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d0006 通志-宋-鄭樵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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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通志卷第一百三十二
 宋 右 廸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
 列傳第四十五
 宋
  趙倫之子伯/符蕭思話子惠開/ 恵明臧燾孫凝之子燾弟/熹 熹 質
  謝晦晦兄瞻叔弟/㬭 從 澹謝裕孫孺子弟裕弟/純 純 述謝方明子/惠
  連/謝靈運何長瑜/ 孟顗謝𢎞微子/莊王𢎞子錫達錫/弟僧王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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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曇首子僧/綽
趙倫之字幼成下邳僮人孝穆皇后之弟也幼孤貧事
母以孝稱武帝起兵以軍功封閬中縣五等侯累遷雍
州刺史武帝北征倫之遣順陽太守傅𢎞之扶風太守
沈田子出嶢柳大破姚泓於藍田及武帝受命以佐命
功封霄城縣侯少帝即位徵拜䕶軍元嘉三年拜領軍
將軍倫之雖外戚貴寵而居身儉素性野拙澁於人間
世事多所不解久居方伯公私富貴入為䕶軍資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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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以為見貶光祿大夫范泰好戲笑謂曰司徒公缺必
用汝老奴我不言汝資地所任要是外戚高秩次第所
至倫之大喜每載酒肴詣泰五年卒諡元侯子伯符嗣
伯符字潤遠少好弓馬為寧遠將軍總領義徒以居宮
城北每火起及有刼盗輕身貫甲胄助郡縣赴討武帝
甚嘉之文帝即位累遷徐兖二州刺史為政苛暴吏人
畏懼如與虎狼居而刼盗遠迸無敢入境元嘉十八年
徵為領軍將軍先是外監不𨽻領軍宜相統攝者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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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詔至此始統領焉後為丹陽尹在郡嚴酷曹局不復
堪命或委叛被錄透水而死典筆吏取筆失旨頓與五
十鞭子倩尚文帝第四女海鹽公主甚愛重倩嘗因言
戲以手擊主事上聞文帝怒離婚伯符慙懼發病卒諡
曰肅傳國至孫朂齊受禪國除
蕭思話南蘭陵人孝懿皇后弟子也父源之字君流歴
徐兖二州刺史永初元年卒贈前將軍思話十餘歲時
未知書以博誕遊遨為事好騎屋棟打細腰鼓侵暴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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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莫不患毒之自此折節數年中遂有令譽好書史工
𨽻書善彈琴能騎射武帝一見而竒之年十八除大司
馬行參軍襲爵封陽縣侯元嘉中累遷振武將軍青州
刺史時年二十七亡命司馬朗之兄弟聚黨謀為亂思
話遣北海太守蕭汪之討斬之八年魏軍大至思話懼
乃棄鎭奔平昌由是下廷尉仍繫尚方初在青州常所
用銅斗覆在藥厨下忽於斗下得二死雀思話歎曰斗
覆而雙雀殞其不祥乎既而被繫及梁州刺史甄法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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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失和氐帥楊難當冦漢中乃自徒中起思話為橫
野將軍梁南秦二州刺史平漢中悉收侵地置戍葭萌
水思話遷鎭南鄭法䕶中山無極人也過江寓居南郡
弟法崇自少府為益州刺史法䕶委鎭之罪為府所收
於獄賜死文帝以法崇受任一方命言法䕶病卒文帝
使思話上定漢中本末下之史官十四年遷臨川王義
慶平西長史南蠻校尉文帝賜以弓琴手勅曰丈人頃
何所作事務之暇故宜以琴書為娛耳前得此琴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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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物今以相借并往桑弓一張理材乃快良材美器宜
在盡用之地丈人眞無所與讓也二十二年除侍中二
十四年改領右衞將軍嘗從文帝登鍾山北嶺道中有
盤石清泉上使於石上彈琴因賜以銀鍾酒謂曰相賞
有松石間意思話遷寧蠻校尉雍州刺史監四州軍事
徵為吏部尚書以去州無復事力倩府軍身九人文帝
戲之曰丈人終不為田父於閭里何憂無人使邪未拜
遷䕶軍將軍是時魏攻懸瓠文帝將大舉北侵朝士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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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惟思話固諫不從魏師退即代孝武為徐兖二州刺
史監四州軍事後為圍碻磝城不㧞退師歴下為江夏
王義恭所奏免官元凶弑立以為徐兖二州刺史思話
率部曲還彭城起義以應孝武遣將軍申坦梁坦水陸
齊驅孝武遣使至新亭坦亦進克京口上即位徵思話
為尚書左僕射固辭改為中書令丹陽尹散騎常侍時
都下多刼掠二旬中十數發思話引咎陳讓不許及江
州刺史臧質等反以為江州刺史事平拜郢州刺史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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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卒贈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穆侯思話外
戚令望早見任待凡歴州十二杖節監都督者九焉所
至雖無皎皎清節亦無穢黷之累愛才好士人多歸之
長子惠開嗣惠開少有風氣渉獵文史家雖貴戚而居
服簡素初為祕書郎祕書著作並名家年少惠開意輒
與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語外祖光祿大夫沛郡
劉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無多異以取天下之疾轉太
子舍人與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竒相尚孝建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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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黃門侍郎與侍中何偃等爭推積射將軍徐沖之事
偃任遇甚隆惠開不為之屈偃怒使門下推彈之惠開
乃上表解職由此忤㫖别勅有司以屬疾多免惠開官
思話素恭謹操行與惠開不同常以其俊異每加嫌責
及見惠開自解表歎息曰兒子不幸與周朗周旋理應
如此杖之二百尋除中庶子丁父艱居喪有孝性家素
事佛凡為父起四寺南崗下名曰禪岡寺曲阿舊鄉宅
名曰禪鄉寺京口墓亭名曰禪亭寺所封封陽縣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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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封寺謂國僚曰封秩鮮而兄弟多若全關一人則在
我所讓若人人等分又事可悲恥寺衆既立自宜悉供
僧衆由此國秩不復下均襲封封陽縣侯為新安王子
鸞冠軍長史惠開妹當適桂陽王休範女又當適孝武
子發遣之資應須二千萬乃以為豫章内史聽其肆意
聚納由是在郡著貪暴之聲再遷御史中丞孝武與劉
秀之詔曰今以蕭惠開為憲司冀當稱職但一往眼額
已自殊有所震及在職百僚畏憚之後授督益寧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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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路經江陵時吉翰子在荆州共惠開有舊為設女
樂樂人有美者惠開就求不得又欲以四女妓易不許
惠開怒收吉斬之即納其妓啓云吉為劉義宣所遇交
結不逞向臣毁訕朝政輒已戮之孝武稱快惠開素有
大志及至蜀欲廣植經略善於叙述對賔僚及士人說
欲收䍧牱越嶲以為内地綏討蠻濮闢地調租聞其言
者皆以為大功可立才疎意廣終無所成明識過人嘗
供三千沙門一閱其名退無所失明帝即位進號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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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改督為都督晉安王子勛反惠開乃集將佐謂之
曰湘東太祖之昭晉安世祖之穆其於當璧並無不可
但吾荷世祖之眷今便當投袂萬里推奉九江乃遣巴
郡太守費欣壽領二千人東下軍悉敗没先是惠開為
治多任刑誅蜀土咸怨號曰卧虎及聞軍没諸郡悉反
並來圍城城内東兵不過二千凡蜀人惠開疑之悉皆
遣出子勛尋敗蜀人並欲屠城以望重賞明帝以蜀土
險遠赦其誅責遣其弟惠基使蜀宣旨而蜀人志在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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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不使王命速達遏留惠基惠基破其渠帥然後得前
惠開奉旨歸順城圍得解明帝又遣惠開宗人寳首水
路慰勞益州寳首欲以平蜀為功更奬說蜀人處處蜂
起惠開乃啓陳情事遣永寧太守蕭惠訓州别駕費欣
業分兵並進大破之禽寳首送之惠開至都明帝問其
故侍御左右莫不悚然側目惠開舉動自若從容答曰
臣唯知逆順不識天命又云非臣不亂非臣不平初惠
開府錄事參軍劉希微負蜀人責將百萬為責主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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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得俱還惠開與希微共事不厚而廐中凡有馬六十
匹悉以乞希微償責其意趨不常如此惠開還資二千
餘萬悉散道俗一無所留後除桂陽王休範征北長史
南東海太守其年會稽太守蔡興宗之郡惠開自京口
請假還都相逢於曲阿惠開先與興宗名位畧同又經
情款自以負釁摧屈慮興宗不能詣已戒勒部下蔡會
稽部伍若問愼不得答惠開素嚴部下莫敢違興宗見
惠開舟力甚盛遣人訪訊事力二三百人皆低頭直去
[157-8b]
無一人答者尋除少府加給事中惠開素剛至是益不
得志曰大丈夫當入管喉舌出涖方伯乃復低頭入中
邪寺内所住齋前嚮種花草甚美惠開悉剗除别種白
楊每謂人曰人生不得行胷懷雖壽百歲猶為夭也發
病嘔血吐物如肝肺者卒子睿嗣齊受禪國除惠開與
諸弟並不睦惠基使至益州遂不相見與同産弟惠明
亦致嫌隙云惠明其次弟也亦有時譽泰始初為吳興
太守郡界有卞山山下有項羽廟相承云羽多居郡聽
[157-9a]
事前後太守不敢上惠明謂綱紀曰孔季恭嘗為此郡
未聞有災遂盛設筵榻於聽事接賔數日見有一人長
丈餘張弓挾矢向惠明既而不見因發背旬日而卒惠
基列在齊史
臧燾字德仁東莞莒人武帝敬皇后兄也少好學善三
禮貧約自立操行為鄉里所稱晉太元中左衞將軍謝
安始立國學徐兖二州刺史謝元舉燾為助教晉孝武
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議者謂宜配食中宗燾議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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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義母以子貴故仲子成風咸稱夫人經言考仲子
宮若配食惠廟則宮無緣别築前漢孝文孝昭太后並
繫子為號祭於寢園不配於高祖孝武之廟後漢和帝
之母曰恭懷皇后安帝祖母曰敬隱皇后順帝之母曰
恭愍皇后雖不繫子為號亦祭於隱寢不配章安二帝
此則二漢雖有太后皇后之異至於並不配食義同陽
秋唯光武追廢呂后故以薄后配高廟又衞后既廢霍
光追尊李夫人為皇后配孝武廟此非母以子貴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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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以高武二廟無配故耳又漢世立寢於陵自是晉制
所異謂宜遠准陽秋考宮之義近慕二漢不配之典尊
號既正則罔極之情申别建寢廟則嚴禰之義顯繫子
為稱兼明母貴之所由一舉而允三義固哲王之高致
也議者從之頃之去官以父母老家貧與弟熹俱棄人
事躬耕自業約已養親者十餘年父母喪亡居喪六年
以毁瘠著稱武帝義旗建參右將軍何無忌軍事隨府
轉鎭南參軍武帝鎭京口參帝中軍軍事入補尚書度
[157-10b]
支郎改掌祠部襲封高陵亭侯時太廟鴟尾災燾謂著
作郎徐廣曰昔孔子在齊聞魯廟災曰必桓僖也今征
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毁落而猶列廟饗此其徴乎乃上
議曰臣聞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將營宮室宗廟為首古
先哲王莫不致肅恭之誠心盡崇嚴乎祖考然後能流
淳化於四海通幽感於神明固宜詳廢興於古典脩情
禮以求中者也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自
考廟以至祖考五廟皆月祭之遠廟為祧有二祧享嘗
[157-11a]
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有禱然後祭之此宗廟之次
親疏之序也鄭元以為祧者文王武王之廟王肅以為
五世六世之祖㝷去祧之言則祧非文武之廟矣文武
周之祖宗何云去祧為壇乎明遠廟為祧者無服之祖
也又遠廟則有享嘗之降去祧則有壇墠之殊明世遠
者其義彌疏也若祧是文武之廟宜同月祭於太祖雖
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義再有差降
也又禮有以多為貴者故傳稱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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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又言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此則尊卑等級之典
上下殊異之文而云天子諸侯俱祭五廟何哉又王祭
嫡殤下及來孫而上祀之禮不過高祖推隆恩於下流
替誠敬於尊廟亦非聖人制禮之意也是以泰始建廟
從王氏議以禮父為士子為天子諸侯祭以天子諸侯
其尸服以士服故上及征西以備六世之數宣皇雖為
太祖尚在子孫之位至於殷祭之日未申東向之禮所
謂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者矣今京兆以上既遷太祖始
[157-12a]
得居正議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於卑坐臣以為非
禮典之旨也所謂與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廟在
六世之外非為須滿七廟乃得居太祖也議者又以四
府君神主宜永同於殷祫臣又以為不然傳所謂毁廟
之主陳乎太祖謂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故白虎通云
禘祫祭遷廟者以其繼君之體持其統而不絶也豈如
四府君在太祖之前非繼統之主無靈命之瑞非王業
之基昔以世近而及今則情禮已遠而當長饗殷祫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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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太祖之位求之禮籍未見其可昔永和之初大議斯
禮于時虞喜范宣並以洪儒碩學咸謂四府君神主無
緣永存於百世或欲瘞之兩階或欲藏之石室或欲為
之改築雖所執小異而大歸是同若宣皇既居羣廟之
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則大晉殷祭長無太祖之位矣夫
理貴有中不必過厚禮與世遷豈可順而不斷故臣子
之情雖篤而靈厲之諡彌彰追遠之懷雖切而遷毁之
禮為用豈不有心於加厚顧禮制不可踰耳石室則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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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廟北改築則未知所處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則有瘞
埋之禮四主若饗祀宜廢亦神之所不依也准傍事例
宜同虞主之瘞埋然經典難詳羣言錯謬非臣淺識所
能折衷時學者多從燾議竟未施行武帝受命拜太常
雖外戚貴顯而彌自沖約茅屋蔬飱不改其舊所得祿
奉與親戚共之永初三年致事拜光祿大夫加金章紫
綬卒少帝贈左光祿大夫長子邃宜都太守邃子凝之
學渉有當世才與司空徐湛之為異常之交時年少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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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僧祐俱以通家子弟始為文帝所引見時上與何尚
之論鑄錢事凝之便干其語次上因囬與語僧祐引凝
之衣令止凝之大言曰明主難再遇便應盡所懷上與
往復十餘反凝之辭韻詮序上甚賞焉後為尚書左丞
以徐湛之黨為元凶所殺凝之子寅字士若事在沈攸
之傳寅弟稜後軍參軍稜子嚴梁史有傳燾弟熹字義
和與燾並好經學隆安初兵起熹乃習騎射志立功名
嘗與溧陽令阮崇會獵遇猛虎突圍獵徒並散熹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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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之應弦而倒從武帝入京城進至建業桓元走武帝
便使熹入宮收圖書器物封府庫有金飾樂器武帝問
熹卿欲此乎熹正色曰主上幽逼播越非所將軍首建
大義劬勞王室雖復不肖實無情於樂帝笑曰聊以戲
耳以建義功封始興縣五等侯參武帝車騎中軍事武
帝將征廣固議者多不同熹贊成其行武帝遣朱齡石
統大衆伐蜀命熹督竒兵出中水領建平巴東二郡太
守蜀主譙縱遣大將譙撫之屯牛脾又遣譙小茍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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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塞打鼻熹至牛脾斬撫之成都平熹遇疾卒於蜀追
贈光祿勲子質字含文少好鷹犬善蒱博意錢之戲長
六尺七寸出面露口秃頂拳髪年未二十武帝以為世
子中軍參軍嘗詣䕶軍趙倫之倫之名位已重不相接
質憤然起曰大丈夫各以老嫗作門户何至以此中相
輕倫之慙謝質拂衣而去後為江夏王義恭參軍以輕
薄無檢為文帝所嫌徙給事中會稽長公主每為之言
乃出為建平太守甚得蠻楚心歴竟陵内史巴東建平
[157-15a]
二郡太守南蠻校尉劉湛還朝稱為良牧遷寧遠將軍
歴陽太守質年始出三十屢居名郡渉獵文史尺牘便
敏有氣幹好言兵文帝謂可大任徵為徐兖二州刺史
加都督在鎭奢費爵命無章為有司所糾遇赦與范曄
徐湛之等厚善曄謀反量質必與之同會事發質復為
義興太守元嘉二十七年遷南譙王義宣司空司馬南
平内史未之職㑹魏太武帝圍汝南戍主陳憲固守告
急文帝遣質往壽陽與安蠻司馬劉康祖救憲魏兵退
[157-15b]
走因使質伐汝南西境刀璧等山蠻大破之獲萬餘口
遷太子左衞率坐枉殺隊主免官魏太武率兵數十萬
向彭城遂以質為輔國將軍置佐率萬人北救始至盱
眙太武已過淮質與胡崇之毛熈作三營大為魏軍所
敗質軍奔散棄輜重器甲將七百人投盱眙盱眙太守
沈璞城内有實力三千質因共固守魏初南出復無資
糧唯以萬姓為命又過淮食平越石鱉二屯穀至是抄
掠無所人馬饑困聞盱眙有積粟欲為歸路之資二十
[157-16a]
八年正月太武自廣陵北返悉力攻盱眙就質求酒質
封溲便與之太武怒甚築長圍一夜便合太武與質書
陳以禍福質答書曰爾不聞童謡言邪虜馬飲江水佛
狸死卯年𡨕期使然非復人事寡人受命相滅期之白
登師行未遠値爾自送死豈容復令爾生饗有桑乾哉
假令寡人不能殺爾爾亦由我而死爾若有幸得為亂
兵所殺爾若不幸則生相鎻縛載以一驢負送都市爾
識智及衆豈能勝苻堅邪頃年展爾陸梁者是爾未飲
[157-16b]
江水太歲未卯故耳時魏地童謡曰軺車北來如穿雉
不意虜馬飲江水虜主北歸石濟死虜欲渡江天不徙
故質答書引用之太武大怒乃作鐵牀於其上施鐵鑱
云破城得質當坐之此上質又與魏軍書并寫臺格與
之購斬太武封開國侯萬户賜布絹各萬疋魏以鉤車
鉤垣樓城内繫絙數百人呌呼引之車不能退質夜以
木桶盛人縣出城外截鉤獲之明日魏又以衝車攻城
城上堅密每頽落下不過數斗魏軍乃肉薄登城墜而
[157-17a]
復升莫有退者殺傷萬計死者與城平如此三旬太武
聞彭城斷其歸路京邑遣水軍自海入淮乃解圍去上
嘉質功以為冠軍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監四州諸
軍事明年文帝又北伐使質率見力向潼關質頓兵不
肯時發顧戀嬖妾棄軍營壘單馬還城散用臺庫見錢
六七百萬為有司所糾上不問元凶弑立以質為丹陽
尹質家遣門生師顗報質具言文帝崩問質遣馳告司
空義宣及孝武帝而自率衆五千馳下討逆自陽口進
[157-17b]
江陵見義宣時質諸子在都聞質舉義並逃亡義宣始
得質報即日舉兵馳信報孝武版進質號征北將軍質
徑赴㝷陽與孝武同下至新亭孝武即位加質為車騎
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質率
所領自白下歩上直至廣莫門薛安都程天祚等亦自
南掖門入與質同會入太極殿生擒元凶仍使質留朝
堂封始興郡公之鎭舫千餘乘部伍前後百餘里六平
乘並施龍子幡時孝武自攬威柄而質以少主遇之是
[157-18a]
事專行多所求欲及至㝷陽刑政慶賞不復咨禀朝廷
甚相猜忌質自謂人才足為一世英傑始聞國禍便有
異圖以義宣凡闇易制欲外相推奉以成其志及至江
陵便致拜稱名質於義宣雖為兄弟而年近大十歲義
宣驚曰君何意拜弟質曰事中宜然時義宣已推崇孝
武故其計不行質每慮事泄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義
恭義恭愕然問質所以質曰天下屯危禮異常日前在
荆州亦拜司空會義宣有憾於孝武質自此密信說誘
[157-18b]
陳朝廷得失又謂震主之威不可持久主相勢均事不
兩立今專據閫外地勝兵彊持疑不決則後機致禍質
女為義宣子悰妻義宣謂質無復異同故納其說且義
宣將佐蔡超竺超民等咸有富貴情願又勸義宣義宣
時未受丞相質子敦為黃門侍郎奉詔敦勸道經㝷陽
質令敦具更譬說義宣義宣意乃定馳報豫州刺史魯
爽期孝建元年秋同舉爽失㫖即便起兵遣人至都報
弟瑜瑜席卷赴叛瑜弟𢎞為質府佐孝武馳使報質誅
[157-19a]
𢎞質於是執臺使狼狽舉兵馳報義宣上表稱誅君側
之惡孝武遣撫軍將軍柳元景統豫州刺史王元謨等
水軍屯梁山洲内兩岸築偃月壘以待之元景檄書宣
告征鎭而義宣亦相次繼至江夏王義恭與義宣書曰
臧質少無美行弟所具悉今藉西楚之彊力圖濟其私
昔桓元借兵於仲堪有似今日凶謀若果恐非復池中
物也義宣由此疑之質進計於義宣曰今以萬人取南
洲則梁山中絶萬人綴元謨必不敢輕動質浮舟外江
[157-19b]
直向石頭此上略也義宣將從之義宣客顔樂之說義
宣曰質若復拔京城則大功盡歸之矣宜遣麾下自行
義宣遣腹心劉湛之就質陳軍城南元謨留羸弱守城
悉精兵出戰薛安都騎軍前出垣護之督諸將乘之乃
大潰質求義宣欲計事義宣密已走矣質不知所為亦
走至㝷陽焚府舍載妓妾入南湖摘蓮噉之追兵至質
窘急以荷覆頭沈於水中出鼻軍士鄭俱兒望見射之
中心兵刃亂至腸胃纒縈水草隊主裘應斬質傳首建
[157-20a]
業錄尚書江夏王義恭等奏依漢王莽事例漆其頭藏
于武庫庶為監戒昭示將來詔可
謝晦字宣明陳郡陽夏人晉太常裒之元孫也裒子奕
據安万鐵並著名前史據子朗字長慶位東陽太守朗
子重字景重位會稽王道子驃騎長史重生絢瞻晦㬭
遯絢位至文帝鎭軍長史早卒晦初為孟昶建威府中
兵參軍昶死武帝問劉穆之孟昶參軍誰堪入府穆之
舉晦即命為太尉參軍武帝嘗訊獄其旦刑獄參軍有
[157-20b]
疾以晦代之晦於車中一覽訊牒隨問酬辯曾無違謬
帝竒之即日署刑獄賊曹累遷太尉主簿從征司馬休
之時徐逵之戰敗見殺武帝怒將自登岸諸將諫不從
晦前抱持武帝帝曰我斬卿晦曰天下可無晦不可無
公晦死何有會胡藩已得登岸賊退走乃止晦美風姿
善言笑眉目分明鬢髮如黑漆渉獵文義博贍多通時
人以方楊德祖微將不及晦聞猶以為恨武帝深加愛
賞羣僚莫及從征關洛内外要任悉委之帝於彭城大
[157-21a]
會命紙筆賦詩晦恐帝有失起諫帝即代作曰先蕩臨
淄穢却清河洛塵華陽有逸驥桃林無伏輪於是羣臣
並作時謝混風華為江左第一嘗與晦俱在武帝前帝
目之曰一時頓有兩玉人耳劉穆之遣使陳事晦往往
異同穆之怒曰公復有還時不及帝欲以晦為從事中
郎穆之堅執不與故晦終穆之世不遷及穆之喪問至
帝哭之甚慟曰喪我賢佐晦時正直喜甚自入閤參審
其日教出轉晦從事中郎宋臺初建為右衞將軍加侍
[157-21b]
中武帝聞咸陽陷没欲復北伐晦諫以為士馬疲怠乃
止於是登城北望慨然不悅乃令羣僚誦詩晦詠王粲
詩曰南登㶚陵岸囬首望長安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
肝帝流涕不自勝及帝受命於石頭登壇備法駕入宮
晦領游軍為警備加中領軍以佐命功封武昌縣公永
初二年坐行璽封鎭西司馬南郡太守王華而誤封北
海太守勅免晦侍中㝷轉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依晉
中軍羊祜故事入直殿省總統宿衛及帝不豫給班劒
[157-22a]
二十人與徐羡之傅亮檀道濟並侍醫藥少帝立加領
中書令與徐傅共秉政少帝既廢徐羡之錄詔命以晦
領䕶南蠻校尉都督荆湘雍益寧南北秦七州諸軍事
荆州刺史加都督欲令居外為援慮文帝至或别用人
故遽有此授精兵舊將悉以配之器仗軍資甚盛文帝
即位加使持節依本位除授晦慮不得去甚憂惶及發
新亭顧石頭城喜曰今得脫矣進封建平郡公固讓㝷
給鼓吹一部至江陵深結侍中王華冀以免禍二女當
[157-22b]
配彭城王義康新野侯義賔元嘉二年遣妻及長子世
休送女還都先是景平中魏師攻取河南至是帝欲誅
羡之等并討晦聲言北伐又言拜京陵治裝舟艦傅亮
與晦書言薄伐河朔事猶未已朝野之慮憂懼者多又
言當遣外監萬幼宗往時朝廷處分異常其謀頗泄三
年正月晦弟黃門侍郎㬭馳使告晦晦猶謂不然呼諮
議參軍何承天示以亮書曰計幼宗一二日必至傅公
慮我好事故先遣此書承天曰外間所聞咸謂西討已
[157-23a]
定幼宗豈有上理晦尚謂虚使承天豫立答詔啓草北
行宜須明年江夏内吏程道慧得㝷陽人書言朝廷將
有大處分其事已審使參軍樂景封以示晦晦問計於
承天承天對曰蒙將軍殊顧常思報德事變至此何敢
隱情然明日戒嚴動用軍法區區所懷懼不得盡晦懼
曰卿豈欲我自裁邪承天曰尚未至此其在境外耳晦
曰荆州用武之地兵糧易給聊且決戰走復何晚吾不
愛死負先帝之顧如何又謂承天曰幼宗尚未至若後
[157-23b]
一二日無消息便是不復來也承天曰程說其事已判
豈容復疑晦欲焚南蠻兵籍率見力決戰土人多勸晦
發兵晦問諸將戰士三千足守城乎南蠻司馬周超曰
三千人非徒足以守城若有外冦亦可立勲司馬庾登
之請解司馬南郡太守以授之晦即命超為司馬轉登
為長史文帝誅羡之等及晦子世休收㬭㬭子世平兄
子紹等樂景又使告晦徐傅二公及㬭等並已誅晦先
舉羡之亮哀次發子弟凶問既而自出射堂配衣軍旅
[157-24a]
晦數從武帝征討備見經略至是指麾處分莫不曲盡
其宜三日中四遠投集得精兵三萬乃奉表言臣等若
志欲專權不顧國典便當輔翼幼主孤背天日豈得沿
流三千虛舘三月奉迎鑾駕以遵下武故廬陵王於滎
陽之世屬被猜嫌積怨犯上自貽非命不有所廢將何
以興耿弇不以賊遺君父臣亦何負於宋室邪又言羡
之亮無罪見誅王𢎞兄弟輕躁昧進王華猜忌忍害今
將興晉陽之甲以誅君側之惡時帝已戒嚴諸軍相次
[157-24b]
進路尚書符下荆州數晦之罪令荆州誅之言衆軍十
道並進符到其即共收晦身輕舟䕶送時益州刺史蕭
摹之巴西太守劉道産被徵還始至江陵晦並繫執没
其財貨以充軍資竟陵内史殷道鸞未之郡晦以為諮
議參軍又以弟遯為冦軍將軍總留任晦率衆二萬發
自江陵舟艦列自江津至于破冢旌旗相照蔽奪日光
晦嘆曰恨不得以此為勤王之師自領湘州刺史晦至
江口到彦之已到彭城洲晦司馬庾登之據巴陵畏懦
[157-25a]
不敢進會霖雨連日參軍劉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
征北㝷至東軍方彊唯宜速伐登之怯使小將陳祐作
大囊貯茅數千斛掛於颿檣云可以焚艦用火宜須晴
以緩戰期晦然之遂停軍十五日乃攻蕭欣於彭城洲
彦之退保隱圻初晦與徐羡之𫝊亮謀為自全之計晦
據上流而檀道濟鎭廣陵各有彊兵足以制持朝廷羡
之亮於中秉權可得持久及文帝將行誅王華之徒咸
云道濟不可信帝曰道濟止於脅從本非事主殺害之
[157-25b]
事又所不關吾召而用之必不有異於是詔道濟入朝
委之西討晦聞羡之等死謂道濟必不獨全及聞率衆
來上遑懼無計道濟既至與彥之軍合晦始見艦數不
多輕之不即出戰至晚因風颿上前後連咽西人離沮
無復鬬心臺軍列艦過江晦軍一時潰散晦夜出投巴
陵得小船還至江陵初雍州刺史劉粹遣弟竟陵太守
道濟與臺軍主沈敞之襲江陵至沙橋周超大破之俄
而晦至江陵無他唯愧謝周超而已超其夜詣到彦之
[157-26a]
降晦乃攜其弟遯及兄子世基等七騎北走遯肥壯不
能騎馬晦待之行不得速至安陸延頭為戍主光順之
所執順之晦故吏也檻送京都於路作悲人道之詞以
自哀其語甚工周超既降到彥之以參府事劉粹遣告
彦之沙橋之事敗由周超彦之乃執超與晦等並伏誅
世基絢之子也有才氣臨死為連句詩曰偉哉橫河鱗
壯矣垂天翼一旦失風水翻為螻螘食晦續之曰功遂
侔昔人保退無智力既渉太行險斯路信難陟晦女為
[157-26b]
彭城王義康妃聰明有才貌被髪徒跣與晦訣曰阿父
大丈夫當橫屍戰場柰何狼藉都市言訖大呌而絶行
人為之落淚晦死時年三十七庾登之殷道鸞何承天
自晦以下並見原晦次兄瞻字宣遠一曰名檐字通遠
六歲能屬文為紫石英贊果然詩為當時才士歎異與
從叔混族弟靈運俱有盛名嘗作喜霽詩靈運寫之混
詠之王𢎞在坐以為三絶瞻幼孤叔母劉撫養有恩兄
弟事之同於至親劉弟栁為吳郡將姊俱行瞻不能違
[157-27a]
遠自楚臺祕書郎解職隨從故為栁建威長史復為武
帝相國從事郎晦時為宋臺右衞權遇已重於彭城還
都迎家賔客輻湊時瞻在家驚駭謂晦曰吾家以素退
為業汝遂勢傾朝野此豈門户福邪乃籬隔門庭曰吾
不忍見此後因宴集靈運問晦潘陸與賈充優劣晦曰
安仁諂於權門士衡邀競無已並不能保身自求多福
公閭勲名佐世不得為並靈運曰安仁士衡才為一時
之冠方之公閭本自遼絶瞻斂容曰若處貴而能遺權
[157-27b]
斯則是非不得而生傾危無因而至君子以明哲保身
其在此乎常以裁止晦如此及還彭城言於武帝曰臣
本素士父祖位不過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位
任顯密福過災生特乞降黜以保衰門前後屢陳帝欲
以瞻為吳興郡又自陳請乃以為豫章太守晦或以朝
廷密事語瞻瞻輒向親舊說以為戲笑以絶其言晦雖
建佐命功瞻愈憂懼永初二年在郡遇疾不療幸於不
永晦聞疾奔往瞻見之曰汝為國大臣又總戎重逺出
[157-28a]
必生疑謗時果有詐告晦反者瞻疾篤還都帝以晦任
禁旅不便出宿使瞻居于晉南郡公主壻羊賁故第在
領軍府東門瞻曰吾有先人敝廬何為於此臨終遺晦
書曰吾得歸骨山足亦何所多恨弟思自勉為國為家
卒時年三十五瞻文章之美與從叔混族弟靈運相抗
靈運父瑍無才能為祕書郎早卒而靈運好臧否人物
混患之欲加裁折未有其方謂瞻曰非汝莫能乃與晦
瞻𢎞徵等共游戲使瞻與靈運共車靈運登車使商較
[157-28b]
人物瞻謂曰祕書早亡談者亦互有同異靈運黙然言
論自此衰止晦弟䂃字宣鏡年數歲所生母郭氏疾㬭
晨昬温清勤容戚顔未嘗暫改恐僕役營疾懈倦躬自
執勞母為疾畏驚而微踐過甚一家尊卑感㬭至性咸
納屢行屏氣語如此者十餘年佐黃門侍郎從坐伏誅
晦從叔澹字景恒祖安晉太傅父瑶琅邪王友澹任達
仗氣不營當世與順陽范泰為雲霞之交歴位尚書武
帝將受禪有司議使侍中劉叡進璽帝曰此選當須人
[157-29a]
望乃使澹攝澹嘗侍帝宴酣飲大言無所屈鄭鮮之欲
按之帝以澹方外士不宜以規矩繩之然意不悅不以
任寄後復侍飲醉謂帝曰陛下用羣臣但須委屈順者
乃見貴汲黯之徒無用也帝大笑景平中累遷光祿大
夫從子晦為荆州將之鎭詣澹别晦色自矜澹問晦年
答曰三十五澹笑曰昔荀中郎年二十九為北府都督
卿比之已為老矣晦色甚愧元嘉中位侍中特進金紫
光祿大夫卒初澹從弟混與劉毅昵澹常以為憂漸疎
[157-29b]
混每謂弟璞從子瞻曰益壽此性終當破家混㝷見誅
朝廷以澹先言故不及禍璞字景山幼孝友祖安深賞
愛之位光祿勲
謝裕字景仁晦從父也名與武帝同故以字行祖據太
傅安第二弟父允宣城内史景仁幼時與安相友為安
所知始為前軍行參軍會稽王世子元顯嬖人張法順
權傾一時内外無不造門唯景仁不至年三十方為著
作佐郎桓元誅元顯見景仁甚知之謂四坐曰司馬庶
[157-30a]
人父子云何不敗遂令謝景仁三十方作著作佐郎元
為太尉以補行參軍元建楚臺以補黃門侍郎及簒位
領驍騎將軍景仁博聞彊識善敘前言往行元每與之
言不倦也元出行殷仲文卞範之之徒皆騎馬散從而
使景仁陪輦武帝為桓修撫軍中兵參軍嘗詣景仁諮
事景仁與語悅之因留武帝共食食未辦而景仁為元
所召元性促急俄頃間騎詔續至帝屢求去景仁不許
曰主上見待要應有方我欲與客共食豈不得待竟安
[157-30b]
坐飽食然後應召帝甚感之又謂景仁是太傅安孫及
平京邑入鎭石頭景仁與百寮同見帝帝目之曰此名
公孫也謂景仁曰承制府須記室今當相屈遂授之歴
位鎭軍司馬復為軍騎司馬武帝内難既寧思宏外略
將伐鮮卑朝議皆謂不可劉毅時鎭姑熟固止武帝以
為苻堅侵境謝太傅猶不自行宰相遠出傾動根本景
仁獨曰公建桓文之烈應天人之心興復皇祚芟夷奸
逆雖業高振古而德刑未樹宜推亡固存廣振威略鮮
[157-31a]
卑密邇疆甸屢犯邊垂伐罪弔民於是乎在平定之後
養銳息徒然後觀兵洛汭修復園寢豈有坐長冦虜縱
敵貽患者哉帝從之遂北伐大司馬琅邪王天子母弟
屬當儲副武帝深以根本為憂轉景仁為大司馬左司
馬專總府任又遷吏部尚書時從兄混為左僕射依制
不得相監臨武帝啓依僕射王彪之尚書王劭前例不
解職坐選吏部令史邢安泰為都令史平原太守二官
共除安泰以令史職拜謁陵廟為御史中丞鄭鮮之所
[157-31b]
糾白衣領職十一年轉左僕射景仁性矜嚴整潔居宇
淨麗每唾着左右人衣事畢即聽一日澣濯故每欲唾
左右爭來受之武帝雅相知重申以婚姻廬陵王義眞
妃景仁女也十二年卒年四十七贈金紫光祿大夫葬
日武帝親臨之甚慟子恂位鄱陽太守恂子孺子少與
族兄莊齊名多藝能尤善聲律車騎將軍王彧孺子姑
之子也嘗與孺子宴桐臺孺子吹笙彧自起舞既而嘆
曰今日眞使人飄飄有伊洛間意為新安王主簿出為
[157-32a]
廬江郡及辭孝武帝謂有司曰謝孺子不可屈為小郡
乃以為司徒主簿後以家貧求為西陽太守卒官子璟
璟子微列在梁史景仁弟純字景懋劉毅鎭江陵以為
衞軍長史南平相及王鎭惡襲毅毅時病佐史聞兵至
馳還入府左右引車欲還外解純叱之曰我人吏也逃
欲安之及毅兵敗衆散純遂為亂兵所殺純弟甝字景
甝位司徒右長史甝弟述字景先小字道兒少有至行
隨純在江陵純遇害述奉純喪還都至西塞遇暴風純
[157-32b]
喪舫流漂不知所在述乘小船㝷求經純妻庾舫過庾
遣人謂曰小郎去必無及寧可存亡俱盡邪述號泣答
曰若安全至岸尚須營理如其已致意外述亦無心獨
存因冐浪而進見純喪幾没述號呌呼天幸而獲免咸
以精誠所致武帝聞而嘉之及臨豫州諷中正以為迎
主簿甚被器遇景仁愛甝而憎述嘗設饌請武帝希命
甝豫坐而帝召述述知非景仁夙意又慮帝命之請急
不從帝馳遣呼述須至乃飱其見重如此及景仁疾述
[157-33a]
盡心視湯藥飲食必嘗而後進衣不解帯不盥櫛者累
旬景仁深感愧焉友愛遂篤及景仁卒哀號過禮景仁
肥壯買材數具皆不合用述哀惶親選廼獲焉為太尉
參軍從征司馬休之封吉陽縣五等侯元嘉二年拜中
書侍郎後為彭城王義康驃騎長史領南郡太守義康
入相述又為司徒左長史轉左衞將軍涖官清約私無
宅舍義康遇之甚厚尚書僕射殷景仁領軍將軍劉湛
並與述為異常之交述美風姿善舉止湛謂人曰我見
[157-33b]
謝道兒未嘗足雍州刺史張邵以黷貨將致大辟述表
陳邵先朝舊勲宜䝉優貸文帝手詔酬納焉述語子綜
曰主上矜邵夙誠自將曲恕吾所啓謬會故特見納若
此迹宣布則為侵奪主恩使綜對前焚之帝後謂邵曰
卿之獲免謝述有力焉述有心虛疾性理時或乖謬卒
於吳興太守喪還未至都數十里殷景仁劉湛同乘迎
赴望船流涕及劉湛誅義康外鎭將行歎曰謝述每勸
吾退劉湛唯勸吾進述亡而湛存吾所以得罪也文帝
[157-34a]
亦曰謝述若存義康必不至此三子綜約緯綜有才藝
善𨽻書為太子中舍人與范曄謀反伏誅約亦死緯尚
文帝第五女長城公主素為綜約所憎免死徙廣州孝
建中還都方雅有父風位正員郎子朓齊史有傳
謝方明裕從祖弟也祖鐵字鐵石位永嘉太守父沖字
秀度中書郎家在會稽病歸為孫恩所殺贈散騎常侍
方明隨伯父吳興太守邈在郡孫恩冦會稽東土諸郡
響應吳興人胡桀郜驃破東遷縣方明勸邈避之不從
[157-34b]
賊至被害方明逃免初邈舅子長樂馮嗣之及北方學
士馮翊仇元達俱投邈邈禮待甚簡二人並恨遂與恩
通謀劉牢之謝琰等討恩恩走臨海嗣之等不得同去
方更聚合方明體素羸弱而勇決過人結邈門生討嗣
之等悉禽手刃之時亂後吉凶禮廢方明合門遇禍資
產無遺而營舉凶事盡力數月葬送並畢平世備禮無
以加也頃之孫恩重陷會稽謝琰見害因購方明甚急
方明於上虞載母妹奔東陽由黃蘗嶠出鄱陽附載還
[157-35a]
都寄居國子學流離險戹屯苦備經而貞履之操在約
無改桓元克建業丹陽尹卞範之勢傾朝野欲以女嫁
方明方明終不回桓元聞而賞之即除著作佐郎從兄
景仁舉為武帝中軍主簿方明知無不為帝謂曰愧未
有𤓰衍之賞且當與卿共豫章國祿屢加賞賜方明嚴
恪善自居遇雖暗室未嘗有惰容從兄混有重名唯歲
節朝拜而已丹陽尹劉穆之權重當時朝野輻湊其不
至者唯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恨及混
[157-35b]
等誅後方明廓來往造穆之穆之大悅白武帝曰謝方
明可謂名家駒及蔡廓直置並台鼎人無論復有才用
頃之轉從事中郎仍為左將軍道憐長史武帝令府中
衆事皆諮决之隨府轉中軍長史㝷加晉陵太守復為
驃騎長史南郡相委任如初嘗年終江陵縣獄囚事無
輕重悉放歸家使過正三日還到罪重者二十餘人綱
紀以下莫不疑懼時晉陵郡送故主簿𢎞季咸徐壽之
並隨在西固諫以為昔人雖有其事或是記籍過言且
[157-36a]
當今人情偽薄不可以古義相許方明不納一時遣之
囚及父兄驚喜涕泣以為就死無恨至期有重罪一人
醉不能歸違二日乃反餘一囚十日不來五官朱千期
請見欲自討之方明知為囚事使左右謝五官不須入
囚自當反囚逡廵墟里不能自歸鄉村責讓率領將送
竟無逃者遠近歎服焉武帝受命位侍中丹陽尹有能
名轉會稽太守江東人户殷盛風俗峻刻彊弱相陵姦
吏蜂起符書一下文攝相續方明深達政體不拘文法
[157-36b]
濶畧苛細務在統領貴族豪士莫敢犯禁除比伍之坐
判久繫之獄前後征伐每兵運不充悉倩士庶事寧皆
使還本而守宰不明與奪乖繆人事不至必被抑塞方
明簡汰精當各順所宜東土稱詠之性尤愛惜人物未
嘗有所是非承代前人不易其政必宜改者則漸變使
無迹可㝷卒官子惠連十歲能屬文族兄靈運嘉賞之
云每有篇章對惠連輒得佳句嘗於永嘉西堂思詩竟
日不就忽夢見惠連即得池塘生春草大以為工常云
[157-37a]
此有神助非吾語也本州辟主簿不就惠連先愛幸會
稽郡吏杜德靈及居父憂贈以五言詩十首乘流遵歸
路諸篇是也坐廢不豫榮伍尚書僕射殷景仁愛其才
為言於文帝曰此文臣小兒時見之非惠連也帝曰若
此便應通之元嘉七年方為司徒彭城王義康法曹行
參軍義康修東府城城塹中得古冢為之改葬使惠連
爲祭文留信待成其文甚美又為雪賦以高麗見竒靈
運見其新文每曰張華重生不能易也文章並行於世
[157-37b]
年三十七卒既早亡輕薄多尤累故官不顯無子惠連
弟惠宣位臨川太守
謝靈運安西將軍弈之曾孫而方明之從子也祖元晉
車騎將軍父瑍生而不慧位祕書郎早亡靈運幼便頴
悟元甚異之謂親知曰我乃生瑍瑍兒何為不及我靈
運少好學博覽羣書文章之美與顔延之為江左第一
縱橫俊發過於延之深密則不如也從叔混特知愛之
襲封康樂公食邑二千户以國公例除員外散騎侍郎
[157-38a]
不就為琅邪王大司馬行參軍性豪侈車服鮮麗衣裳
器物多改舊制世共宗之咸稱謝康樂也劉毅鎭江陵
以為衞軍從事中郎毅伏誅武帝版為太尉行參軍累
遷祕書丞坐事免武帝征長安靈運為世子中軍諮議
參軍黃門侍郎奉使慰勞武帝於彭城使撰西征賦其
辭甚麗後爲相國從事中郎遷世子左衞率坐輒殺門
生免官宋受命降公爵爲侯起為散騎常侍轉太子左
衞率靈運性褊傲多愆禮度朝廷唯以文義處之不以
[157-38b]
應實相許自謂才能宜參權要既不見知常懷憤惋廬
陵王義眞少好文籍與靈運情欵異常少帝即位權在
大臣靈運構扇異同非毁執政司徒徐羡之等惡之出
為永嘉太守郡中有名山水靈運素所愛好出守既不
得志遂肆意遊遨徧歴諸縣動踰旬朔理民聽訟不復
關懷所至輒為詩詠以致其意在郡一周稱疾去職從
弟晦曜𢎞微等並與書止之不從靈運父祖並葬始寧
縣并有故宅及墅遂移籍會稽修營舊業傍山帶江盡
[157-39a]
幽居之美與隱士王𢎞之孔淳之等放蕩為娛有終焉
之志每有一首詩至都邑貴賤莫不競寫宿昔之間士
庶皆徧遠近欽慕名動京師作山居賦并自注以言其
事文帝登阼誅徐羡之等徵為祕書監再召不起上使
光祿范泰與靈運書敦奬之乃出就職使整秘閣書遺
闕又以晉氏一代自始至終無一家之史令靈運撰晉
書粗立條流書竟不就㝷遷侍中日夕引見賞遇甚厚
靈運詩書皆兼獨絶每文竟手自寫之文帝稱為二寳
[157-39b]
既自以名輩才能應參時政初被召便以此自許既至
文帝唯以文義見接每侍上晏談賞而已王曇首王華
殷景仁等名位素不踰之並見任遇靈運意甚不平多
稱疾不朝直穿池植援種竹樹果驅課公役無復期度
出郭遊行或一百六七十里經旬不歸既無表聞又不
請急上不欲傷大臣諷㫖令自解靈運乃上表陳疾上
賜假東歸將行上書勸伐河北靈運宴遊集會以夜續
晝復為御史中丞𫝊隆奏免官是歲元嘉五年也靈運
[157-40a]
既東還與族弟惠連東海何長瑜潁川荀雍泰山羊璿
之以文章賞會共為山澤之遊時人謂之四友惠連幼
有才悟而輕薄不為父方明所知靈運去永嘉還始寧
時方明為會稽郡靈運嘗自始寧至會稽造方明遇惠
連大相知賞靈運性無一所推唯重惠連與為刎頸交
時長瑜教惠連讀書亦在郡内靈運又以為絶倫靈運
謂方明曰阿連才悟如此而尊作常兒遇之何長瑜當
令仲宣而飴以下客之食尊既不能禮賢宜以長瑜還
[157-40b]
靈運載之而去荀雍字道雍官至散騎郎璿之字曜璠
為臨川内史被遇於竟陵王誕誕敗坐誅長瑜才亞惠
連雍璿之不及也臨川王義慶招集文士長瑜自國侍
郎至平西記室參軍嘗於江陵寄書與宗人何朂以韻
語序義慶州府僚佐云陸展染白髪欲以媚側室青青
不解久星星行復出如此者五六句輕薄遂演而廣之
凡厥人士並為題目皆加劇言苦句其文流行義慶大
怒白文帝除為廣州所統增城令及義慶薨朝士並詣
[157-41a]
第叙哀何朂謂袁淑曰長瑜便可還也淑曰國新喪未
宜以流人為念廬陵王紹鎭尋陽以長瑜為南中郎行
參軍掌書記之任行至版橋遇暴風溺死靈運因父祖
之資生業甚厚奴僮既衆義故門生數百鑿山浚湖功
役無已尋山陟嶺必造幽峻巖嶂數十重者莫不備盡
登躡常着木屐上山則去其前齒下山則去其後齒嘗
自始寧南山伐木開徑直至臨海從者數百臨海太守
王琇驚駭謂為山賊後知靈運乃安又要琇更進琇不
[157-41b]
肯靈運贈之詩曰邦君難地險旅客易山行在㑹稽亦
多徒衆驚動縣邑太守孟顗事佛精懇而爲靈運所輕
嘗謂顗曰得道應須慧業丈人生天當在靈運前成佛
必在靈運後顗深恨此言又與王𢎞之諸人出千秋亭
飲酒倮身大呼顗深不堪遣信相聞靈運大怒曰身自
大呼何關癡人事會稽東郭有回踵湖靈運求決以為
田文帝令州郡履行此湖去郭近水物所出百姓惜之
覬堅執不與靈運既不得回踵又求始寧休崲湖為田
[157-42a]
覬復固執靈運以顗非在利民正慮決湖多害生命言
論傷之與顗遂為讎隙顗因靈運橫恣百姓驚擾乃表
其異志發兵自防露版上書靈運馳詣闕上表自陳本
末文帝知其見誣不罪也不欲復使東歸以為臨川内
史在郡游放不異永嘉為有司所糾司徒遣使隨州從
事鄭望生收靈運靈運興兵叛逸遂有逆志為詩曰韓
亡子房奮秦帝魯連耻本自江海人忠義感君子追討
禽之送廷尉治罪奏論斬刑上愛其才欲免官而已彭
[157-42b]
城王義康堅執謂不宜恕詔以謝元勲參微管宜宥及
後嗣可降死一等徙廣州後秦郡府將宋齊受使至涂
口行達桃墟村見有七人下路聚語疑非常人還告郡
縣遣兵隨齊掩討禽之其一人姓趙名欽云同村薛道
雙先與靈運共事道雙因同村成國報欽云靈運犯事
徙廣州給錢令買弓箭刀楯等物使道雙要合鄉里健
兒於三江口簒之若得者如意後功勞是同遂合部黨
要謝不得及還饑饉緣路為刼有司奏收之文帝詔於
[157-43a]
廣州棄市臨死作詩曰龔勝無餘生李業有終盡嵇公
理既迫霍生命亦殞所稱龔勝李業猶前詩子房魯連
之意也時元嘉十四年年四十九所著文章傳於世孟
顗字彦重平昌安邱人衞將軍昶弟也昶顗並美風姿
時人謂之雙珠昶貴盛顗不就辟昶死後顗歴侍中僕
射太子詹事散騎常侍左光祿大夫嘗就徐羡之因叙
關洛中事顗歎劉穆之終後便無繼者王𢎞亦在甚不
平日昔魏朝酷重張郃謂不可一日無之及郃死何關
[157-43b]
興廢顗不悅衆賔笑而釋之後卒於會稽太守靈運子
鳯坐靈運徙嶺南早卒鳯子超宗列在齊史
謝密字𢎞微晉西中郎將万之曾孫尚書左僕射景仁
從子也祖韶車騎司馬父思武昌太守𢎞微年十歲繼
從叔峻名犯所繼内諱故以字行童幼時精神端審時
然後言所繼叔父混名知人見而異之謂思曰此兒深
中夙敏方成佳器有子如此足矣峻司空琰之子也於
𢎞微本服緦親戚中表素不相識率意承接皆合禮衷
[157-44a]
義熙初襲爵建昌縣侯𢎞微家素貧儉而所繼豐泰唯
受書數千卷國吏數人而已遺財祿秩一不關預混聞
而驚嘆謂國郎中令漆凱之曰建昌國祿本應與北舍
共之國侯既不措意今可依常分送𢎞微重違混言乃
少有所受北舍𢎞微本家也混風格高峻少所交納唯
與族子靈運瞻晦曜𢎞微並以文義賞會常共宴處居
在烏衣巷故謂烏衣之遊混五言詩所云昔為烏衣遊
戚戚皆親姓者也其外雖復高流時譽莫敢造門瞻等
[157-44b]
才辭富贍𢎞微每以約言服之混特所敬重號曰微子
謂瞻等曰汝諸人雖才義豐辯未必皆惬衆心至於領
會機賞言約理要故當與我共推微子常云阿遠剛躁
負氣阿客博而無檢曜仗才而持操不篤晦自知而納
善不周設復功濟三才終以此為恨至於微子吾無間
然又云微子異不傷物同不害正若年造六十必至公
輔嘗因酣讌之餘為韻語以奬勸靈運瞻等曰康樂誕
通度實有名家韻若加繩染功剖瑩乃瓊瑾宣明體遠
[157-45a]
識穎達且沈儁若能去方執穆穆三才順阿多標獨解
弱冠纂華允質勝誡無文其尚又能峻通遠懷清悟采
采摽蘭訙直轡鮮不躓抑用解偏吝微子基微尚無倦
由慕藺勿輕一簣少進往必千仭數子勉之哉風流由
爾振如不犯所知此外無所愼靈運瞻等並有誡厲之
言唯𢎞微獨盡褒美曜𢎞微兄多其小字通遠即瞻字
客兒靈運小名晉世名家身有國封者起家多拜員外
散騎侍郎𢎞微亦拜此仍為瑯邪王大司馬參軍義熙
[157-45b]
八年混以劉毅黨見誅混妻晉陵公主改適琅邪王練
公主雖執意不行而詔與謝氏離絶公主以混家事委
之𢎞微混仍世宰輔一門兩封田業千餘處僮僕千人
唯有二女並數歲𢎞微經紀生業事如在公一錢尺帛
出入皆有文簿武帝受命晉陵公主降為東鄉君以混
得罪前代東鄉君節義可嘉聽還謝氏自混亡至是九
年而室宇修整倉廪充盈門徒僕使不異平日東鄉君
歎曰僕射平生重此一子可謂知人僕射為不亡矣中
[157-46a]
外姻親道俗義舊見東鄉之歸者入門莫不歎息或為
流涕感𢎞微之義也性嚴正舉止必修禮度事繼親之
黨恭謹過常伯叔二母歸宗兩姑晨夕瞻奉盡其誠敬
内外或傳語通訊輒正其衣冠婢僕之前不妄言笑由
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有蔡湛之者及見謝安兄弟謂
人曰𢎞微貌類中郎而性似文靖文帝初封宜都王鎭
江陵以琅邪王球為友𢎞微為文學母憂去職居喪以
孝稱服闋蔬素踰時文帝即位遷黃門侍郎與王華王
[157-46b]
曇首殷景仁劉湛等號曰五臣遷尚書吏部郎參預機
密尋轉右衞將軍文帝故吏臣佐並委𢎞微選擬居身
清約器服不華而飲食滋味盡其豐美兄曜歴御史中
丞彭城王義康驃騎長史卒官𢎞微哀戚過禮縗服雖
除猶不噉魚肉會沙門釋惠琳詣𢎞微與之共食猶獨
蔬素琳曰檀越素既多疾即吉之後猶未復膳若以無
益傷生豈所望於得理𢎞微答曰衣冠之變禮不可踰
在心之哀實未能已遂廢食感咽歔欷不自勝𢎞微少
[157-47a]
孤事兄如父友睦之至舉世莫及口不言人短見兄曜
好臧否人物每聞之常亂以他語歴位中庶子加侍中
志在素宦畏忌權寵固讓不拜乃聽解中庶子每獻替
及陳時事必手書焚草人莫之知上以𢎞微能營膳羞
嘗就求食𢎞微與親舊經營及進之後親人問上所御
𢎞微不答别以餘語酬之時人比之漢世孔光及東鄉
君薨遺財千萬園宅十餘所又會稽吳興琅邪諸處太
傅安司空琰時生業奴僮猶數百人公私咸謂室内資
[157-47b]
財宜歸二女田宅僮僕應入𢎞微𢎞微一無所取自以
私祿營葬混女夫殷叡好摴蒱聞𢎞微不取財物乃濫
奪其妻妹及伯母兩姑之分以還戲責内人皆化𢎞微
之讓一無所爭𢎞微舅子領軍將軍劉湛不堪其非謂
𢎞微曰天下事宜有裁衷卿置此不問何以居官𢎞微
笑而不答或有譏之曰謝氏累世財産充殷君一朝戲
責卿視而不言譬棄物江海以為亷耳𢎞微曰親戚爭
財為鄙之甚今内人尚能無言豈可導之使爭今分多
[157-48a]
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後豈復見關東鄉君葬混墓開
𢎞微牽疾臨赴病遂甚元嘉十四年卒年四十二文帝
歎息甚至謂謝景仁曰謝𢎞微王曇首年踰四十名位
未盡其才此朕之責也𢎞微性寛博無喜慍末年嘗與
友人碁友人西南碁有死勢復一客曰西南風急或有
覆舟者友悟乃救之𢎞微大怒投局於地識者知其暮
年之事果以此歲終時有一長鬼寄司馬文宣家言被
遣殺𢎞微𢎞微疾每劇輒預告文宣及𢎞微死與文宣
[157-48b]
分别而去𢎞微臨終語左右曰有二㕑書須劉領軍至
可於前燒之愼勿開也書是文帝手勑上甚痛惜之使
二衞千人營畢葬事追贈太常𢎞微與琅邪王慧王球
並以簡淡稱人謂沈約曰王慧何如約曰令明簡次問
王球約曰倩玉淡又次問𢎞微約曰簡而不失淡而不
流古之所謂名臣𢎞微當之其見美如此子莊字希逸
七歲能屬文通論語及長美容儀文帝見而異之謂尚
書僕射殷景仁領軍將軍劉湛曰藍田生玉豈虛也哉
[157-49a]
初為始興王濬後軍法曹行參軍遷隨王誕後軍諮議
領記室分左氏經傳隨國立篇製木方丈圖山川土地
各有分理離之則州郡别殊合之則㝢内為一元嘉二
十七年魏攻彭城遣尚書李孝伯與鎭軍長史張暢共
語孝伯訪問莊及王微其名聲遠布如此二十九年除
太子中庶子時南平王鑠獻赤鸚鵡普詔羣臣為賦太
子左衞率袁淑文冠當時作賦畢以示莊莊賦亦就淑
見而歎曰江東無我卿當獨秀我若無卿亦一時之傑
[157-49b]
也遂隱其賦元凶弑逆轉司徒左長史孝武入討密逆
檄書與莊令加改正宣布之莊遣腹心門生具慶奉啓
事密詣孝武陳誠及帝踐阼除侍中時魏求通互市詔
羣臣博議莊議以為拒而觀釁有足表彊驃騎竟陵王
誕當為荆州徵丞相荆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入輔義宣
固辭不入而誕便剋日下船莊以丞相既無入志而驃
騎發便有期如似欲相逼切帝乃申誕發日義宣竟亦
不下孝建元年遷左將軍莊有口辯孝武嘗問顔延之
[157-50a]
曰謝希逸月賦何如答曰美則美矣但莊始知隔千里
兮共明月帝召莊以延之答語語之莊應聲曰延之作
秋胡詩始知生為久離别没為長不歸帝撫掌竟日又
王元謨問莊何者為雙聲何者為疊韻答曰元護為雙
聲磝碻為疊韻其捷速若此初孝武帝賜莊寳劒莊以
與預州刺史魯爽送别爽後反叛帝因宴集問劒所在
答曰昔以與魯爽别竊為陛下杜郵之賜上甚悅當時
以為知言于時搜才路狹莊表陳求賢之義曰今九服
[157-50b]
之曠九流之艱提鈞懸衡委之選部一人之鑒易限天
下之才難源宜普命大臣各舉所知以付尚書依分銓
用若任得其才舉主延賞有不稱職宜及共坐又政平
訟理莫先親民親民之要實歸守宰故黃霸涖潁川累
稔杜畿居河東歴載或就加恩秩或入崇輝寵今涖人
之職宜遵六年之限進得章明庸惰退得人不勤勞如
此則考績之風泰矣詔付詳議事不施行初文帝世限
年三十而仕郡縣六周乃選代刺史或十年餘至是皆
[157-51a]
易之仕者不拘長少涖人以三周為滿宋之善政於是
乎衰是年拜吏部尚書莊素多疾不願居選部與大司
馬江夏王義恭牋自陳曰禀生多病兩脇癖疢殆與生
俱一月發動不減兩三每痛來逼心氣餘如綖利患數
年遂成痼疾岋岋惙惙常如行尸復以眼患五月來便
不得夜坐恒閉帷避風晝夜惽懵為此不復得朝謁諸
王慶弔親舊今之所止唯在小閤持此苦生而使銓綜
九流應對無方可乎下官微命於天下至輕在已不能
[157-51b]
不重家世無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三亡祖四十七
下官新歲便四十五加以疾患如此當復幾時見聖世
然亦是下官生運不應一見閑逸今不敢復言此當付
之來生耳屢經投請未䝉哀許良由誠淺辭訥不足止
感願侍坐言次賜垂拯助庶獲哀允後坐疾多免官大
明元年起為都官尚書奏改定刑獄按驗重囚之制上
時親攬朝政常慮權移臣下以吏部尚書選舉所由欲
輕其勢力乃下詔吏部尚書可依郎分置并詳省閑曹
[157-52a]
又别詔太宰江夏王義恭曰循常甚易改舊生疑但吏
部尚書由來與錄共選良以一人之識不辨洽通兼與
奪威權不宜專一故也於是置吏部尚書二人省五兵
尚書莊及度支尚書顧顗之並補選職遷右衞將軍加
給事中時河南獻舞馬詔羣臣為賦莊所上甚美又使
莊作舞馬歌令樂府歌之五年又為侍中領前軍將軍
時孝武出行夜還勅開府門莊居守以棨信或虛執不
奉㫖須墨詔乃開上後因宴從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
[157-52b]
曰臣聞蒐廵有度郊祀有節盤于遊田著之前誡陛下
今䝉犯塵露晨往宵還容致不逞之徒妄生矯詐臣是
以伏須神筆乃敢開門耳六年又為吏部尚書領國子
博士坐選公車令張竒免官事在顔師伯傳後除吳郡
太守前廢帝即位以為金紫光祿大夫初孝武寵姬殷
貴妃薨莊為誄文云贊軌堯門引漢昭帝母趙婕妤堯
母門事廢帝在東宮衘之至是遣人詰責莊曰卿昔作
殷貴妃誄知有東宮不將誅之孫奉伯說帝曰死是人
[157-53a]
之所同政復一往之苦不足為深困莊少長富貴今且
繫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劇然後殺之未晚帝曰卿言有
理明帝定亂得出使為赦詔莊夜出署門方坐命酒酌
之莊已微醉傳詔停待詔成甚工後為尋陽王師加中
書令尋加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給親信二十人卒
贈右光祿大夫諡憲子時年四十六所著文章四百餘
首行於世五子颺&KR0008顥嵸[卄/瀹]世謂莊名子以風月景山
水颺位晉平太守女為順帝皇后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157-53b]
&KR0008列在齊史
王𢎞字休元琅邪臨沂人也曾祖導晉丞相祖洽中領
軍父珣司徒𢎞少好學以清悟知名弱冠為會稽王道
子驃騎主簿時農務頓息末役繁興𢎞於是建屯田之
策珣頗好積聚財物布在民間珣薨𢎞悉燔劵書一不
收責其餘舊業悉以委付諸弟時内外多難在喪者皆
不得終其哀惟𢎞徵召一無所就桓元克城邑收道子
付廷尉臣吏畏恐莫敢瞻送𢎞時尚在喪獨於道側拜
[157-54a]
辭攀車涕泣論者稱焉武帝為鎭軍將軍召補諮議參
軍以功封華容縣五等侯義熙十一年召為太尉長史
從北征前鋒已平洛陽而未遣九錫𢎞御使還京師諷
㫖朝廷時劉穆之掌留任而㫖反從北來穆之愧懼發
病遂卒宋國初建遷為尚書僕射掌選領彭城太守奏
彈世子左衞率謝靈運為軍人桂興滛其嬖妾殺興江
涘棄尸洪流御史中丞王准之曾不彈舉此而勿罰典
刑將替武帝答曰端右肅正風軌誠副所期自今以為
[157-54b]
永制於是免靈運官十四年遷江州刺史省賦簡役百
姓便之以佐命功封華容縣公三年入朝進號衞將軍
開府儀同三司武帝因宴集謂羣公曰我布衣始望不
至此傅亮之徒並撰辭欲盛稱功德𢎞率爾對曰此所
謂天命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時人稱其簡舉少帝
景平二年徐羡之等謀廢立召𢎞入朝文帝即位以定
策安社稷進位司空封建安郡公上表固辭見許進號
車騎大將軍開府刺史如故徐羡之等以廢弑之罪將
[157-55a]
見誅𢎞以非首謀且弟曇首又為上所親委事將發密
使報𢎞羡之等誅召𢎞為侍中司徒揚州刺史錄尚書
事給班劒三十人上西征謝晦與彭城王義康居守入
住中書下省引隊仗出入司徒府權置參軍元嘉五年
春大旱𢎞引咎遜位先是彭城王義康為荆州刺史鎭
江陵平陸令河南成粲與𢎞書誡以盈滿兼陳彭城王
宜入知朝政竟陵衡陽宜出據列藩𢎞由是固自陳請
乃遷為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六年𢎞又上表陳彭城
[157-55b]
王宜入輔并求解州義康由是代𢎞為司徒與之分錄
𢎞又辭分錄𢎞博練治體留心庶事斟酌時宜每存優
允數上疏陳便宜上皆從之及弟曇首亡文帝嗟悼不
已見𢎞流涕歔欷𢎞斂容而已既而彭城王義康言於
帝曰曇首既為家寳又為國器𢎞情不稱何也帝曰賢
者意不可度其見體亮如此九年遷位太保領中書監
餘如故其年薨贈太保中書監給節加羽葆彭吹增班
劒為六十人諡曰文昭公配食武帝廟庭𢎞明敏有思
[157-56a]
致既為人望所宗造次必存禮法凡動止施為及書翰
儀體後人皆依倣之謂為王太保家法雖歴任藩輔而
不營財利薨亡之後家無餘業而輕率少威儀客有疑
其諱者𢎞曰家諱與蘇子高同性又褊隘人有忤意者
輒加詈辱少嘗摴蒱公城子野舍及後當權有人就𢎞
求縣此人常以蒱戲得罪𢎞詰之曰君得錢會戲何用
祿為答曰不審公城子野何所在𢎞黙然自領選及當
朝錄將加榮爵於人者每先呵責譴辱之然後施行若
[157-56b]
美相眄接語欣懽者必無所諧人問其故答曰王爵既
加於人又相撫勞便成與主分恩此所謂姦以事君者
也若求者絶官叙之分既無以為惠又不微借顔色即
大成怨府亦鄙薄所不任問者悅服子錫嗣錫字寡光
位太子左衞率江夏内史高自位遇太尉江夏王義恭
當朝錫箕踞大坐殆無推敬卒弟僧亮嗣齊受禪降爵
為侯僧亮弟僧衍位侍中僧衍弟僧達幼聰敏𢎞為揚
州時僧達六七歲遇有通訟者竊覽其辭謂為有理及
[157-57a]
大訟者亦進𢎞意其小留左右僧達為申理闇誦不失
一句兄錫質訥乏風采文帝聞僧達早慧召見於德陽
殿問其書學及家事應對閑敏上甚知之妻以臨川王
義慶女年二十以為後軍參軍遷太子舍人坐屬疾而
於揚列橋觀鬬鴨為有司所糾原不問性好鷹犬與閭
里少年相馳逐又躬自屠牛義慶聞其如此令周旋沙
門慧觀造而觀之僧達陳書滿席與論文義慧觀酬答
不暇深相稱美僧達訴家貧求郡文帝欲以為秦郡吏
[157-57b]
部郎庾仲文曰王𢎞子既不宜作秦郡僧達亦不堪涖
民乃止遷太子洗馬母憂去職與兄錫不恊錫罷臨海
郡送故及奉祿百萬以上僧達一夕令奴輩取之無復
所餘服闋為宣城太守性好遊獵而山郡無事僧達肆
意馳騁或三五日不歸受詞辯訟多在獵所民或逢不
識問府君所在僧達報曰在近其後徙義興元凶弑立
孝武入討普檄諸州郡邵又符郡發兵僧達未知所從
因客說逆順之勢乃奔孝武於鵲頭初孝武發尋陽沈
[157-58a]
慶之謂人曰王僧達必求赴難人問其所以慶之曰虜
馬飲江王出赴難見其在先帝前議論開張執意明決
以此言之其必至也僧達尋至孝武即以為長史及即
位以為尚書右僕射轉護軍將軍僧達自負才地謂為
當時莫及上初踐阼即居端右一二年間便望宰相嘗
答詔曰亡父亡祖司徒司空其自負若此後為護軍將
軍不得志乃啓求徐州上不許僧達三啓固陳上甚不
悅乃以為吳郡太守時朞歲五遷彌不得意吳郭西臺
[157-58b]
寺多富沙門僧達求須不稱意乃遣主簿顧曠率門義
刼寺内沙門竺法瑶得數百萬荆州江夏反叛加僧達
置佐領兵臺符聽置千人而輒立三十隊隊八十人立
宅於吳多役功力坐免官後孝武獨召見慠然了不陳
遜唯張目而視及出帝歎曰王僧達非狂如何乃戴面
向天子後顔師伯詣之僧達慨然曰大丈夫寧當玉碎
安可以没没求活師伯不答逡廵便退初僧達嘗為太
子洗馬在東宮愛念軍人朱靈寳及出為宣城靈寳已
[157-59a]
長僧達詐列靈寳死亡寄宣城左永籍之注以為己子
改名元序啓孝武以為武陵國典衞令又以補竟陵國
典書令建平國中軍將軍久之事發又加禁錮表謝言
不能因依左右傾意權貴以至廢黜上愈怒僧達族子
確年少美姿容僧達與之私欵確叔父休為永嘉太守
當將確之郡僧達欲逼留之確知其意避不往僧達潛
於所住屋後作大阬欲誘確來别殺埋之從弟僧䖍知
其謀禁呵乃止御史中丞劉瑀奏請收治上又不許孝
[157-59b]
建二年除太常意久不悅頃之上表解職文㫖抑揚詔
付門下侍中何偃以其辭不遜啓付南臺又坐免官先
是何尚之致仕復膺朝命於宅設八關齋大集朝士自
行香次至僧達曰願郎且放鷹犬勿復游獵僧達答曰
家養一老狗放無處去去已復還尚之失色大明中以
歸順功封寧陵縣五等侯累遷中書令黃門郎路瓊之
太后兄慶之孫也宅與僧達門並嘗盛車服詣僧達僧
達將獵已改服瓊之就坐僧達了不與語謂曰身昔門
[157-60a]
下騶人路慶之者是君何親遂焚瓊之所坐牀太后怒
泣涕於帝曰我尚在而人陵之我死後乞食矣帝曰瓊
之年少無事詣王僧達門見辱乃其宜耳僧達貴公子
豈可以此罪加乎太后又謂帝曰我終不與王僧達俱
生先是南彭城蕃縣人高闍沙門釋曇標道方等共相
誑惑自言有鬼神龍鳯之瑞常聞簫鼓音與秣陸人藍
宕期等謀為亂又結殿中將軍苖乞食等起兵攻宫門
事發凡黨與死者數十人僧達屢經犯忤以為終無悛
[157-60b]
心因高闍事陷之收付廷尉於獄賜死時年三十六帝
亦以為恨謂江夏王義恭曰王僧達遂不免死追思太
保餘烈使人慨然於是詔太保華容文昭公門爵國姻
一不貶絶時有蘇寳者名寳生本寒門有文義之美官
至南臺侍御史江寧令知高闍謀反不即聞啓亦付誅
僧達子道琰徙新安元徽中為廬陵内史未至郡卒子
融齊史有傳
王微字景元太保𢎞弟光祿大夫孺之子也微少好學
[157-61a]
善屬文工書兼解音律及醫方卜筮隂陽數術之事文
帝賜以名蓍初為始興王友父憂去職微素無宦情服
闋除南平王鑠右軍諮議參軍仍為中書侍郎時兄遠
免官歴年微歎曰我兄無事而屏廢我何得而叨忝踰
分文帝即以遠為光祿勲微為文好古言頗抑揚袁渉
見之謂為訴屈吏部尚書江湛舉微為吏部郎微確守
不拔時論者或云微之見舉廬江何偃亦參其議偃慮
為微所咎與之書自陳微報書深言塵外之適其從弟
[157-61b]
僧綽仰視謂曰此上不欺人非智者其孰能免之遂辭
不就尋有元凶之變微常住門屋一間尋書玩古遂足
不履地終日端坐牀席皆生塵埃唯當坐處獨淨弟僧
謙亦有才譽為太子舍人遇疾微躬自處療而僧謙服
藥失度遂卒深自咎恨發病不復自療哀痛僧謙不能
已以書告靈僧謙卒後四旬而微終遺令薄葬不設轜
旐鼓挽之屬施五尺牀為靈二宿便毁以常所彈琴置
牀上何長史偃來以琴與之無子家人遵之所著文集
[157-62a]
傳於世贈秘書監微兄遠字景舒位光祿勲時人謂遠
如屏風屈曲從俗能蔽風露言不能乖物理也遠子僧
祐列在齊史
王曇首太保𢎞之弟也幼而素尚除著作郎不就兄弟
分財曇首唯取圖書而已辟琅邪王大司馬屬從府公
修復洛陽園陵與從弟球俱詣武帝時謝晦在坐武帝
曰此君並膏梁世德乃能屈志戎旅曇首答曰既從神
武之師自使懦夫立志晦曰仁者果有勇帝悅行至彭
[157-62b]
城武帝大會戲馬臺預坐者並賦詩曇首詩先成帝覽
讀問王𢎞曰卿弟何如卿答曰若但如下官門户何寄
帝大笑曇首有智局喜慍不見於色閨門之内雍雍如
也手不執金玉婦女亦不得以為飾玩自非祿賜所及
一毫不受於人文帝為冠軍將軍留鎭彭城以曇首為
府功曹移鎭江陵隨府轉鎭西長史武帝甚知之謂文
帝曰曇首沈毅有器度輔相才也汝可每事諮之景平
中有龍見西方半天騰上廕五彩雲京都遠近聚觀太
[157-63a]
史奏曰西方有天子氣及文帝被迎入奉大統上及議
者皆致疑不敢下曇首與致彦之從兄華並勸上行上
猶未許曇首固諫并言天人符應上乃下率府州文武
嚴兵自衞臺所遣百官衆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參軍朱
容子抱刀在平乘户外不解帶者累旬既下在道有黃
龍躍出負上所乘舟上左右皆失色上謂曇首曰此乃
夏禹所以受天命我何德以堪之及即位又謂曇首曰
非宋昌獨見無以致此以曇首為侍中領驍騎將軍以
[157-63b]
朱容子為右軍將軍誅徐羡之等及平謝晦皆曇首及
華之力也元嘉四年車駕出北堂使三更竟開廣莫門
南臺云應須白虎幡銀字棨不肯開門尚書左丞羊元
保奏免御史中丞𫝊隆以下曇首繼奏曰既無墨勅又
闕幡棨雖稱上㫖不異單刺元嘉元年二月雖有再開
門例此乃前事之違今之守舊未為非禮其不請白虎
幡銀字棨致開門不時由尚書相承之失亦合糾正於
是上特無所問更立科條遷太子詹事侍中如故自謝
[157-64a]
晦平後上欲封曇首等會讌集舉酒勸之因拊御牀曰
此坐非卿兄弟無復今日時封詔已訖出以示曇首曇
首曰近日之事釁難將成頼陛下英明速斷故罪人斯
戮臣等雖仰憑天光効其毫露豈可因國之災以為身
幸陛下雖欲私臣當如直史何上不能奪故其封事遂
寢時兄𢎞錄尚書事又為揚州刺史曇首為上所親委
任兼兩宮彭城王義康與𢎞並錄意常怏怏又欲得揚
州以曇首居巾分其權任愈不悅曇首固乞吳郡文帝
[157-64b]
曰豈有欲建大厦而遺其棟梁者哉賢兄比屢稱疾固
辭州任將來若相申許者此處非卿而誰時𢎞久疾不
朝屢遜位不許義康謂賔客曰王公久疾不起神州詎
合卧臨曇首勸𢎞減府兵力之半以配義康義康乃悅
七年卒時年三十七文帝臨慟嘆曰王詹事所疾不救
國之衰也中書舍人周﨣侍側曰王家欲衰賢者先殞
上曰直是我家衰耳贈光祿大夫九年以預議誅徐羡
之功追封豫章縣侯諡曰文孝武即位配饗文帝廟庭
[157-65a]
子僧綽嗣僧綽幼有大成之度衆便以國器許之好學
練悉朝典年十三文帝引見拜便流涕哽咽上亦悲不
自勝襲封豫章縣侯尚文帝長女東陽獻公主初為江
夏王義恭司徒參軍累遷尚書吏部郎參掌大選究識
流品諳悉人物拔才舉能咸得其分遷侍中任以機密
僧綽深沈有局度不以才能高人先是父曇首與王華
並為文帝所任華子嗣才劣位遇亦輕僧綽嘗謂中書
侍郎蔡興宗曰弟名位與新建齊弟超至今日蓋由姻
[157-65b]
戚所致也新建者嗣之封也僧綽為侍中時年二十九
始興王濬嘗問其年僧綽自嫌早達逡廵良久乃答其
謙退若此元嘉末文帝頗以後事為念以其年少方欲
大相付託朝政小大皆參焉位雖未隆而任同宰輔從
兄微清介士也懼其太盛勸令抑損僧綽乃求吳郡及
廣州上並不許會二凶巫蠱事泄上獨先召僧綽具言
之及將廢立使尋求前朝舊典劭於東宮夜饗將士僧
綽密以啓聞上又令撰漢魏以來廢諸王故事撰畢送
[157-66a]
與江湛徐湛之欲立隨王誕江湛欲立南平王鑠文帝
欲立建平王宏故議久不決誕妃即湛之女鑠妃即湛
妹也帝謂僧綽曰諸人各為身計更無與國家同憂者
僧綽曰建立之事仰由聖懷臣謂唯宜速斷幾事須密
不可使難生慮表取笑千載上曰卿可謂能斷大事此
事不可不殷勤且庶人始亡人將謂我無復慈愛之道
僧綽曰恐千載之後言陛下惟能裁弟不能裁兒上黙
然江湛出閣謂僧綽曰卿向言將不傷直邪僧綽曰弟
[157-66b]
亦恨君不直及劭弑逆江湛在尚書上省聞變歎曰不
用王僧綽言以至於此劭既立轉僧綽吏部尚書頃之
劭檢文帝巾箱及江湛家書疏得僧綽所啓饗士卒并
廢諸王事乃收害焉因此陷北第諸侯王以為與僧綽
有異志孝武即位追贈金紫光祿大夫諡曰愍侯初太
社西空地一叚本吳時丁奉宅孫皓流徙其家江左初
為周顗蘇峻宅其後為袁悅宅又為章武王司馬秀宅
皆以凶終後給臧燾亦頻遇禍故世稱為凶地僧綽常
[157-67a]
以正達自居謂宅無吉凶請以為第始就造築未及居
而敗子儉列在齊史
 
 
 
 
 
 
[157-67b]
 
 
 
 
 
 
 
 通志卷第一百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