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d0006 通志-宋-鄭樵 (master)


[126-1a]
欽定四庫全書
 通志卷一百九上
  宋 右 廸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
 列傳第二十二上
 後漢
  張宗 法雄 滕撫 馮緄 度尚抗徐/張磐楊琁
  班彪子/固第五倫曾孫/種鍾離意藥/崧宋均族子/意寒朗
  朱暉孫/穆樂恢 何敞 鄧彪 張禹 徐防 張
[126-1b]
  敏 胡廣 袁安子敞閎/元孫張酺 韓棱 周榮孫/景
  郭躬弟子/鎮陳寵子/忠班超子/勇梁慬何/熙
張宗字諸君南陽魯陽人也王莽時爲縣陽泉鄉佐會
莽敗義兵起宗乃率陽泉民三四百人起兵略地西至
長安更始以宗爲偏將軍宗見更始政亂因將家屬客
安邑及大司徒鄧禹西征定河東宗詣禹自歸禹聞宗
素多權謀乃表爲偏將軍禹軍到栒邑赤睂大衆且至
禹以栒邑不足守欲引師進就堅城而衆人多畏賊追
[126-2a]
憚爲後拒禹乃書諸將名於竹簡署其前後亂著笥中
令各探之宗獨不肯探曰死生有命張宗豈辭難就逸
乎禹歎息謂曰將軍有親弱在營奈何不顧宗曰愚聞
一卒畢力百人不當萬夫致死可以横行宗今擁兵數
千以承大威何遽其必敗乎遂留爲後拒諸營既引兵
宗方勒厲軍士堅壘壁以死當之禹到前縣議曰以張
將軍之衆當百萬之師猶以少雪投沸湯雖欲戮力其
埶不全也乃遣歩騎二千人反還迎宗宗引兵始發而
[126-2b]
赤睂卒至宗與戰郤之乃得歸營於是諸將伏其勇及
還到長安宗夜將鋭士入城襲赤眉中牟貫胛又轉攻
諸營保爲流矢所激皆㡬至於死及鄧禹徵還光武以
宗爲京輔都尉將突騎與征西大將軍馮異共擊關中
諸營保破之遷河南都尉建武六年都尉官省拜太中
大夫八年潁川桑中盜賊羣起宗將兵擊定之後青冀
盗賊屯聚山澤宗以謁者督諸郡兵討平之十六年琅
邪北海盗賊復起宗督二郡兵討之乃設方略明購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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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悉破散於是沛楚東海臨淮羣盗懼其威武相捕斬
者數千人青徐震慄後遷琅邪相其政好嚴猛敢殺伐
永平二年卒於官
法雄字文彊扶風郿人也齊襄王法章之後秦滅齊子
孫不敢稱田姓故以法爲氏宣帝時徙三輔世爲二千
石雄初仕郡功曹辟太傅張禹府舉雄髙第除平氏長
善政事好發摘姦伏盗賊稀發吏民畏愛之南陽太守
鮑得上其理狀遷宛陵令永初三年海賊張伯路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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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餘人冠赤幘服絳衣自稱將軍宼濱海九郡殺二千
石令長初遣侍御史龎雄督州郡兵擊之伯路等乞降
尋復屯聚明年伯路復與平原劉文河等三百餘人稱
使者攻厭次城殺長史轉入髙唐燒宫寺出擊囚渠帥
皆稱將軍共朝謁伯路冠五梁冠佩印綬黨衆浸盛乃
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節發幽冀諸郡兵合數萬人乃徵
雄爲青州刺史與王宗并力討之連戰破賊斬首溺死
者數百人餘皆奔走收器械財物甚衆會赦詔到賊猶
[126-4a]
以軍甲未解不敢歸降於是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議皆
以爲當遂擊之雄曰不然兵凶器戰危事勇不可恃勝
不可必賊若乘船浮海深入逺島攻之未易也及有赦
令可且罷兵以慰誘其心埶必解散然後圖之可不戰
而定也宗善其言即罷兵賊聞大喜乃還所略人而東
萊郡兵獨未解甲賊復驚恐遁走遼東止海島上五年
春乏食復抄東萊間雄率郡兵擊破之賊逃還遼東遼
東人李久等共斬平之於是州界清静雄每行部錄囚
[126-4b]
徒察顔色多得情僞長吏不奉法者皆解印綬去在州
四年遷南郡太守斷獄省少户口益增郡濵帶江沔又
有雲夢藪澤永初中多虎狼之暴前太守賞募張捕反
爲所害者甚衆雄乃移書屬縣曰凡虎狼之在山林猶
人之居城市古者至化之世猛獸不擾皆由恩信寛澤
仁及飛走太守雖不徳敢忘斯義記到其毁壊檻穽不
得妄捕山林是後虎害稍息人以獲安在郡數歲歲常
豐稔初平中卒官子真在逸民傳
[126-5a]
滕撫字叔輔北海劇人也初仕州郡稍遷爲涿令有文
武才用太守以其能委任郡職兼領六縣風政修明流
愛于人在事七年道不拾遺順帝末揚徐盗賊羣起磐
牙連歲建康元年九江范容周生等相聚反亂屯據歴
陽爲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馮緄將兵督揚州刺史尹
燿九江太守鄧顯討之燿顯軍敗爲賊所殺又隂陵人
徐鳯馬勉等復宼郡縣殺掠吏人鳯衣絳衣帶黑綬稱
無上將軍勉皮冠黄衣帶玉印稱皇帝營於當塗山中
[126-5b]
乃建年號置百官遣别帥黄虎攻沒合肥明年廣陵賊
張嬰等復收衆數千人反據廣陵朝廷博求將帥三公
舉撫有文武才拜爲九江都尉與中郎將趙序助馮緄
合州郡兵數萬人共討之又廣開賞募錢邑各有差梁
太后慮羣賊屯結諸將不能制又遣太尉李固未及行
會撫等進擊大破之斬馬勉范容周生等千五百級徐
鳯遂將餘衆攻燒東城縣下邳人謝安應募率其宗親
設伏擊鳯斬之封安爲平鄉侯邑三千户拜撫中郎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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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揚徐二州事撫復進擊張嬰斬獲千餘人趙序坐畏
懦不進詐增首級徵還棄市又歴陽賊華孟自稱黑帝
攻九江殺郡守撫乘勝進擊破之斬孟等三千八百級
虜獲七百餘人牛馬財物不可勝算於是東南悉平振
旅而還以撫爲左馮翊除一子爲郎撫所得賞賜盡分
於麾下性方直不交權埶宦官懐忿及論功當封太尉
胡廣時錄尚書事承㫖奏黜撫天下怨之卒於家
馮緄字鴻卿巴郡宕渠人也少學春秋司馬兵法父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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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帝時爲幽州刺史疾忌姦惡數致其罪時元莬太守
姚光亦失人和建光元年怨者乃詐作璽書譴責煥光
賜以歐刀又下遼東都尉龎奮使速行刑奮即斬光收
煥煥欲自殺緄疑詔文有異止煥曰大人在州志欲去
惡實無他故必是凶人妄詐規肆姦毒願以事自上甘
罪無晚煥從其言上書自訟果詐者所爲徵奮抵罪會
煥病死獄中帝愍之賜煥光錢各十萬以子爲郎中緄
由是知名家富好施賑赴窮急爲州里所歸愛初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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亷七遷爲廣漢屬國都尉徴拜御史中丞順帝末以緄
持節督揚州諸郡軍事與中郎將滕撫擊破羣賊遷隴
西太守後鮮卑宼邊以緄爲遼東太守曉喻降集虜皆
弭散徵拜京兆尹轉司隸校尉所在立威刑遷廷尉太
常時長沙蠻宼益陽屯聚積久至延熹五年衆轉盛而
零陵蠻賊復反應之合二萬餘人攻燒城郭殺傷長吏
又武陵蠻夷悉反宼略江陵間荆州刺史劉度南郡太
守李肅並奔走荆南皆沒於是拜緄爲車騎將軍將兵
[126-7b]
十萬討之詔命有司祖于國門時天下飢饉帑藏虚盡
每出征伐常減公卿奉祿假王侯租賦前後所遣將帥
宦官輙陷以折耗軍資往往抵罪緄性烈直不行賄賂
懼爲所中乃上疏曰埶得容姦伯夷可疑茍曰無猜盗
跖可信故樂羊陳功文侯示以謗書願請中常侍一人
監軍財費尚書朱穆奏緄以財自嫌失大臣之節有詔
勿劾緄軍至長沙賊聞悉詣營道乞降進擊武陵蠻夷
斬首四千餘級受降十餘萬人荆州平定詔書賜錢一
[126-8a]
億固讓不受振旅還京師推功於從事中郎應奉薦以
爲司隸校尉而上書乞骸骨朝廷不許監軍使者張敞
承宦官㫖奏緄將傅婢二人戎服自隨又輙於江陵刻
石紀功請下吏案理尚書令黄雋奏議以爲罪無正法
不合致紏會長沙賊復起攻桂陽武陵緄以軍還盗賊
復發䇿免頃之拜將作大匠轉河南尹上言舊典中官
子弟不得爲牧人職帝不納遂復爲廷尉時山陽太守
單遷以罪繫獄緄考致其死遷故車騎將軍單超之弟
[126-8b]
中官相黨遂共誹章誣緄坐與司隸校尉李膺大司農
劉祐俱輸左校應奉上疏理緄等得免後拜屯騎校尉
復爲廷尉卒於官緄弟允清白有孝行能理尚書善推
歩之術拜降虜校尉終於家
度尚字博平山陽湖陸人也家貧不修學行不爲鄉里
所推舉積困窮乃爲宦者同郡侯覽視田得爲郡上計
吏拜郎中除上虞長爲政嚴峻明於發擿姦非吏人謂
之神明遷文安令遇時疾疫穀貴民飢尚開倉廪給營
[126-9a]
救疾者百姓䝉其濟時冀州刺史朱穆行部見尚甚竒
之延熹五年長沙零陵賊七八千人自稱將軍入桂陽
蒼梧南海交趾交趾刺史及蒼梧太守望風逃奔二郡
皆沒遣御史中丞盛修募兵討之不能尅豫章艾縣六
百餘人應募不得賞直怨恚遂反焚燒長沙郡縣宼益
陽殺縣令衆漸盛又遣謁者馬睦持節督荆州刺史劉
度擊之軍敗睦度奔走桓帝詔公卿舉任代劉度者尚
書朱穆舉尚自右校令擢爲荆州刺史尚躬率部曲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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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勞逸廣募雜種諸蠻夷明設購賞進擊大破之降者
數萬人桂陽宿賊渠帥卜陽潘鴻等畏尚威烈徙入山
谷尚窮追數百里遂入南海破其三屯多獲珍寳而陽
鴻黨衆猶盛尚欲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鬭志尚計緩
之則不戰逼之則逃亡乃宣言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習
於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進當須諸郡所發悉至爾乃
并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射獵兵士喜悦大小皆相與
從禽尚乃密使所親客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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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泣涕尚人人慰勞深自咎責因曰卜陽等財寶足
富數世諸卿但不并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衆聞咸
憤踊尚敕令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陽鴻等自以深
固不復設備吏士乘鋭遂大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羣宼
悉定七年封右鄉侯遷桂陽太守明年徵還京師時荆
州兵朱蓋等征戍役久財賞不贍恚忿復作亂與桂陽
賊胡蘭等三千餘人復攻桂陽焚燒郡縣太守任允棄
城走賊衆遂至數萬轉攻零陵太守陳球固守拒之於
[126-10b]
是以尚爲中郎將將幽冀黎陽烏桓歩騎二萬六千人
救球又與長沙太守抗徐等發諸郡兵并埶討擊大破
之斬蘭等首三千五百級餘賊走蒼梧詔賜尚錢百萬
餘人各有差時抗徐與尚俱爲名將數有功徐字伯徐
丹陽人鄉邦稱其膽智初試守宣城長悉移深林逺藪
椎髻鳥語之人置於縣下由是境内無復盗賊後爲中
郎將宗資别部司馬擊太山賊公孫舉等破平之斬首
三千餘級封烏桓東鄉侯五百户遷太山都尉寇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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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奔亡及在長沙宿賊皆平卒於官桓帝下詔追增封
徐五百户并前千户復以尚爲荆州刺史尚見胡蘭餘
黨南走蒼梧懼爲已負乃僞上言蒼梧賊入荆州界於
是徵交趾刺史張磐下廷尉辭狀未正會赦見原磐不
肯出獄方更牢持械節獄吏謂磐曰天恩曠然而君不
出何哉磐因自列曰前長沙賊胡蘭作難荆州餘黨散
入交趾磐身嬰甲胄渉危履險討擊凶患斬殄渠帥餘
燼鳥竄冒遁還奔荆州度尚懼磐先言怖畏罪戾伏奏
[126-11b]
見誣磐備位方伯爲國𤓰牙而爲尚所枉受罪牢獄夫
事有虚實法有是非磐實不辜赦無所除如忍以茍免
永受侵辱之恥生爲惡吏死爲敝鬼乞傳尚詣廷尉面
對曲直足明真僞尚不徵者磐埋骨牢檻終不虚出望
塵受枉廷尉以其狀上詔書徵尚到廷尉辭窮受罪以
先有功得原磐字子石丹陽人以清白稱終於廬江太
守尚後爲遼東太守數月鮮卑率兵來攻尚與戰破之
戎狄憚畏年五十一延熹五年卒於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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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琁字璣平會稽烏傷人也髙祖父茂本河東人從光
武征伐爲威宼將軍封烏傷新陽鄉侯建武中就國傳
封三世有罪國除因而家焉父扶交趾刺史有理能名
兄喬爲尚書容儀偉麗數上言政事桓帝愛其才貎詔
妻以公主喬固辭不聽遂閉口不食七日而死琁初舉
孝亷稍遷靈帝時爲零陵太守是時蒼梧桂陽猾賊相
聚攻郡縣賊衆多而琁力弱吏人憂恐琁乃特制馬車
數十乘以排蒲拜/反囊盛石灰於車上繫布索於馬尾又
[126-12b]
爲兵車專彀弓弩尅共會戰乃令馬車居前順風鼓灰
賊不得視因以火燒布布然馬驚奔突賊陣因使後車
弓弩亂發鉦鼓鳴震羣寇披駭破散追逐傷斬無數梟
其渠帥郡境以清荆州刺史趙凱誣奏琁實非身破賊
而妄有其功琁與相章奏凱有黨助遂檻車徵琁防禁
嚴密無由自訟乃噬臂出血書衣爲章具陳破賊形埶
又言爲凱所誣潛令親屬詣闕通之詔書原琁拜議郎
凱反受誣人之罪琁三遷爲渤海太守所在有異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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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免後尚書令張溫特表薦之徵拜尚書僕射以病乞
骸骨卒於家
班彪字叔皮扶風安陵人也祖况成帝時爲越騎校尉
父稚哀帝時爲廣平太守彪性沉重好古年二十餘更
始敗三輔大亂時隗囂擁衆天水彪乃避難從之囂問
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争天下分裂數世然後定意者
從横之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願生
試論之對曰周之廢興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專
[126-13b]
政本根既㣲而枝葉彊大故其末流有從横之事埶數
然也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
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絶故王氏擅
朝因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
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逺近俱發假號雲
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七國
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德已可知矣囂曰生言
周漢之埶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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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漢家復興踈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羈之時人豈
復知漢乎彪既疾囂言又傷時方艱乃著王命論以爲
漢徳承堯有靈命之符王者興祚非詐力所致欲以感
之而囂終不寤遂避地河西河西大將軍竇融以爲從
事深敬待之接以師友之道彪乃爲融畫䇿事漢總西
河以拒隗囂及融徴還光武問曰所上章奏誰與參之
融對曰皆從事班彪所爲帝雅聞彪才因召入見舉司
隸茂才拜徐令以病免後數應三公之命輙去彪既才
[126-14b]
髙而好述作遂專心史籍之間武帝時司馬遷著史記
自太初已後闕而不錄後好事者頗復綴集時事然多
鄙俗不足以踵繼其書彪乃繼採前史遺事傍貫異聞
作後傳數十篇因斟酌前史而譏正得失其略論曰唐
虞三代詩書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暨於諸侯國自
有史故孟子曰楚之檮杌晉之乘魯之春秋其事一也
定哀之間魯君子左邱明論集其文作左氏傳三十篇
又撰異同號曰國語二十篇由是乘檮杌之事遂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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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國語獨章又有記錄黄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
侯卿大夫號曰世本一十五篇春秋之後七國並争秦
并諸侯則有戰國䇿三十三篇漢興定天下太中大夫
陸賈記錄時功作楚漢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
馬遷採左氏國語刪世本戰國䇿據秦漢列國時事上
自黄帝下訖獲麟作本紀世家列傳書表凡百三十篇
而十篇缺焉遷之所記從漢元至武則絶其功也至於
採經摭傳分散百家之事甚多踈略不如其本務欲以
[126-15b]
多聞廣載爲功論議淺而不篤其論術學則崇黄老而
薄五經序貨殖則輕仁義而羞貧窮道游俠則賤守節
而貴俗功此其大敝傷道所以遇極刑之咎也然善述
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文質相稱蓋良史之才也
誠令遷依五經之法言同聖人之是非意亦庶幾矣夫
百家之書猶可法也若左氏國語世本戰國䇿楚漢春
秋太史公書今之所以知古後之所由觀前聖人之耳
目也司馬遷序帝王則曰本紀公侯傳則曰世家卿士
[126-16a]
特起則曰列傳又進項羽陳渉而黜淮南衡山細意委
曲條例不經若遷之著作採獲古今貫穿經傳至廣博
也一人之精文重思煩故其書刋落不盡尚有盈辭多
不齊一若序司馬相如舉郡縣著其字至蕭曹陳平之
屬及董仲舒並時之人不記其字或縣而不郡者蓋不
暇也今此後篇慎覈其事整齊其文不爲世家唯紀傳
而已傳曰殺史見極平易正直春秋之義也彪復辟司
徒玉音/肅况府時東宫初建諸王國並開而官屬未備師
[126-16b]
保多闕彪上言曰孔子稱性相近習相逺也賈誼以爲
習與善人居不能無善猶生長於齊不能無齊言也習
與惡人居不能無惡猶生長於楚不能無楚言也是以
聖人審所與居而戒慎所習昔成王之爲孺子出則周
公召公史佚入則太顛閎夭南宫括散宜生左右前後
禮無違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曠然太平是以春秋
愛子教以義方不納於邪驕奢滛泆所自邪也詩云貽
厥孫謀以燕翼子言武王之謀遺子孫也漢興太宗使
[126-17a]
鼂錯導太子以法術賈生教梁王以詩書及至中宗亦
令劉向王襃蕭望之周堪之徒以文章儒學保訓東宫
以下莫不崇簡其人就成徳器今皇太子諸王雖結髪
學問修習禮樂而傅相未值賢才官屬多闕舊典宜博
選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爲太子太傅東宫及諸
王國備置官屬又舊制太子食湯沐十縣設周衛交㦸
五日一朝因坐東廂省視膳食其非朝日使僕中允旦
旦請問而已明不媟黷廣其敬也書奏帝納之後察司
[126-17b]
徒亷爲望都長吏民愛之建武三十年年五十二卒官
所著賦論書記奏事合九篇二子固超超别有傳固字
孟堅年九歲能屬文誦詩書及長遂博貫載籍九流百
家之言無不窮究所學無常師不爲章句舉大義而已
性寛和容衆不以才能髙人諸儒以此慕之永平初東
平王蒼以至戚爲驃騎將軍輔政開東閤延英雄時固
始弱冠奏記於蒼薦故司空掾桓梁京兆祭酒晉馮扶
風掾李育京兆督郵郭基涼州從事王雍𢎞農功曹史
[126-18a]
殷肅言此六子皆有殊行絶才徳隆當世宜䝉徵納以
輔髙明蒼納之父彪卒歸鄉里固以彪所續前史未詳
乃潛精研思欲就其業既而有人上書顯宗告固私作
國史者有詔下郡收固繫京兆獄盡取其家書先是扶
風人蘇郎僞言圖䜟事下獄死固弟超恐固不能自明
乃馳詣闕上書得召見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
書顯宗甚竒之召詣校書郎除蘭臺令史與前睢陽令
陳宗長陵令尹敏司隸從事孟異共成世祖本紀遷爲
[126-18b]
郎典校秘書固又撰功臣平林新市公孫述事作列傳
載記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復使終成前所著書固以爲
漢紹堯運以建帝業至於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徳私作
本紀編於百王之末厠於秦項之列太初以後闕而不
錄故探撰前記綴集所聞以爲漢書起元髙祖終于孝
平王莽之誅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綜其行事傍貫五
經上下洽通爲春秋考紀表志傳凡百篇固自永平中
始受詔潛精積思二十餘年至建初中乃成當世甚重
[126-19a]
其書學者莫不諷誦焉自爲郎後遂見親近時京師修
起宫室濬繕城隍而關中耆老猶望朝廷西顧因感前
世相如夀王東方之徒造構文辭終以諷勸乃上兩都
賦盛稱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賓滛侈之論其辭曰有
西都賓問於東都主人曰蓋聞皇漢之初經營也嘗有
意乎都河洛矣輟而弗康實用西遷作我上都主人聞
其故而覩其制乎主人曰未也願賓攄懐舊之蓄念發
思古之幽情博我以皇道𢎞我以漢京賓曰唯唯漢之
[126-19b]
西都在于雍州實曰長安左據凾谷二崤之阻表以太
華終南之山右界襃斜隴首之險帯以洪河涇渭之川
衆流之隈汧涌其西華實之毛則九州之上腴焉防禦
之阻則天地之奥區焉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
龍興秦以虎視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仰寤東井之
精俯協河圖之靈奉春建䇿留侯演成天人合應以發
皇明乃眷西顧實惟作京於是睎秦嶺睋北阜挾酆㶚
據龍首圖皇基於億載度宏規而大起肇自髙而終平
[126-20a]
世增飾以崇麗歴十二之延祚故窮㤗而極侈建金城
其萬雉呀周池而成淵披三條之廣路立十二之通門
内則街衢洞逹閭閻且千九市開場貨别隧分人不得
顧車不得旋闐城溢郭傍流百㕓紅塵四合烟雲相連
於是既庶且富娛樂無疆都人士女殊異乎五方遊士
擬於公侯列肆侈於姬姜鄉曲豪俊游俠之雄節慕原
嘗名亞春陵連交合衆騁騖乎其中若乃觀其四郊浮
游近縣則南望杜覇北眺五陵名都對郭邑居相承英
[126-20b]
俊之域黻冕所興冠蓋如雲七相五公與乎州郡之豪
傑五都之貨殖三選七遷充奉陵邑蓋以彊幹弱枝隆
上都而觀萬國也封畿之内厥土千里逴犖諸夏兼其
所有其陽則崇山隠天幽林穹谷陸海珍藏藍田美玉
商洛緣其隈鄠杜濱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屬竹林果
囿芳草甘木郊野之富號曰近蜀其隂則冠以九嵕陪
以甘泉乃有靈宫起乎其中秦漢之所極觀淵雲之所
頌歎於是乎存焉下有鄭白之沃衣食之源提封五萬
[126-21a]
疆場綺分溝塍刻鏤原隰龍麟決渠降雨荷臿成雲五
穀垂頴桑麻敷棻東郊則有通溝大漕潰渭洞河汎舟
山東控引淮湖與海通波西郊則有上囿禁苑林麓藪
澤陂池連乎蜀漢繚以周墻四百餘里離宫别館三十
六所神池靈沼往往而在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
馬黄支之犀條支之鳥踰崐崘越巨海殊方異類至三
萬里其宫室也體象乎天地經緯乎隂陽據坤靈之正
位倣太紫之圓方樹中天之華闕豐冠山之朱堂因瓌
[126-21b]
材而究竒抗應龍之虹梁列棼橑以布翼荷棟桴而髙
驤雕玉瑱以居楹裁金璧以飾璫發五色之渥彩光爓
朗以景彰於是左墄右平重軒三階閨房周通門闥洞
開列鍾虡於中庭立金人於端闈仍增崖而衡閾臨峻
路而啟扉狥以離宮别寢承以崇臺閒館煥若列星紫
宫是環清涼宣温神仙長年金華玉堂白虎麒麟區宇
若兹不可殫論増盤崔嵬登降炤爛殊形詭制每各異
觀乗茵歩輦惟所息宴後宫則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
[126-22a]
合歡增城安處常寧茝若椒風披香發越蘭林蕙草鴛
鸞飛翔之列昭陽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牆不露形
裛以藻繡絡以綸連隨侯明月錯落其間金釭衘璧是
爲列錢翡翠火齊流耀含英懸黎垂棘夜光在焉於是
元墀釦切玉階彤庭碝磩彩緻琳珉青熒珊瑚碧樹周
阿而生紅羅颯纚綺組繽紛精曜華燭俯仰如神後宫
之號十有四位窈窕繁華更盛迭貴處乎斯列者蓋以
百數左右廷中朝堂百僚之位蕭曹魏邴謀謨乎其上
[126-22b]
佐命則垂統輔翼則成化流大漢之愷悌盪亡秦之毒
螫故令斯人揚樂和之聲作畫一之歌功徳著乎祖宗
膏澤洽乎黎庶又有天祿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諄誨故
老名儒師傅講論乎六蓺稽合乎同異又有承明金馬
著作之庭大雅宏逹於兹爲羣元元本本周見洽聞啟
發篇章校理祕文周以鉤陳之位衛以嚴更之署總禮
官之甲科羣百辟之亷孝虎賁綴衣閹尹閽寺陛㦸百
重各有攸司周廬千列徼道綺錯輦路經營脩涂飛閣
[126-23a]
自未央而連桂宫北彌明光而絙長樂陵墱道而超西
墉混建章而連外屬設璧門之鳯闕上觚稜而棲金爵
内則别風之嶕嶢眇麗巧而聳擢張千門而立萬户順
隂陽以開闔爾乃正殿崔嵬層構厥髙臨乎未央經駘
盪而出馺娑洞枍詣與天梁上反宇以蓋戴激日景而
納光神明鬱其特起遂偃蹇而上躋軼雲雨於太半虹
霓廻帶於棼楣雖輕迅與僄狡猶愕眙而不敢階攀井
幹而未半目眴轉而意迷舎櫺檻而郤倚若顛墜而復
[126-23b]
稽魂怳怳以失度廵廻塗而下低既懲懼於登望降周
流以徬徨歩甬道以縈紆又杳窱而不見陽排飛闥而
上出若遊目於天表似無依之洋洋前唐中而後太液
覽滄海之湯湯揚波濤於碣石激神嶽之嶈嶈濫瀛洲
與方壺蓬萊起乎中央於是靈草冬榮神木叢生巖峻
崷崪金石峥嶸抗仙掌以承露擢雙立之金莖軼埃壒
之混濁鮮顥氣之清英騁文成之丕誕馳五利之所刑
庶松喬之羣類時遊從乎斯庭實列仙之攸舘非吾人
[126-24a]
之所寧爾乃盛娛遊之壯觀奮大武乎上囿因兹以威
戎夸狄耀威靈而講武事命荆州使起鳥詔梁野而驅
獸毛羣内闐飛羽上覆接翼側足集禁林而屯聚水衡
虞人理其營表種别羣分部曲有署罘網連紘籠山絡
野列卒周匝星羅雲布於是乘鸞輿備法駕帥羣臣披
飛亷入苑門遂繞豐鄗歴上蘭六師發胄百獸駭殫震
震爚爚雷奔電激草木塗地山淵反覆蹂躪其十二三
乃拗怒而少息爾乃期門佽飛列刃鑽鍭要趹追蹤鳥
[126-24b]
驚觸絲獸駭值鋒機不虚掎弦不再控矢無單殺中必
疊雙颮颮紛紛矰繳相纒風毛雨血灑野蔽天平原赤
勇士厲猨狖失木豺狼懾竄爾乃移師趨險並蹈潛穢
窮虎奔突狂兕觸蹷許少施巧秦成力折掎僄狡扼猛
噬脱角挫脰徒搏獨殺挾師豹拖熊螭頓犀犛曵豪羆
超逈壑越峻崖蹷嶃巖鉅石隤松栢仆叢林摧草木無
餘禽獸殄夷天子乃登屬玉之舘歴長楊之榭覽山川
之體埶觀三軍之殺獲原野蕭條目極四裔禽相鎮壓
[126-25a]
獸相枕藉然後收禽會衆論功賜胙陳輕騎以行炰騰
酒車而斟酌割鮮野食舉燧命爵饗賜畢勞逸齊大路
鳴鑾容與徘徊集乎豫章之宇臨乎昆明之池左牽牛
而右織女似雲漢之無涯茂樹䕃蔚芳草被隄蘭茝發
色曄曄猗猗若摛錦布繡爥燿乎其陂鳥則元鶴白鷺
黄鵠鵁鸛鶬鴰鴇鶂鳬鷖鴻鴈朝發河海夕宿江漢沈
浮往來雲集霧散於是後宫乘輚輅登龍舟張鳯蓋建
華旗祛黼帷鏡清流靡㣲風澹淡浮櫂女謳鼓吹震聲
[126-25b]
激越謍厲天鳥羣翔魚窺淵招白鷴下雙鵠揄文竿出
比目撫鴻罿御繒繳方舟並鶩俛仰極樂遂乃風舉雲
摇浮游溥覽前乗秦嶺後越九嵕東薄河華西渉岐雍
宫舘所歴百有餘區行所朝夕儲不改供禮上下而接
山川究休佑之所用采游童之讙謡第從臣之嘉頌于
斯之時都都相望邑邑相屬國籍十世之基家承百年
之業士食舊徳之名氏農服先疇之畎畝商循族世之
所鬻工用髙曾之規矩粲乎隱隱各得其所若臣者徒
[126-26a]
觀迹於舊墟聞之乎故老十分未得其一端故不能徧
舉也東都主人喟然而歎曰痛乎風俗之移人也子實
秦人矜夸舘室保界河山信識昭襄而知始皇矣烏睹
大漢之云爲乎夫大漢之開原也奮布衣以登皇極繇
數朞而創萬代蓋六籍所不能談前聖靡得而言焉當
此之時功有横而當天討有逆而順民故婁敬度埶而
獻其説蕭公權宜以拓其制時豈㤗而安之哉計不得
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顧曜後嗣之末造不亦暗乎今
[126-26b]
將語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監乎太清以變子之惑
志往者王莽作逆漢祚中缺天人致誅六合相滅于時
之亂生人幾亡鬼神泯絶壑無完柩郛罔遺室原野厭
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項之灾猶未克半書契以來
未之或紀也故下人號而上訴上帝懐而降監乃致命
乎聖皇於是聖皇乃握乾符闡坤珍披皇圖稽帝文赫
然發憤應若興雲霆撃昆陽慿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
嶽立號髙邑建都河洛紹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盪滌
[126-27a]
體元立制繼天而作糸唐統接漢緒茂育羣生恢復疆
宇勲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豈特方軌並跡紛綸后辟
治近古之所務蹈一聖之險易云爾哉且夫建武之元
天地革命四海之内更造夫婦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
倫實始斯乃伏羲氏之所以基皇徳也分州土立市朝
作舟輿造器械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龔行天
罰應天順人斯乃湯武之所以昭王業也遷都改邑有
殷宗中興之則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不階
[126-27b]
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髙祖克已復禮以奉終始允恭
乎孝文憲章稽古封岱勒成儀炳乎世宗按六經而校
徳眇古昔而論功仁聖之事既該而帝王之道備矣至
乎永平之際重熙而累洽盛三雍之上儀修袞龍之法
服鋪鴻藻信景鑠揚世廟正予樂人神之和允洽羣神
之序既肅乃動大輅遵皇衢省方廵狩窮覽萬國之有
無考聲教之所被散皇明以爥幽然後增周舊修洛邑
翩翩巍巍顯顯翼翼光漢京于諸夏總八方而爲之極
[126-28a]
是以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闕庭神麗奢不可踰儉不能
侈外則因原野以作苑順流泉而爲沼發蘋藻以潛魚
豐圃草以毓獸制同乎梁騶義合乎靈囿若乃順時節
而蒐狩簡車徒以講武則必臨之以王制考之以風雅
歴騶虞覽駟驖嘉車攻采吉日禮官整儀乗輿乃出於
是發鯨魚鏗華鐘登玉輅乘時龍鳯蓋颯灑龢鑾玲瓏
天官景從䘲威盛容山靈䕶野屬御方神雨師汎灑風
伯清塵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元戎竟野戈鋋彗雲羽旄
[126-28b]
掃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揚光飛文吐爛生風吹野燎
山日月爲之奪明邱陵爲之摇震遂集乎中囿陳師按
屯駢部曲列校隊勒三軍誓將帥然後舉鋒伐鼓申令
三驅輶車霆激驍騎電騖由基發射范氏施御弦不失
禽轡不詭遇飛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指顧倐忽獲車
已實樂不極般殺不盡物馬踠餘足士怒未泄先驅復
路屬車案節於是薦三犧效五牲禮神祇懷百靈覲明
堂臨辟雍揚緝熙宣皇風登靈臺考休徴俯仰乎乾坤
[126-29a]
參象乎聖躬自中夏而布徳瞰四裔而抗稜西盪河源
東澹海漘北動幽崖南趯朱垠殊方别區界絶而不鄰
自孝武之所不征孝宣之所未臣莫不陸讋水慄奔走
而來賓遂綏哀牢開永昌春王三朝會同漢京是日也
天子受四海之圖籍膺萬國之貢珍内撫諸夏外綏百
蠻爾乃盛禮興樂供帳置乎雲龍之庭陳百僚而贊羣
后究皇儀而展帝容於是庭實千品㫖酒萬鍾列金罍
班玉觴嘉珍御太牢饗爾乃食舉雍徹太師奏樂陳金
[126-29b]
石布絲竹鐘鼓鏗鍧管絃燁煜抗五聲極六律歌九功
舞八佾韶武備泰古畢四夷間奏徳廣所及僸佅兜離
罔不具集萬樂備百禮暨皇歡浹羣臣醉降烟煴調元
氣然後撞鐘告罷百寮遂退於是聖上覩萬方之歡娛
久沐浴於膏澤懼其侈心之將萌而怠於東作也乃申
舊章下明詔命有司班憲度昭節儉示太素去後宫之
麗飾損乘輿之服御抑工商之淫業興農桑之盛務遂
令海内棄末而反本背僞而歸真女修織絍男務耕耘
[126-30a]
器用陶匏服尚素元恥纎靡而不服賤竒麗而弗珍捐
金於山沈珠於淵於是百姓滌瑕盪穢而鏡至清形神
寂寞耳目弗營嗜慾之源滅亷恥之心生莫不優游而
自得玉潤而金聲是以四海之内學校如林庠序盈門
獻酬交錯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徳詠仁登降飫宴之
禮既畢因相與嗟嘆元徳讜言𢎞説咸含和而吐氣頌
曰盛哉乎斯世今論者但知誦虞夏之書詠殷周之詩
講羲文之易論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濁究漢
[126-30b]
徳之所由唯子頗識舊典又徒馳騁乎末流溫故知新
已難而知徳者鮮矣且夫僻界西戎險阻四塞修其防
禦孰與處乎土中平夷洞逹萬方輻凑秦嶺九嵕涇渭
之川曷若四瀆五嶽帶河泝洛圖書之淵建章甘泉舘
御列仙孰與靈臺明堂統和天人太液昆明鳥獸之囿
曷若辟雍海流道徳之富游俠踰侈犯義侵禮孰與同
履法度翼翼濟濟也子徒習秦阿房之造天而不知京
洛之有制也識函谷之可關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主
[126-31a]
人之辭未終西都賓矍然失容逡廵降階□然意下捧
手欲辭主人曰復位今將授子以五篇之詩賓既卒業
乃稱曰羙哉乎斯詩義正乎揚雄事實乎相如匪唯主
人之好學蓋乃遭遇乎斯時也小子狂簡不知所裁既
聞正道請終身而誦之其明堂詩曰於昭明堂明堂孔
陽聖皇宗祀穆穆煌煌上帝宴饗五位時序誰其配之
世祖光武普天率土各以其職猗歟緝熙允懐多福其
辟雍詩曰乃流辟雍辟雍湯湯聖皇莅止造舟爲梁皤
[126-31b]
皤國老乃父乃兄抑抑威儀孝友光明於赫太上示我
漢行洪化惟神永觀厥成其靈臺詩曰廼經靈臺靈臺
既崇帝勤時登爰考休徵三光宣精五行布序習習祥
風祁祁甘雨百穀溱溱庶卉蕃蕪屢惟豐年於皇樂胥
其寳鼎詩曰嶽修貢兮川效珍吐金景兮歊浮雲寳鼎
見兮色紛緼煥其炳兮被龍文登祖廟兮享聖神昭靈
徳兮彌億年其白雉詩曰啟靈篇兮披瑞圖獲白雉兮
效素烏嘉祥阜兮集皇都發皓羽兮奮翹英容潔朗兮
[126-32a]
於淳精章皇徳兮侔周成永延長兮膺天慶及肅宗雅
好文章固愈得幸數入讀書禁中或連日繼夜每行廵
狩輙獻上賦頌朝廷有大議使難問公卿辯論於前賞
賜恩寵甚渥固自以二世才術位不過郎感東方朔揚
雄自論以不遭蘇張范蔡之時作賓戲以自通焉後遷
元武司馬天子㑹諸儒講論五經作白虎通徳論令固
撰集其事時北單于遣使貢獻求欲和親詔問羣僚議
者或以爲匃奴變詐之國無内向之心徒以畏漢威靈
[126-32b]
逼憚南虜故希望報命以安其離叛今若遣使恐失南
虜親附之歡而成北狄猜詐之計不可固議曰竊自惟
思漢興已來曠世歴年兵纒夷狄尤事匈奴綏御之方
其塗不一或修文以和之或用武以征之或卑下以就
之或臣服而致之雖屈伸無常所因時異然未有拒絶
棄放不與交接者也故自建武之世復修舊典數重出
使前後相繼至於其末始乃暫絶永平八年復議通之
而廷争連日異同紛回多執其難少言其異先帝聖徳
[126-33a]
逺覽瞻前顧後遂復出使事同前世以此而推未有一
世闕而不修者也今烏桓就闕稽首譯官康居月氏自
逺而至匈奴離析名王來降三方歸服不以兵威此誠
國家通於神明自然之徴也臣愚以爲宜依故事復遣
使者上可繼五鳳甘露致逺人之㑹下不失建武永平
羈縻之義虜使再來然後一往既明中國主在忠信且
知聖朝禮義有常豈同逆詐示猜孤其善意乎絶之未
知其利通之不聞其害設後北虜稍彊能爲風塵方復
[126-33b]
求爲交通將何所及不若因今施惠爲䇿近長固又作
典引篇述叙漢徳以爲相如封禪靡而不典揚雄羙新
典而不實蓋謂得其致焉太極之原兩儀始分烟烟煴
煴有沉而奥有浮而清沈浮交錯庶類混成肇命人主
五徳初始同乎草昧元混之中踰繩越契寂寥而亡詔
者系不得而綴也厥有氏號紹天闡繹者莫不開元於
太昊皇初之首上哉夐乎其書猶可得而修也亞斯之
世通變神化函光而未曜若夫上稽乾則降承龍翼而
[126-34a]
炳諸典謨以冠徳卓絶者莫崇乎陶唐陶唐舎允而禪
有虞虞亦命夏后稷契熙載越成湯武股肱既周天乃
歸功元首將授漢劉俾其承三季之荒末值亢龍之灾
孽元象暗而恒文乖彛倫斁而舊章缺故先命元聖使
綴學立制宏亮洪業表相祖宗贊揚廸哲備哉燦爛真
神明之式也雖前世臯䕫衡旦密勿之輔比兹褊矣是
以髙光二聖辰居其域時至氣動乃龍見淵躍拊翼而
未舉則威靈紛紜海内雲蒸雷動霓熛胡縊莽分不蒞
[126-34b]
其誅然後欽若上下恭揖羣后正位度宗有于徳不台
淵穆之譲靡號師矢敦奮撝之容蓋以膺當天之正統
受克讓之歸運蓄炎上之烈精藴孔佐之𢎞陳云爾洋
洋乎若徳帝者之上儀誥誓所不及已鋪觀二代洪纎
之度其賾可探也並開迹於一匱同受侯甸之所服奕
世勤民以方伯統牧乘其命賜彤弧黄銊之威用討韋
顧黎崇之不格至于三五華夏京遷鎬亳遂自北面虎
離其師革滅天邑是故義士偉而不敦武稱未盡濩有
[126-35a]
慙徳不其然與然猶於穆猗那翕純皦繹以崇嚴祖考
殷薦宗祀配帝發祥流慶對越天地者舄奕乎千載豈
不克自神明哉誕略有常審言行於篇籍光藻朗而不
踰爾矧夫赫赫聖漢巍巍唐基泝測其源乃先孕虞育
夏甄商陶周然後宣二祖之重光襲四宗之緝熙神靈
日燭光被六幽仁風翔乎海表威靈行於鬼區慝亡逈
而不泯㣲胡𤨏而不頤故夫顯定三才昭登之績匪堯
不興鋪聞遺䇿在下之訓匪漢不𢎞厥道至平經緯乾
[126-35b]
坤出入三光外運混元内浸毫芒性類循理品物咸亨
其已久矣盛哉皇家帝世徳臣列辟功君百王榮鏡宇
宙尊無與抗乃始䖍鞏勞謙兢兢業業貶成抑定不敢
論制作至今遷正黜色賓監之事煥揚宇内而禮官儒
林屯朋篤論之士而不傳祖宗之彷彿雖云優慎無乃
葸歟於是三事嶽牧之僚僉爾而進曰陛下仰監唐典
中述祖則俯蹈宗軌躬奉天經惇睦辨章之化洽廵靖
黎蒸懐保鰥寡之惠浹燔瘞縣沈肅祇羣臣之禮備是
[126-36a]
以鳯凰來儀集羽族於觀魏肉角馴毛宗於外囿擾緇
文皓質於郊升黄暉采鱗於沼甘露霄零於豐草三足
軒翥於茂樹若乃嘉穀靈草竒獸神禽應圖合諜窮祥
極瑞朝夕坰牧日月邦畿卓犖乎方州洋溢乎要荒昔
姬有素雉朱烏元秬黄&KR1279之事耳君臣動色左右相趨
濟濟翼翼峨峨如也蓋用昭明寅畏承聿懐之福亦以
寵靈文武貽燕後昆覆以懿鑠豈其爲身而有顓辭也
若然受之宜亦勤恁旅力以充厥道啟恭舘之金縢御
[126-36b]
東序之祕寶以流其占夫圖書亮章天哲也孔猷先命
聖孚也體行徳本正性也逢吉丁辰景命也順命以創
制定性以和神答三靈之繁祉展放唐之明文兹事體
大而允寤寐次于聖心瞻前顧後豈蔑清廟憚敕天乎
伊考自䆳古乃降戾爰兹作者七十有四人有不俾而
假素罔光度而遺章今其如台而獨闕也是時聖上固
已垂精游神包舉蓺文屢訪羣儒俞咨故老與之以斟
酌道徳之淵源肴覈仁義之林藪以望元符之臻焉既
[126-37a]
成羣后之讜辭又悉經五繇之碩慮矣將絣萬嗣揚洪
暉奮炎景扇遺風播芳烈乆而愈新用而不竭汪汪乎
丕天之大律其疇能亘之哉唐哉皇哉皇哉唐哉固後
以母喪去官永元初大將軍竇憲出征匈奴以固爲中
䕶軍與參議北單于聞漢軍出遣使款居延塞欲修呼
韓邪故事朝見天子請大使憲上遣固行中郎將事將
數百騎與虜使俱出居延塞迎之㑹南匈奴掩破北
庭固至私渠海聞虜中亂引還及竇憲敗固先坐免官
[126-37b]
固不教學諸子諸子多不遵法度吏人苦之初洛陽令
种兢嘗行固奴干其車騎吏椎呼之奴醉罵兢大怒畏
憲不敢發心衘之及竇氏皆逮考兢因此捕繋固遂死
獄中時年六十一詔以譴責兢抵主者吏罪固所著典
引賓戲應譏詩賦銘誄頌書文記論議六言在者凡四
十一篇
第五倫字伯魚京兆長陵人也其先齊諸田諸田徙園
陵者多故以次第爲氏倫少介然有義行王莽末盗賊
[126-38a]
起宗族閭里争往附之倫乃依險固築營壁有賊輙奮
厲其衆引彊持滿以拒之銅馬赤眉之屬前後數十輩
皆不能下倫始以營長詣郡尹鮮于襃襃見而異之署
爲吏後襃坐事轉髙唐令臨去握倫臂訣曰恨相知晚
倫後爲鄉嗇夫平徭賦理怨結得人歡心自以爲乆宦
不逹遂將家屬客河東變姓名自稱王伯齊載鹽往來
太原上黨所過輙爲糞除而去糞除猶/埽除也陌上號爲道士
親友故人莫知其處數年鮮于襃薦之於京兆尹閻興
[126-38b]
興即召倫爲主簿時長安鑄錢多姦巧乃署倫爲督鑄
錢掾領長安市倫平銓衡正斗斛市無阿枉百姓悦服
每讀詔書常歎曰此聖主也一見決耳等輩笑之曰爾
説將將謂州/將也尚不下安能動萬乘乎倫曰未遇知己道
不同故耳建武二十七年舉孝亷補淮陽國毉工長隨
王之國光武召見甚異之二十九年從王朝京師隨官
屬得會見帝問以政事倫因此酬對政道帝大悦明日
復特召入與語至夕帝戲謂倫曰聞卿爲吏篣婦公不
[126-39a]
過從兄飯寧有之邪對曰臣三娶妻皆無父少遭飢亂
實不敢妄過人食帝大笑倫出有詔以爲扶夷長未到
官追拜會稽太守雖爲二千石躬自斬蒭養馬妻執炊
爨受俸裁留一月糧餘皆賤貿與民之貧羸者㑹稽俗
多淫祀好卜筮民常以牛祭神百姓財産以之困匱其
自食牛肉不以薦祠者發病且死先爲牛鳴前後郡將
莫敢禁倫到官移書屬縣曉告百姓其巫祝有依託鬼
神詐怖愚民皆案論之有妄屠牛者吏輙行罰民初頗
[126-39b]
恐懼或祝詛妄言倫案之愈急後遂斷絶百姓以安永
平五年坐法徵老小攀車叩馬嗁呼相隨日纔行數里
不得前倫乃僞止亭舎隂乘船去衆復追之及詣廷尉
吏民上書守闕者千餘人是時顯宗方案梁松事亦多
爲松訟者帝患之詔公車諸爲梁氏及會稽太守上書
者勿復受會帝幸廷尉錄囚徒得免歸田里身自耕種
不交通人物數歲拜爲宕渠令顯㧞鄉佐元賀賀後爲
九江沛二郡守以清潔稱所在化行終於大司農倫在
[126-40a]
職四年遷蜀郡太守蜀地肥饒吏民富實掾史家貲多
至千萬皆鮮車怒馬謂馬之肥壯/其氣憤怒也以財貨自逹倫悉簡
其豐贍者遣還之更選孤貧志行之人以處曹任於是
争賕抑絶文職修理所舉吏多至九卿二千石世以爲
知人視事七歲肅宗初立擢自逺郡代牟融爲司空帝
以明徳太后故尊崇舅氏馬廖兄弟並居職任廖等傾
身交結冠蓋之士争赴趨之倫以后族過盛欲令朝廷
抑損其權上疏曰書言臣無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
[126-40b]
于而國傳稱大夫無境外之交束脩之饋近代光烈皇
后雖友愛天至而卒使隂就歸國徙廢隂興賓客其後
梁竇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誅之自是洛中無
復權戚書記請託一皆斷絶又譬諸外戚曰若身待士
不如爲國戴盆望天事不兩施臣常刻著五臟書諸紳
帶而今之議者復以馬氏爲言竊聞衛尉廖以布三千
疋城門校尉防以錢三百萬私贍三輔衣冠知與不知
莫不畢給又聞臘日亦遺其在洛中者錢各五千越騎
[126-41a]
校尉光臘用羊三百頭米四百斛肉五十斤臣愚以爲
不應經義惶恐不敢以不聞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
安之臣今言此誠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裁䝉省察及
馬防爲車騎將軍當出征西羌倫又上疏曰臣愚以爲
貴戚可封侯以富之不當職事以任之何者繩以法則
傷恩私以親則違憲伏聞馬防今當西征臣以太后恩
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纎介難以意愛聞防請杜篤爲從
事中郎多賜財帛篤爲鄉里所廢客居羙陽女弟爲馬
[126-41b]
氏妻恃此交通在所縣令苦其不法収繋論之今來防
所議者咸致疑怪况乃以爲從事將恐議及朝廷今宜
爲選賢能以輔助之不可復令防自請人有損事望書
奏並不省用倫雖峭直然常疾俗吏苛刻及爲三公值
帝長者屢有善政乃上疏襃稱盛美因以勸成風徳曰
陛下以寛𢎞臨下出入四年前歲誅刺史二千石貪殘
者六人斯皆明聖所鑒非羣下所及然詔書每下寛和
而政急不解務存節儉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敝羣下
[126-42a]
不稱故也光武承王莽之餘頗以嚴猛爲政後代因之
遂成風化今郡國所舉類多辦職俗吏殊未有寛博之
選以應上求也陳留令劉豫冠軍令駟協並以刻薄之
姿臨人宰邑専念掠殺務爲嚴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
而今之議者反以爲能違天心失經義誠不可不慎也
非徒應坐豫協亦當宜譴舉者務進仁賢以任時政不
過數人則風俗自化矣又聞諸王主貴戚驕奢踰制京
師尚然何以示逺故曰其身不正雖令不行以身教者
[126-42b]
從以言教者訟夫隂陽和歲乃豐君臣同心化乃成也
其刺史太守以下拜除京師及道出洛陽者宜皆召見
可因博問四方兼以觀察其人諸上書言事有不合者
可但報歸田里不可過加喜怒以明在寛及諸馬得罪
歸國而竇氏始貴倫復上疏曰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
以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謙樂善
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
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
[126-43a]
賣雲集其門衆喣飄山聚蚊成雷蓋驕佚之所從生也
三輔論者至云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解
酲當以酒也詖險趣埶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
中宫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
慮於無形令憲等保福禄君臣交歡無纎介之隙此臣
之至願也倫奉公盡節言事無所依違諸子或時諫止
輙叱遣之吏人奏記及便宜者亦并封上其無私若此
性質慤少文采在位以貞自稱時人方之前朝貢禹然
[126-43b]
少醞藉少威儀亦以此見輕或問倫曰公有私乎對曰
昔人有與吾千里馬吾雖不受每三公有所選舉心不
能忘而亦終不用也吾兄子嘗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寢
吾子有疾雖不省視而竟夕不眠若是者豈可謂無私
乎連以老病上疏乞身元和三年賜䇿罷以二千石奉
終其身加賜錢五十萬公宅一區後數年卒時年八十
餘詔賜祕器衣衾錢布少子頡嗣歴桂陽廬江南陽太
守所在見稱順帝之爲太子廢也頡爲太中大夫與太
[126-44a]
僕來歴等共守關固争帝即位擢爲將作大匠卒官倫
曾孫種字興先少厲志義爲吏冠名州郡永夀中以司
徒掾清詔使冀州亷察災害舉奏刺史二千石以下所
刑免甚衆棄官奔走者數十人還以奉使稱職拜髙密
侯相是時徐兖二州盗賊羣輩髙密在二州之郊種乃
大儲糧稸勤厲吏士賊聞皆憚之桴鼓不鳴流民歸之
者歳中至數千家以能換爲衛相遷兖州刺史中常侍
單超兄子匡爲濟隂太守負埶貪放種欲收舉未知所
[126-44b]
使會聞從事衛羽素抗厲乃召羽具告之謂曰聞公不
畏彊禦今欲相委以重事若何對曰願庶㡬於一割羽
出遂馳至定陶閉門收匡賓客親吏四十餘人六七日
中紏發其贓五六千萬種即奏匡并以劾超匡窘廹遣
刺客刺羽羽覺其姦乃收繋客具得情狀州内震怖朝
廷嗟歎之是時太山賊叔孫無忌等暴横一境州郡不
能討羽説種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乆而泰山險阻寇猾
不制今雖有精兵難以赴敵羽請往譬之種敬諾羽乃
[126-45a]
往備説禍福無忌即率其黨與三千餘人降單超積懐
忿恨遂以事陷種竟坐徙朔方超外孫董援爲朔方太
守稸怒以待之初種爲衛相以門下掾孫斌賢善遇之
及當徙斥斌具聞超謀乃謂其友人同縣閭子直及髙
密甄子然曰蓋盗憎其主從來乆矣第五使君當投裔
土而單超外屬爲彼郡守夫危者易仆可爲寒心吾今
方追使君庶免其難若奉使君以還將以付子二人曰
子其行矣是吾心也於是斌將俠客晨夜追種及之於
[126-45b]
太原遮險格殺送吏因下馬與種斌自歩從一日一夜
行四百餘里遂得脱歸種匿於閭甄氏數年徐州從事
臧旻上書爲種訟寃會赦出卒於家
鍾離意字子阿會稽山隂人也少爲郡督郵時部縣亭
長有受人酒禮者府下記文符/也案考之意封還記入言
於太守曰春秋先内後外詩云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
明政化之本由近及逺今宜先清府内且濶畧逺縣細
㣲之愆太守甚賢之遂任以縣事建武十四年㑹稽大
[126-46a]
疫死者萬數意獨身自隱親經給醫藥所部多蒙全濟
舉孝亷再遷辟大司徒侯霸府掾詔部送徒詣河内時
冬寒徒病不能行路過𢎞農意輙私屬縣使作徒衣縣
不得已與之而上書言狀意亦具以聞光武得奏以見
霸曰君所使掾何乃仁於用心誠良吏也意遂於道解
徒桎梏恣所欲過與剋期俱至無或違者還以病免後
除瑕邱令吏有檀建者盗竊縣内意屏人問狀建叩頭
服罪不忍加刑遣令長休建父聞之爲建設酒謂曰吾
[126-46b]
聞無道之君以刃殘人有道之君以義行誅子罪命也
令建進藥而死二十五年遷堂邑令邑人防廣爲父報
讎繫獄其母病死廣哭泣不食意憐傷之乃聽廣歸家
使得殯殮丞掾皆争意曰罪自我歸義不累下遂遣之
廣殯母訖果還入獄意密以狀聞廣竟得以減死論顯
宗即位徴爲尚書時交趾太守張恢坐贓千金徵還伏
法以資物簿入大司農詔班賜羣臣意得珠璣悉以委
地而不拜賜帝怪而問其故對曰臣聞孔子忍渴於盗
[126-47a]
泉之水曾參廻車於勝母之閭惡其名也此贓穢之寶
誠不敢拜帝嗟歎曰清乎尚書之言乃更以庫錢三十
萬賜意轉爲尚書僕射車駕數幸廣成苑意以爲從禽
廢政嘗當車陳諫般樂遊田之事天子即時還宫永平
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意詣闕免冠上疏曰伏見陛下
以天時小旱憂念元元降避正殿躬自克責而比日密
雲遂無大潤豈政有未得應上天者邪昔成湯遭旱以
六事自責曰政不節邪使人疾邪宫室榮邪女色盛邪
[126-47b]
苞苴行邪䜛夫昌邪竊見北宫大作人失農時此所謂
宫室榮也自古非苦宫室少狹但患人不安寧宜且罷
止以應天心帝詔報意令冠履勿謝又敕大匠止作諸
宫減省不急因謝公卿百僚遂應時澍雨焉時詔賜降
胡子縑尚書案事誤以十爲百帝見司農上簿大怒召
郎將笞之意因入叩頭曰過誤之失常人所容若以懈
慢爲愆則臣位大罪重郎位小罪輕咎皆在臣臣當先
坐乃解衣就格帝意解使復冠而貰郎帝性𥚹察好以
[126-48a]
耳目隱發爲明故公卿大臣數被詆毁近臣尚書以下
至見提拽常以事怒郎藥崧以杖撞之崧走入牀下帝
怒甚疾言曰郎出郎出崧曰天子穆穆諸侯煌煌未聞
人君自起撞郎帝赦之朝廷莫不悚慄争爲嚴切以避
誅責唯意獨敢諫諍數封還詔書臣下過失輙救解之
會連有變異意復上疏曰伏惟陛下躬行孝道修明經
術郊祀天地敬畏鬼神憂䘏黎元勞心不怠而天氣未
和日月不明水泉湧溢寒暑違節者咎在羣臣不能宣
[126-48b]
化理職而以苛刻爲俗吏殺良人繼踵不絶百官無相
親之心吏人無雍雍之志至於骨肉相殘毒害彌深感
逆和氣以致天災百姓可以徳勝難以力服先王要道
民用和睦故能致天下和平災害不生禍亂不作鹿鳴
之詩必言宴樂者以人神之心洽然後天氣和也願陛
下垂聖徳揆萬機詔有司慎人命緩刑罰順時氣以調
隂陽垂之無極帝雖不能用然知其至誠亦以此故不
得久留出爲魯相後徳陽殿成百官大會帝思意言謂
[126-49a]
公卿曰鍾離尚書若在此殿不立意視事五年以愛利
爲化人多殷富以久病卒官遺言上書陳升平之世難
以急化宜少寛假帝感傷其意下詔嗟歎賜錢二十萬
藥崧者河内人天性朴忠家貧爲郎當獨直臺上無被
枕杫思漬反/俎几也食糟糠帝每夜入臺輙見崧問其故甚嘉
之自此詔太官賜尚書以下朝夕餐給帷被皁袍及侍
史二人崧官至南陽太守
宋均字叔庠南陽安衆人也父伯建武初爲五官中郎
[126-49b]
將均以父任爲郎時年十五好經書毎休沭日輙受業
博士通詩禮善論難至二十餘調補辰陽長其俗少學
者而信巫鬼均爲立學校禁絶淫祀人皆安之以祖母
䘮去官客授潁川後爲謁者會武陵蠻反圍威武將軍
劉尚詔使均乘傳發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既至而
尚已沒會伏波將軍馬援至詔因令均監軍與諸將俱
進賊拒阸不得前及馬援卒於師軍士多溫溼疾病死
者大半均慮軍遂不反乃與諸將議曰今道逺士病不
[126-50a]
可以戰欲權承制降之何如諸將皆伏地莫敢應均曰
夫忠臣出境有可以安國家專之可也乃矯制調伏波
司馬吕种守沅陵長命种奉詔書入虜營告以恩信因
勒兵隨其後蠻夷震怖即共斬其大帥而降於是入賊
營散其衆遣歸本郡爲置長吏而還均未至先自劾矯
制之罪光武嘉其功迎賜以金帛令過家上冢其後每
有四方異議數訪問焉遷上蔡令時府下記禁䘮葬不
得侈長均曰夫送終踰制失之輕者今有不義之民尚
[126-50b]
未循化而遽罰過禮非政之先竟不肯施行遷九江太
守郡多虎暴數爲民害常募設檻穽猶多傷害均到下
記屬縣曰夫虎豹在山黿鼉在水各有所託且江淮之
有猛獸猶北土之有雞豚也今爲民害咎在殘吏而勞
勤張捕非憂恤之本也其務退姦貪思進忠善可一去
檻穽削除課制其後傳言虎相與東游渡江中元元年
山陽楚沛多蝗其飛至九江界者輙東西散去由是名
稱逺近浚遒縣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衆巫取百姓男
[126-51a]
女以爲公嫗以男爲山公以女爲/山嫗猶祭之有尸主歲歲改易既而不敢
嫁娶前後守令莫敢禁均乃下書曰自今以後爲山娶
者皆娶巫家勿擾良民於是遂絶永平元年遷東海相
在郡五年坐法免官客授潁川而東海吏民思均恩化
爲之作歌詣闕乞還者數千人顯宗以其能七年徵拜
尚書令每有駮議多合上㫖均常刪翦疑事帝以爲有
姦大怒収郎縳格之諸尚書惶恐皆叩頭謝罪均顧厲
色曰蓋忠臣執義無二心若畏威失正均雖死不易志
[126-51b]
小黄門在傍入具以聞帝善其不撓即令貰郎遷均司
隸校尉數月出爲河内太守政化大行均常寢病百姓
耆老禱請旦夕問起居其爲民愛若此以疾上書乞免
詔除子條爲太子舎人均自扶輿詣闕謝恩帝使中黄
門慰問因留養疾時司徒缺帝以均才任宰相召入視
其疾令兩騶騶養/馬者扶之均拜謝曰天罰有罪所苦浸篤
不復奉望帷幄因流涕而辭帝甚傷之召條扶侍均出
賜錢三十萬均性寛和不喜文法常以爲吏能𢎞厚雖
[126-52a]
貪汙放縱猶無所害至於苛察之人身或亷法而巧黠
刻削毒加百姓災害流亡所由而作及在尚書恒欲叩
頭争之以時方嚴切故遂不敢陳帝後聞其言而追悲
之建初元年卒於家族子意字伯志父京以大夏侯尚
書教授至遼東太守意傳父業顯宗時舉孝亷以召對
合㫖擢拜阿陽侯相建初中徵爲尚書肅宗性寛仁而
親親之恩篤故叔父濟南中山二王每數入朝特加恩
寵及諸昆弟並留京師不遣就國意以爲人臣有節不
[126-52b]
宜踰禮過恩乃上疏諫曰陛下至孝烝烝恩愛隆深以
濟南王康中山王焉先帝昆弟特䝉禮寵聖情戀戀不
忍逺離比年朝見久留京師崇以叔父之尊同之家人
之禮車入殿門即席不拜分甘損膳賞賜優渥昔周公
懐聖人之徳有致太平之功然後王曰叔父加以錫幣
今康焉幸以支庶享食大國陛下即位蠲除前過還所
削黜衍食他縣男女少長並受爵邑恩寵踰制禮敬過
度春秋之義諸父昆弟無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彊幹
[126-53a]
弱枝者也陛下徳業隆盛當爲萬世典法不宜以私恩
損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羡等六王皆妻子
成家官屬備具當早就蕃國爲子孫基阯而室第相望
久磐京邑婚姻之盛過於本朝僕馬之衆充塞城郭驕
侈僭擬寵禄隆過今諸國之封並皆膏腴風氣平調道
路夷近朝聘有期行來不難且割情不忍以義斷恩發
遣康焉各歸蕃國令羡等速就便時以塞衆望帝納之
章和二年鮮卑擊破北匈奴而南單于乘此請兵北伐
[126-53b]
因欲還舊庭時竇太后臨朝議欲從之意上疏曰夫戎
狄之隔逺中國幽處北極界以沙漠簡賤禮義無有上
下彊者爲雄弱者屈伏自漢興以來征伐數矣其所尅
獲曾不補害光武皇帝躬服金革之難深昭天地之明
故因其來降羈縻畜養邊人得生勞役休息於兹四十
餘年矣今鮮卑奉順斬獲萬數中國坐享大功而百姓
不知其勞漢徳於斯爲盛所以然者夷虜相攻無損漢
兵者也臣察鮮卑侵伐匃奴正是利其抄掠及歸功聖
[126-54a]
朝實由貪得重賞今若聽南虜還歸北庭則不得不禁
制鮮卑鮮卑外失暴掠之願内無功勞之賞豺狼貪婪
必爲邊患今北虜西遁請求和親宜因其歸附以爲外
扞巍巍之業無以過此若引兵費賦以順南虜則坐失
上略去安即危矣誠不可許㑹南單于竟不北徙遷司
隸校尉永元初大將軍竇憲兄弟貴盛歩兵校尉鄧叠
河南尹王調故蜀郡太守亷范等羣黨出入憲門負埶
縱放意隨違舉奏無所回避由是與竇氏有隙二年病
[126-54b]
卒孫俱靈帝時爲司空
寒朗字伯竒寒髙氏小/史作蹇魯國薛人也生三日遭天下亂
棄之荆棘數日兵解母往視之猶尚氣息遂收養之及
長好經學博通書傳以尚書教授舉孝亷永平中以謁
者守侍御史與三府掾屬共考按楚獄顔忠王平等辭
連及隧鄉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澤侯鄧鯉曲成侯劉
建建等辭未嘗與忠平相見是時顯宗怒甚吏皆惶恐
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敢以情恕者朗心傷其寃試
[126-55a]
以建等物色物色謂/形状也獨問忠平而二人錯愕不能對朗
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姦專爲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
類多如此帝乃召朗入問曰建等即如是忠平何故引
之朗對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
帝曰即如是四侯無事何不早奏獄竟而久繫至今邪
朗對曰臣雖考之無事然恐海内别有發其姦者故未
敢時上帝怒罵曰吏持兩端促提下左右方引去朗曰
願一言而死小臣不敢欺欲助國耳帝問曰誰與共爲
[126-55b]
章對曰臣自知當必族滅不敢多汙染人誠冀陛下一
覺悟而已臣見考囚在事者咸言妖惡大故臣子所宜
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後責是以考一連十考十
連百又公卿朝會陛下問得失皆跪言舊制大罪禍及
九族陛下大恩裁止於身天下幸甚及其歸舎口雖不
言而仰屋竊歎莫不知其多寃無敢牾陛下者臣今所
陳誠死無悔帝意少解詔遣朗出後二日車駕自幸洛
陽獄錄囚徒理出千餘人後平忠死獄中朗乃自繫會
[126-56a]
赦免官復舉孝亷建初中肅宗大會羣臣朗前謝恩詔
以朗納忠先帝拜爲易長歲餘遷濟陽令以母䘮去官
百姓追思之章和元年上行東廵狩過濟陽三老吏人
上書陳朗前政狀帝至梁召見朗詔三府爲辟首由是
辟司徒府永元中再遷清河大守坐法免永初三年太
尉張禹薦朗爲博士徵詣公車會卒時年八十四
朱暉字文季南陽宛人也家世衣冠暉早孤有氣決年
十三王莽敗天下亂與外氏家屬從田間奔入宛城道
[126-56b]
遇羣賊白刃刼諸婦女略奪衣物昆弟賓客皆惶迫伏
地莫敢動暉拔劒前曰財物皆可取耳諸母衣不可得
今日朱暉死日也賊見其小壯其志笑曰童予内刀遂
捨之而去初光武與暉父岑俱學長安有舊故及即位
求問岑時已卒乃召暉拜爲郎暉尋以病去卒業於太
學性矜嚴進止必以禮諸儒稱其髙永平初顯宗舅新
陽侯隂就慕暉賢自往候之暉避不見復遣家臣致禮
暉遂閉門不受就歎曰志士也勿奪其節後爲郡吏太
[126-57a]
守阮况嘗欲市暉牛暉不從及况卒暉乃厚贈送其家
人或譏焉暉曰前阮府君有求於我所以不敢聞命誠
恐以財貨汙君今而相送明吾非有所愛也驃騎將軍
東平王蒼聞而辟之甚禮敬焉正月朔旦蒼當入賀故
事少府給璧是時隂就爲府卿貴驕吏慠不奉法蒼坐
朝堂漏且盡而求璧不可得顧謂掾屬曰若之何暉望
見少府主簿持璧即往紿之曰我數聞璧而未嘗見試
請觀之主簿以授暉暉顧召令史奉之主簿大驚遽以
[126-57b]
白就就曰朱掾義士勿復求更以他璧朝蒼既罷召暉
謂曰屬者掾自視孰與藺相如帝聞壯之及當幸長安
欲嚴宿衛故以暉爲衛士令再遷臨淮太守暉好節槩
有所拔用皆厲行士其諸報怨以義犯率皆爲求其理
多得生濟其不義之囚即時僵仆吏民畏愛爲之歌曰
彊直自遂南陽朱季吏畏其威民懐其惠數年坐法免
暉剛於爲吏見忌於上所在多被劾自去臨淮屏居野
澤布衣蔬食不與邑里通鄉黨譏其介建初中南陽大
[126-58a]
饑米石千餘暉盡散其家資以分宗里故舊貧羸者鄉
族皆歸焉初暉同縣張堪素有名稱嘗於太學見暉甚
重之接以友道乃把暉臂曰欲以妻子託朱生暉以堪
先逹舉手不敢對自後不復相見堪卒暉聞其妻子貧
困乃自往候視厚賑贍之暉少子頡怪而問曰大人不
與堪爲友平生未嘗相聞子孫竊怪之暉曰堪常有知
己之言吾以信於心也暉又與同郡陳揖交善揖早卒
有遺腹子友暉常哀之及司徒桓虞爲南陽太守召暉
[126-58b]
子駢爲吏暉辭駢而薦友虞歎息遂召之其義烈如此
元和中肅宗南廵狩告南陽太守問暉起居召拜爲尚
書僕射歲中遷太山太守暉上疏乞留中詔許之因上
便宜陳密事深見嘉納詔報曰補公家之闕不累清白
之素斯善美之士也俗吏茍合阿意面從進無謇謇之
志郤無退思之念患之甚久惟今所言適我願也生其
勉之是時穀貴縣官經用不足朝廷憂之尚書張林上
言穀所以貴由錢賤故也可盡封錢一取布帛爲租以
[126-59a]
通天下之用又鹽食之急者雖貴人不得不須官可自
䰞古/煑字又宜因交趾益州上計吏往來市珍寶收採其
利武帝時所謂均輸者也於是詔諸尚書通議暉奏據
林言不可施行事遂寢後陳事者復重述林前議以爲
於國誠便帝然之有詔施行暉復獨奏曰王制天子不
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不與百姓爭利今均
輸之法與賈販無異鹽利歸官則人窮怨布帛爲租則
吏姦盗誠非明主所當宜行帝卒以林等言爲然得暉
[126-59b]
重議因發怒切責諸尚書暉等皆自繫獄三日詔勅出
之曰國家樂聞駮議黄髪無愆詔書過耳何故自繫暉
因稱疾篤不肻復署議尚書令以下惶怖謂暉曰今臨
得譴讓奈何稱疾其禍不細暉曰行年八十䝉恩得在
機密當以死報若心知不可而順㫖雷同負臣子之義
今耳目無所聞見伏待死命遂閉口不復言諸尚書不
知所爲乃共劾奏暉帝意解寢其事後數日詔使直事
郎問暉起居太醫視疾太官賜食暉乃起謝復賜錢十
[126-60a]
萬布百疋衣十領後遷尚書令以老乞身拜騎都尉賜
錢二十萬和帝即位竇憲北征匃奴暉復上疏諫頃之
病卒子頡修儒術安帝時至陳相頡子穆字公叔年五
歲便有孝稱父母有病輙不飲食差乃復常及壯耽學
鋭意講誦或時思至不自知亡失衣冠顛隊阬岸其父
常以爲專愚幾不知數馬足穆愈更精篤初舉孝亷順
帝末江淮盗賊羣起州郡不能禁或説大將軍梁冀曰
朱公叔兼資文武海内竒士若以爲謀主賊不足平也
[126-60b]
冀亦素聞穆名乃辟之使典兵事甚見親任及桓帝即
位順烈太后臨朝穆以冀執地親重望有以扶持王室
因推災異奏記以勸戒冀曰穆伏念明年丁亥之歲刑
徳合於乾位易經龍戰之會其文曰龍戰於野其道窮
也謂陽道將勝而隂道負也今年九月天氣鬱冒五位
四候連失正氣此互相明也夫善道屬陽惡道屬隂若
修正守陽摧抑惡類則福從之矣穆每事不逮所好唯
學傳授於師時有可試願將軍少察愚言申納諸儒而
[126-61a]
親其忠正絶其姑息專心公朝割除私欲廣求賢能斥
逺佞惡夫人君不可不學當以天地順道漸清其心宜
爲皇帝選置師傅及侍講者得小心忠篤敦禮之士將
軍與之俱入參勸講授師賢法古此猶倚南山坐平原
也誰能傾之今年夏月暈房星明年當有小戹宜急誅
姦臣爲天下所怨毒者以塞災咎議郎大夫之位本以
式序儒術髙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
任者惟將軍察焉又薦种暠欒巴等而明年嚴鮪謀立
[126-61b]
清河王蒜又黄龍二見沛國冀無術學遂以穆龍戰於
野之言爲應於是請暠爲從事中郎薦巴爲議郎舉穆
髙第爲侍御史時同郡趙康叔盛者隱於武當山清靜
不仕以經傳教授穆時年五十乃奉書稱弟子及康殁
䘮之如師其尊徳樂道爲當時所服常感時澆薄慕尚
敦篤乃作崇厚論以明所守又著絶交論亦矯時之作
梁冀驕暴不悛朝野嗟毒穆以故吏懼其釁積招禍復
奏記諫曰古之明君必有輔徳之臣規諫之官下至器
[126-62a]
物銘書成敗以防遺失故君有止道臣有正路從之如
升堂違之如赴壑今明將軍地有申伯之尊位爲羣公
之首一日爲善天下歸仁終朝爲惡四海傾覆頃者官
吏俱匱加以水蟲爲害京師諸官費用增多詔書發調
或至十倍各言官無見財皆當出人榜掠剝割彊令充
足公賦既重私歛又深牧守長吏多非徳選貪聚無厭
遇人如虜或絶命於箠楚之下或自賊於迫切之求又
掠奪百姓皆託之尊府遂令將軍結怨天下吏民酸毒
[126-62b]
道路嘆嗟誠所不忍聞也往者永和之末綱紀少㢮而
馬勉之徒乗敝而起荆揚之間幾成大患幸頼順烈皇
后初政清静外内同力僅乃討定今百姓戚戚困於永
和内非仁愛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國之計所宜乆安
也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
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
莫之䘏乎宜時易宰守非其人者減省第宅園池之費
拒絶郡國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挾姦之吏
[126-63a]
無所依託司察之臣得盡耳目憲度既張逺邇清一則
將軍身尊事顯徳燿無窮矣冀不納而縱放日滋遂復
賂遺左右交通宦者任其子弟賓客以爲州郡要職穆
又奏記極諫冀終不悟報書云如此僕亦無一可邪穆
言雖切然亦不甚罪也永興元年河溢漂害人庶數十
萬户百姓荒饉流移道路冀州盗賊尤多故擢穆爲冀
州刺史州人有宦者三人爲中常侍並以檄謁穆穆疾
之辭不相見冀部令長聞穆濟河解印綬去者四十餘
[126-63b]
人及到奏劾諸部至有自殺者以威畧權宜盡誅賊渠
帥舉劾權貴或乃死獄中有宦者趙忠䘮父歸葬安平
僭爲璵璠玉匣偶人穆聞之下郡案騐吏畏其嚴明遂
發墓剖棺陳尸出之而收其家屬帝聞大怒徴穆詣廷
尉輸作左校太學書生劉陶等數千人詣闕上書訟穆
曰伏見弛刑徒朱穆處公憂國拜州之日志清姦惡誠
以常侍貴寵父兄子弟布在州郡競爲虎狼噬食小人
故穆張理天綱補綴漏目羅取殘禍以塞天意由是内
[126-64a]
官咸共恚疾謗讟煩興䜛隙仍作極其刑讁輸作左校
天下有識皆以穆同勤禹稷而被共鯀之戾若死者有
知則唐帝怒於崇山重華忿於蒼墓矣當今中官近習
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運賞則使餓隸富於季
孫呼噏則令伊顔化爲桀跖而穆獨亢然不顧身害非
惡榮而好辱惡生而好死也徒感王綱之不攝懼天網
之久失故竭心懐憂爲上深計臣願黥首繫趾代穆校
作帝覽其奏乃赦之穆居家數年在朝諸公多有推薦
[126-64b]
者於是徵拜尚書穆既深疾宦官及在臺閣旦夕共事
志欲除之乃上疏曰案漢故事中常侍參選士人建武
以後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來浸益貴盛假貂璫之飾
處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權傾海内寵貴無極
放濫驕溢漁食百姓臣以爲可悉罷省更選海内清淳
之士明逹國體者以補其處帝不納後穆因進見口復
陳曰臣聞漢家舊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書事
黄門侍郎一人傳發書奏皆用世族自和熹太后以女
[126-65a]
主稱制不接公卿乃以閹人爲常侍小黄門通命兩宫
自此以來權傾人主窮困天下宜皆罷遣博選耆儒宿
徳與參故事帝怒不應穆伏不肻起左右傳出良久乃
趨而去自此中官數因事稱詔詆毁之穆素剛不得意
居無幾憤懣發疽延熹六年卒時年六十四禄仕數十
年蔬食布衣家無餘財公卿共表穆立節忠清䖍恭機
密守死善道宜䝉旌寵䇿詔襃述追贈益州太守所著
論䇿奏教書詩記嘲凡二十篇穆前在冀州所辟用皆
[126-65b]
清徳長者多至公卿州郡子野少有名節仕至河南尹
初穆父卒穆與諸儒考依古義諡曰貞宣先生及穆卒
蔡邕復與門人共述其體行諡爲文忠先生
樂恢字伯竒京兆長陵人也父親爲縣吏得罪於令收
將殺之恢年十一常俯伏寺門晝夜號泣令聞而矜之
即解出親恢常好經學事博士焦永永爲河東太守恢
隨之官閉廬精誦不交人物後永以事被考諸弟子皆
以通關被繫恢獨皦然不汚於法遂篤志爲名儒性亷
[126-66a]
直介立行不合己者雖貴不與交信陽侯隂就數致禮
請恢恢絶不答後仕本郡吏太守坐法誅故人莫敢往
恢獨奔䘮行服坐以抵罪歸復爲功曹選舉不阿請託
無所容同郡楊政數衆毁恢後舉政子爲孝亷由是鄉
里歸之辟司空牟融府會蜀郡太守第五倫代融爲司
空恢以與倫同郡不肯留薦潁川杜安而退諸公多其
行連辟之遂皆不應後徵拜議郎會車騎將軍竇憲出
征匈奴恢數上書諫爭朝廷稱其忠入爲尚書僕射是
[126-66b]
時河南尹王調洛陽令李阜與竇憲厚善縱舍自由恢
劾奏調阜并及司隸校尉諸所刺舉無所回避貴戚惡
之憲弟夏陽侯瓌欲往候恢恢謝不與通憲兄弟放縱
而忿其不附己妻每諫恢曰昔人有容身避害何必以
言取怨恢歎曰吾何忍素餐立人之朝乎遂上疏諫曰
臣聞百王之失皆由權移於下大臣持國常以埶盛爲
咎伏念先帝聖徳未永早棄萬國陛下富於春秋纂承
大統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經曰天地乖
[126-67a]
互衆物夭傷君臣失序萬人受殃政失不救其極不測
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
之榮皇太后永無慚負宗廟之憂誠䇿之上者也書奏
不省時竇太后臨朝和帝未親萬機恢以意不得行乃
稱疾乞骸骨詔賜錢太醫視疾恢薦任城郭均成陽髙
鳯而遂稱篤拜騎都尉上書辭謝曰仍受厚恩無以報
效夫政在大夫孔子所疾世卿持權春秋以戒聖人懇
惻不虚言也近世外戚富貴必有驕溢之敗今陛下思
[126-67b]
慕山陵未遑政事諸舅寵盛權行四方若不能自損誅
罰必加臣夀命垂盡臨死竭愚惟䝉留神詔聽上印綬
乃歸鄉里竇憲因是風厲州郡逼脅恢遂飲藥死弟子
縗絰輓者百人衆庶傷痛之後竇氏誅帝始親事恢門
生何融等上書陳恢忠節除子已爲郎中
何敞字文髙扶風平陵人也其先家於汝隂六世祖比
干學尚書於鼂錯武帝時爲廷尉正與張湯同時湯持
深而比干務仁恕數與湯爭雖不能盡得然所濟活者
[126-68a]
以千數後遷丹陽都尉因徙居平陵敞父寵建武中爲
千乘都尉以病免遂隱居不仕敞性公正自以趣舎不
合時務每請召常稱疾不應元和中辟太府宋由府由
待以殊禮敞議論髙常引大體多所匡正司徒袁安亦
深敬重之是時京師及四方累有竒異鳥獸草木言事
者以爲祥瑞敞通經傳能爲天官意甚惡之乃言於二
公曰夫瑞應依徳而至災異緣政而生故鸜鵒來巢昭
公有乾侯之戹西狩獲麟孔子有兩楹之殯海鳥避風
[126-68b]
臧文祀之君子譏焉今異鳥翔於殿屋怪草生於庭際
不可不察由安懼然不敢答居無何而肅宗崩時竇氏
專政外戚奢侈賞賜過制倉帑爲虚敞奏記由曰比年
水旱人不收穫涼州緣邉家被凶害中州内郡公私屈
竭而國家賞賚過度帑藏幾空明公位尊任重責深負
大上當匡正綱紀下當濟安元元豈但空空無違而已
哉宜先正己以率羣下還所得賜因陳得失奏王侯就
國除苑囿之禁節省浮費賑䘏孤窮使恩澤下暢黎庶
[126-69a]
悦豫上天聰明必有立應由不能用時齊殤王子都鄉
侯暢奔弔國憂上書未報侍中竇憲遂令人刺殺暢於
城門屯衛之中而主名不立敞又説由曰劉暢宗室肺
腑茅土藩臣來弔大憂上書須報親在武衛致此殘酷
奉憲之吏莫適討捕蹤跡不顯主名不立敞備數股肱
職典賊曹故欲親至發所以紏其變而二府以爲故事
三公不與盗賊昔陳平生於征戰之世猶知宰相之分
云外鎮四夷内撫諸侯使卿大夫各得其宜今二府執
[126-69b]
事不深惟大義惑於所聞公縱姦慝莫以爲咎惟明公
運獨見之明昭然勿疑敞不勝所見請獨奏案由乃許
焉二府聞敞行皆遣主者隨之於是推舉具得事實京
師稱其正以髙第拜侍御史時遂以竇憲爲車騎將軍
大發軍擊匃奴而詔使者爲憲弟篤景並起邸第興造
勞役百姓愁苦敞上疏諫曰臣聞匈奴之爲桀逆乆矣
平城之圍慢書之恥此二辱者臣子所爲捐軀而必死
髙祖呂后忍怒還忿舍而不誅今匈奴無逆節之罪漢
[126-70a]
朝無可慙之恥而盛春東作興動大役元元怨恨咸懐
不悦而猥復爲衛尉篤奉車都尉景繕修館第彌街絶
里臣雖斗筲之人誠切懐怪以爲篤景親近貴臣當爲
百寮儀表今衆軍在道朝廷焦瘠百姓愁苦縣官無用
而遽起大第崇餙玩好非所以垂令徳示無窮也宜且
罷工匠專憂北邊恤人之困書奏不省後拜爲尚書復
上封事曰昔鄭武姜之幸叔叚衛莊公之寵州吁愛而
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
[126-70b]
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
令典幹國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
至天下聞之莫不悦喜今踰年無幾大禮未終卒然中
改兄弟專朝憲秉三軍之重篤總宫衛之權而虐用百
姓奢侈僭逼誅戮無罪肆心自快今者論議匈匈咸謂
叔叚州吁復生於漢臣觀公卿懐持兩端不肯極言者
以爲憲等若有匪懈之志則己受吉甫襃申伯之功如
憲等䧟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后之權終不以
[126-71a]
憲等吉凶爲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䇿兩安絶其緜緜
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后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
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佑也又駙馬都尉瓌雖在
弱冠有不隱之忠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
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敞數切諫言諸竇罪過憲
等深怨之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爲濟南
太𫝊敞至國輔康以道義數引法度諫正之康敬焉歲
餘遷汝南太守敞疾文俗吏以苛刻求當時名譽故在
[126-71b]
職以寛和爲政立春日常召督郵還府分遣儒術大吏
案行屬縣顯孝悌有義行者及舉寃獄以春秋義斷之
是以郡中無怨聲百姓化其恩禮其出居者皆歸養其
父母追行䘮服推財相讓者二百許人置立禮官不任
文吏又修理鮦陽舊渠百姓頼其利墾田增三萬餘頃
吏人共刻石頌敞功徳及竇氏敗有司奏敞子與夏陽
侯瓌厚善坐免官永元十二年復徴三遷五官中郎將
常忿疾中常侍蔡倫倫甚憾之元興元年敞以祠廟嚴
[126-72a]
肅㣲疾不齋後鄧皇后上太𫝊禹冢敞起隨百官會倫
因奏敞詐病坐抵罪卒於家
 
 
 
 
 
 
[126-72b]
 
 
 
 
 
 
 
 通志卷一百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