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d0006 通志-宋-鄭樵 (master)


[194-1a]
欽定四庫全書
 通志卷一百六十八
  宋 右 迪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
 獨行傳第一
 後漢
  譙元費貽瑛/元子李業王皓/任永 王嘉/馮信劉茂嚴授/徐咸 衛福/所輔
  温序 彭修 索盧放 周嘉髙祖父燕/ 從弟暢范式張/劭
   陳平子/孔嵩李善 王忳 張武 陸續 戴封
[194-1b]
  李充 繆肜 陳重 雷義 范冉 戴就 趙
  苞 向栩 諒輔 劉翊 王烈
 魏魏不立此傳今取田疇/邴原管寧三人為編
  田疇 邴原 管寧
  後漢
譙元字君黄巴郡閬中人也少好學能說易春秋仕扵
州郡成帝永始二年有日食之災乃詔舉敦樸遜譲有
行義者各一人州舉元詣公車對䇿髙第拜議郎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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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期門數為微行立趙飛燕為皇后后専寵懐忌皇太
子多横夭折元上書諌曰臣聞王者承天繼宗統極保
業延祚莫急允嗣故易有幹蠱之義詩詠衆多之福今
陛下聖嗣未立天下属望而不惟社稷之計専念微行
之事愛幸用扵所惑曲意留扵非正竊聞後宮皇子産
而不育臣聞之怛然痛心傷剥竊懐憂國不忘須臾夫
警衛不修則患生非常忽有酔酒狂夫分争道路既無
尊嚴之儀豈識上下之别此為胡狄起扵轂下而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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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扵左右也願陛下念天下之至重愛金玉之身均九
女之施存無窮之福天下幸甚時數有災異元輒陳其
變既不省納故久稽郎官後遷太常丞以弟服去職平
帝元始元年日食又詔公卿舉敦樸直言大鴻臚左咸
舉元詣公車對䇿復拜議郎遷中散大夫四年選眀達
政事能班化風俗者八人時並舉元為繡衣使者持節
與太僕任惲等分行天下觀覧風俗所至専行誅賞事
未及終而王莽居攝元扵是縦使者車變易姓名間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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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因以隠遁後公孫述僭號扵蜀連聘不詣述乃遣
使者備禮徴之若元不肯起便賜以毒藥太守乃自齎
璽書至元廬曰君髙節已著朝廷垂意誠不宜復辭自
招凶禍元仰天歎曰唐堯大聖許由恥仕周武至徳伯
夷守餓彼獨何人我亦何人保志全髙死亦何恨遂受
毒藥元子瑛泣血叩頭扵太守曰今國家東有嚴敵兵
師四至國用軍資㦯不常足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
太守為請述聴許之元遂隠蔵田野終述之世時兵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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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年莫能修尚學業元獨訓諸子勤習經書建武十一
年卒眀年天下平定元弟慶以状詣闕自陳光武美之
䇿詔夲郡祠以中牢勅所在還元家錢時亦有犍為費
貽亦不肯仕述漆身為厲陽狂以避之退蔵山藪十餘
年述破後仕至合浦太守瑛善說易以授顯宗為北宮
衛士令
李業字巨㳺廣漢梓潼人也少有志操介特習魯詩師
博士許晃元始中舉眀經除為郎會王莽居攝業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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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官杜門不應州郡之命太守劉咸彊召之業乃載病
詣門咸怒出教曰賢者不避害譬猶彀弩射市薄命者
先死聞業名稱故欲與之為治而反託疾乎令詣獄養
病欲殺之客有說咸曰趙殺鳴犢孔子臨河而逝未聞
求賢而脅以牢獄者也咸乃出之因舉方正王莽以業
為酒士病不之官遂隠蔵山谷絶匿名迹終莽之世公
孫述僭號素聞業賢徴之欲以為博士業固辭疾不𧺫
數年述羞不能致之乃使大鴻臚尹融持毒酒奉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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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刼業曰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之以藥融譬旨
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區之身試扵不測
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徳曠官缺位扵今七年四時珍御
不以忘君君宜上奉知已下為子孫身名俱全不亦優
乎今數年不起猜疑冦心凶禍立加非計之得者也業
乃歎曰危國不入亂國不居親扵其身為不善者義所
不従君子見危授命何乃誘以髙位重餌㦲融見業辭
志不屈復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以丈夫斷之扵心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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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何妻子之為遂飲毒而死述聞業死大驚又恥有殺
賢之名乃遣使弔祠賻贈百匹業子翬逃辭不受蜀平
光武下詔表其門閭命益部載其髙節圖畫形像初平
帝時蜀郡王皓為羙陽令王嘉為郎王莽簒位並棄官
西歸及公孫述稱帝遣使徴嘉皓恐不至先繫其妻子
使使者謂嘉曰速&KR1019妻子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况扵
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誅皓家属王嘉
聞而歎之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劍而死是時犍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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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君業同郡馮信並好學博古公孫述連徴命待以髙
位皆託青盲以避世難永妻淫扵前匿情無言見子入
井忍而不救信侍婢亦對信姦通及聞述誅皆盥洗更
視曰世適平目即清淫者自殺光武聞而徴之並會病

劉茂字子衛太原晉陽人也少孤獨與母居家貧以筋
力致養孝行著扵鄉里及長能習禮經教授常數百人
哀帝時察孝㢘再遷五原屬國侯遭母憂去官服竟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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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沮陽令會王莽簒位茂棄官避世扵𢎞農山中教授
建武二年歸為郡門下掾時赤眉二十餘萬衆攻郡縣
殺長吏及府掾史茂負太守孫福踰牆蔵空穴中得免
其暮俱奔盂縣晝則逃匿夜求糧食積百餘日賊去乃
得歸府眀年詔書求天下義士太守以茂為言詔書即
徴茂拜議郎遷宗正丞後拜侍中卒官元初中鮮卑數
百餘騎寇漁陽太守張顯率吏士追出塞遥望虜營烟
火急趣之兵馬掾嚴授慮有伏兵苦諌止不聼顯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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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授不獲已前戰伏兵彂授身被十創歿扵陣顯拔刀
追散兵不能制虜射中顯主簿衛福功曺徐咸遽赴之
顯遂墮馬福以身擁蔽虜并殺之朝廷愍授䓁節詔書
襃歎厚加賞賜各除子一人為郎中永初二年劇賊畢
豪等入平原界縣令劉雄将吏士乗船追之至厭次河
與賊合戰雄敗賊執雄以矛刺之時小吏所輔前叩頭
求哀願以身代雄豪䓁縦雄而刺輔貫心洞背即死東
郡太守捕得豪等具以状上詔書追傷之賜錢二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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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父奉為郎中
温序字次房太原祁人也仕州従事建武二年騎都尉
弓里戍弓里/姓也将兵平定北州到太原厯訪英俊大人問
以䇿謀戍見序竒之上疏薦焉扵是徴為侍御史遷武
陵都尉病免官六年拜謁者遷䕶羌校尉序行部至㐮
武為隗囂别将茍宇所拘刧宇謂序曰子若與我并威
同力天下可圖也序曰受國重任分當效死義不貪生
茍背恩徳宇等復曉譬之序素有氣力大怒叱宇等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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虜何敢廹脅漢将因以節撾殺數人賊衆争欲殺之宇
止之曰此義士死節可賜以劍序受劍衘鬚扵口頋左
右曰既為賊所廹殺無令鬚汚土遂伏劍而死序主簿
韓遵従事王忠持尸歸斂光武聞而憐之命忠送喪到
洛陽賜城傍為冢地賜榖千斛縑五百疋除三子為郎
長子夀服竟為鄒平侯相夢序吿之曰久客思鄉夀即
棄官上書乞父骸骨歸葬帝許之乃返舊塋焉
彭修字子陽會稽毗陵人也年十五時父為郡吏得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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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修俱歸道為盗所劫修困急乃拔佩刀前持盗帥曰
父辱子死卿不頋死邪盗相謂曰此童子義士也不宜
逼之遂辭謝而去鄉黨稱其名後仕郡為功曺時西部
都尉宰鼂行太守事以微過收呉縣獄吏将殺之主簿
鍾離意諌争甚切鼂怒使收縳意欲案之掾吏莫敢諌
修排閤直入拜扵庭曰眀府發雷霆扵主簿請聞其過
鼂曰受教三日初不奉行廢命不忠豈非過邪修因拜
曰昔任座面折文侯朱雲攀毁欄檻自非賢君焉得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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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今慶眀府為賢君主簿為忠臣鼂遂原意罰貰獄吏
罪後州辟従事時賊張子林等數百人作亂郡言州請
修守呉令修與太守俱出討賊賊望見車馬競交射之
飛矢雨集修障扞太守而為流矢所中死太守得全賊
素聞其恩信即殺弩中修者餘悉皆降散言曰自為彭
君故降不為太守服也
索盧放字君陽東郡人也以尚書教授千餘人初署郡
門下掾更始時使者督行郡國太守有事當就斬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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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曰今天下所以苦毒王氏歸心皇漢者實以聖政
寛仁故也而傳車所過未聞恩澤大守受誅誠不敢言
但恐天下惶懼各生疑變夫使功者不如使過願以身
代太守之命遂前就斬使者義而赦之由是顯名建武
六年徴為洛陽令政以能名以病乞身徙諌議大夫數
納忠言後以病去建武末復徴不起光武使人輿之見
扵南宫雲臺賜榖二千斛遣歸除子為太子中庶子卒
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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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字恵文汝南安城人也髙祖父燕宣帝時為郡決
曺掾太守欲枉殺人燕諌不聼遂殺囚而黜燕囚家守
闕稱寃詔遣覆考燕見太守曰願謹定文書皆著燕名
府君但言時病而已出謂掾史曰諸君被問悉當以罪
推燕如有一言及扵府君燕當手劍相刃使者乃收燕
繫獄屢被掠楚辭無屈撓當下蠺室乃歎曰我平王之
後正公元孫豈可以刀鋸之餘下見先君遂不食而死
燕有五子皆至刺史太守嘉仕郡為主簿王莽末羣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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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汝陽城嘉従太守何敞討賊敞為流矢所中郡兵奔
北賊圍繞數十重白刃交集嘉乃擁敞以身扞之因呵
賊曰卿曺皆人隸也為賊既逆豈有還害其君者邪嘉
請以死贖君命因仰天號泣羣賊扵是兩兩相視曰此
義士也給其車馬遣送之後太守冦恂舉為孝㢘拜尚
書侍郎光武引見問以遭難之事嘉對曰太守被傷命
懸冦手臣實駑怯不能死難帝曰此長者也詔嘉尚公
主嘉稱病篤不肯當遷零陵太守視事七年卒零陵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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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遺愛吏民為立祠焉嘉従弟暢字伯持性仁慈為河
南尹永初二年夏旱久禱無應暢收葬洛陽城傍客死
骸骨凡萬餘人應時澍雨嵗乃豐稔位至光禄勲
范式字巨卿山陽金鄉人也一名汜少逰太學為諸生
與汝南張劭為友劭字元伯二人並吿歸鄉里式謂元
伯曰後二年當還将過拜尊親見孺子焉乃共尅期日
後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請設饌以候之母曰二年之
别千里結言爾何相信之審邪對曰巨卿信士必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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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母曰若然當為爾醖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飲
盡歡而别式仕郡為功曺後元伯寢疾篤同郡殷子徴
郅君章晨夜省視之元伯臨盡歎曰恨不見吾死友子
徴曰吾與君章盡心扵子是非死友復欲誰求元伯曰
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陽范巨卿所謂死友也尋而卒
式忽夢元伯元冕垂纓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
當以爾時葬永歸黄泉子未我忘豈能相及式怳然覺
悟悲歎泣下具吿太守請往奔喪太守雖心不信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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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其請許之式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馳往赴之式
未及門而喪已發引既至壙将窆而柩不肯進其母撫
之曰元伯豈有望邪遂停柩移時乃見素車白馬號哭
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喪言曰
行矣元伯死生異路永従此辭㑹葬者千人咸為揮涕
式因執紼而引柩扵是乃前式遂留止冢次為修墳樹
然後乃去後到京師受業太學時諸生長沙陳平子亦
同在學與式未相見而平子被病将亡謂其妻曰吾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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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陽范巨卿烈士也可以託死吾殁後但以屍埋巨卿
戸前乃裂素為書以遺巨卿既終妻従其言時式出行
適還省書見瘞愴然感之向墳揖哭以為死友乃營䕶
平子妻兒身送喪扵臨湘未至四五里乃委素書扵柩
上哭别而去其兄弟聞之尋求不復見長沙上計掾史
到京師上書表式行状三府並辟不應州舉茂才四遷
荆州刺史友人南陽孔嵩家貧親老乃變姓名傭為新
野縣阿里街卒式行部到新野而縣選嵩為導騎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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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見而識之呼嵩把臂謂曰子非孔仲山邪對之歎息
語及平生曰昔與子俱曳長裾逰集帝學吾䝉國恩致
位牧伯而子懐道隠身處扵卒伍不亦惜乎嵩曰侯嬴
長守扵賤業晨門肆志扵抱關子欲居九夷不患其陋
貧者士之宜豈為鄙㦲式勅縣代嵩嵩以為先傭未竟
不肯去嵩在阿里正身厲行街中子弟皆服其訓化遂
辟公府之京師道宿下亭盗共竊其馬尋問知其嵩也
乃相責譲曰孔仲山善士豈宜侵盗乎扵是送馬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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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官至南海太守式後遷廬江太守有威名卒扵官
李善字次孫南陽淯陽人本同縣李元蒼頭也建武中
疫疾元家相繼死沒惟孤兒續始生數旬而貲財千萬
諸奴私共計議欲謀殺續分其財産善深傷李氏而力
不能制乃?負續逃亡隠山陽瑕邱界中親自哺養乳
為生湩推燥居濕備嘗艱勤續雖孩抱奉之不異長君
有事輙長跪請白然後行之續年十嵗善與歸夲縣修
理舊業吿奴婢扵長吏悉收殺之時鍾離意為瑕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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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書薦善行状光武詔拜善及續並為太子舍人善顯
宗時辟公府以能理劇再遷日南太守従京師之官道
經淯陽過李元冢未到一里乃脫朝服持鋤去草及拜
墓哭泣甚悲自炊㸑執鼎爼以修祭祀垂泣曰君夫人
善在此盡哀數日乃去到官以愛恵為政懐来異俗遷
九江太守未至道病卒續至河間相
王忳字少林廣漢新都人也忳嘗詣京師扵空舍中見
一書生病困愍而視之書生謂忳曰我當到洛陽而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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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命在湏臾腰下有金十斤願以相贈死後乞藏骸骨
未及問姓名而命絶忳即鬻金一斤營其殯葬餘金悉
置棺下人無知者後歸數年縣署忳大度亭長初到之
日有馬馳入亭中而止其日大風飄一繡被復堕忳前
即言之扵縣縣以歸忳後乗馬到雒縣馬遂奔走毫忳
入他舎主人見之喜曰今禽盗矣問所由得馬忳具說
其状并及繡被主人悵然良久曰被随旋風與馬俱亡
卿何陰徳而致此二物忳自念有葬書生事因為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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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道書生形貌及埋金之䖏主人大驚號曰是我子也
姓金名彦前往京師不知所在何意卿乃葬之大恩久
不報天以此彰卿徳耳忳悉以被馬還之彦父不受又
厚遺忳忳辭譲而去時彦父為州従事因告新都令假
忳休息自迎彦喪餘金俱存忳由是顯名仕郡功曺州
治中従事舉茂才除郿令到官至斄亭亭長曰亭有鬼
數殺過客不可宿也忳曰仁勝凶邪徳除不祥何鬼之
避即入亭止宿夜中聞有女子稱冤之聲忳呪曰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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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状可前求理乎女子曰無衣不敢進忳便投衣與之
女子乃前訴曰妾夫為涪令之官過宿此亭亭長無状
枉殺妾家十餘口埋在樓下悉盗取財貨忳問亭長姓
名女子曰即今門下㳺徼者也忳曰汝何故數殺過客
對曰妾不得白日自訴每夜陳冤客輙眠不見應不勝
感恚故殺之忳曰當為汝理此冤勿復殺良善也因解
衣扵地忽然不見眀旦召㳺徼詰問具服罪即收繫及
同謀十餘人悉伏辜遣吏送其喪歸鄉里扵是亭遂清
[194-15b]

張武者呉郡由拳人也父業郡門下掾送太守妻子還
鄉里至河内亭盗夜刼之業與賊戰死遂亡失屍骸武
時年幼不及識父後之太學受業每節常持父遺劍至
亾䖏祭醊泣而還太守第五倫嘉其行舉孝㢘遭母喪
過毁傷父魂靈不返因哀慟絶命
陸續字智初會稽呉人也世為族姓祖父閎字子春建
武中為尚書令羙姿貌喜著越布單衣光武見而好之
[194-16a]
常勅會稽郡獻越布續幼孤仕郡戸曺史時嵗荒民饑
困太守尹興使續扵都亭賦民饘粥續悉簡閱其民訊
以名氏事畢興問所食㡬何續因口說六百餘人皆分
列姓名無有差謬興異之刺史行部見續辟為别駕従
事以病去還為郡門下掾是時楚王英謀反陰疏天下
善士及楚事覺顯宗得其錄有尹興名乃徴興詣廷尉
獄續與主簿梁宏功曺史駟勲及掾史五百餘人詣洛
陽詔獄就考諸吏不堪痛楚死者太半惟續宏勲掠考
[194-16b]
五毒備至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逺至京師覘候消
息獄事持急無縁與續相聞母但作饋食付門卒以進
之續雖見考苦毒而辭色慷慨未嘗易容惟對食悲泣
不能自勝使者怪而問其故續曰母来不得見故泣耳
使者大怒以為獄門吏卒通傳意氣召将案之續曰因
食餉羮識母所自調和故知来耳非人吿也使者問何
以知母所作乎續曰母嘗截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
度是以知之使者問諸謁舍續母果来扵是陰嘉之上
[194-17a]
書說續行状帝即赦興等事還鄉里禁錮終身續以老
病卒長子稠廣陵太守有治名續中子逄樂安太守少
子襃力行好學不慕榮名連徴不就襃子康已見前傳
戴封字平仲濟北剛人也年十五詣太學師事鄮令東
海申君申君卒送喪到東海道經其家父母以封當還
豫為娶妻封暫過拜親不宿而去還京師卒業時同學
石敬平病卒封養視殯斂以所齎糧市小棺送喪到家
其家更斂見敬平行時書物皆在棺中乃大異之封後
[194-17b]
遇賊財物悉被略奪惟餘縑七疋賊不知處封乃追以
與之曰知諸君乏故送相遺賊驚曰此賢人也盡還其
器物後舉孝㢘為光禄主事遭伯父喪去官詔書求賢
良方正直言之士有至行能消災異者公卿郡守各舉
一人郡及大司農俱舉封公車徴陛見對䇿第一擢拜
議郎遷西華令汝潁有蝗災獨不入西華界時督郵行
縣蝗忽大至督郵其日即去蝗亦頓除一境竒之其年
大旱封禱請無獲乃積薪坐其上以自焚火起而大雨
[194-18a]
暴至扵是逺近歎服遷中山相時諸縣囚四百餘人辭
状已定當行刑封哀之皆遣歸與尅期日皆無違者詔
書䇿羙焉永元十二年徴拜太常卒官
李充字大遜陳留人也家貧兄弟六人同衣逓食妻竊
謂充曰今貧居如此難以久安妾有私財願思分異充
偽酬之曰如欲别居當醖酒具㑹請呼鄉里内外共議
其事婦乃置酒讌客充扵坐中前跪白母曰此婦人無
状而教充離間母兄罪合遣斥便呵叱其婦逐令出門
[194-18b]
婦䘖涕而去坐中皆驚肅因遂罷散充後遭母喪行服
墓次人有盗其墓樹者充手自殺之服闋立精舍講授
太守魯平請署功曺不就平怒乃援充以捐溝中因讁
署縣都亭長不得已起親職役和帝公車徴不行延平
中詔公卿中二千石各舉隠士大儒務取髙行以勸後
進特徴充為博士時魯平亦為博士每與集㑹常歎服
焉充遷侍中時大将軍鄧隲貴戚傾時無所下借以充
髙節每卑敬之嘗置酒請充賔客滿堂酒酣隲跪曰幸
[194-19a]
託椒房位居上将幕府初開欲辟天下竒偉以匡不逮
惟諸君博求其器充乃為陳海内隠居懐道之士頗有
不合隲欲絶其語以肉啖之充扺肉扵地曰說士猶甘
扵肉遂出徑去隲甚望之同坐汝南張孟舉往譲充曰
一日聞足下與鄧将軍說士未究激刺面折不由中和
出言之責非所以光祚子孫者也充曰大丈夫居世貴
行其意何能逺為子孫之計由是見非扵貴戚遷左中
郎将年八十以為國三老安帝常特進見賜以几杖卒
[194-19b]
扵家
繆肜字豫公汝南召陵人也少孤兄弟四人皆同財業
及各娶妻諸婦遂求分異又數有鬭争之言肜深懐憤
歎乃掩户自撾曰繆肜汝脩身謹行學聖人之法将以
齊整風俗奈何不能正其家乎弟及諸婦聞之悉叩頭
謝罪遂更為敦睦之行仕縣為主簿時縣令被章見考
吏皆畏懼自誣而肜獨證據其事掠考苦毒至乃體生
蟲蛆因復傳換五獄踰渉四年令卒以自免太守隴西
[194-20a]
梁湛召為決曺史安帝初湛病卒官肜送喪還隴西始
葬會西羌反叛湛妻子悉避亂他郡肜獨留不去為𧺫
墳冢乃?穿井傍以為窟室晝則隠竄夜則負土及賊
平而墳已立其妻子意肜已死還見大驚關西咸稱傳
之共給車馬衣資肜不受而歸鄉里辟公府舉尤異遷
中牟令縣近京師多權豪肜到官誅諸姦吏及託名貴
戚賔客者百有餘人威名遂行卒扵官
陳重字景公豫章宜春人也少與同郡雷義為友俱學
[194-20b]
魯詩顔氏春秋太守張雲舉重孝㢘重以譲義前後十
餘通記雲不聽義眀年舉孝㢘重與義同在郎署有同
署郎負息錢數十萬責主日至詭求無已重乃密以錢
代還郎後覺知而厚辭謝之重曰非我之為将有同姓
名者終不言恵又同舎郎有吿歸寧者誤持鄰舍郎絝
以去主疑重所取重不自申說而市絝以償之後寧喪
者歸以絝還主其事乃顯重後與義俱拜尚書郎義代
同臺人受罪以此黜退重見義去亦以病免後舉茂才
[194-21a]
除細陽令政有異化舉尤異當遷為會稽太守遭姊憂
去官後為司徒所辟拜侍御史卒
雷義字仲公豫章鄱陽人也初為郡功曺皆擢舉善人
不代其功義嘗濟人死罪罪者後以金二斤謝之義不
受金主伺義不在黙投金扵承塵上後義葺理屋宇乃
得金金主已死無得復還義乃以付縣曺後舉孝㢘拜
尚書侍郎有同時郎坐事當居刑作義黙自表取其罪
以此論司冦同臺郎覺之委位自上乞贖義罪順帝詔
[194-21b]
皆除刑義歸舉茂才譲扵陳重刺史不聽義遂佯狂被
髪走不應命鄉里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
三府同時俱辟二人義遂為守灌謁者使持節督郡國
行風俗太守令長坐者凡七十人旋拜侍御史除南頓
令卒官子授官至蒼梧太守
范冉字史雲冉㦯/作丹陳留外黄人也少為縣小吏年十八
奉檄迎督郵冉恥之乃遁去到南陽受業扵樊英又㳺
三輔就馬融通經厯年乃還冉好違時絶俗為激絶之
[194-22a]
行常慕梁伯鸞閔仲叔之為人與漢中李固河内王奐
親善而鄙賈偉節郭林宗焉奐後為考城令境接外黄
屢遣書請冉冉不至及奐遷漢陽太守将行冉乃與弟
協歩齎麥酒扵道側設壇以待之冉見奐車徒駱驛遂
不自聞惟與弟共辯論扵路奐識其聲即下車與相揖
對奐曰行路倉卒非陳契濶之所可共到前亭宿息以
叙分隔冉曰子前在考城思欲相従以賤質自絶豪友
耳今子逺適千里會面無期故輕行相候以展訣别如
[194-22b]
其相追将有慕貴之譏矣便起吿違拂衣而去奐瞻望
弗及冉長逝不顧桓帝時以冉為莱蕪長遭母憂不到
官後辟太尉府自以狷急不能従俗常佩韋扵朝議者
欲以為侍御史因遁身逃命扵梁沛之間徒行弊服賣
卜扵市遭黨人禁錮遂推鹿車載妻子捃拾自資或寓
息客廬㦯依宿樹蔭如此十餘年乃結草屋而居焉所
止單陋有時絶粒窮居自若言貌無改閭里為之歌曰
甑中生塵范史雲釜中生魚范莱蕪及黨禁解為三府
[194-23a]
所辟乃應司空命是時西羌反叛黄巾作難制諸府掾
属不得妄有去就冉首自劾退詔書特原不理罪又辟
太尉府以疾不行中平二年年七十四卒扵家臨命遺
令勅其子曰吾生扵昏闇之世值乎淫侈之俗生不得
匡世濟時死何忍自同扵世氣絶便斂斂以時服衣足
蔽形棺足周身斂畢便穿穿畢便埋其眀堂之奠干飯
寒水飲食之物勿有所下墳封髙下令足自隠知我心
者李子堅王子炳也今皆不在制之在爾勿令鄉人宗
[194-23b]
親有所加也扵是三府各遣令史奔吊大将軍何進移
書陳留太守累行論諡僉曰宜為貞節先生會葬者二
千餘人刺史郡守各為立碑表墓焉
戴就字景成㑹稽上虞人也仕郡倉曺掾揚州刺史歐
陽参奏太守成公浮贓罪遣部従事薛安案倉庫簿領
收就扵錢塘縣獄幽囚考掠五毒㕘至就慷慨直辭色
不變容又燒鋘斧使就挾扵肘腋就語獄卒可熟燒斧
勿令泠每上彭考因止飯食不肯下肉焦毁堕地者掇
[194-24a]
而食之主者窮竭酷惨無復餘方乃卧就覆船下以馬
通薫之一夜二日皆謂已死發船視之就方張眼大罵
曰何不益火而使滅絶又復燒地以大針刺指爪中使
以把土爪悉堕落主者以状白安安呼見就謂曰太守
罪穢狼籍受命考實君何故以骨肉拒扞邪就據地荅
言太守剖符大臣當以死報國卿雖衘命固宜申斷冤
毒奈何誣枉忠良强相掠理令臣謗其君子證其父薛
安庸騃忸行無義就考死之日當白之扵天與羣鬼殺
[194-24b]
汝扵亭中如䝉生全當手刃相裂安深竒其壮節即解
械更與羙談表其言辭解釋郡事徴浮還京師免歸鄉
里太守劉寵舉就孝㢘光禄主事病卒
趙苞字威豪甘陵東武城人従兄忠為中常侍苞深恥
其門族有宦官名埶不與忠交通初仕州郡舉孝㢘再
遷廣陵令視事三年政教清眀郡表其状遷遼西太守
抗厲威嚴名振邉俗以到官眀年遣使迎母及妻子垂
當到郡道經栁城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冦鈔苞母及妻
[194-25a]
子遂為所劫質載以擊郡苞率歩騎二萬與賊對陣賊
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状欲以微禄奉養
朝夕不圖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
恩毁忠節惟當萬死無以塞罪母遥謂曰威豪人各有
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昔王陵母對使伏劒以固其志
爾其勉之苞即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
殯斂母畢白上歸葬靈帝遣䇿弔慰封鄃侯苞葬訖謂
鄉人曰食禄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
[194-25b]
有何面目立扵天下遂歐血而死
向栩字甫興河内朝歌人向長之後也少為書生性卓
詭不倫恒讀老子状如學道又似狂生好被髪着絳綃
頭常扵竈北坐版牀上如是積久版乃有膝踝足指之
處不好語言而喜長嘯賔客従就輒伏而不視有弟子
名為顔淵子貢季路冉有之輩㦯騎驢入市乞丐扵人
或悉邀諸乞兒俱歸止宿為設酒食時人莫能測之郡
以禮請辟舉孝㢘賢良方正有道公府辟皆不到又與
[194-26a]
彭城姜肱京兆韋着並徴栩不應後特徴到拜趙相及
之官時人謂其必當脫素従儉而栩更乗鮮車御良馬
世疑其始偽及到官略不視文書舍中生蓬蒿徴拜侍
中每朝廷大事侃然正色百官憚之會張角作亂栩上
便宜頗譏刺左右不欲國家興兵但遣将扵河上北向
讀孝經賊自當消滅中常侍張讓讒栩不欲令國家命
将出師疑與角同心欲為内應收送黄門北寺獄殺之
諒輔字漢儒廣漢新都人也仕郡為五官掾時夏大旱
[194-26b]
太守自出祈禱山川連日而無所降輔乃自暴庭中慷
慨祝曰輔為股肱不能進諌納忠薦賢退惡和調陰陽
承順天意至令天地否隔萬物焦枯百姓喁喁無所訴
告咎盡在輔今郡太守改服責已為民祈福精誠懇到
未有感徹輔今敢自祈請若至日中不雨乞以身塞無
状扵是積薪柴聚茭茅以自環搆火其傍将自焚焉未
及日中時而天雲晦合湏臾澍雨一郡沾潤世以此稱
其志誠
[194-27a]
劉翊字子相潁川潁陰人也家世豐産常能周施而不
有其恵會翊行扵汝南界中有陳國張季禮逺赴師喪
遇寒氷車毁頓滯道路翊見而謂之曰君慎終赴義行
宜速達即下車與之不吿姓名自䇿馬而去季禮意其
子相也後故到潁陰還所假乗翊閉門辭行不與相見
常守志卧疾不屈聘命河南种拂臨郡引為功曺翊以
拂名公之子乃為起焉拂以其擇時而仕甚敬任之陽
翟黄綱恃程夫人權力求占山澤以自營植拂召翊問
[194-27b]
曰程氏貴戚在帝左右不聼則恐見怨與之則奪民利
為之奈何翊曰名山大澤不以封盖為民也眀府聼之
則被佞倖之名矣若以此獲禍貴子申甫則自以不孤
申甫拂/之子也拂用翊言遂不與之乃舉翊為孝㢘不就後
黄巾賊起郡縣饑荒翊救給乏絶資其食者數百人鄉
族貧者死亾則為具殯葬嫠獨則助營妻娶獻帝遷都
西京翊舉上計掾是時冦賊興起道路隔絶使驛稀有
達者翊夜行晝伏乃到長安帝嘉其忠勤特拜議郎遷
[194-28a]
陳留太守翊散所握珍玩惟餘車馬自載東歸出關數
百里見士大夫病亾道次翊以馬易棺脫衣殮之又逄
知故困餒扵路不忍委去因殺所駕牛以救其乏衆人
止之翊曰視沒不救非志士也遂俱餓死
王烈字彦方大原人也少師事陳寔以行義稱鄉里有
盗牛者主得之盗請罪曰刑戮是甘乞不使王彦方知
也烈聞而使人謝之遺布一端㦯問其故烈曰盗懼吾
聞其過是有恥惡之心既懐恥惡必能改善故以此激
[194-28b]
之後有老父遺劍扵路行道一人見而守之至暮老父
還尋得劍怪而問其姓名以事吿烈烈使推求乃先盗
牛者也諸有争訟曲直将質之扵烈或至塗而反㦯望
廬而還其以徳感人若此察孝㢘三府並辟皆不就遭
黄巾董卓之亂避地遼東夷人尊奉之太守公孫度接
以昆弟之禮訪州政事欲以為長史烈乃為商賈自穢
得免曺操聞烈髙名遣徴不至建安二十四年終扵遼
東年七十八
[194-29a]
  魏魏不立此傳今取田疇/邴原管寧三人為編
田疇字子泰右北平無終人也好讀書善擊劍初平元
年義兵起董卓遷帝扵長安幽州牧劉虞歎曰賊臣作
亂朝廷播蕩四海俄然莫有固志身備宗室遺老不得
自同扵衆今欲奉使展効臣節安得不辱命之士乎衆
議咸曰田疇雖年少多稱其竒疇時年二十二矣虞乃
備禮請與相見大恱之遂署為従事具其車騎将行疇
曰今道路阻絶冦虜縦横稱官奉使為衆所指願以私
[194-29b]
行期扵得逹而已虞従之疇乃歸自選其家客與年少
之勇壮慕従者二十騎俱往虞自出祖而遣之既取道
疇乃更上西闗出塞傍北山直趣朔方循間徑去遂至
長安致命詔拜騎都尉疇以為天子方䝉塵未安不可
以荷佩榮寵固辭不受朝廷髙其義三府並辟不就得
報馳還未至虞已為公孫瓉所害疇至謁祭虞墓陳發
章表哭泣而去瓉聞之大怒購求獲疇謂曰汝何自哭
劉虞墓而不送章報扵我也疇答曰漢室衰頽人懐異
[194-30a]
心惟劉公不失忠節章報所言扵将軍未羙恐非所樂
聞故不進也且将軍方舉大事以求所欲既滅無罪之
君又讐守義之臣誠行此事則燕趙之士将皆蹈東海
而死耳豈忍有従将軍者乎瓉壮其對釋不誅也拘之
軍下禁其故人莫得與通或謂瓉曰田疇義士君弗能
禮而又囚之恐失衆心瓚乃縦遣疇疇得北歸率舉宗
族他附従者數百人埽地而盟曰君仇不報吾不可以
立扵世遂入徐無山中營深嶮平敞地而居躬耕以養
[194-30b]
父母百姓歸之數年間至五千餘家疇誡其父老曰諸
君不以疇不肖逺来相就衆成都邑而莫相統一恐非
久安之道願推擇其賢長者以為之主皆曰善同僉推
疇疇曰今来在此非茍安而已将圖大事復怨雪恥竊
恐其得志而輕薄之徒自相侵侮偷快一時無深計逺
慮疇有愚計願與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疇乃為約
束相殺傷犯盗諍訟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
餘條又制為婚姻嫁娶之禮興舉學校講授之業班行
[194-31a]
其衆衆皆便之至道不拾遺北邉翕然服其威信烏丸
鮮卑並各遣譯使致貢遺疇悉撫納令不為冦袁紹數
遣使招命又即授將軍印因安輯所統疇皆拒不當紹
死其子尚又辟焉疇終不行疇常忿烏丸昔多賊殺其
郡冠盖有欲討之意而力未能建安十二年太祖北征
烏丸未至先遣使辟疇又命田預喻指疇戒其門下趣
治嚴門人謂曰昔袁公慕君禮命五至君義不屈今曺
公使一來而君若恐弗及者何也疇笑而應之曰此非
[194-31b]
君所識也遂随使者至軍署司空戸曺掾引見諮議眀
日出令曰田子泰非吾所宜吏者即舉茂才拜為蓚令
不之官随軍次無終方夏水雨而濵海洿下濘滯不通
虜亦遮守蹊要軍不得進太祖患之以問疇疇曰此道
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舊
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扵栁城自建武以来䧟
壊斷絶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従今虜将謂大軍由
無終不得進而退已懈弛無備若黙回軍従盧龍口越
[194-32a]
白檀之嶮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備蹋頓之首
可不戰而禽也太祖曰善乃引軍還而署大木表扵水
側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湏秋冬乃復進軍虜
候騎見之誠以為大軍去也太祖令疇将其衆為鄉導
上徐無山出盧龍厯平岡登白狼堆去栁城二百餘里
虜乃驚覺單于身自臨陣太祖與交戰遂大斬獲追奔
逐北至栁城軍還入塞論功行封封疇都亭侯邑五百
戸疇自以為始救君難率衆逃遁志義不立反以為利
[194-32b]
非夲意也固譲太祖知其至心許而不奪遼東斬送袁
尚首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疇以嘗為尚所辟乃往祭
哭太祖亦不問疇盡将其家属及宗人三百餘家居鄴
太祖賜疇車馬榖帛皆散之宗族知舊従征荆州還太
祖追念疇功殊羙恨前聽疇之譲曰是成一人之髙志
而虧王法大制也扵是乃復以前爵封疇疇上疏陳誠
以死自誓太祖不聽欲引拜之至扵數四終不受有司
劾疇狷介違道茍立小節宜免官加刑太祖重其事依
[194-33a]
違者久之乃下世子及大臣博士議世子以疇同扵子
文辭禄申胥逃賞宜勿奪以優其節尚書令荀彧司隸
校尉鍾繇等亦以為可聽太祖猶欲侯之疇素與夏侯
惇善太祖謂惇曰且往以情喻之自従君所言無吿吾
意也惇就疇宿如太祖所戒疇揣知其指不復𤼵言惇
臨去乃拊疇背曰田君主意勤勤曾不顧乎疇答曰是
何言之過也疇負義逃竄之人耳䝉恩全活為幸多矣
豈可賣盧龍之塞以易賞禄哉縦國私疇疇獨不愧扵
[194-33b]
心乎将軍雅知疇者猶復如此若必不得已請願効死
刎首扵前言未卒涕泣横流惇具言之太祖喟然知不
可屈乃拜為議郎年四十六卒子又早死文帝踐阼髙
疇徳義賜疇従孫續爵闗内侯以奉其祀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虚人也年十一而喪父家貧早孤
鄰有書舍原過其傍而泣師問曰童子何悲原曰孤者
易傷貧者易感夫讀書者必皆具有父兄者也一則羡
其不孤二則羡其得學心中惻然而為涕零也師亦哀
[194-34a]
原之言而為之泣曰欲書可耳答曰無錢資師師曰童
子茍有志我徒相教不求資也扵是遂就學一冬之間
誦孝經論語自在童齔之中嶷然有異及長金玉其行
欲逺逰學詣安邱孫崧崧辭曰君鄉里鄭君君知之乎
原荅曰然崧曰鄭君學覽今古博聞彊識鈎深致逺誠
學者之師模也君乃舍之躡屣千里所謂以鄭為東家
丘者也君似不知而曰然者何也原曰先生之說誠可
謂苦藥良針然猶未達僕之微趣也人各有志所規不
[194-34b]
同故乃有登山而採玉者有入海而採珠者豈可謂登
山者不知海之深入海者不知山之髙哉君謂僕以鄭
為東家丘君亦以僕為西家愚夫邪崧辭謝焉又曰兖
豫之士吾多所識未有若君者當以書相分原重其意
難辭之持書而别原心以為求師啓學志髙者通非若
交逰待分而成也書何為㢤乃蔵書扵家而行原舊能
飲酒自行之後八九年間酒不向口單歩負笈苦身持
力至陳留則師韓子助潁川則宗陳仲弓汝南則交范
[194-35a]
孟博涿郡則親盧子幹臨别師友以原不飲酒會米肉
送之原曰夲能飲酒但以荒思廢業故斷之耳今當逺
别因見貺餞可一飲醼扵是共坐飲酒終日不酔歸以
書還孫崧解不致書之意後為郡所召署功曺主簿時
魯國孔融為北海相教選計當任公卿之才乃以鄭元
為計掾彭璆為計吏原為計佐融有所愛一人常盛嗟
歎之後恚望欲殺之朝吏皆請時其人亦在坐叩頭流
血而融意不解原獨不為請融謂原曰衆皆請而君何
[194-35b]
獨不原對曰眀府扵某夲不薄也常言嵗終當舉之此
所謂吾一子也如是朝吏受恩未有在某前者矣而今
乃欲殺之眀府愛之則引而方之扵子憎之則推之欲
危其身原愚不知眀府以何愛之以何惡之融曰某生
扵微門吾成就其兄弟㧞擢而用之某今孤負恩施夫
善則進之惡則誅之固君道也往者應仲逺為泰山太
守舉一孝㢘旬月之間而殺之夫君人者厚薄何常之
有原對曰仲逺舉孝㢘殺之其義焉在夫孝㢘國之俊
[194-36a]
選也舉之若是則殺之非也若殺之是則舉之非也詩
云彼已之子不遂其媾盖譏之也語云愛之欲其生惡
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仲逺之惑甚矣
眀府奚取焉融乃大笑曰吾但戲耳原又曰君子扵其
言出乎身加乎民言行君子之樞機也安有殺人而可
以為戯者㢤融無以答是時漢室陵遲政以賄成原乃
将家人入鬱洲山中郡舉有道融書喻原使出為世用
原不應遂到遼東與同郡劉政俱有勇略雄氣遼東太
[194-36b]
守公孫度畏惡欲殺政盡收捕其家政得脫度吿諸縣
敢有蔵匿政者與同罪政窘急往投原曰窮鳥入懐原
曰安知此懐之可入耶遂匿之月餘時東萊太史慈當
歸原因以政付之旣而謂度曰将軍前日欲殺劉政以
其為己害今政已去君之害豈不除㢤度曰然原曰君
之畏政者以其有智也今政已免智将用矣尚奚拘政
之家不若赦之無重怨度乃出之原又資送政家皆得
歸故郡原在遼東一年中往歸原居者數百家㳺學之
[194-37a]
士教授之聲不絶遼東多虎原之邑落獨無虎患原嘗
行而得遺錢拾以繫樹枝此錢旣不見取而繫錢者愈
多原問其故答者謂之神樹原惡其由已而成滛祀乃
辨之扵是里中遂斂其錢以為社供後原欲歸鄉里止
扵三山孔融又以書迎原原遂復反還積十餘年後乃
遁還南行已數日而度甫覺度知原之不可復追也因
曰邴君所謂雲中白鶴非鶉鷃之網所能羅矣又吾自
遣之勿復求也遂免危難得反國土原扵是講述禮樂
[194-37b]
吟詠詩書門徒數百服道數千鄭元以博學洽聞注解
典籍故儒雅之士集焉原亦自以髙逺清白頤志澹泊
口無擇言身無擇行故英偉之士向焉是時海内清議
云青州有邴鄭之學太祖為司空辟原東閤祭酒原女
早亡太祖有愛子倉舒亦沒欲合葬之原辭曰合葬非
禮也原之所以自容扵眀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
典訓而不易也若聽眀公之命是凡庸也眀公焉以為
㢤太祖乃止太祖北伐三郡單于還住昌國燕士大夫
[194-38a]
酒酣太祖曰孤反鄴守諸君必将来迎今日眀旦度皆
至矣其不来者獨有邴祭酒耳言訖未久而原先至門
下通謁太祖大驚喜擥履而起逺出迎原曰賢者誠難
測度孤謂君将不能来而逺自屈誠副饑虚之心謁訖
而出軍中士大夫詣原者數百人太祖怪而問之時荀
彧在坐對曰獨可省問邴原耳太祖曰此君名重乃亦
傾士大夫心彧曰此一世異人士之精藻公宜盡禮以
待之太祖曰固孤之宿心也自是之後見敬益重後署
[194-38b]
丞相徴事崔琰時為東曺掾奏記太祖以譲原太祖不
許原雖在軍厯署常以病疾髙枕里巷終不當事又希
㑹見文帝為五官中郎将天下向慕賔客如雲而原獨
閉門自守非公事不出太子微使人従容問之原曰吾
聞國危不事冢宰君老不奉世子此典制也扵是乃轉
五官長史太子燕會衆賔客數十人太子建議曰君父
各有篤疾有藥一丸可救一人當救君邪父邪衆人紛
紜或父㦯君時原在坐不與比論太子諮之原悖然對
[194-39a]
曰父也太子亦不復難之太祖征呉原従行卒是後大
鴻臚鉅鹿張泰河南尹龎辿以清賢稱永寧太僕東郡
張閣以簡質聞杜恕著家戒稱閣曰張子臺視之似鄙
樸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間何者為美何者為好敦然
似如與隂陽合徳者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貴然而禍患
當従何而来世有髙亮如子臺者皆多力慕體之不如

管寧字幼安北海朱虚人也年十六喪父中表愍其孤
[194-39b]
貧咸共贈賵悉辭不受稱財以送終長八尺美鬚眉與
平原華歆同縣邴原相友俱逰學扵異國並敬善陳仲
弓時天下大亂聞公孫度令行海外遂與原及平原王
烈等至遼東度虚館以候之既往見度乃廬扵山谷鑿
坯為室越海避難者皆来就之而居旬月而成邑遂講
詩書陳爼豆飾威儀眀禮譲非學者無由見也由是度
安其賢民化其徳邴原性剛直清議以格物度已下心
不安之寧謂原曰?龍以不見成徳言非其時皆招禍
[194-40a]
之道也密遣令西還時度盛彊外以将軍太守為號而
内實有王心卑已崇禮欲官寧以自鎮輔而終莫敢𤼵
言其見敬憚如此寧所居屯落會井汲者㦯男女雜錯
或争井鬭䦧寧患之乃多買器分置井傍汲以待之又
不使知来者得而怪之聞知寧所為乃各相責不復鬭
争鄰有牛暴寧田寧為牽牛著凉䖏自為飲食過扵牛
主牛主得牛大慙若犯嚴刑是以左右無鬭訟之聲禮
譲移扵海表太祖為司空辟寧度子康絶命不宣是時
[194-40b]
中國少安客人皆還惟寧晏然若将終焉黄初四年詔
公卿舉獨行君子司徒華歆薦寧文帝即位徴寜寧遂
將家属浮海還郡公孫恭送之南郊加贈服物寧在遼
東積三十七年度康恭前後所資遺皆受而蔵諸已西
渡盡封還之寧之歸也海中遇暴風船皆沒惟寧乗船
自若時夜風晦冥船人盡惑莫知所泊望見有火光趣
赴之得島島無居人又無火燼行人咸異焉以為神光
之佑也旣至詔以寧為大中大夫固辭不受明帝即位
[194-41a]
太尉華歆遜位讓寧帝不許遂詔以寧為光禄勲又詔
青州刺史命别駕従事郡丞掾以禮發遣給安車吏従
茵蓐道上厨食寧稱草莽臣上疏陳情稱疾篤不任進
路寧自黄初至扵青龍徴命相仍常以八月賜牛酒後
詔書問青州刺史程喜寧為守節髙乎審老疾尫頓邪
喜上言寧有族人管貢為州吏與寧比鄰臣常使經營
消息貢說寧常著皂㡌布襦袴布裙隨時單複出入閨
庭能自任杖不須扶持四時祠祭輒自力彊改加衣服
[194-41b]
著絮巾故在遼東所有白布單衣親薦饌饋跪拜成禮
寧少而喪母不識形像常特加觴泫然流涕又居宅離
水七八十歩夏時詣水中澡灑手足闚扵園圃臣揆寧
前後辭讓之意獨自以生長潛逸耆艾智衰是以棲遲
每執謙退此寧志行所欲必全不為守髙正始二年太
僕陶邱一永寜衛尉孟觀侍中孫邕中書侍郎王基等
復上書薦寧扵是特具安車蒲輪束帛加璧聘焉會寜
卒時年八十四初寧妻先卒知故勸更娶寧曰每省曽
[194-42a]
子王駿之言意常嘉之豈自遭之而違本心㢤寧卒拜
其子邈為郎中後為博士
 
 
 
 
 
 
[194-42b]
 
 
 
 
 
 
 
 通志卷一百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