢三萬米二百斛悉供孤兄子
嫁娶徴員外散騎侍郎不就累世事佛推父祖舊宅為
寺至四月八日每請像請像之日輙舉家感動焉道䖍
年老菜食恒無經宿之資而琴書為樂孜孜不倦文帝
勅郡縣使隨時資給卒子慧鋒脩父業不就州辟
孔淳之字彦深魯人也祖惔尚書祠部郎父粲秘書監
[204-5b]
徴不就淳之少有髙尚愛好墳籍為太原王恭所稱居
㑹稽剡縣性好山水每所㳺觀必窮其幽峻或旬日忘
歸嘗㳺山遇沙門釋法崇因留共止遂停三載法崇嘆
曰緬想人外三十年矣今乃傾盖于兹不覺老之將至
也及淳之還乃不告以姓除著作佐郎太尉参軍並不
就居䘮至孝廬於墓側服闋與處士戴顒王𢎞之及王
敬𢎞等並為人外之㳺又申之以婚姻敬𢎞以女適淳
之子尚遂以烏羊繋所乘車轅提壺為禮至則盡歡共
[204-6a]
飲訖暮而歸或怪其如此答曰固亦農夫田父之禮也
㑹稽太守謝方明苦要之不能致使謂曰茍不入吾郡
何為入吾郭淳之笑曰潛㳺者不識其水巢栖者非辨
其林飛沈所至何問其主終不肯往茅室蓬户庭草蕪
徑唯牀上有數帙書元嘉初復徴為散騎侍郎乃逃于
上虞縣界家人莫知所在弟黙之為廣州刺史出都與
别司徒王𢎞要淳之集冶城即日命駕東歸遂不顧也
元嘉七年卒黙之儒學注糓梁春秋黙之子熙先事在
[204-6b]
范曄傳
周續之字道祖鴈門廣武人也其先過江居豫章建昌
縣續之年八嵗䘮母哀戚過於成人奉兄如事父豫章
太守范寗於郡立學招集生徒逺方至者甚衆續之年
十二詣寗受業居學數年通五經五緯號曰十經名冠
同門時稱為顔子既而閑居讀老易入廬山事沙門釋
慧逺時彭城劉遺民遁迹廬山陶淵明亦不應徴命謂
之潯陽三隠續之以為唯身不可遣餘累宜絶遂終身
[204-7a]
不娶布衣蔬食劉毅鎮姑孰命為撫軍参軍徴為太學
博士並不就江州刺史每相招請續之不尚峻節頗從
之㳺常以嵇康髙士傳得出處之美因為之注武帝北
討世子居守迎續之館于安樂寺延入講禮月餘復還
山江州刺史劉栁薦之武帝俄辟太尉掾不就帝北伐
還鎮彭城遣使迎之禮賜甚厚每稱之曰心無偏吝真
髙士也尋復南還及帝踐阼復召之上為開館東郭外
招集生徒乘輿降幸并見諸生問續之禮記傲不可長
[204-7b]
與我九齡射於矍圃之義辨析精奥稱為該通續之素
患風痺不復堪講乃移病鍾山景平元年卒通毛詩六
義及禮論注公羊傳行於世無子兄子景逺有續之之

戴顒字仲若譙郡銍人也父逵兄勃並隠遯有髙名顒
年十六遭父憂㡬於毁滅因此長抱羸患前後徴辟不
就以父不仕復脩其業父善琴書顒並傳之凡諸音律
皆能揮手㑹稽剡縣多名山故世居剡下顒及兄勃並
[204-8a]
受琴於父父歿所傳之聲不忍復奏遂各造新弄勃製
五部顒製十五部顒又製長弄一部並傳於世中書令
王綏嘗擕客造之勃等方進豆粥綏曰聞卿善琴試欲
一聽不荅綏恨而去桐廬縣素多名山兄弟復共㳺之
因留居止勃疾患醫藥不給顒謂勃曰顒今從兄閑居
非有心於語黙但以兄方疾苦無可營療顒當干禄以
自濟耳乃求海虞令事垂行而勃卒乃止仍以桐廬僻
逺難以養疾乃出居吳下吴下士人並為築室聚石引
[204-8b]
水植林開澗少時繁宻有若自然乃述荘周大㫖著逍
遥論注禮記中庸篇三吳将守及郡内衣冠要其同㳺
野澤堪行便去不為矯介衆論以此多之宋國初建令
曰前太尉参軍戴顒辟士韋元並秉操幽遁守志不逾
宜加恩奨以宏止退並可散騎常侍通直不起元嘉初
又與宗炳同徴不就衡陽王義季鎮京口長史張邵與
顒姻通迎来止黄鵠山山北有竹林精含林澗甚美顒
憇于此澗義季亟從之㳺顒服其野服不改常度為義
[204-9a]
季鼓琴並新聲變曲其三調㳺絃廣陵止息之流皆與
世異文帝每欲見之嘗謂黄門侍郎張敷曰吾東巡之
日當宴戴公山下也以其好音長給正聲伎一部顒合
何嘗白鵠二聲以為一調號為清曠自漢世始有佛像
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顒亦参焉宋世子鑄丈六銅像
於瓦官寺既成而面恨痩工不能改乃迎顒看之顒曰
非面痩乃臂胛肥耳及減臂胛痩患即除無不嘆服十
八年卒年六十四無子後景陽山成顒已亡矣上嘆曰
[204-9b]
恨不使戴顒觀之
翟法賜潯陽柴桑人也曽祖湯祖荘父矯並髙尚不仕
逃避徴辟法賜少守家業立屋於廬山頂䘮親後便不
復還家不食五糓以獸皮及結草為衣雖鄉親中表莫
得見焉州辟主簿舉秀才徴著作佐郎並不就後其家
人至石室尋求因復逺徙違避徴聘遁迹幽深潯陽太
守鄧文子表曰奉詔書徴郡民新除著作佐郎南陽翟
法賜補散騎侍郎法賜隠迹廬山于今四世栖身幽巖
[204-10a]
人罕見者如當逼以王憲束以嚴科驅山獵草以期禽
獲必致顛殞有傷盛化乃止後卒於巖石之間不知年

雷次宗字仲倫豫章南昌人也少入廬山事沙門釋慧
逺篤志好學尤明三禮毛詩隠退不交世務本州辟從
事散騎侍郎徴並不就與子姪書以言所守曰人生之
脩短咸有定分不可以智力求但當於所禀之中順而
勿牽爾汝等年各成長冠娶以畢修葺衡泌吾復何憂
[204-10b]
自今以往家事大小一勿見闗子平之言可以為法元
嘉十五年召至京師開館於雞籠山聚徒教授置生百
餘人㑹稽朱膺之潁川庾蔚之並以儒學監總諸生時
國子學未立上留意藝文使丹陽尹何尚之立元學太
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學司徒参軍謝元立文學凡四
學並建車駕數幸次宗館資給甚厚又除給事中不就
久之還廬山公卿以下並設祖道二十五年制以散騎
侍郎徴詣京邑為築室於鐘山西巖下謂之招隠館使
[204-11a]
為皇太子諸王講䘮服經次宗不入公門乃使自華林
東門入延賢堂就業其年卒於鐘山子肅之頗傳其業
官至豫章郡丞
郭希林武昌人也曽祖翻晉世髙尚不仕希林少守家
業徴召一無所就卒子蒙亦隠居不仕
劉凝之字隠安小名長生南郡枝江人也父期公衡陽
太守兄盛公髙尚不仕凝之慕老萊嚴子陵為人推家
財與弟及兄子立屋於野外非其力不食州里重其徳
[204-11b]
行辟召並不就妻梁州刺史郭銓女也遣送豐麗凝之
悉散之親屬妻亦能不慕榮華與凝之安儉苦夫妻共
乘薄笨車出市買易周用之外輙以施人為村里所誣
一年三輸公調凝之以為信然求皆與之又嘗有認其
所著屐凝之笑曰僕著已敗令家中覔新者與君此人
後田中得所失屐送還不肯復取徴為秘書郎不就臨
川王義慶衡陽王義季鎮江陵並遣使存問凝之荅書
曰頓首稱僕不脩百姓禮人或譏焉凝之曰昔老萊向
[204-12a]
楚王稱僕嚴陵亦抗禮光武未聞巢許稱臣堯舜時戴
顒與衡陽王義季書亦稱僕荆州年饑義季慮凝之餒
斃餉錢十萬凝之大喜将錢至市門觀有饑色者悉分
與之俄頃立盡性好山水一旦並擕妻子泛江湖隠居
衡山之陽登髙嶺絶人迹為小屋居之採藥服食妻子
皆從其隠元嘉二十五年卒年五十九
龔祈字盖道武陵漢夀人也從祖元之父黎人並不應
徴辟祈風姿端雅容止可觀中書郎范述見而嘆之曰
[204-12b]
此荆楚之仙人也自少及長徴辟一無所就祈時或賦
詩而言不及世事卒年四十二
朱百年㑹稽山隂人也祖凱之晉左衛將軍父璹揚州
主簿百年少有髙情親亡服闋携妻孔氏入㑹稽山伐
樵採箬為業以樵箬置道頭輙為行人所取明旦已復
如此人稍怪之積久方知是朱𨼆士所賣湏者隨其所
堪多少留錢取樵箬而去或遇寒雪樵箬不售無以自
資輙自榜船送妻還孔氏天晴復迎之有時出山隂為
[204-13a]
妻買繒綵三五尺好飲酒遇醉或失之頗能言元理為
詩詠往往有髙勝之言隠迹避人唯與同縣孔顗友善
顗亦嗜酒相得輙酣對盡歡百年家素貧母以冬月亡
衣並無綿絮自此不衣綿帛嘗寒時就顗宿衣悉裌布
飲酒醉眠顗以卧具覆之百年不覺也既覺引卧具去
體謂顗曰綿定竒温即因流涕悲慟顗亦為之傷感除
太子舍人不就顔竣為東揚州發教餉百年榖三百斛
不受時山隂又有寒人姚吟亦有髙趣為衣冠所重峻
[204-13b]
餉吟二百斛吟亦不受百年卒山中蔡興宗為㑹稽太
守餉百年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詣郡門固讓時人美之
以比梁鴻妻
闗康之字伯愉河東楊人也世居京口寓居南平昌少
而篤學姿状豐偉下邳趙繹以文義見稱康之與之友
善特進顔延之等與當時名士十許人入山候之見其
散髮被黄布帊席松葉枕一塊白石而卧了不相眄延
之等咨嗟而退不敢干也晉陵顧悦之難王弼易義四
[204-14a]
十餘條康之申王難顧逺有情理又為毛詩義經籍疑
滯多所論釋嘗就沙門支僧納學算妙盡其能徴辟一
無所就棄絶人事守志閑居弟雙之為臧質車騎参軍
與質俱下至赭圻病卒瘞於水濵康之時得疾少差牽
以迎䘮因得虚勞病寢頓二十餘年時有閑日輙卧論
文義孝武即位遣大使陸子真巡行天下使反薦康之
宜加徴聘不見省康之性清約獨處一室希與妻子相
見不通賔客弟子以業傳授尤善左氏春秋齊髙帝為
[204-14b]
領軍時素好此學送本與康之康之手自㸃定又造禮
論十卷髙帝絶賞愛之及崩遺詔以入元宫康之以明
帝泰始初與平原明僧紹俱徴辭以疾時又有河南辛
普明東陽樓恵明皆以篤行聞普明字文逹少就康之
受業至性過人居貧與兄共處一帳兄亡仍以帳施靈
牀蚊甚多通夕不得寝而終不言侵螫僑居㑹稽士子
髙其行當葬兄皆送金為贈後至者不復肯受人問其
故荅曰本以兄墓不周故不逆親友之意今實已足豈
[204-15a]
可利亡者餘贈邪齊豫章王嶷為揚州徴為議曹從事
不就恵明字智逺立性貞固有道術居金華山舊多毒
蟲自恵明居之無復辛螫之苦藏名匿迹人莫之知明
帝召不至齊髙帝徴又不至文恵太子在東宫苦延方
至仍又辭歸俄自金華輕棹西下乃就路廻之豐安旬
日之間唐㝢之妖賊入城塗地唯豐安獨全時人以為
有先覺齊武帝勅為立館
漁父者不知姓名亦不知何許人也太康孫緬為尋陽
[204-15b]
太守落日逍遥渚際見一輕舟凌波隠顯俄而漁父至
神韻瀟灑垂綸長嘯緬甚異之乃問有魚賣乎漁父笑
而荅曰其釣非釣寜賣魚者邪緬益怪焉遂褰裳渉水
謂曰竊觀先生有道者也終朝鼓枻良亦勞止吾聞黄
金白璧重利也駟馬髙盖榮勢也今方王道文明守在
海外隠鱗之士靡然向風子何不贊緝熙之美何用晦
其若是也漁父曰僕山海狂人不達世務不辨貧賤無
論榮貴乃歌曰竹竿籊籊河水悠悠相忘為樂貪餌吞
[204-16a]
鈎非夷非恵聊以忘憂於是悠然鼓楫而去緬字孝緒
太子僕興曽之子也有學義明帝甚知之位至左丞東
中郎司馬
  齊
褚伯玉字元璩吳郡錢塘人也髙祖含始平太守父逷
征虜参軍伯玉少有隠操寡嗜慾年十八父為之婚娶
婦入前門伯玉從後門出遂往剡居瀑布山性耐寒暑
時人比之王仲都在山三十餘年隔絶人物王僧逹為
[204-16b]
吳郡苦禮致之伯玉不得已停郡信宿纔交數言而退
宋孝建二年散騎常侍樂詢行採風俗表薦伯玉加徴
聘本州議曹從事不就髙帝即位手詔吳㑹二郡以禮
迎遣又辭疾上不欲違其志勅於剡縣白石山立太平
館居之建元元年卒年八十六伯玉常居一樓上仍葬
樓所孔珪從其受道法為於館側立碑
顧歡字景怡一字元平吳郡鹽官人也家世寒賤父祖
並為農夫歡獨好學年六七嵗知推六甲家貧父使田
[204-17a]
中驅雀歡作黄雀賦而歸雀食稻過半父怒欲撻之見
賦乃止鄉中有學舍歡貧無以受業於舍壁後倚聽無
遺忘者夕則然松節讀書或然糠自照及長篤志不倦
聞吳興東遷邵元之能傳五經文句假為書師從之受
業同郡顧凱之臨縣見而異之遣諸子與㳺及孫憲之
並受經焉年二十餘更從豫章雷次宗諮元儒諸義母
亡水漿不入口六七日廬於墓次遂隠居不仕於剡中
天台山開館聚徒受業者常近百人歡早孤讀詩至哀
[204-17b]
哀父母輙執書慟泣由是受學者廢蓼莪篇不復講焉
晚節服食不與人通每旦出户山鳥集其掌上取食好
黄老通解隂陽書為數術多効騐初以元嘉中出都寄
住東府忽題柱云三十年二月二十一日因東歸後元
凶弑逆是其年月日也弟子鮑靈綬門前有一株樹大
十餘圍上有精魅數見影歡印樹樹即枯死山隂白石
村多邪病村人告訴求哀於歡歡乃往村中為講老子
規地作獄有頃見狐狸黿鼉自入獄中者甚多即命殺
[204-18a]
之病者皆愈又有病邪者問歡歡曰家有何書荅曰唯
有孝經而已歡曰可取仲尼居置病人枕邉恭敬之自
差也而後病者果愈人問其故答曰善禳惡正勝邪此
病者所以差也髙帝輔政徴為揚州主簿及踐阼乃至
稱山谷臣顧歡上表進政綱一卷時員外郎劉思効表
陳讜言優詔並稱其美歡東歸上賜塵尾素琴永明元
年詔徴為太學博士同郡顧黯為散騎侍郎黯字長孺
亦有隱操與歡俱不就徴㑹稽孔珪嘗登嶺尋歡共談
[204-18b]
四本歡曰夫中理唯一豈容有二四本無正失中故也
於是著三名論以正之歡又以佛道二家教異學者互
相非毁乃著夷夏論以辨其異同宋司徒袁粲託為道
人通公駮之歡與往復論難其辭甚暢文多不載歡口
不辯長於著論又注王弼易二繋學者傳之知將終賦
詩言志曰五塗無恒宅三清有恒舎精氣因天行㳺魂
隨物化鵾鵬適大海蜩鳩之桑柘達生任去留善死均
日夜委命安所乘何方不可駕翹心企前覺融然從此
[204-19a]
謝自尅死日自擇葬時卒於剡山時年六十四身體香
軟道家謂之屍解仙化焉還葬舊墓木連理生於墓側
縣令江山圖表狀武帝詔歡諸子撰歡文議三十卷又
始興人盧度字孝章亦有道術少隨張永北侵魏永敗
魏人追之急阻淮水不得過度心誓曰若得免死從今
不復殺生湏臾見兩楯流来接之得過後隠居廬陵西
昌三顧山鳥獸隨之夜有鹿觸其壁度曰汝勿壊我壁
鹿應聲而去屋前有池養魚皆名呼之次第来取食乃
[204-19b]
去逆知其死年月與親友别永明末以夀終
杜京産字景齊吳郡錢塘人也祖運劉毅衛軍參軍父
道鞠州從事善彈碁京産少恬静閉意榮宦頗渉文義
専脩黄老㑹稽孔顗清剛有峻節一見而為款交郡命
主簿州辟從事稱疾去與同郡顧歡同契於始寜東山
開舍授學建元中武陵王曄為㑹稽髙帝遣儒士劉瓛
入東為曄講瓛故往與之㳺曰杜生當今之臺尚也京
産請瓛至山舍講書傾資供待子栖躬自屣履為瓛生
[204-20a]
徒下食孔珪周顒謝[卄/瀹]並致書以通殷勤永明十年珪
及光禄大夫陸澄祠部尚書虞悰太子右率沈約司徒
右長史張融表薦京産徴為奉朝請不至於㑹稽日門
山聚徒教授建武初徴為員外散騎侍郎京産曰荘生
持釣豈為白屋所回辭疾不就卒㑹稽山隂人孔道徽
守志業不仕與京産善道徽父祐至行通神隠於四明
山嘗見山谷中有數百斛錢視之如瓦石不異采樵者
競取入手成沙礫曽有鹿中箭来投祐祐為之養創愈
[204-20b]
然後去太守王僧䖍與張緒書曰孔祐敬康曽孫也行
動幽祗徳標松桂引為主簿遂不可屈此古之遺徳也
道徽少厲髙行能世其家風隠居南山終身不窺都邑
豫章王嶷為揚州辟西曹書佐不至鄉里宗慕之道徽
兄子總有操行遇饑寒不可得衣食縣令吳興邱仲孚
薦之除竟陵王侍郎竟不至永明中㑹稽中山有人姓
蔡不知名隠山中養䑕數千頭呼来即来遣去即去言
語狂易時謂之謫仙不知所終京産髙祖子恭以来及
[204-21a]
子栖世傳五斗米道不替栖有至性列在孝友傳
明僧紹字休烈一字承烈平原鬲人其先吳太伯之裔
百里奚字孟明其後世以名為姓祖玩州中從事父畧
給事中僧紹明經有儒術宋元嘉中再舉秀才永光中
鎮北府辟功曹並不就隠長廣郡嶗山聚徒立學魏尅
淮北乃南渡江宋明帝以通直郎召不就髙帝為太傅
教辟僧紹及顧歡臧榮緒以旌幣之禮徴為記室參軍
不至僧紹弟慶符為青州僧紹乏糧食隨慶符之鬱州
[204-21b]
住弇榆山栖雲精舍欣玩水石竟不一入州城詔書就
徴不就泰始季年岷益有山崩淮水竭齊郡僧紹竊謂
其弟曰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夫陽伏而不泄隂廹
而不蒸於是乎有山崩川竭之變昔伊洛竭而夏亡河
竭而殷亡三川竭岐山崩而周亡五山崩而漢亡夫有
國必依山川而為固山崩川竭不亡何待今漢徳如四
代之季矣爾誌吾言而勿泄也竟如其言建元元年冬
徴為正員外郎不就其後帝與崔思祖書曰明居士標
[204-22a]
意可重吾前㫖尚未逹邪小涼欲有講事即可至彼具
述吾意令與慶符俱歸僧紹又曰不食周粟而食周薇
古猶發譏在今安得息談邪聊以為笑慶符罷任僧紹
隨歸住江乘攝山僧紹聞沙門釋僧逺夙徳往候定林
寺帝欲出寺見之僧逺夙問僧紹曰天子若来居士若
為相對僧紹曰山藪之人政當鑿坯以遁若辭不獲命
當依戴公故事耳既而遁還攝山建栖霞寺而居之帝
甚以為恨昔戴顒髙卧牖下以山人之服加其身與相
[204-22b]
見僧紹故云髙帝後謂慶符曰卿兄髙尚其事亦堯之
外臣朕夢想幽人固已動矣所謂逕路絶風雲通仍賜
竹根如意筍籜冠隠者以為榮焉勃海封延伯者髙行
士也聞之歎曰明居士身彌後而名彌先亦宋齊之儒
仲也永明中徴國子博士不就卒僧紹長兄僧允能元
言仕宋為江夏王義恭參軍王别為立榻比之徐孺子
位冀州刺史子慧照元徽中為髙帝平南主簿轉驃中
兵參軍建元元年為巴州刺史綏懐長史上許為益州
[204-23a]
刺史未遷卒僧允次弟僧暠亦好學宋大明中再使魏
于時新誅司空劉誕孝武謂曰彼若問廣陵之事何以
答之對曰當以周之管蔡漢之淮南語之帝大悦及至
魏魏問曰卿頻此句當疑上國無相踰者邪答曰聰明
特達舉袂成帷比屋之甿又無下僕晏子所謂看國善
惡故每辱此庭位至青州刺史僧紹子元琳仲璋山賔
並傳家業山賔最知名梁史有傳
臧榮緒東莞莒人也祖奉先建陵令父庸人國子助教
[204-23b]
榮緒㓜孤躬自灌園以供祭祀母䘮後乃著嫡寝論洒
埽堂宇置筵席朔望輙拜薦甘珍未嘗先食純篤好學
括東西晉為一書紀録志傳凡百一十卷隠居京口教
授髙帝為揚州刺史徴榮緒為主簿不到建元中司徒
褚淵啓髙帝稱述其美上答曰公所道臧榮緒者吾甚
悉之以其有史翰得入天禄甚嘉榮緒敦愛五經謂人
曰昔呂尚奉丹書武王致齊降位李釋教誡並有禮敬
之儀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經序論嘗以宣尼庚子日
[204-24a]
生其日陳五經拜之自號被褐先生又以飲酒亂徳言
常為誡永明六年卒初榮緒與闗康之俱隠京口世號
為二隠
宗測字敬微南陽人宋徴士炳之孫也世居江陵測少
静退不樂人間常歎曰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先哲以
為美談余竊有惑誠不能潛感地金㝠致江鯉但當用
天之道分地之利孰能食人厚禄憂人重事乎驃騎豫
章王嶷辟為参軍不起測荅府召云何為謬傷海鳥横
[204-24b]
斤山木母䘮身負土植松柏豫章王復遣書請之辟為
參軍測荅曰性同鱗羽愛止山壑眷戀松雲輕迷人路
縱宕巖流有若狂者忽不知老至而今鬢已白豈容課
虚責有限魚鳥慕哉永明三年詔徴為太子舎人不就
欲㳺名山乃寫祖炳所作尚子平圖於壁上測長子賔
官在京師知父此㫖便求禄還為南郡丞測遂付以家
事刺史安陸王子敬長史劉寅以下皆贈送之測無所
受唯齎老荘二書自隨子孫拜辭悲泣測長嘯不視遂
[204-25a]
往廬山止祖炳舊宅魚復侯子響為江州厚遣贈遺測
曰少有狂疾尋山採藥逺来至此量腹而進松术度形
而衣薜蘿淡然已足豈容當此横施子響命駕造之測
避不見後子響不告而来奄至所住測不得已巾褐對
之竟不交一言子響不悦而退侍中王秀之彌所欽慕
乃令陸探微畫其形與已相對又貽書曰昔人有圖畫
僑札輕以自方耳尚書令王儉亦雅重之贈以蒲褥筍
蓆頃之測送弟䘮還西仍留舊宅永業寺絶賔客唯與
[204-25b]
同志庾易劉虬宗人尚之等往来講説荆州刺史隨王
子隆至遣别駕宗忻口致勞問測笑曰貴賤理隔何以
及此竟不荅建武二年徴為司徒主簿不就卒測善畫
自圖阮籍遇孫登於行鄣上坐卧對之又畫永業寺佛
影臺皆為妙作頗好音律善易老續皇甫謐髙士傳三
卷又嘗㳺衡山七嶺著衡山廬山記云尚之字敬之亦
好山澤徴辟一無所就以夀終
吳苞字天盖一字懐徳濮陽鄄城人也儒學善三禮及
[204-26a]
老荘宋太始中過江聚徒敎學冠黄葛巾竹麈尾蔬食
二十餘年與劉瓛俱於褚淵宅講授瓛講禮苞講論語
孝經諸生朝聽瓛晚聴苞隆昌元年徴為太學博士不
就始安王遥光及江袥徐孝嗣共為立館於鐘山下教
授朝士多到門焉當時稱其儒者自劉瓛已後聚徒講
授唯苞一人而已以夀終時有趙僧巖蔡薈皆有景行
慕苞為人僧巖北海人寥廓無常人不能測與劉善明
友善明為青州欲舉為秀才大驚拂衣而去後忽為沙
[204-26b]
門栖遲山谷常以一壺自隨一且謂弟子曰吾今夕當
死壺中大錢一千以通九泉之路蠟燭一挺以照七尺
之尸至夜而亡時人以為知命蔡薈字休明陳留人清
抗不與俗人交李撝謂江斆曰古人稱安貧清白曰夷
湼而不緇曰白至如蔡休明者可不謂之夷白乎又有
魯國孔嗣之字敬伯宋時與髙帝俱為中書舎人並非
所好自廬江郡守去官隠居鐘山朝廷以為太中大夫

[204-27a]
徐伯珍字文楚東陽太末人也祖父並郡掾史伯珍少
孤貧學書無紙常以竹箭箬葉甘蕉及地上學書山水
暴出漂溺宅舎村鄰皆奔走伯珍累牀而坐讀書不輟
叔父璠之與顔延之友善還袪䝉山立精舎講授伯珍
往從學積十年尋究經史學者多依之太守琅邪王曇
生吳郡張淹並加禮辟伯珍應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
焉徴士沈儼造膝談論申以素交吳郡顧歡擿出尚書
滯義伯珍訓答甚有條理儒者宗之好釋氏老荘兼明
[204-27b]
道術嵗嘗旱伯珍筮之如期而雨舉動有禮過曲木之
下趨而避之早䘮妻晚不復重娶自比曽参宅南九里
有髙山班固謂之九巖山後漢龍邱萇隠䖏也山多龍
鬚檉柏望之五采世呼為婦人巖伯珍遂移居之階戸
之間木生皆連理門前生梓樹一年便合抱館東石壁
夜忽有赤光洞照俄爾而滅又有白雀一雙栖其户牖
論者以為隠徳之感焉刺史豫章王辟議曹從事不就
家甚貧窶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對時人呼為四皓建武
[204-28a]
四年卒年八十四受業生凡千餘人伯珍同郡婁㓜瑜
字季亦聚徒教授不應徴辟頗為臨川王暎所賞異著
禮捃拾三十卷
沈麟士字雲禎吳興武康人也祖膺期晉太中大夫父
䖍之宋安樂令麟士㓜而俊敏年七嵗聴叔父岳言元
賔散言無所遺失岳撫其肩曰若斯文不絶其在爾乎
及長博通經史有髙尚之心親亡居䘮盡禮服闋忌日
輙涕泣彌日居貧織簾誦書口手不息鄉人號為織簾
[204-28b]
先生嘗為人作竹誤傷手便流淚而還同作者謂曰此
不足損何至涕零荅曰此本不痛但遺體毁傷感而悲
耳嘗行路鄰人認其所著屐麟士曰是卿屐邪即跣而
反鄰人得屐送前者還之麟士曰非卿屐邪笑而受之
宋元嘉末文帝令僕射何尚之抄撰五經訪舉學士縣
以麟士應選不得已至都尚之深相接重謂子偃曰山
藪故多竒士沈麟士黄叔度之流也豈可澄清淆濁邪
汝師之麟士嘗苦無書因㳺都下歴觀四部畢乃嘆曰
[204-29a]
古人亦何人哉少時稱疾歸鄉不與人物通養孤兄子
義著鄉曲或勸之仕荅曰魚縣獸檻天下一契聖人元
悟所以每履吉先吾誠未能景行坐忘何為不希企日
損乃作元散賦以絶世太守孔山士辟不應宗人徐州
刺史曇慶侍中懐文左率勃来侯之麟士未嘗荅也隠
居餘不吳差山講經教授從學士數十百人各營屋宇
依止其側時人為之語曰吳差山中有賢士開門教授
居城市麟士重陸機連珠每為諸生講之征北張永為
[204-29b]
吳興請麟士入郡麟士聞郡後堂有好山水即戴安道
㳺吳興因古基為山池也欲一觀之乃往停數月永欲
請為功曹使人致意麟士曰明府徳履冲素留心山谷
是以被褐負杖忘其疲病必欲飾渾沌以蛾眉冠越客
於文冕走雖不敏請附髙節有蹈東海而死耳不忍受
此黥劓永乃止永明中吏部郎沈淵中書郎沈約並表
薦麟士義行曰吳興沈麟士英風夙挺峻節早成真粹
禀於天然博綜生乎篤習家世貧窶藜藿不給懐書而
[204-30a]
耕白首無倦挟卷採薪行歌不輟長兄早卒孤姪數四
攝尫鞠稚吞苦推甘年踰七十業行無改元嘉以来聘
召仍疊玉質踰潔霜操日嚴若使聞政王庭服道槐掖
必能孚朝規於邉鄙布和澤於荒陲於是詔又徴為太
學博士不就麟士乃與約等書曰名者實之賔本所不
庶中央無心空勤南北為惠反凶将在於斯麟士無所
營求以篤學為務恒馮素几鼓素琴不為新聲負薪汲
水并日而食守操終老篤學不倦遭火燒書數千卷麟
[204-30b]
士年過八十耳目猶聰手以反故抄冩燈下細書復成
二三千卷滿數十箧時人以為養身静嘿所致製黒蝶
賦以寄意著周易兩繫荘子内篇訓注易經禮記春秋
尚書論語孝經䘮服老子要略數十卷梁天監元年與
何㸃同徴又不就二年卒於家年八十五以楊王孫皇
甫謐深達生死而終禮矯俗乃自為終制遺令氣絶剔
被取三幅布以覆屍及斂仍移布於屍下以為斂服反
被左右兩際以周上不復製覆被不湏沐浴含珠以本
[204-31a]
裙衫先着襌凡二服上加單衣幅巾履枕棺中唯此依
士安用孝經既殯不復立靈座四節及祥權鋪席於地
以設元酒之奠人家相承漆棺今不復爾亦不湏旐成
服後即葬作冢令小後祔更作小冢於濵合葬非古也
冢不湏聚土成墳使上與地平王祥終制亦爾𦵏不湏
轜車靈舫魌頭也不得朝夕下食祭奠之法至於𦵏唯
取清水一盂子彞奉而行之州鄉皆稱歎焉
庾易字㓜簡新野人也徙居江陵祖致巴郡太守父道
[204-31b]
驥安西参軍易志性恬静不交外物臨川王暎臨州表
薦之餉麥百斛易謂使人曰走樵採麋鹿之伍得終身
毛褐馳騁日月之車保自耕之禄於大王之恩亦已深
矣固辭不受以文義自樂安西長史袁彖欽其風贈以
鹿角書格蚌盤蚌研白象牙筆并贈詩曰白日清明青
雲遼亮昔聞巢許今覩臺尚易以連理几竹翹書格報
之建武三年詔徴為司空主簿不就卒子黔婁於陵肩
吾皆知名各有傳
[204-32a]
劉虬字靈預一字徳明南陽湼陽人晉豫州刺史喬之
七世孫也徙居江陵虬少而抗節好學湏得禄便隠宋
泰始中仕至晉平王驃騎記室當陽令罷官歸家静處
常服鹿皮袷斷糓餌术及胡麻建元初豫章王嶷為荆
州牧辟虬為别駕與同郡宗測新野庾易並遺書禮請
之虬等各脩牋荅而不應命永明三年刺史盧陵王子
卿表虬及同郡宗測宗尚之庾易劉昭五人請加蒲輪
束帛之命詔徴為通直郎不就竟陵王致書通意虬答
[204-32b]
曰虬四節卧疾病三時營灌植暢餘隂於山澤託暮情
於魚鳥寜非唐虞重恩周邵宏施虬精信釋氏衣麤布
禮佛長齋注法華經自講佛義以江陵西沙洲去人逺
乃徙居之建武二年詔徴國子博士不就其冬虬病正
晝有白雲徘徊簷戸之内又有香氣及磬聲其日卒年
五十八虬子之遴知名梁史有傳
沈顗字處黙吳興武康人也父坦之仕齊位都官郎顗
幼清静有至行慕黄叔度徐孺子之為人讀書不為章
[204-33a]
句著述不尚浮華常獨處一室人罕見其面從叔勃貴
顯每還吳興賔客填咽顗不至其門勃就之顗送迎不
越閫勃歎曰吾乃今知貴不如賤也顗内行甚脩事母
兄孝友兄昂一名顒亦退素以家貧仕為始安令兄弟
不能相離相隨之任永明年中徴拜著作郎太子舎人
通直郎並不起文惠太子嘗擬古詩云磊磊落落玉山
崩顗聞之嘆曰此䜟言也既而太子薨至秋武帝崩鬱
林海陵相次黜辱顗素不事家産及昂卒逢齊末兵荒
[204-33b]
與家人并日而食或有饋其粱肉者閉門不受唯採蓴
菜供食以樵採自資怡怡然恒不改其樂梁天監四年
大舉北侵南陽樂藏為武康令以顗從役到建鄴揚州
别駕陸任以書與吴興太守栁惲青之不能甄善别賢
惲大慙即表停之卒於家所著文章數十篇
  梁
何㸃字子晳廬江灊人也祖尚之宋司空父鑠宜都太
守鑠素有風疾無故忽害㸃母王氏坐法死㸃兄弟以
[204-34a]
此無宦情㸃兄求字子有宋元嘉初為文帝挽郎歴位
太子洗馬丹陽郡丞清退無嗜慾後為太子中舎人泰
始初妻亡還吳葬舊墓除中書郎不拜仍住吳隠居波
若寺足不踰戸人莫見其面宋明帝崩出奔國哀除永
嘉太守求時寄住南澗寺不肯詣臺乞於野外拜受見
許一夜忽乘小船逃歸吳隠虎邱山齊永明四年拜太
中大夫不就卒㸃年十一居父母憂㡬至毁性及長感
家禍欲絶昏宦祖尚之彊為娶琅邪王氏禮畢将親迎
[204-34b]
㸃累涕泣求執本志遂得罷㸃明目秀眉容貌方雅真
素通美不以門戸自矜博通羣書善談論家本素族親
姻多貴仕㸃雖不入城府性率到好狎人物遨逰人間
不簮不帶以人地並髙無所與屈大言踑踞公卿敬下
之或乘柴車躡草蹻恣心所適致醉而歸故世論以㸃
為孝隠士弟允為小隠士士大夫多慕從之時人重其
通稱為㳺侠處士兄求卒㸃菜食不飲酒訖於三年腰
帶減半宋太始末徴為太子洗馬齊初累徴中書侍郎
[204-35a]
太子中庶子並不就與陳郡謝&KR0008吳國張融㑹稽孔稚
珪為莫逆友㸃門世信佛從弟遁以東籬門園居之稚
珪為築室焉園内有卞忠貞冢㸃植花卉於冢側每飲
必舉酒酹之招擕勝侶及名徳桑門清言賦詠優㳺自
得初褚淵王儉為宰相㸃謂人曰我齊書作已竟贊云
淵既世族儉亦國華不頼舅氏遑恤國家王儉聞之欲
候㸃知不可見乃止豫章王嶷造㸃㸃從後門遁去司
徒竟陵王子良聞之曰豫章王尚望塵不及吾當望岫
[204-35b]
息心後㸃在法輪寺子良就見之㸃角巾登席子良欣
説無已遺㸃嵇叔夜酒盃徐景山酒鐺㸃少時常患渴
利積年不愈後在吳中石佛寺建講於講所晝寝夢一
道人形貌非常授丸一掬夢中服之自此而差時人以
為淳徳所感性通悦好施逺近致遺一無所拒隨後散
焉嘗行經朱雀門街有自車後盗㸃衣者見而不言旁
人禽盗與之㸃乃以衣施盗盗不敢受㸃令告有司盗
懼乃受之㸃雅有人倫之鑒多所甄抜知吳興邱遲於
[204-36a]
童㓜稱濟陽江淹於寒素其後貴達悉如其言㸃哀樂
過人嘗行逢𦵏者嘆曰此哭者之懐豈可思邪於是悲
慟不能禁老乃娶魯國孔嗣女嗣亦隠者㸃雖昏亦不
與妻相見築别室以處之人莫喻其意吴國張融少時
免官而為詩有髙言㸃荅詩曰昔聞東都日不在簡書
前雖戯而融久病之及㸃後昏融始為詩贈㸃曰惜哉
何處士薄暮遘荒淫㸃亦病之永元中崔慧景圍城人
間無薪㸃悉伐園樹以贍親黨慧景性好佛義先慕交
[204-36b]
㸃㸃不顧之至是乃逼召㸃㸃裂裠為袴往赴其軍終
日談説不及軍事其語黙之迹如此慧景平後東昏大
怒欲誅之王瑩為之懼求計於蕭暢暢謂茹法珍曰㸃
若不誘賊共講未必可量以此言之乃應得封東昏乃
止武帝與㸃有舊及踐阼手詔諭舊賜以鹿皮巾等仍
召之㸃以巾褐引入華林園帝賦詩置酒恩禮如舊仍
下詔以為侍中㸃捋帝鬚曰乃欲臣老子邪即辭疾不
起復下詔詳加資給並出在所日費所湏太官别給天
[204-37a]
監三年卒無子詔給第一品材一具䘮事所湏内監經
理㸃弟允字子季出繼叔父曠故更字允叔年八嵗居
憂毁若成人及長輕薄不覊晚年折節好學師事沛國
劉瓛受易及禮記毛詩又入鐘山定林寺聴内典其業
皆通而縱情誕節時人未之知也惟瓛與汝南周顒深
器異之仕齊為建安太守政有恩信不忍欺每伏臘放
囚還家依期而反歴黄門侍郎太子中庶子尚書令王
儉受詔撰新禮未就而卒又使特進張緒續成緒又卒
[204-37b]
屬在司徒竟陵王子良子良以讓允乃置學士二十人
佐允撰録後以國子祭酒與太子中庶子王瑩並為侍
中時允單作祭酒疑所服陸澄博士該通亦不能據遂
以元服臨試爾後詳議乃用朱服祭酒朱服自此始也
及鬱林嗣位允為后族甚見親待累遷中書令領臨海
巴陵王師允雖貴顯常懐止足建武初已築室郊外號
曰小山常與學徒㳺處其内至是遂賣園宅欲入東山
未及發聞謝&KR0008罷吳興郡不還允恐後之乃拜表解職
[204-38a]
不待報輙去明帝大怒使御史中丞袁昂奏收允尋有
詔許之允以㑹稽山多靈異遂往㳺焉居若邪山雲門
寺初允二兄求㸃並栖遁求先卒至是允又隠世號㸃
為大山允為小山亦曰東山世謂何氏三髙永元中徴
為太常太子詹事並不就武帝霸府建引允為軍謀祭
酒并與書允不至及帝踐阼詔為特進右光禄大夫遣
領軍司馬王杲之以手勅諭意並徴謝&KR0008杲之先至允
所允恐&KR0008不出先示以可起乃單衣鹿皮巾執經卷下
[204-38b]
牀跪受詔書出就席伏讀允因謂杲之曰吾昔於齊朝
欲陳兩三條事一者欲正郊丘二者欲更鑄九鼎三者
欲樹雙闕世傳晉室欲立闕王丞相指牛頭山云此天
闕也是則未明立闕之意闕者謂之象魏懸法於其上
浃日而收之象者法也魏者當塗而髙大貌也鼎者神
器有國所先圓丘國郊舊典不同南郊祠五帝靈威仰
之類圜丘祠天皇大帝北極大星是也往代合之郊丘
先儒之巨失今梁徳告始不宜遂因前謬卿宜詣闕陳
[204-39a]
之杲之曰僕之鄙劣豈敢輕議國典此當敬俟叔孫生
耳及杲之從謝&KR0008所還問允以出期允知&KR0008已應召答
杲之曰吾年已五十七月食四㪷米不盡何容復有宦
情杲之失色不能答允反謂曰卿何不遣傳詔還朝拜
表留與我同㳺邪杲之愕然曰古今不聞此例允曰檀
弓兩卷皆言物始自卿而始何必有例允&KR0008俱前代髙
士而允處名譽尤邁矣杲之還以允意奏聞有勅給白
衣尚書禄允固辭又勅山隂庫錢月給五萬又不受乃
[204-39b]
勅何子朗孔夀等六人於東山受學太守衡陽王元簡
深加禮敬月中常命駕式閭談論終日允以若邪山地
勢廹隘不容學徒乃遷秦望山山有飛泉乃起學舎即
林成援因巖為堵别為小閤室寝處其中躬自啟閉僮
僕無得至者山側營田二頃講隙從生徒㳺之允初遷
将築室忽見二人著元冠容貌甚偉問允曰君欲居此
邪乃指一處云此中殊吉忽不復見允依其言而卜焉
尋而山發洪水木石皆倒抜唯允所居之室巋然獨存
[204-40a]
元簡乃命鍾嶸作瑞室頌刻於石以旌之及元簡去郡
入山與允别允送至都賜埭去郡三里因曰僕自棄人
事交㳺路絶非自降貴山藪豈容復望城邑此埭之逰
於今絶矣執手涕零何氏過江自晉司空充並𦵏吴西
山允家世年皆不永唯祖尚之至七十二允年登祖夀
乃移還吳作别山詩一首言甚悽愴至吴居虎邱山西
寺講經論學僧復隨之東境守宰經途者莫不畢至允
常禁殺忽有虞人逐鹿鹿徑来趨允伏而不動又有異
[204-40b]
鳥如鶴紅色集講堂馴狎如家禽焉初開善寺藏法師
與允遇於秦望山後還都卒於鐘山其死日允在波若
寺見一名僧授允香爐奩并函書云貧道發自揚都呈
何居士言訖失所在允開函乃是大荘嚴論世中未有
訪之香爐乃藏公所常用又於寺内立明珠柱柱乃七
日七夜放光太守何逺以狀啓昭明太子太子欽其徳
遣舎人何思澄致手令以褒美之中大通三年卒年八
十六先是允疾妻江氏夢神告之曰汝夫夀盡既有至
[204-41a]
徳應獲延期汝當代之妻覺説焉俄得患而卒允疾乃
瘳至是允夢見一神女并八十許人並衣帢行列在前
俱拜牀下覺又見之便命營凶具既而疾困不復瘳遂
卒初允侈於味食必方丈後稍欲去其甚者猶食白魚
䱉脯糖蟹以為非見生物疑食蚶蠣使門人議之學生
鍾岏曰䱉之就脯驟於屈申蟹之将糖躁擾彌甚仁人
用意深懐如怛至於車螯蚶蠣眉目内闕慙渾沌之竒
獷殻外緘非全人之慎不悴不榮曽草木之不若無馨
[204-41b]
無臭與瓦礫其何算故宜長充庖厨永為口實竟陵王
子良見岏議大怒周顒與允書勸令食菜曰變之大者
莫過死生生之所重無逾性命性命之於彼極切滋味
之在我可賒若云三世理誣則幸矣良快如使此道果
然而受形未息一往一来生死常事則傷心之惨行亦
自及丈人於血氣之類雖不身踐至於晨鳬夜鰥不能
不取備屠門財貝之經盗手猶為亷士所棄生性之物
一啓鸞刀寜復慈心所忍騶虞雖饑非自死之草不食
[204-42a]
聞其風者豈不使人多媿丈人得此有素聊復片言起
發耳故允未年遂絶血味允注百法論十二門論各一
卷注周易十卷毛詩總集六卷毛詩隠義十卷禮記隠
義二十卷禮荅問五十五卷子撰亦不仕有髙風
阮孝緒字士宗陳留尉氏人也父彦之宋太尉從事中
郎以清幹流譽孝緒七嵗出繼從伯允之允之母周氏
卒遺財百餘萬應歸孝緒孝緒一無所納盡以歸允之
姊琅邪王晏之母聞者咸歎異之乳人憐其傳重辛苦
[204-42b]
竊玉羊金獸等物與之孝緒見而駭愕啓彦之送還王
氏㓜至孝雖與童兒㳺戯恒以穿池築山為樂年十三
遍通五經十五冠而見其父彦之彦之誡曰三加彌尊
人倫之始宜思自勗以庇爾躬答曰願跡松子於瀛海
追許由於穹谷庶保餘生以免塵累自是屏居一室非
定省未嘗出户家人莫見其面親友因呼為居士年十
六父䘮不服綿纊雖蔬有味亦吐之外兄王晏貴顯屢
至其門孝緒度之必至顛覆聞其笳管輙穿籬逃匿不
[204-43a]
與相見曾食醤美問之云是王家所得便吐餐覆醤及
晏誅親戚咸為之懼孝緒曰親而不黨何坐之及竟獲
免武帝起兵圍建鄴家貧無以爨僮妾竊鄰人墓樵以
繼火孝緒知之乃不食乃更令撤屋而炊所居以一鹿
牀為精舎以樹環繞天監初御史中丞任昉尋其元履
之所欲造而不敢望而歎曰其室雖邇其人甚逺其為
名流所欽尚如此自是欽慕風譽者莫不懐刺斂袵望
塵而息殷芸欲贈以詩昉曰趣舎既異何必相干芸乃
[204-43b]
止唯與比部郎裴子野交子野薦之尚書徐勉言其年
十餘嵗隨父為湘州行事不書官紙以成其親之清白
論其志行粗類管㓜安比以采章如似皇甫謐天監十
二年詔公卿舉士祕書監傅照上疏薦之與吳郡范元
琰俱徴並不到陳郡袁峻謂曰往者天地閉賢人隠今
世路已清而子猶遁可乎荅曰昔周徳雖興夷齊不厭
薇蕨漢道方盛黄綺無悶山林為仁由已何闗人世况
僕非往賢之類邪初謝&KR0008及伏暅應徴天子以為隠者
[204-44a]
茍立虚名以要顯譽故孝緒與何允俱得遂其髙志後
聴講於鐘山母王氏忽有疾兄弟欲召之母曰孝緒至
性㝠通必當自到果心驚而反鄰里嗟異之合藥湏得
生人葠舊傳鐘山所出孝緒躬歴幽隠累日不逢忽見
一鹿前行孝緒感而隨後至一所遂滅就視果獲此草
母得服之遂愈時皆歡歎其孝感所致有善筮者張有
道曰吾見子隠迹而心難明自非考之龜著無以驗也
及布卦既揲五爻曰此将為咸應感之法非嘉遁之兆
[204-44b]
孝緒曰安知後爻不為上九果成遁卦有道歎曰此所
謂肥遯無不利象實應徳心迹并也孝緒曰雖獲遯卦
而上九爻不發升遐之道便當髙謝許生乃著髙隠傳
上自炎黄終於天監末斟酌分為三品言行超逸名氏
弗傳為上篇始終不耗姓名可録為中篇挂冠人世棲
心塵表為下篇湘東王著忠臣傳集釋氏碑銘丹陽尹
録研神記並先簡孝緒而後施行南平元襄王聞其名
致書要之不赴曰非志驕富貴但性畏廟堂若使麏麚
[204-45a]
可驂何以異夫驥騄初建武末青溪宫東門無故自崩
大風抜東宫門外揚栁或以問孝緒孝緒曰青溪皇家
舊宅齊為木行東為木位今東門自壊木其衰矣武帝
素畜䜟緯孝緒兼有其書或勸蔵之荅曰昔劉徳重淮
南秘要適為更生之禍杜瓊所謂不如不知此言美矣
客有求之答曰已所不欲豈可嫁禍於人乃焚之鄱陽
忠烈王妃孝緒姊也王嘗命駕欲就之逰孝緒鑿垣而
遁卒不肯見王悵然歎息王諸子篤渭陽之情嵗時之
[204-45b]
貢無所受納未嘗相見竟不知識或問其故孝緒曰我
本素賤不應為王侯姻戚邂逅所逢豈闗始願劉歊曾
以米饋之孝緒不納歊亦棄之末年以蔬食斷酒其恒
供養石像先有損壊心欲治補罄心敬禮經一夜忽然
完復衆並異之大同二年正月孝緒自筮卦吾夀與劉
著作同年及劉杳死孝緒曰劉既逝矣吾其㡬何其年
十月卒年五十八簡文在東宫隆恩厚贈子恕等述先
志不受顧協以為恩異常均議令恭受門徒追論徳行
[204-46a]
謚曰文貞處士所著七録削繁等一百八十一卷並行
於世初孝緒所撰髙隠傳中篇所載一百三十七人劉
歊劉訏覽其書曰昔嵇康所贊闕一自擬今四十之數
将待吾等成之邪對曰所謂荀君雖少後事當付鍾君
若素車白馬之日輙獲麟於二子歊訏果卒乃益二傳
及孝緒亡訏兄絜録其所遺行次於篇末成絶筆之意

劉歊字士光平原人也本名冉祖勔宋司空父繪武帝
[204-46b]
霸府從事中郎繪附兄太常悛傳列在齊史歊始生之
夕有香氣滿室㓜有識慧四嵗䘮父與羣兒同處獨不
戯弄六嵗誦論語毛詩意所不解便能問難十二讀荘
子逍遥篇曰此可解耳客問之隨問而答皆有情理家
人每異之謂為神童及長博學有文才不娶不仕與族
弟訏並隠居求志遨逰林澤以山水書籍相娛而已奉
母兄以孝悌稱寝食不離左右母意有所湏口未及言
歊已先知手自營辦狼狽供奉母每疾篤夢歊進藥及
[204-47a]
翌日轉有間効其誠感如此性重興樂尤愛山水登危
履險必盡幽遐人莫能及皆歎其有濟勝之具常欲避
人世以母老不忍違每隨兄霽杳從官少時好施務周
人之急人或遺之亦不拒也久而歎曰受人者必報不
則有愧於人吾固無以報人豈可常有愧乎天監十七
年忽著革終論以為形者無知之質神者有知之性有
知不獨存依無知以自立故形之於神逆旅之館耳及
其死也神去此館速朽得理是以子羽沈川漢伯方壙
[204-47b]
文楚黄壤士安麻索此四子者得理也若從四子而逰
則平生之志得矣然積習生常難卒改革一朝肆志儻
不見從今欲翦截煩厚務在儉易進不保尸退畢常俗
不傷存者之念有合至人之道且張奐止用幅巾王肅
唯盥手足范冉斂畢復𦵏爰珍無設筵几文度故舟為
棺子亷牛車載柩叔超誡絶墳壠康成使無卜吉此數
公者尚或如之况為吴人而尚華泰今欲髣髴景行以
為軌則氣絶不湏復魂盥洗而斂以一千錢市成棺單
[204-48a]
故裙衫衣巾枕履此外送往之具棺中常物一不得有
所施世多信李彭之言可謂惑矣余以孔釋為師差無
此惑斂訖載以露車歸於舊山隨得一地地足為坎坎
足容棺不湏塼甓不勞封樹勿設祭饗勿置几筵其蒸
嘗繼嗣言象所絶事止余身無傷世教初訏之疾歊盡
心救療及卒哀傷為之誄又著悲友賦以序哀情忽有
老人無因而至謂曰君心力堅猛必破死生但運㑹所
至不得久留一方耳彈指而去歊心知其異試遣尋之
[204-48b]
莫知其所於是信心彌䔍既而寝疾恐貽母憂乃自言
笑勉進湯藥謂兄霽杳曰兩兄禄仕足申供養歊之歸
泉復何所憾願深割無益之悲十八年年三十二卒始
沙門釋寳誌遇歊於興皇寺驚起曰隠居學道清浄登
仙如此三説歊未死之春有人為其庭中栽柿歊謂兄
子弇曰吾不見此實爾其勿言至秋而亡人以為知命
親故誄其行迹諡曰貞節處士先是有太中大夫琅邪
王敬允以天監八年卒遺命不得設復魄旌旐一蘆䕠
[204-49a]
藉下一枚覆上吾氣絶便沐浴藍輿載尸還忠侯大夫
𡑞中若不行此則戮吾尸於九泉敬允外甥許慧昭因
阮研以聞詔曰敬允令其息崇素氣絶便沐浴藉以二
蘆䕠鑿地周身歸𦵏忠侯此達生之格言賢夫玉匣石
槨逺矣然子於父命亦有所從有所不從今崇素若信
遺意土周淺薄屬辟不施一朝見侵狐䑕戮尸已甚父
可以訓子子亦不可行之外内易棺此自奉親之情藉
土而𦵏亦通人之意宜兩捨兩取以達父子之志棺周
[204-49b]
於身土周於槨去其牲奠斂以時服一可以申情二可
以稱家禮教無違生死無辱此故當為安也歊族弟訏
字彦度祖承宗宋太宰参軍父靈真齊鎮西諮議武昌
太守訏㓜稱純孝數嵗父母繼卒訏居䘮哭泣孺慕㡬
至滅性赴弔者莫不傷焉後為伯父所養事伯母及昆
妺孝友篤至為宗族所稱自傷早孤人有誤觸其諱者
未嘗不感結流涕長兄絜為聘妻尅日成婚訏聞而逃
匿事息乃還本州刺史張稷辟為主簿主者檄召訏乃
[204-50a]
挂檄於樹而逃陳留阮孝緒博學隠居不交當世恒居
一鹿牀環植竹木寝處其中時人造之未嘗見也訏經
一造孝緒即顧以神交訏族兄歊又履髙操三人日夕
招攜故都下謂之三隠訏善元言尤精意釋典曾與歊
聽講鐘山諸寺因共卜築宋熙寺東澗有終焉之志尚
書郎何炯嘗遇之於路曰此人風神穎俊盖荀奉倩衛
叔寳之流也命駕造門拒而不見族祖孝標與書稱之
曰訏超超越俗如天半朱霞歊矯矯出塵如雲中白鶴
[204-50b]
皆儉嵗之粱稷寒年之纎纊訏常著穀皮巾披衲衣每
逰山澤輙留連忘返神理閑正姿貌甚華在林谷之間
意氣彌逺或有遇之者皆謂神人家甚貧苦併日而食
隆冬之月或無氊絮訏處之晏然人不覺其饑寒也自
少至長無喜愠之色每於可競之地輙以不競勝之或
有加陵之者莫不退而愧服由是衆論咸歸重焉天監
七年卒於歊舎臨終執歊手曰氣絶便斂斂畢即埋靈
筵一不湏立勿設饗祀無求繼嗣歊從而行之宗人至
[204-51a]
友相與刋石立銘謚曰元貞處士
南嶽鄧先生名郁荆州建平人也少而不仕隠居衡山
極峻之嶺立小板屋兩間足不下山斷榖三十餘載唯
以澗水服雲母屑日夜誦大洞經武帝敬信殊篤為帝
合丹帝不敢服起五嶽樓貯之供養道家吉日躬往禮
拜白日神仙魏夫人忽来降臨乘雲而至從少媪三十
並著絳紫羅繡袿䙱年皆可十七八許色艷桃李質勝
瓊瑶言語良久謂郁曰君有仙分所以故来尋當相候
[204-51b]
至天監十四年忽見二青鳥悉如白鶴大鼓翼鳴舞移
晷方去謂弟子等曰求之甚勞得之甚逸近青鳥既来
期㑹至矣少日無病而終山内唯聞香氣世未嘗有武
帝後令周捨為鄧元傳具序其事
陶𢎞景字通明丹陽秣陵人也祖隆王府参軍父貞孝
昌令初𢎞景母郝氏夢青龍自懐而出并見兩天人手
執香爐来至其所已而有娠遂以宋孝建三年丙申嵗
夏至日生𢎞景㓜有異操年四五嵗恒以荻為筆畫灰
[204-52a]
中學書至十嵗得葛洪神仙傳晝夜研尋便有養生之
志謂人曰仰青雲覩白日不覺為逺矣父為妾所害𢎞
景終身不娶及長身長七尺七寸神儀明秀朗目疎眉
細形長額聳耳耳孔有十餘毛出外二寸許左膝有數
十黒子作七星文讀書萬餘卷一事不知以為深恥善
琴碁工草隸未弱冠齊髙帝作相引為諸王侍讀除奉
朝請雖在朱門閉影不交外物惟以披閲為務朝儀故
事多所取焉家貧求宰縣不遂永明十年脱朝衣掛神
[204-52b]
虎門上表辭禄詔許之賜以束帛勅所在日給伏苓五
斤白蜜二升以供服餌及發公卿祖之於征虜亭供張
甚盛車馬填咽皆云宋齊以来未有斯事朝野榮之於
是止於句容之句曲山恒曰此山下是第八洞宮名曰
金陵華陽之天周回一百五十里昔漢有咸陽三茅君
得道来掌此山故謂之茅山乃中山立館自號華陽陶
隠居人間書禮即以隠居代名始從東陽孫㳺嶽受符
圖經法徧歴名山尋訪仙藥身既輕㨗性愛山水每經
[204-53a]
澗谷必坐卧其間吟詠盤旋不能已已謂門人曰吾見
朱門廣厦雖識其華樂而無欲往之心望髙巖瞰大澤
知此難立止自恒欲就之且永眀中求禄得輙差舛若
不爾豈得為今日之事乎豈唯身有仙相亦緣勢使之
然也時沈約為東陽郡守髙其志操累書要之不至𢎞
景為人圓通謙謹出處𠖇㑹心如明鏡遇物便了言無
煩舛有言隨覺齊宜都王鑑為明帝所害其夜夢鑑告
𢎞景别云三年當生某家𢎞景因訪其幽𠖇中事多説
[204-53b]
袐異因著夢記焉永元初更築三層樓自處其上弟子
處其中賔客至其下與物遂絶唯一家僮得至其所本
便馬善射晚皆不為唯聴吹笙而已特愛松風庭院皆
植松每聞其響欣然為樂有時獨逰泉石望見者以為
仙人性好著述尚竒異顧惜光景老而彌篤尤明隂陽
五行風角星算山川地理方圓産物醫術本草帝代年
歴以算推知漢熹平三年丁丑冬至加時在日中而天
實以乙亥冬至加時在夜半凡差三十八刻是漢歴後
[204-54a]
天二日十二刻也又以歴代皆取其先妣母后配饗地
祗以為神理宜然碩學通儒咸所不悟又嘗造渾天象
髙三尺許地居中央天轉而地不動以機動之悉與天
相㑹云修道所湏非止史官用是深慕張良為人云古
賢無與為比齊末為歌曰水丑木為梁字及武帝兵至
新林遣弟子戴猛之假道奉表及聞議禪代𢎞景乃援
引圖䜟數處皆成梁字令弟子進之武帝既早與之㳺
及即位後恩禮愈篤書問不絶冠盖相望𢎞景既得神
[204-54b]
符祕訣以為仙丹可成而苦無藥物帝給黄金朱砂曾
青雄黄等後合飛丹色如霜雪服之體輕及帝服飛丹
有騐益敬重之每得其書燒香䖍受帝使造年歴至己
巳嵗而加朱㸃實太清三年也帝手敇數招之錫以鹿
皮巾後屢加禮聘並不出惟畫作兩牛一牛散放在水
草之間一牛著金籠頭有人執䋲以杖驅之帝笑曰此
人無所不作欲斆曵尾之龜豈有可致之理國家每有
吉凶征討大事無不前以諮訪月中常有數信時人謂
[204-55a]
為山中宰相二宮及王公貴要参候相繼贈遺未嘗絶
時多不納受縱留者即作功徳天監四年移居積金東
澗𢎞景得辟榖導引之法自隠處四十許年逾八十而
有壮容仙書云眼方者夀千嵗𢎞景末年一眼有時而
方曽夢佛授其菩提記云名為勝力菩薩乃詣鄮縣阿
育王塔自誓受五大戒後簡文臨南徐州欽其風素召
至後堂以葛巾進見與談論數日而去簡文甚敬異之
天監二年獻丹於武帝中大通初又獻二丹其一名善
[204-55b]
勝一名成勝並為佳寳𢎞景無疾自知應逝逆尅亡日
仍為告逝詩大同二年卒時年八十五顔色不變屈伸
如常香氣累日氤氲滿山遺令既沒不湏沐浴不湏施
牀止以兩重席鋪於地因所著舊衣上加生裓裙及臂
衣靺冠巾法服左肘録鈐右肘藥鈐佩符絡左腋下繞
腰穿環結於前釵符於髻上通以大袈裟覆衾䝉首足
器有車馬道人道士並在門中道人左道士右百日内
常然燈且常香火弟子遵而行之詔贈太中大夫謚曰
[204-56a]
貞白先生𢎞景妙解術數逆知梁祚将覆預製詩云夷
甫任散誕平叔坐論空豈悟昭陽殿遂作單于宮詩蔵
箧中化後門人方稍出之大同末士人競談元理不習
武事及侯景簒果在昭陽殿初𢎞景母夢青龍無尾自
己升天𢎞景果不娶無子從兄以子松喬嗣所著學苑
百卷孝經論語集注帝代年歴本草集注効騐方肘後
百一方古今州郡記圖像集要及玉匱記七曜新舊術
數疏占候合丹法式共祕宻不傳及撰而未訖又十部
[204-56b]
唯弟子得之
諸葛璩字幼玫琅邪陽都人也世居京口璩㓜事徴士
闗康之博渉經史復師徴士臧榮緒榮緒著晉書稱璩
有發擿之功方之壺遂齊建武初南徐州行事江祀薦
璩於明帝言璩安貧守道悦禮敦詩如其簡退可揚清
厲俗請辟為議曹從事帝許之璩辭不赴陳郡謝朓為
東海太守下教揚其風槩餉榖百斛天監中舉秀才不
就璩性勤於誨誘後生就學者日至居宅狭陋無以容
[204-57a]
之太守張仄為起講舎璩處身清正妻子不見喜愠之
色旦夕孜孜講誦不輟時人益以此崇之卒於家璩所
著文章二十卷門人劉暾集而録之
劉慧斐字宣文彭城人也父元直淮南太守慧斐少博
學能屬文起家安成王法曹行参軍嘗赴都途經尋陽
㳺於匡山遇處士張孝秀相得甚歡遂有終焉之志因
不仕居於東林寺又於山北構園一所號曰離垢園時
人仍謂離垢先生慧斐尤明釋典工篆𨽻在山寫佛經
[204-57b]
二千餘卷常所誦者百餘卷晝夜行道孜孜不怠逺近
欽慕之簡文臨江州遺以几杖論者云自逺法師殁後
将二百年始有張劉之盛矣元帝及武陵王等書問不
絶大同三年卒慧斐兄慧鏡子曇浄有孝行列在孝犮

范元琰字伯珪一字良玉吴郡錢唐人也祖悦之太學
博士徴不至父靈瑜居父憂以毁卒元琰時童孺哀慕
盡禮親黨異之及長好學博通經史兼精佛義性謙敬
[204-58a]
不以所長驕人祖母患癰恒自含吮與人言常恐傷物
居家不出城市雖獨居如對賔客見者莫不改容憚之
家貧唯以園蔬為業嘗出行見人盗其菘元琰遽退走
母問其故具以實答母問盗者為誰荅曰向所以退畏
其愧恥今啓其名願不泄也於是母子祕之或有渉溝
盗其筍者元琰因伐木為橋以度之自是盗者大慙一
鄉無復草竊齊建武初徴為曹虎平西参軍不至于時
始安王遥光為揚州謂徐孝嗣曰曹虎参軍豈是禮賢
[204-58b]
之職欲以西曹書佐聘之㑹遥光敗不果時人以為恨
沛國劉瓛深加器異嘗表稱之天監九年縣令管慧辯
上言義行揚州刺史臨川王宏辟命不至卒於家
庾詵字彦寳新野人也㓜聰警篤學經史百家無不該
綜緯候書射碁算機巧並一時之絶而性託夷簡特愛
林泉十畝之宅山池居半蔬食弊衣不治産業遇火止
出書數箧坐於池上有為火来者荅云唯恐損竹嘗乘
舟從沮中山舎還載米一百五十石有人寄載三十石
[204-59a]
及至宅寄載者曰君三十斛我百五十斛詵黙然不言
恣其取足鄰人有被執為盗見劾妄款詵詵矜之乃以
書質錢二萬令門生詐為其親代之酬備鄰人獲免謝
詵詵曰吾矜天下無辜豈期謝也武帝少與詵善及起
兵署為平西府記室詵不屈平生少所㳺狎河東栁惲
欲與交拒而弗納普通中詔以為黄門侍郎稱疾不赴
晚年尤遵釋教宅内立道塲環繞禮懴六時不輟誦法
華經每日一徧後夜中忽見道人自稱願公容止甚異
[204-59b]
呼詵為上行先生授香而去中大通四年因晝寝忽驚
覺曰願公復来不可久住顔色不變言終而卒年七十
八舉室咸聞空中唱云上行先生已生彌陀浄域矣武
帝聞而下詔諡曰貞節處士詵所撰帝歴二十卷易林
二十卷續伍端休江陵記一卷晉朝雜事五卷總抄八
十卷行於世子曼倩字世華亦早有令譽元帝在荆州
以為中録事每出帝嘗目送之謂劉之遴曰荆南信多
君子後轉諮議参軍所著䘮服儀文字體例老子義疏
[204-60a]
算經及七曜歴術并所製文章凡九十五卷子季才有
學行承聖中位中書侍郎江陵平隨例入長安
張孝秀字文逸南陽宛人也徙居尋陽曽祖湏無祖僧
監父希並别駕從事孝秀長六尺餘白晳美鬚眉仕州
從事史遇刺史陳伯之叛孝秀與州中士大夫謀襲之
事覺逃於盆水側有商人寘諸褚中展轉入東林伯之
得其母郭以蠟灌殺之孝秀遂遣其妻妾入匡山修行
學道服闋建安王召為别駕因去職歸山居於東林寺
[204-60b]
有田數十頃部曲數百人率以力田盡供山衆逺近歸
慕赴之如市孝秀性通率不好浮華常冠榖皮巾躡蒲
履手執并閭皮麈尾服寒食散盛冬卧於石上博渉羣
書専精釋典僧有虧戒律者集衆佛前作偈磨而笞之
多能改過善談論工𨽻書凡諸藝能莫不明習普通三
年卒室中皆聞非常香簡文甚傷悼焉與劉慧斐書述
其貞白云
庾承先字子通潁川鄢陵人也少沈静有志操是非不
[204-61a]
渉於言喜愠不形於色人莫能窺也弱嵗受學於南陽
劉虬强記敏識出於羣輩元經釋典靡不該悉九流七
略咸所精練辟功曹不就乃與道士王僧鎮同㳺衡岳
晚以弟疾還鄉里遂居士臺山鄱陽忠烈王在州欽其
風味要與㳺處令講老子逺近名僧咸来赴集論難鋒
起異端競至承先徐相酬答皆得所未聞忠烈王尤所
欽重中大通三年廬山劉慧斐至荆州承先與之有舊
往從之荆峡學徒因請承先講老子湘東王親命駕臨
[204-61b]
聴論議終日留連月餘乃還山王親祖道并贈篇什隠
者美之其年卒刺史厚有贈賻門人黄士龍讓曰先師
平素食不求飽衣不求輕凡有贈遺皆無所受臨終之
日誡約家門薄棺周形巾褐為斂雖䝉賚及不敢輕承
教㫖以違平生之操錢布輙付使反時論髙之
  陳
馬樞字要理扶風郿人也祖靈慶齊竟陵王録事参軍
樞數嵗而孤為其姑所養六嵗能誦孝經論語老子及
[204-62a]
長博極經史尤善佛經及周易老子義梁邵陵王綸為
南徐州刺史素聞其名引為學士綸時自講大品經令
樞講維摩老子周易同日發題道俗聴者二千人王欲
極觀優劣乃謂衆曰與馬學士論義必使屈服不得空
立客主於是數家學者各起問端樞乃依次剖判開其
宗㫖然枝分派别轉變無窮論者拱黙聴受而已綸甚
嘉之尋遇侯景之亂綸舉兵援臺乃留書二萬卷付樞
樞肆志尋覽殆將周遍乃喟然歎曰吾聞貴爵位者以
[204-62b]
巢由為桎梏愛山林者以伊吕為管庫束名實則芻狗
柱下之言翫清虚則糠粃席上之説稽之篤論亦各從
其好也比求志之士望塗而息豈天之不惠髙尚何山
林之無聞甚乎乃隠於茅山有終焉之志天嘉元年文
帝徴為度支尚書辭不應命時樞親故並居京口每秋
冬之際時往游焉及鄱陽王為南徐州刺史欽其髙尚
鄙不能致乃卑辭厚意令使邀之樞固辭以疾門人勸
請不已乃行王别築室以處之樞惡其崇麗乃於竹林
[204-63a]
間自營茅茨而居每以王公餽餉辭不獲已者率十分
受一樞少屬亂離凡所居處盗賊不入依託者常數百
家自精洞黄能視闇中物有白䴏一雙巢其庭樹馴狎
櫩廡時至几案春来秋去㡬三十年大建十三年卒撰
道覺論行於世
  後魏
眭夸一名旭趙郡髙邑人也祖邁晉東海王越軍謀掾
後没石勒為徐州刺史父邃字懐道慕容寳中書令夸
[204-63b]
少有大度不拘小節耽好書傳未嘗以世務經心好飲
酒浩然物表年三十遭父䘮鬚鬢致白每一悲哭聞者
為之流涕髙尚不仕寄情邱壑同郡李順願與之交夸
拒而不許邦國少長莫不憚之少與崔浩為莫逆之交
浩為司徒奏徴夸為中郎稱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
乃入京師與浩相見延留數日唯飲酒談叙平生不及
世利浩每欲論屈之竟不能發言其見敬憚如此浩後
遂投詔書於夸懐亦不開口夸曰桃簡卿已為司徒何
[204-64a]
足以此勞國士也吾便於此将别桃簡浩小名也浩慮
夸即還夸時乘一騾更無兼騎乃以夸騾内之廐中冀
相縻縶夸遂託鄉人輸租者謬為御車乃得出闗浩知
而歎曰眭夸獨行士本不應以小職辱之又使其人杖
策復路吾當何辭以謝之也時朝法甚峻夸既私還將
有私歸之咎浩仍相左右始得無坐經年送夸本騾兼
以所乘馬為書謝之夸更不受其馬亦不復書及浩誅
沒為之素服受鄉人弔唁經一時乃止歎曰崔公已死
[204-64b]
誰能更容眭夸乎婦父鉅鹿魏攀當時名達之士未嘗
備翁壻之禮情同朋好或人謂夸曰吾聞有大才者必
居貴位子何獨在桑榆乎遂著知命論以釋之夸又作
朋友論篇辭義為時人所稱年七十五卒𦵏日赴者如
市無子
馮亮字靈通南陽人梁平北将軍蔡道恭之甥也少博
覽諸書又篤好佛理隨道恭至義陽㑹中山王英平義
陽獲焉英素聞其名以禮待接亮性清静後隠居嵩山
[204-65a]
感英之徳以時展覲及英亡亮奔赴盡其哀慟宣武嘗
召以為羽林監領中書舎人将領侍講十地諸經固辭
不許又欲使衣幘入見苦求以幅巾就朝遂不彊逼還
山數年與僧徒禮誦為業蔬食飲水有終焉之志㑹逆
人王敞事發連山中沙門既而亮被執赴尚書省十餘
日詔特免雪亮不敢還山遂寓居景明寺敕給衣食及
其從者數人後甚思舊居復還山室亮既雅愛山水又
兼工思結築巖林甚得棲逰之適宣武聞之給其工力
[204-65b]
令與沙門統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同視嵩髙形勝之處
遂造閑居佛寺林泉既竒營製又美曲盡山居之妙亮
時出京師延昌二年冬因遇篤疾宣武敕以馬輿送令
還山居嵩髙道塲寺數日而卒詔贈帛二百匹以供凶
事遺誡兄子綜殮以衣幍左手持版右手執孝經一卷
置尸盤石上去人居數里外積十餘日乃焚於山上以
灰燼處起佛塔經藏初亮以盛冬䘮時連日驟雪窮山
荒澗鳥獸饑窘僵尸山野無所防䕶時有夀春道人惠
[204-66a]
需每旦往看其屍拂去塵霰禽蟲之迹交横左右而初
無侵毁衣服如本著唯風吹幍巾少側又以亮識舊南
方法師遣信大栗十枚言期之将来十地果報開亮手
以置把中經宿乃為蟲鳥盗食皮殻在地而亦不傷肌
體焚燎之日有素霧蓊鬱回繞其傍自地屬天彌朝不
絶山中道俗營助者百餘人莫不異焉
李謐字永和涿郡人也祖祥河間太守父安世相州刺
史皆有傳謐少而好學博通諸經周覽百氏初師事小
[204-66b]
學博士孔璠數年之後璠還就謐請業同門生為之語
曰青成藍藍謝青師何常在明經謐以公子徴拜著作
佐郎辭以授弟郁詔許之州再舉秀才公府二辟並不
就唯以琴書為業有絶世之心覽考工記大戴禮盛徳
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論曰余謂論事辨
物當取正於經典之真文援證定疑必有驗於周孔之
遺訓然後可以稱凖的矣今禮文殘缺聖言靡存明堂
之制靡使正之是以後人紛紏競興異論五九之説各
[204-67a]
信其習是非無凖得失相半故歴代紛紜靡所取正乃
使裴頠云今羣儒紛紏互相倚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圖
其所以居用之禮莫能通也為設虚器耳况漢氏所作
四維之个復不能令各處其辰愚以為尊祖配天其義
明著廟宇之制理據未分直可為殿屋以崇嚴父之祀
其餘雜碎一皆除之斯豈不以羣儒舛互並乖其實據
義求𠂻莫適可從哉但恨典文殘滅求之靡據而已矣
乃復遂去室牖諸制施之於教未知其所隆政求之於
[204-67b]
情未可喻其所以必湏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賜也爾
愛其羊我愛其禮余以為隆政必湏其禮豈彼一羊哉
推此而論則聖人之於禮殷勤而重之裴頠之於禮任
意而忽之是則頠賢於仲尼矣以斯觀之裴氏子以不
達夫禮之㫖也余竊不自量頗有鄙意據理尋義以求
其真貴合雅衷不茍偏信乃藉之以禮傳考之以訓注
博採先賢之言廣捜通儒之説量其當否参其同異棄
其所短收其所長推義察圖以折厥𠂻豈敢必善聊亦
[204-68a]
合其言志矣凡論明堂之制者雖衆然校其大畧則二
途而已言五室者則據周禮考工之記以為本是康成
之徒所執言九室者則案大戴盛徳之篇以為源是伯
喈之倫所持此二書雖非聖言然是先賢之中博見洽
通者也但各記所聞未能全正可謂既盡美矣未盡善
也而先儒不能考其當否便各是所習卒相非毁豈達
士之確論哉小戴氏傳禮事四十九篇號曰禮記雖未
能全當然多得其𠂻方之前賢亦無愧矣而月令玉藻
[204-68b]
明堂三篇頗有明堂之義余故採掇二家参之月令以
為明堂五室古今通則其室居中者謂之太室太室之
東者謂之青陽當太室之南者謂之明堂太室之西者
謂之總章當太室之北者謂之元堂四面之室各有夾
房謂之左右个三十六户七十二牖矣室个之形今之
殿前是其遺像耳个者即寝之房也但明堂與寢施用
既殊故房个之名亦隨事而遷耳今粗書其像以見鄙
意案圖察義略可騐矣故檢之五室則義明於考工校
[204-69a]
之戸牖則數協於盛徳考之施用則事著於月令求之
閏也合周禮與玉藻既同夏殷又符周秦雖乖衆儒儻
或在斯矣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東西九
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堂
上度以筵余謂記得之於五室而謬於堂之修廣何者
當以理推之令惬古今之情也夫明堂者盖所以告月
朔布時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營構之範自當因宜
剏制耳故五室者合於五帝各居一室之義且四時之
[204-69b]
祀皆據其方之正又聴朔布令咸得其月之辰可謂施
政及祀二三俱允求之古義竊為當矣鄭康成漢末之
通儒後學所取正釋五室之位謂土居中木火金水各
居四維然四維之室既乖其正施令聴朔各失厥衷左
右之个棄而不顧乃反文之以美説飾之以巧辭言水
木用事交於東北木火用事交於東南火土用事交於
西南金木用事交於西北既依五行當從其方用事之
文出何經典可謂工於異端言非而博疑誤後學非所
[204-70a]
望於先儒也禮記玉藻曰天子聴朔於南門之外閏月
則闔門左扉立於其中鄭元注曰天子之廟及路寝皆
如明堂制明堂在國之陽每月就其時之堂而聴朔焉
卒事反宿路寝亦如之閏月非常月聴其朔於明堂門
下還處路寝門終月也而考工記周人明堂元注曰或
舉王寝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
皆出鄭注然則明堂與寝不得異矣而尚書顧命篇曰
逆子釗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此之翼室即路寝矣其下
[204-70b]
曰大貝賁鼓在西房垂之竹矢在東房此則路寝有左
右房見於經史者也禮記䘮服大記曰君夫人卒於路
寝小斂婦人髽帶麻於房中鄭元注曰此盖諸侯禮帶
麻於房中則西南天子諸侯左右房見於注者也論路
寝則明其左右言明堂則闕其左右个同制之説還相
矛楯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奮筆而争鋒者
豈不由處室之不當哉記云東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
凡室二筵置五室於斯堂雖使班倕構思王爾營度則
[204-71a]
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則三室之間便居六筵
之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豈有天子布
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堂周公負扆以朝
諸侯之處而室戸之外僅餘四尺而已哉假在儉約為
陋過矣論其堂宇則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則未惬人情
其不然一也余恐為鄭學者茍求必勝競生異端以相訾
抑云二筵者乃室之東西耳南北則狭焉余故備論之
曰若東西二筵則室户之外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戸
[204-71b]
外復如此則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耳記云四旁兩
夾忩若為三尺之户二尺之忩忩户之間裁盈一尺繩
樞甕牖之室蓽門圭窬之堂尚不然矣假令復欲小廣
之則四面之外闊狭不齊東西既深南北更淺屋宇之
制不為通矣騐之衆塗略無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
耳然則戸牖之間不踰二尺也禮記明堂天子負斧扆
南向而立鄭元注曰設斧於户牖之間而鄭氏禮圖説
扆制曰從廣八尺畫斧文於其上今之屏風也以八尺
[204-72a]
扆置二尺之間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較然可見矣且若
二筵之室為四尺之户則戸之兩頬裁各七尺耳全以
置之猶自不容矧復戸牖之間哉其不然二也又復以
世代驗之即虞夏尚朴殷周稍文制造之差每加崇飾
而夏后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狭豈是夏禹
卑宮之意周監郁郁之美哉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又
云堂崇一筵便基髙九尺而壁戸之外裁四尺五寸於
營制之法自不相稱其不然四也又云室中度以几堂
[204-72b]
上度以筵而復云凡室二筵而不以几還自相違其不
然五也以此驗之記者之謬抑可見矣盛徳篇云明堂
凡九室三十六戸七十二牖上員下方東西九仞南北
七筵堂髙三尺也余謂盛徳篇得之於戸牖失之於九
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夹房面各有戸戸有兩牖此乃
因事立則非拘異術戸牖之數固自然矣九室者論之
五帝事既不合施之時令又失其辰左右之个重置一
隅兩辰同處参差出入斯乃義無所據未足稱也且又
[204-73a]
堂之修廣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為外之基其
中五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計其一室之中僅可一丈
置其戸牖則於何容之哉若必小而為之以容其數則
令帝王側身出入斯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可
哂之甚也余謂其九室之言誠亦有由然竊以為戴氏
聞三十六戸七十二牖弗見其制靡知所置便謂一室
有四戸之忩計其戸牖之數即以為九室耳或未之思
也蔡伯喈漢末之時學士而見重於當時即識其修廣
[204-73b]
之不當而必未思其九室之為謬更修而廣之假其法
象可謂因偽飾辭順非而澤諒可歎矣余今省彼衆家
委心從善庶探其𠂻不為茍異但是古非今俗間之常
情愛逺惡近世中之恒事而千載之下獨論古制驚俗
之談固延多誚脱有深賞君子者覽而揣之儻或存焉
謐不飲酒好音律愛樂山水髙尚之情長而彌固一遇
其賞悠爾忘歸乃作神士賦以自見延昌四年卒年三
十二遐邇悼惜之其年四門小學博士孔璠等學官四
[204-74a]
十五人上書曰竊見故處士趙郡李謐十嵗䘮父哀號
罷鄰人之相㓜事兄瑒恭順盡友于之誠十三通孝經
論語毛詩尚書歴數之術尤盡其長州閭鄉黨有神童
之號年十八詣學受業時博士即孔璠也覽始要終論
端究緒授者無不欣其言矣於是鳩集諸經廣校同異
比三傳事例名春秋叢林十有二卷為璠等判析隠伏
垂盈百條不茍言以違經弗飾辭而背理辭氣磊落觀
者忘疲每曰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絶迹下
[204-74b]
帷杜門却埽棄産營書手自刪削卷無重複者四千有
餘矣猶括次専家捜比黨議隆冬達曙盛暑通宵雖仲
舒不窺園君伯之閉戸髙氏之遺漂張生之忘食方之
斯人未足為喻謐嘗詣故太常卿劉芳推問音義語及
中代興廢之由芳乃歎曰君若遇髙祖侍中太常非僕
有也前河南尹黄門侍郎甄琛内贊近機朝野傾目于
時親識有求官者答云趙郡李謐耽學守道不悶于時
常欲致言伹未有次耳諸君何為輕自媒衒謂其子曰
[204-75a]
昔鄭元盧植不逺數千里詣扶風馬融今汝明師甚邇
何不就業也又謂朝士曰甄琛行不媿時但未薦李謐
以此負朝廷耳又結宇依巖憑崕鑿室方欲訓彼青衿
宣揚墳典冀西河之教重興北海之風不墜而祐善空
聞暴疾而卒邦國銜殄悴之哀儒生結摧梁之慕况璠
等或服議下風或親承音㫖師儒之義其可黙乎事奏
詔曰謐屢辭徴辟志守冲素儒隠之操深可嘉美可逺
傍惠康近凖元晏諡曰貞静處士并表其門閭以旌髙
[204-75b]
節於是表其門曰文徳里曰孝義云
鄭脩北海人也少隠於岐南几谷中依巖結宇不交世
俗雅好經史専意元門前後州将每徴不至岐州刺史
魏蘭根頻遣致命脩不得已暫出見蘭根尋還山谷蘭
根申表奏脩明帝詔付雍州刺史蕭寳夤訪實以聞㑹
寳夤作逆事不行
  隋
李士謙字子約一名容郎涿郡人魏處士謐之子也士
[204-76a]
謙髫齓䘮父事母以孝聞母曽嘔吐疑中毒因跪嘗之
伯父瑒深所嗟尚每稱此兒吾家顔子也年十二魏廣
平王贊辟開府参軍事後丁母憂居䘮骨立有姊適宋
氏不勝哀而死士謙服闋捨宅為伽藍脱身而出詣學
請業研精不倦遂博覽羣籍善天文術數齊吏部尚書
辛術召署員外郎趙郡王叡舉徳行皆稱疾不就和士
開亦重其名将諷朝廷擢為國子祭酒固辭得免刺史
髙元海以禮再致之稱為菩薩隋有天下畢志不仕自
[204-76b]
以少孤未嘗飲酒食肉無殺害之言親賔至輙陳罇爼
對之危坐終日不倦李氏宗黨豪盛每春秋二社必髙
㑹極宴無不沈醉諠亂嘗集士謙所盛饌盈前而先為
設黍謂羣從曰孔子稱黍為五榖之長荀卿亦云食先
黍稷古人所尚寜可違乎少長肅然無敢弛惰退而相
謂曰既見君子方覺吾徒之不徳也士謙聞而自責曰
何為人疎頓至於此家富於財躬處節儉每以振施為
務州里有䘮事不均至相䦧訟士謙聞而出財補其少
[204-77a]
者令與多者相埓兄弟愧懼更相推讓卒為善士有牛
犯其田者士謙牽置凉處飼之過於本主望見盗刈禾
黍者黙而避之其家僮嘗執盗粟者士謙慰喻之曰窮
困所致義無相責遽令放之其奴嘗與鄉人董震因醉
角力震扼其喉斃於手下震懼請罪士謙謂曰卿本無
殺心何為相謝然可速去無為吏拘性寛厚皆此類也
後出粟萬石以貸鄉人屬比嵗不登責家無以償皆来
致謝士謙曰吾家餘粟本圖賑贍豈求利哉於是悉召
[204-77b]
責家為設酒食對之燔契曰責了矣幸勿為念也各令
罷去明年大熟責家争来償士謙拒之一無所受他年
饑多有死者士謙罄家資為之糜粥頼以全活者萬計
收埋骸骨所見無遺至春又出田糧種子分給貧乏趙
郡農人徳之撫其子孫曰此李参軍遺惠也仁心感物
羣犬生子交共相乳凶年散穀至萬餘石合諸藥以救
疾癘如此積三十年或謂士謙子多隂徳士謙曰夫言
隂徳其猶耳鳴已獨知之人無知者今吾所作吾子皆
[204-78a]
知何隂徳之有士謙善談元理嘗有客在坐不信佛家
報應之義士謙喻之曰積善餘慶積惡餘殃豈非休咎
邪佛經曰轉輪五道無復窮已此則賈誼所言千變萬
化未始有極忽然為人之謂也佛道未来而賢者已知
其然矣至若鮌為黄熊杜宇為鶗鴂襃君為龍牛哀為
虎君子為鵠小人為猨彭生為豕如意為犬黄母為黿
宣武為鼈鄧艾為牛徐伯為魚鈴下為烏書生為蛇羊
祜前身李氏之子此非佛家變受異形之謂邪客曰邢
[204-78b]
子才云豈有松柏後身化為樗櫟僕以為然士謙曰此
不類之談也變化皆由心作木豈有心乎客又問三教
優劣士謙曰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客亦不能難而
止士謙平生時時為詠懐詩輙毁其本不示人又嘗論
刑罰遺文不具其略曰帝王制法沿革不同自可損益
無為頓改今之贓重者死是酷而不懲也語曰人不畏
死不可以死恐之愚謂此罪宜從肉刑刖其一趾再犯
者斷其左腕流刑刖去右手三指又犯者下其腕小盗
[204-79a]
宜黥又犯則落其所用三指又不悛則下其腕無不止
也無頼之人竄之邉裔職為亂階適所以召戎矣非求
安之道也博奕淫㳺盗之萌也禁而不止黥之則可有
識者頗以為得政體開皇八年終於家趙州士女聞之
莫不流淚曰我曹不死而令李参軍死乎㑹𦵏者萬餘
人李景伯等以士謙道著邱園條其行状詣尚書請先
生之諡事寝不行遂相與樹碑於墓其妻范陽盧氏亦
有婦徳及夫終所有贈賻一無所受謂州里父老曰參
[204-79b]
軍平生好施今雖殞歿安可奪其志哉乃散粟五百石
以賑窮乏免奴婢六十人以追其志云
崔廓字士元博陵安平人也父子元齊燕州司馬廓少
孤貧而母賤由是不為鄉族所齒初為里佐屢逢屈辱
於是感激逃入山中遂博覽書籍多所通渉山東學者
皆宗之既還鄉不應辟命與趙郡李士謙為忘年之友
時稱崔李士謙死廓哭之慟為之作傳輸之秘府士謙
妻盧氏寡居每有家事輙令人諮廓取定嘗著論言刑
[204-80a]
名之理其義甚精文多不載大業中卒於家年八十子
頤字祖濬有記辯善著述知名當時累遷至越王府長
史自有傳
徐則東海郯人也㓜沈静寡嗜欲受業於周𢎞正善三
元精於論議聲擅都邑則歎曰名者實之賔吾其為賔
乎遂懐棲隠之操杖䇿入縉雲山從學者數百人苦請
教授則謝而遣之不娶妻常服巾褐陳太建中應召来
憩於至真觀期月又辭入天台山因絶粒養性所資惟
[204-80b]
松术而已雖隆冬沍寒不服綿絮太傅徐陵為之刋山
立頌初在縉雲山太極真人徐君降而謂之曰汝年出
八十當為王者師然後得道也時晉王廣鎮揚州聞其
名手書召之則謂門人曰吾今年八十一王来召我徐
君之㫖信而有徴矣遂詣揚州晉王将請受道法則辭
以時日不便其後夕中命侍者取香火如平常朝禮之
儀至於五更而死支體柔弱如生停留數旬顔色無變
晉王下書贊歎遣使人送還天台安𦵏是時自江都至
[204-81a]
於天台在道人多見則徒歩云得放還至其舊居取經
書道法分遺弟子仍令浄埽一房曰若有客至宜延之
於此然後跨石梁而去不知所之湏㬰屍柩至方知其
靈化時年八十二晉王聞而益異之贈物千段遣畫工
圖其狀令栁訾為之讚時有建安宋玉泉㑹稽孔道茂
丹陽王逺知等亦行辟榖道以松术自給皆為煬帝所

張文詡河東人也父琚開皇中為洹水令以清正聞文
[204-81b]
詡博覽羣書特精三禮髙祖方引致天下名儒碩學之
士文詡時逰太學博士房暉逺等莫不推伏之書侍御
史皇甫誕一時朝彦恒執弟子禮以所乘馬就學邀屈
文詡遂每牽馬歩進意在不因人自致也右僕射蘇威
聞而召之與語大悦勸令從官文詡固辭仁夀末學校
廢文詡杖策而歸以灌園為業州郡頻舉皆不應命事
母以孝聞每以徳化人鄉黨頗移風俗嘗有人夜中竊
刈其麥者見而避之盗因感悟棄麥而謝文詡慰諭之
[204-82a]
自誓不言固令持去經數年盗者向鄉人説之始為逺
近所悉鄰家築牆心有不直文詡因毁舊堵以應之文
詡嘗有腰疾㑹醫者自言善禁文詡令禁之遂為刀所
傷至於頓伏牀枕醫者叩頭請罪文詡遽遣之因為之
隠謂妻子曰吾昨風發墮坑所致其掩人短皆此類也
州縣以其貧素将加賑䘏輙辭不受嘗閑居無事從容
歎曰老冉冉而将至恐修名之不立以如意擊几自樂
其所擊皆有處所時人方之閔子騫原憲焉終於家時
[204-82b]
年四十鄉人為之立碑號曰張先生
鄭翻字靈雀太原晉陽人也父紹元小字安都仕齊位
太尉諮議趙郡太守翻少有器識學渉好文章齊武平
末位司徒記室参軍尋遇齊亡歴周隋遂不仕隠居滎
陽三窟山慠誕不自覊束或有所之造乘驢衣韀破敝
而往逺近欽其髙名皆謂有異状觀者如堵及見其形
乃甚短陋不副所聞然風神俊發無貴賤並敬服之納
言楊素聞其名因使過滎陽迎與相見言談彌日深加
[204-83a]
禮重及歸言之朝廷累徴不至終於家
 
 
 
 
 
 
 
[204-83b]
 
 
 
 
 
 
 通志卷一百七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