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d0006 通志-宋-鄭樵 (master)


[116-1a]
欽定四庫全書
 通志卷一百一
  宋 右 廸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
 列傳十四
 前漢
  韋賢子元/成魏相 丙吉 趙廣漢 尹翁歸 韓
  延夀 張敞 王尊 王章 蓋寛饒 諸葛豐
   劉輔 鄭崇 孫寶 毋將隆 何並 眭𢎞
[116-1b]
  息隨/反夏侯始昌 夏侯勝勝從父/子建京房 翼奉
  李㝷
韋賢字長孺魯國鄒人也其先韋孟家本彭城為楚元
王傅傅子夷王及孫王戊戊荒淫不遵道孟作風諫其
辭曰肅肅我祖國自豕韋黼衣朱紱四牡龍旗彤弓斯
征撫寧遐荒總齊羣邦以翼大商迭彼大彭勲績惟光
至于有周歴世㑹同王赧聽譖寔絶我邦我邦既絶厥
政斯逸賞罰之行非繇王室庶尹羣后靡扶靡衞五服
[116-2a]
崩離宗周以隊我祖斯微遷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誒厥
生阸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天不寧廼眷南顧
授漢于京於赫有漢四方是征靡適不懐萬國攸平廼
命厥弟建侯於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輔兢兢元王恭儉
淨壹惠此黎民納彼輔弼饗國漸世埀烈于後廼及夷
王克奉厥緒咨命不永唯王統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氷以繼祖考邦事是廢逸
游是娛犬馬繇繇是放是驅務彼鳥獸忽此稼苖烝民
[116-2b]
以匱我王以媮所𢎞非德所親非俊唯囿是恢唯䛕是
信睮睮謟夫咢咢黄髮如何我王曽不是察既藐下臣
追欲從逸嫚彼顯祖輕兹削黜嗟嗟我王漢之睦親曽
不夙夜以休令聞穆穆天子臨爾下土明明羣司執憲
靡顧正遐繇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非思非
鑒嗣其罔則彌彌其失岌岌其國致氷匪霜致隊靡嫚
瞻惟我王昔靡不練興國救顚孰違悔過追思黄髮秦
繆以霸歲月其徂年其逮耉於昔君子庶顯于後我王
[116-3a]
如何曽不斯覽黄髮不近胡不時監後遂去位徙家於
鄒又作一篇亦傳於時自孟至賢五世賢為人質朴少
欲篤志於學兼通禮尚書以詩教授號稱鄒魯大儒徵
為博士給事中進授昭帝詩稍遷光禄大夫詹事至大
鴻臚昭帝崩無嗣大將軍霍光與公卿共尊立孝宣帝
帝初即位賢以與謀議安宗廟賜爵闗内侯食邑徙為
長信少府以先帝師甚見尊重本始三年代蔡義為丞
相封扶陽侯食邑七百户時賢七十餘為相五歲地節
[116-3b]
三年以老病乞骸骨賜黄金百斤罷歸加賜第一區丞
相致仕自賢始年八十二薨諡曰節侯賢四子長子方
山為高寢令早終次子𢎞至東海太守次子舜留魯守
墳墓少子元成復以明經歴位至丞相故鄒魯諺曰遺
子黄金滿籯不如一經元成字少翁以父任為郎常侍
騎少好學修父業尤謙遜下士出遇知識步行輙下從
者與載送之以為常其接人貧賤者益加敬繇是名譽
日廣以明經擢為諫大夫遷大河都尉初元成兄𢎞為
[116-4a]
太常丞職奉宗廟典諸陵邑煩劇多罪過父賢以𢎞當
為嗣故勑令自免𢎞懐謙不去官及賢病篤𢎞竟坐宗
廟事繫獄罪未决室家問賢當為後者賢恚恨不肯言
於是賢門下生博士義倩等與宗家計議共矯賢令使
家丞上書言大行以大河都尉元成為後賢薨元成在
官聞喪又言當為嗣元成深知其非賢雅意即陽為病
狂卧便利妄笑語昬亂徵至長安既葬當襲爵以病狂
不應召大鴻臚奏狀章下丞相御史案騐元成素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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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士大夫多疑其欲譲爵辟兄者案事丞相史廼與元
成書曰古之辭讓必有文義可觀故能垂榮於後今子
獨壊容貎蒙恥辱為狂癡光曜晻而不宣㣲哉子之所
託名也僕素愚陋過為宰相執事願少聞風聲不然恐
子之傷高而僕為小人也元成犮人侍郎章亦上疏言
聖王貴以禮讓為國宜優養元成勿枉其志使得自安
衡門之下而丞相御史遂以元成實不病劾奏之有詔
勿劾引拜元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節以元成為河
[116-5a]
南太守兄𢎞太山都尉遷東海太守數歲元成徵為未
央衞尉遷太常坐與故平通侯楊惲厚善惲誅黨犮皆
免官後以列侯侍祀孝惠廟當晨入廟天雨淖不駕駟
馬車而騎至廟下有司劾奏等輩數人皆削爵為闗内
侯元成自傷貶黜父爵歎曰吾何面目以奉祭祀乃作
詩以自劾責初宣帝寵姬張倢伃男淮陽憲王好政事
通法律上竒其材有意欲以為嗣然用太子起於細微
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風憲王輔以禮譲之
[116-5b]
臣乃召拜元成為淮陽中尉是時王未就國元成受詔
與太子太傅蕭望之及五經諸儒雜論同異於石渠閣
條奏其對及元帝即位以元成為少府遷太子太傅至
御史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國為丞相貶黜十年之間遂
繼父相位封侯故國榮當世焉元成復作詩自著復玷
缺之囏難因以戒示子孫其自責詩及是詩辭㫖皆有
足稱者元成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父賢而文采過
之建昭三年薨諡曰共侯初賢以昭帝時徙平陵元成
[116-6a]
别徙杜陵病且死因使者自白曰不勝父子恩願乞骸
骨歸葬父墓上許焉子頃侯寛嗣薨子僖侯育嗣薨子
節侯沈嗣自賢傳國至元孫乃絶元成兄高寢令方山
子安世歴郡守大鴻臚長樂衞尉朝廷稱有宰相之器
㑹其病終而東海太守𢎞子賞亦明詩哀帝為定陶王
時賞為太傅哀帝即位賞以舊恩為大司馬車騎將軍
列位三公賜爵闗内侯食邑千户亦年八十餘以夀終
宗族至吏二千石者十餘人初高祖時令諸侯王都皆
[116-6b]
立太上皇廟至惠帝尊高帝廟為太祖廟景帝尊孝文
廟為太宗廟行所嘗幸郡國各立太祖太宗廟至宣帝
本始三年復尊孝武廟為世宗廟行所廵狩亦立焉凡
祖宗廟在郡國六十八合百六十七所而京師自高祖
下至宣帝與太上皇悼皇考各自居陵旁立廟并為百
七十六又園中各有寢便殿日祭於寢月祭於廟時祭
於便殿寢日四上食廟歲二十五祠便殿歲四祠又月
一游衣冠而昭靈后武哀王昭哀后孝文太后孝昭太
[116-7a]
后衞思后戾太子戾后各有寝園與諸帝合凡三十所
一歲祠上食二萬四千四百五十五用衞士四萬五千
一百二十九人祝宰樂人萬二千一百四十七人養犧
牲卒不在數中至元帝時貢禹奏言古者天子七廟今
孝惠孝景廟皆親盡宜毁及郡國廟不應古禮宜正定
天子是其議未及施行而禹卒永光四年乃下詔先議
罷郡國廟曰朕聞明王之御世也遭時為法因事制宜
往者天下初定逺方未賔因嘗所親以立宗廟盖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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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萌壹民之至權也今頼天地之靈宗廟之福四方同
軌蠻貊貢職久遵而不定令疏逺卑賤共承尊祀殆非
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懼焉傳不云乎吾不與祭如不祭
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
丞相元成御史大夫鄭𢎞太子太傅嚴彭祖少府歐陽
地餘諫大夫尹更始等七十人皆曰臣聞祭非自外至
者也繇中出生於心也故唯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
饗親立廟京師之居躬親承事四海之内各以其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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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祭尊親之大義五帝三王所共不易之道也詩云有
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春秋之義父不
祭於支庶之宅君不祭於臣僕之家王不祭於下土諸
侯臣等愚以為宗廟在郡國宜無脩臣請勿復脩奏可
因罷昭靈后武哀王昭哀后衞思后戾太子戾后園皆
不奉祠裁置吏卒守焉罷郡國廟後月餘復下詔曰蓋
聞明王制禮立親廟四祖宗之廟萬世不毁所以明尊
祖敬宗著親親也朕獲承祖宗之重惟大禮未備戰栗
[116-8b]
恐懼不敢自顓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
夫博士議元成等四十四人奏議曰禮王者始受命諸
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以下五廟而迭毁毁廟之主臧
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壹禘壹祫也祫祭者毁廟與
未毁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
古之正禮也祭義曰王者禘其祖自出以其祖配之而
立四廟言始受命而王祭天以其祖配之而不為立廟
親盡也立親廟四親親也親盡而迭毁親疏之殺示有
[116-9a]
終也周之所以七廟者以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
王是以三廟不毁與親廟四而七非有后稷始封文武
受命之功者皆當親盡而毁成王成二聖之業制禮作
樂功徳茂盛廟猶不世以行為諡而已禮廟在大門之
内不敢逺親也臣愚以為高帝受命定天下宜為帝者
太祖之廟世世不毁承後屬盡者宜毁今宗廟異處昭
穆不序宜入就太祖廟而序昭穆如禮太上皇孝惠孝
文孝景廟皆親盡宜毁皇考廟親未盡如故大司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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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將軍許嘉等二十九人以為孝文皇帝除誹謗去肉
刑躬節儉不受獻罪人不孥不私其利出美人重絶人
類賔賜長老矜恤孤獨徳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宜為
帝者太宗之廟廷尉忠以為孝武皇帝改正朔易服色
攘四夷宜為世宗之廟諫大夫更始等十八人以為皇
考廟上序於昭穆非正禮宜毁於是上重其事依違者
一年乃下詔曰蓋聞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尊尊之大
義也存親廟四親親之至恩也高皇帝為天下誅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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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受命而帝功莫大焉孝文皇帝國為代王諸吕作亂
海内摇動然羣臣黎庶靡不壹意北面而歸心猶謙辭
固譲而後即位削亂秦之迹興三代之風是以百姓晏
然咸獲嘉福徳莫盛焉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
太宗世世承祀傳之無窮朕甚樂之孝宣皇帝為孝昭
皇帝後於義壹體孝景皇帝廟及皇考廟皆親盡其正
禮儀元成等奏曰祖宗之廟世世不毁繼祖以下五廟
而迭毁今高皇帝為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孝景皇帝
[116-10b]
為昭孝武皇帝為穆孝昭皇帝與孝宣皇帝俱為昭皇
考廟親未盡太上孝惠廟皆親盡宜毁太上廟主宜瘞
園孝惠皇帝為穆主遷於太祖廟寝園皆無復修奏可
議者又以為清廟之詩言交神之禮無不清静今衣冠
出游有車騎之衆風雨之氣非所謂清静也祭不欲數
數則凟凟則不敬宜復古禮四時祭於廟諸寝園日月
間祀皆可勿復修上亦不改也明年元成復言古者制
禮别尊卑貴賤國君之母非適不得配食則薦於寝身
[116-11a]
沒而已陛下躬至孝承天心建祖宗定迭毁序昭穆大
禮既定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祠園宜如禮勿復修奏
可後歲餘元成薨匡衡為丞相上寝疾夢祖宗譴罷郡
國廟上少弟楚孝王亦夢焉上詔問衡議欲復之衡深
言不可上疾久不平衡惶恐禱高祖孝文孝武廟曰嗣
曽孫皇帝恭承洪業夙夜不敢康寧思育休烈以章祖
宗之盛功故動作接神必因古聖之經往者有司以為
前因所幸而立廟將以繫海内之心非為尊祖嚴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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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頼宗廟之靈六合之内莫不附親廟宜一居京師天
子親奉郡國廟可止毋修皇帝祗肅舊禮尊重神明即
告于祖宗而不敢失今皇帝有疾不豫廼夢祖宗見戒
以廟楚王夢亦有其序皇帝悼懼即詔臣衡復修立謹
案上世帝王承祖禰之大禮皆不敢不自親郡國吏卑
賤不可使獨承又祭祀之義以民為本間者歲數不豋
百姓困乏郡國廟無以修立禮凶年則歲事不舉以祖
禰之意為不樂是以不敢復如誠非禮義之中違祖宗
[116-12a]
之心咎盡在臣衡當受其殃大被其疾隊在溝瀆之中
皇帝至孝肅愼宜蒙祐福唯高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
帝省察右饗皇帝之孝開賜皇帝眉夀亡疆令所疾日
瘳平復反常永保宗廟天下幸甚又告謝毁廟曰往者
大臣以為在昔帝王承祖宗之休典取象於天地天序
五行人親五屬天子奉天故率其意而尊其制是以禘
嘗之序靡有過五受命之君躬接于天萬世不墮繼烈
以下五廟而遷上陳太祖閒嵗而祫其道應天故福禄
[116-12b]
永終太上皇非受命而屬盡義則當遷又以為孝莫大
於嚴父故父之所尊子不敢不承父之所異子不敢同
禮公子不得為母信為後則於子祭於孫止尊祖嚴父
之義也寝日四上食園廟閒祠皆可亡修皇帝思慕悼
懼未敢盡從惟念高皇帝聖徳茂盛受命溥將欽若稽
古承順天心子孫本支陳錫亡疆誠以為遷廟合祭久
長之䇿高皇帝之意廼敢不聼即以令日遷太上孝惠
廟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將以昭祖宗之德順天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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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定亡窮之業今皇帝未受兹福乃有不能共職之疾
皇帝願復修立承祀臣衡等咸以為禮不得如不合高
皇帝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孝宣皇
帝太上皇孝文太后孝昭太后之意罪盡在臣衡等當
受其咎今皇帝尚未平詔中朝臣具復毁廟之文臣衡
中朝臣咸復以為天子之祀義有所斷禮有所承違統
背制不可以奉先祖皇天不祐鬼神不饗六蓺所載皆
言不當無所依縁以作其文事如失指罪廼在臣衡當
[116-13b]
深受其殃皇帝宜厚蒙祉福嘉氣日興疾病平復永保
宗廟與天亡極羣生百神有所歸息諸廟皆同文久之
上疾連年遂盡復諸所罷寝廟園皆修祀如故初上定
迭毁禮獨尊孝文廟為太宗而孝武廟親未盡故未毁
上於是廼復申明之曰孝宣皇帝尊孝武廟曰世宗損
益之禮不敢有與焉他皆如舊制唯郡國廟遂廢云元
帝崩衡奏言前以上體不平故復諸所罷祠卒不䝉福
案衞思后戾太子戾后園親未盡孝惠孝景廟親盡宜
[116-14a]
毁及太上皇孝文孝昭太后昭靈后昭哀后武哀王祠
請悉罷勿奉奏可初高后時患臣下妄非議先帝宗廟
寝園官故定著令敢有擅議者棄市至元帝改制蠲除
此令成帝時以無繼嗣河平元年復復太上皇寝廟園
世世奉祠昭靈后武哀王昭哀后并食於太上寝廟如
故又復擅議宗廟之命成帝崩哀帝即位丞相孔光大
司空何武奏言永光五年制書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
皇帝為太宗建昭五年制書孝武皇帝為世宗損益之
[116-14b]
禮不敢有與臣愚以為迭毁之次當以時定非令所謂
擅議宗廟之意也臣請與羣臣雜議奏可於是光禄勲
彭宣詹事滿昌博士左咸等五十三人皆以為繼祖宗
以下五廟而迭毁後雖有賢君猶不得與祖宗並列子
孫雖欲褒大顯揚而立之鬼神不饗也孝武皇帝雖有
功烈親盡宜毁太僕王舜中壘校尉劉歆議曰臣聞周
室既衰四夷並侵獫狁最彊於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
伐之詩人美而頌之曰薄伐獫狁至于太原又曰嘽嘽
[116-15a]
推推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荆蠻來威故稱中
興及至幽王犬戎來伐殺幽王取宗器自是之後南夷
與北夷交侵中國不絶如綫春秋紀齊桓南伐楚北伐
山戎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是故棄桓之過
而録其功以為伯首及漢興冒頓始彊破東胡禽月氏
并其土地地廣兵彊為中國害南越尉佗總百粤自稱
帝故中國雖平猶有四夷之患且無寧歲一方有急三
面救之是天下皆動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貨賂
[116-15b]
與給和親猶侵暴無已甚者興師十餘萬衆近屯京師
及四邊歲發屯備虜其為患久矣非一世之漸也諸侯
郡守連匈奴及百粤以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殺郡
守都尉略取人民不可勝數孝武皇帝愍中國罷勞無
安寧之時乃遣大將軍驃騎伏波樓舩之屬南滅百粤
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萬之衆置五屬國起朔方
以奪其肥饒之地東伐朝鮮起元莵樂浪以斷匈奴之
左臂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
[116-16a]
以鬲婼羌裂匈奴之右肩單于孤特逺遁于幕北四埀
無事斥地逺境起十餘郡功業既定廼封丞相為富民
侯以大安天下富實百姓其規橅可見又招集天下賢
俊與協心同謀興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地之祠建
封禪殊官號存周後定諸侯之制永無逆争之心至今
累世頼之單于守藩百蠻服從萬世之基也中興之功
未有高焉者也高帝建大業為太祖孝文皇帝德至厚
也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著也為武世宗此孝宣帝
[116-16b]
所以𤼵徳音也禮記王制及春秋穀梁傳天子七廟諸
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𦵏諸侯五日
而殯五月而𦵏此喪事尊卑之序也與廟數相應其文
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
太祖之廟而五故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春秋左氏
傳曰名位不同禮亦異數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七
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茍有
功德則宗之不可豫為設數故於殷太甲為太宗太戊
[116-17a]
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公為毋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
成王繇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德博
矣以七廟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毁以所宗言之則不可
謂無功德禮記祀典曰夫聖王之制祀也功施於民則
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救大災則祀之竊觀孝武皇
帝功德皆兼而有焉凡在於異姓猶將特祀之况于先
祖或説天子五廟無見文又説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
毁其廟名與實異非尊德貴功之意也詩云蔽芾甘棠
[116-17b]
勿剪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况宗其道而毁
其廟乎迭毁之禮自有常法無殊功異德固以親疏相
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數經傳無明文至尊至重難
以疑文虚説定也孝宣皇帝舉公卿之議用衆儒之謀
既以為世宗之廟建之萬世宣布天下臣愚以為孝武
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上覽其
議而從之制曰大僕舜中壘校尉歆議可歆又以為禮
去事有殺故春秋外傳曰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祖
[116-18a]
禰則日祭曽高則月祀二祧則時享壇墠則歲貢大禘
則終王徳盛而游廣親親之殺也彌逺則彌尊故禘為
重矣孫居王父之處正昭穆則孫常與祖相代此遷廟
之殺也聖人於其祖出於情矣禮無所不順故無毁廟
自貢禹建迭毁之議惠景及太上寝園廢而為虚失禮
意矣至平帝元始中大司馬王莽奏本始元年丞相義
等議諡孝宣皇帝親曰悼園置邑三百家至元康元年
丞相相等奏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悼園宜稱尊
[116-18b]
號曰皇考立廟益故奉園民滿千六百家以為縣臣愚
以為皇考廟本不當立累世奉之非是又孝文太后南
陵孝昭太后雲陵園雖前以禮不復修陵名未正謹與
大司徒晏等百四十七人議皆曰孝宣皇帝以兄孫繼
統為孝昭皇帝後以數故孝元世以孝景皇帝及皇考
廟親未盡不毁此兩統貳父違於禮制案義奏親諡曰
悼裁置奉邑皆應經義相奏悼園稱皇考立廟益民為
縣違離祖統乖繆本義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者
[116-19a]
乃謂若虞舜夏禹殷湯周文漢之高祖受命而王者也
非謂繼祖統為後者也臣請皇高祖考廟奉明園毁勿
修罷南陵雲陵為縣奏可
魏相字弱翁濟陰定陶人也徙平陵少學易為郡卒史
舉賢良以對䇿高第為茂陵令頃之御史大夫桑𢎞羊
客詐稱御史止傳丞不以時謁客怒縛丞相疑其有姦
收捕案致其罪論棄客市茂陵大治後遷河南太守禁
止姦邪豪彊畏服㑹丞相車千秋死先是千秋子為雒
[116-19b]
陽武庫令自見失父而相治郡嚴恐久獲罪乃自免去
相使掾追呼之遂不肯還相獨恨曰大將軍聞此令去
官必以為我用丞相死不能遇其子使當世貴人非我
殆矣武庫令西至長安大將軍霍光果以責過相曰㓜
主新立以為函谷京師之固武庫精兵所聚故以丞相
弟為闗都尉子為武庫令今河南太守不深惟國家大
䇿茍見丞相不在而斥逐其子何淺薄也後人有告相
賊殺不辜事下有司河南卒戍中都官者二三千人遮
[116-20a]
大將軍自言願復留作一年以贖太守罪河南老弱萬
餘人守闗欲入上書闗吏以聞大將軍用武庫令事遂
下相廷尉獄久繫踰冬㑹赦出復有詔守茂陵令遷揚
州刺史考按郡國守相多所貶退相與丙吉相善時吉
為光禄大夫予相書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
用矣願少愼事自重臧器于身相心善其言為霽威嚴
居部二嵗徵為諫大夫復為河南太守數年宣帝即位
徵相入為大司農遷御史大夫四歳大將軍霍光薨上
[116-20b]
思其功徳以其子禹為右將軍兄子樂平侯山復領尚
書事相因平恩侯許伯奏封事言春秋譏世卿惡宋三
世為大夫及魯季孫之專權皆危亂國家自後元以來
禄去王室政繇冢宰今光死子復為大將軍兄子秉樞
機昆弟諸壻據權埶在兵官光夫人顯及諸女皆通籍
長信宫或夜詔門出入驕奢放縱恐寖不制宜有以損
奪其權破散陰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
諸上書者皆為二封署其一曰副領尚書者先發副封
[116-21a]
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
宣帝善之詔相給事中皆從其議霍氏殺許后之謀始
得上聞乃罷其三侯令就第親屬皆出補吏於是韋賢
以老病免相遂代為丞相封高平侯食邑八百户及霍
氏怨相又憚之謀矯太后詔先召斬丞相然後廢天子
事發覺伏誅宣帝始親萬機厲精為治練羣臣核名實
而相總領衆職甚稱上意元康中匈奴遣兵擊漢屯田
車師者不能下上與後將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
[116-21b]
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敢復擾西域相上書諫曰臣聞
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
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
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
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
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
意所得漢民輙奉歸之未有犯於邊境雖争屯田車師
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
[116-22a]
兵何名者也今邊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
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
以其愁苦之氣傷陰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
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
水旱不時案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一
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
兵報纎介之忿於逺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
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願陛下與平昌侯樂昌侯平
[116-22b]
恩侯及有識者詳議乃可上從相言而止相明易經有
師法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
在奉行故事而已數條漢興己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
臣賈誼晁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曰臣聞明主
在上賢輔在下則君安虞而民和睦臣相幸得備位不
能奉明法廣教化理四方以宣聖德民多背本趨末或
有饑寒之色為陛下之憂臣相罪當萬死臣相知能淺
薄不明國家大體時用之宜惟民終始未得所繇竊伏
[116-23a]
觀先帝聖徳仁恩之厚勤勞天下垂意黎庶憂水旱之
災為民貧窮發倉廪振乏餧遣諫大夫博士廵行天下
察風俗舉賢良平寃獄冠蓋交通省諸用寛租賦弛山
澤陂池禁&KR1045馬酤酒貯積所以周急繼困慰安元元便
利百姓之道甚備臣相不能悉陳昧死奏故事詔書凡
二十三事臣謹按王法必本於農而務積聚量入制用
以備凶災故亡六年之畜尚謂之急元鼎三年平原勃
海太山東郡溥被災害民餓死於道路二千石不豫慮
[116-23b]
其難使至於此頼明詔振救乃得蒙更生今歲不登穀
暴騰踴臨秋收歛猶有乏者至春恐甚亡以相恤西羌
未平師旅在外兵革相乘臣竊寒心宜蚤圖其備唯陛
下留神元元帥繇先帝盛德以撫海内上施行其䇿又
數表采易陰陽及明堂月令奏之曰臣相幸得備員奉
職不修不能宣廣教化隂陽未和災害未息咎在臣等
臣聞易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四時不忒聖王以
順動故刑罰清而民服天地變化必繇陰陽陰陽之分
[116-24a]
以日為紀日冬夏至則八風之序立萬物之性成各有
常職不得相干東方之神太昊乘震執規司春南方之
神炎帝乘離執衡司夏西方之神少昊乘兌執矩司秋
北方之神顓頊乘坎執權司冬中方之神黄帝乘坤艮
執繩司下土兹五帝所司各有時也東方之卦不可以
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興兌治則饑秋興
震治則華冬興離治則泄夏興坎治則雹明王謹于尊
天愼于養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乘四時節授民事君動
[116-24b]
靜以道奉順陰陽則日月光明風雨時節寒暑調和三
者得叙則災害不生五穀熟絲麻遂草木茂鳥獸蕃民
不夭疾衣食有餘若是則君尊民説上下亡怨政教不
違禮讓可興夫風雨不時則傷農桑農桑傷則民饑寒
饑寒在身則亡亷恥宼賊姦宄所繇生也臣愚以為陰
陽者王事之本羣生之命自古賢聖未有不繇者也天
子之義必純取法天地而觀於先聖高皇帝所述書天
子所服第八曰大謁者臣章受詔長樂宫曰今羣臣議
[116-25a]
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國臣何御史大夫臣昌謹與
將軍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議春夏秋冬天子所服當
法天地之數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
兆民能法天地順四時以治國家身亡禍殃年夀永䆒
是奉宗廟安天下之大禮也臣請法之中謁者趙堯舉
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四人各職一時大謁
者襄章奏制曰可孝文皇帝時以二月施恩惠於天下
賜孝弟力田及罷軍卒祠死事者頗非時節御史大夫
[116-25b]
晁錯時為太子家令奏言其狀臣相伏念陛下恩澤甚
厚然而災氣未息竊恐詔令有未合當時者也願陛下
選明經通知陰陽者四人各主一時時至明言所職以
和陰陽天下幸甚相數陳便宜上納用焉相敕掾史案
事郡國及休告從家還至府輙白四方異聞或有逆賊
風雨災變郡不上相輙奏言之時丙吉為御史大夫同
心輔政上皆重之相為人嚴毅不如吉寛視事九歲神
爵三年薨諡憲侯子𢎞嗣甘露中有罪削爵為闗内侯
[116-26a]
丙吉字少卿魯國人也治律令為魯獄吏積功勞稍遷
至廷尉右監坐法失官歸為州從事武帝末巫蠱事起
吉以故廷尉監徵詔治巫蠱郡邸獄時宣帝生數月以
皇曽孫坐衞太子事繫吉見而憐之又心知太子無事
實重哀曽孫無辜吉擇謹厚女徒令保養曽孫置閒燥
處吉治巫蠱事連歲不决後元二年武帝疾往來長楊
五柞宫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於是上遣使者
分條中都官詔獄繫者亡輕重一切皆殺之内謁者令
[116-26b]
郭穰夜到郡邸獄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曽孫在他
人亡辜死者猶不可况親曽孫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
穰還以聞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也因赦天下
郡邸獄繫者獨頼吉得生恩及四海矣曽孫病幾不全
者數焉吉數勑保養乳母加致醫藥親遇甚有恩惠以
私財物給其衣食後吉為車騎將軍軍市令遷大將軍
長史霍光甚重之入為光禄大夫給事中昭帝崩亡嗣
大將軍光遣吉迎昌邑王賀賀即位以行滛亂廢光與
[116-27a]
大臣議所立未定吉奏記於光曰將軍事孝武皇帝受
襁褓之屬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内憂懼
欲亟聞嗣主𤼵喪之日以大誼立後所立非其人復以
大誼廢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廟羣生之命在
將軍之一舉竊伏聼於衆庶察其所言諸侯宗室在位
列者未有所聞於民間也而遺詔所養武帝曽孫名病
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時見其㓜少至今十
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將軍詳大議參
[116-27b]
以蓍龜直宜褒顯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後决
定大䇿天下幸甚光覽其議遂尊立皇曽孫遣宗正劉
德與吉迎曽孫於掖庭宣帝初立賜吉爵闗内侯吉為
人深厚不伐善自曽孫遭遇吉絶口不道前恩故朝廷
莫能明其功也地節三年立皇太子吉為太子太傅數
月遷御史大夫及霍氏誅上躬親政省尚書事是時掖
庭宫婢則令民夫上書自陳嘗有阿保之功章下掖庭
令考問則辭引使者丙吉知狀掖庭令將則詣御史府
[116-28a]
以視吉吉識謂則曰汝嘗坐養皇曽孫不謹督笞汝安
得有功獨渭城胡組淮陽郭徵卿有恩耳分别奏組等
共養勞苦狀詔吉求組徵卿已死有子孫皆受厚賞詔
免則為庶人賜錢十萬上親見問然後知吉有舊恩而
終不言上大賢之制詔丞相朕微眇時御史大夫吉與
朕有舊恩厥德茂焉詩不云乎亡德不報其封吉為博
陽侯邑千三百户臨當封吉疾病上將使人加紼而封
之及其生存也上憂吉疾不起太子太傅夏侯勝曰此
[116-28b]
未死也臣聞有陰德者必饗其樂以及子孫今吉未獲
報而疾甚非其死疾也後病果瘉吉上書固辭侯印不
許五歲代魏相為丞相吉本起獄法小吏後學詩禮皆
通大義及居相位上寛大好禮讓掾史有罪臧不稱職
輙予長休告終無所按驗客或謂吉曰君侯為漢相姦
吏成其私然無所懲艾吉曰夫以三公之府有按吏之
名吾竊陋焉後人代吉因以為故事公府不按吏自吉
始於官屬掾史務掩過揚善吉馭吏耆酒數逋蕩嘗從
[116-29a]
吉出醉歐丞相車上西曹主吏白欲斥之吉曰以醉飽
之失去士使此人將復何所容西曹地忍之地由/第也此不
過汚丞相車茵耳遂不去也此馭吏邊郡人習知邊塞
𤼵犇命警備事嘗出適見驛騎持赤白囊邊郡發奔命
書馳來至馭吏因隨驛騎至公車刺取知虜入雲中代
郡遽歸府見吉白狀因曰恐虜所入邊郡二千石長吏
有老病不任兵馬者宜可豫視吉善其言召東曹按邊
郡長吏𤨏科條其人𤨏録未巳詔召丞相御史問以虜
[116-29b]
所入郡吏吉具對御史大夫卒遽不能詳知以得譴讓
而吉見謂憂邊思職馭吏力也吉乃歎曰士無不可容
能各有所長嚮使丞相不先聞馭吏言何見勞勉之有
掾史繇是益賢吉吉又嘗出逢清道羣鬬者死傷横道
吉過之不問掾史獨怪之前行逢人逐牛牛喘吐舌吉
止駐使騎吏問逐牛行幾里矣掾史謂丞相前後失問
或以譏吉吉曰民鬬相殺傷長安令京兆尹職所當禁
備逐捕歲竟丞相課其殿最奏行賞罰而已宰相不親
[116-30a]
小事非所當於道路問也方春少陽用事未可大熱恐
牛近行用暑故喘此時氣失節恐有所傷害也三公典
調和陰陽職所當憂是以問之掾史悉服以吉知大體
五鳳三年春吉病篤上自臨問吉曰即君有所不諱誰
可以自代者吉辭謝曰羣臣行能明主所知愚臣無所
能識上固問吉頓首曰西河太守杜延年明於法度曉
國家故事前為九卿十餘年今在郡治有能名廷尉于
定國執憲詳平天下自以不寃太僕陳萬年事後母孝
[116-30b]
惇厚備於行止此三人能皆在臣右唯上察之上以吉
言皆是而許焉及吉薨御史大夫黄霸為丞相徵西河
太守杜延年為御史大夫㑹其年老乞骸骨病免以廷
尉于定國代為御史大夫黄霸薨而定國為丞相太僕
陳萬年代定國為御史大夫居位皆稱職上稱吉為知
人吉薨諡曰定侯子顯嗣甘露中有罪削爵為闗内侯
官至衞尉太僕始顯少為諸曹嘗從事高廟至夕牲日
乃使出取齋衣丞相吉大怒謂其夫人曰宗廟至重而
[116-31a]
顯不敬愼亡吾爵者必顯也夫人為言然後乃已吉中
子禹為水衡都尉少子高為中壘校尉元帝時長安士
伍尊上書言臣少時為郡邸小吏竊見孝宣皇帝以皇
曽孫在郡邸獄是時治獄使者丙吉見皇曽孫遭離無
辜吉仁心感動涕泣悽惻選擇復作胡組養視皇孫吉
常從臣尊日再侍卧庭上後遭條獄之詔吉扞拒大難
不避嚴刑峻法既遭大赦吉謂守丞誰如皇孫不當在
官使誰如移書京兆尹遣與胡組俱送京兆尹不受復
[116-31b]
還及組日滿當去皇孫思慕吉以私錢顧組令留與郭
徵卿並養數月乃遣組去後少内嗇夫白吉曰食皇孫
亡詔令時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給皇孫吉即時病輙使
臣尊朝夕請問皇孫視省蓆蓐燥濕候伺組徵卿不得
令晨夜去皇孫敖盪數奏甘毳食物所以擁全神靈成
育聖躬功徳已亡量矣皇帝時臣上書言狀幸得下吉
吉謙讓不敢自伐刪去臣辭專歸美於組徵卿皆以受
田宅金錢吉封為博陽侯臣尊不得比組徵卿臣年老
[116-32a]
居貧死在旦暮欲終不言恐使有功不著吉子顯坐㣲
文奪爵為闗内侯臣愚以為宜復其爵邑以報先人功
德先是顯為太僕十餘年與官屬大為姦利臧千餘萬
司𨽻案劾罪至不道奏請逮捕上以吉有舊恩不忍絶
但免顯官奪邑四百户後復以為城門校尉顯卒子昌
嗣爵闗内侯成帝時修廢功以吉舊恩尤重鴻嘉元年
制詔丞相御史盖聞褒功德繼絶統所以重宗廟廣賢
聖之路也故博陽侯吉以舊恩有功而封今其祀絶朕
[116-32b]
甚憐之夫善善及子孫古今之通誼也其封吉孫中郎
將闗内侯昌為博陽侯奉吉後國絶三十二歲復續云
昌傳子至孫王莽時乃絶
趙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人也故屬河間少為郡吏州
從事以亷絜通敏下士為名舉茂材平凖令察亷為陽
翟令以治行尤異遷京輔都尉守京兆尹㑹昭帝崩而
新豐杜建為京兆掾䕶作平陵方上建素豪侠賔客為
姦利廣漢聞之先風告建不改於是收案致法中貴人
[116-33a]
豪長者為請無不至終無所聼宗族賔客謀欲簒取廣
漢盡知其計議主名起居使吏告曰若計如此且并滅
家令數吏將建棄市莫敢近者京師稱之是時昌邑王
徵即位行滛亂大將軍霍光與羣臣共廢王尊立宣帝
廣漢以與議定䇿賜爵闗内侯遷潁川太守郡大姓原
褚宗族横恣賔客犯為盜賊前二千石莫能禽制廣漢
既至數月誅原褚首惡郡中震栗先是潁川豪傑大姓
相與為婚姻吏俗朋黨廣漢患之厲使其中可用者受
[116-33b]
記出有案問既得罪名行法罰之廣漢故漏泄其語令
相怨咎又教吏為缿筩及得投書削其主名而託以為
豪傑大姓子弟所言其後彊宗大族家家為仇讎姦黨
散落風俗大改吏民相告訐廣漢得以為耳目盜賊以
故不𤼵𤼵又輙得一切治理威名流聞及匈奴降者言
匈奴中皆聞廣漢本始二年漢𤼵五將軍擊匈奴徵廣
漢以太守將兵屬蒲類將軍趙充國從軍還復用守京
兆尹滿歲為眞廣漢為二千石以和顏接士其尉薦待
[116-34a]
遇吏殷勤甚備事推功善歸之於下曰某掾卿所為非
二千石所及行之𤼵於至誠吏見者皆輸冩心腹無所
隠匿咸願為用僵仆無所避廣漢聰明皆知其能之所
宜盡力與否其或負者輙先聞知風諭不改乃收捕之
無所逃案之辠立具即時伏辜廣漢為人彊力天性精
於吏職見吏民或夜不寢至旦尤善為鉤距以得事情
鉤距者設欲知馬賈則先問狗已問羊又問牛然後及
馬參伍其賈以類相凖則知馬之貴賤不失實矣唯廣
[116-34b]
漢至精能行之他人效者莫能及也郡中盜賊閭里輕
俠其根株窟宂所在及吏受取請求銖兩之姦皆知之
長安少年數人㑹窮里空舍謀共刼人坐語未訖廣漢
使吏捕治具服富人蘇回為郎二人刼之有頃廣漢將
吏到家自立庭下使長安丞龔奢叩堂户曉賊曰京兆
尹趙君謝兩卿無得殺質此宿衞臣也釋質束手得善
相遇幸逢赦令或時解脫二人驚愕又素聞廣漢名即
開户出下堂叩頭廣漢跪謝曰幸全活郎甚厚送獄勑
[116-35a]
吏謹遇給酒肉至冬當出死豫為調棺給歛葬具告語
之皆曰死無所恨廣漢嘗記召湖都亭長湖都亭長西
至界上界上亭長戲曰至府為我多謝問趙君亭長既
至廣漢與語問事畢謂曰界上亭長寄聲謝我何以不
為致問亭長叩頭服實有之廣漢因曰還為吾謝界上
亭長勉思職事有以自效京兆不忘卿厚意其𤼵姦擿
伏如神皆此類也廣漢奏請令長安游徼獄吏秩百石
其後百石吏皆差自重不敢枉法妄繫留人京兆政清
[116-35b]
吏民稱之不容口長老傳以為自漢興治京兆者莫能
及左馮翊右扶風皆治長安中犯法者從迹喜過京兆
界廣漢歎曰亂吾治者常二輔也誠令廣漢得兼治之
直差易耳初大將軍霍光秉政廣漢事光及光薨後廣
漢心知微指發長安吏自將與俱至光子博陸侯禹第
直突入其門廋索私屠酤推破盧罌斧斬其門闗而去
時光女為皇后聞之對帝涕泣帝心善之以召問廣漢
廣漢由是侵犯貴戚大臣所居好用世吏子孫新進年
[116-36a]
少者專厲彊壯蠭氣見事風生無所廻避率多果敢之
計莫為持難廣漢終以此敗初廣漢客私酤酒長安市
丞相史逐去客客疑男子蘇賢言之以語廣漢廣漢使
長安丞案賢尉吏禹故劾賢為騎士屯霸上不詣屯所
乏軍興賢父上書訟罪告廣漢事下有司覆治禹坐要
斬請逮捕廣漢有詔即訊辭服㑹赦貶秩一等廣漢疑
其邑子榮畜教令後以他法論殺畜人上書言之事下
丞相御史案騐甚急廣漢使所親信長安人為丞相府
[116-36b]
門卒令微司丞相門内不法事地節三年七月中丞相
傅婢有過自絞死廣漢聞之疑丞相夫人妬殺之府舍
而丞相奉齋酎入廟祠廣漢得此使中郎趙奉夀風曉
丞相欲以脅之毋令窮正已事丞相不聽案驗愈急廣
漢欲告之先問太史知星氣者言今年當有戮死大臣
廣漢即上書告丞相罪制曰下京兆尹治廣漢知事迫
切遂自將吏卒突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庭下受辭收
奴婢十餘人去責以殺婢事丞相魏相上書自陳妻實
[116-37a]
不殺婢廣漢數犯罪法不伏辜以詐巧迫脅臣相幸臣
相寛不奏願下明使者治廣漢所驗臣相家事事下廷
尉治實丞相自以過譴笞傅婢出至外第乃死不如廣
漢言司直蕭望之劾奏廣漢摧辱大臣欲以刼持奉公
逆節傷化不道宣帝惡之下廣漢廷尉獄又坐賊殺不
辜鞫獄故不以實擅斥除騎士乏軍興數罪天子可其
奏吏民守闕號泣者數萬人或言臣生無益縣官願代
趙京兆死使牧養小民廣漢竟坐要斬廣漢為京兆尹
[116-37b]
亷明威制豪彊小民得職百姓追思歌之至今
尹翁歸字子兄河東平陽人也徙杜陵翁歸少孤與季
父居為獄小吏曉習文法喜擊劒人莫能當是時大將
軍霍光秉政諸霍在平陽奴客持刀兵入市鬬變吏不
能禁及翁歸為市吏莫敢犯者公亷不受餽百賈畏之
後去吏居家㑹田延年為河東太守行縣至平陽悉召
故吏五六十人延年親臨見令有文者東有武者西閱
數十人次到翁歸獨伏不肯起對曰翁歸文武兼備唯
[116-38a]
所施設功曹以為此吏倨敖不遜延年曰何傷遂召上
辭問甚竒其對除補卒史便從歸府案事𤼵姦窮竟事
情延年大重之自以能不及翁歸徙署督郵河東二十
八縣分為兩部閎孺部汾北翁歸部汾南所舉應法得
其罪辜屬縣長吏雖中傷莫有怨者舉亷為緱氏尉歴
守郡中所居治理遷補都内令舉廉為𢎞農都尉徵拜
東海太守過辭廷尉于定國定國家在東海欲屬託邑
子兩人令坐後堂待見定國與翁歸語終日不敢見其
[116-38b]
邑子既去定國乃謂邑子曰此賢將汝不任事也又不
可干以私翁歸治東海明察郡中吏民賢不肖及姦邪
罪名盡知之縣縣各有記籍自聽其政有急名則少緩
之吏民小解輙披籍縣縣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
至於死取人必於秋冬課吏大㑹中及出行縣不以無
事時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懼改行自新
東海大豪郯許仲孫為姦猾亂吏治郡中苦之二千石
欲捕者輙以力埶變詐自解終莫能制翁歸至論棄仲
[116-39a]
孫市一郡怖栗莫敢犯禁東洋大治以高第入守右扶
風滿歲為眞選用亷平疾姦吏以為右職接待以禮好
惡與同之其負翁歸罰亦必行治如在東海故迹姦邪
罪名亦縣縣有名籍盜賊發其比伍中翁歸輙召其縣
長吏曉告以姦黠主名敎使用類推迹盜賊所過抵類
常如翁歸言無有遺脱緩於小弱急於豪彊豪彊有論
罪輸掌畜官使斫莝責以員程不得取代不中程輙笞
督極者至以鈇自剄而死京師畏其威嚴扶風大治盜
[116-39b]
賊課常為三輔最翁歸為政雖任刑其在公卿之間清
絜自守語不及私然温良嗛退不以行能驕人甚得名
譽於朝廷視事數歲元康四年病卒家無餘財天子賢
之制詔御史朕夙興夜寐以求賢為右不異親疏近逺
務在安民而已扶風翁歸亷平鄉正治民異等早夭不
遂不得終其功業朕甚憐之其賜翁歸子黄金百斤以
奉其祭祠翁歸三子皆為郡守少子岑歴位九卿至後
將軍而閎孺亦至廣陵相有治名由是世稱田延年為
[116-40a]
知人
韓延夀字長公燕人也徙杜陵少為郡文學父義為燕
即中刺王之謀逆也義諫而死燕人閔之是時昭帝富
於春秋大將軍霍光持政徵郡國賢良文學問以得失
時魏相以文學對䇿以為賞罰所以勸善禁惡政之本
也日者燕王為無道韓義出身彊諫為王所殺義無比
干之親而蹈比干之節宜顯賞其子以示天下明為人
臣之義光納其言因擢延夀為諫大夫遷淮陽太守治
[116-40b]
甚有名徙潁川潁川多豪彊難治國家常為選良二千
石先是趙廣漢為太守患其俗多朋黨故構㑹吏民令
相告訐一切以為聰明潁川由是以為俗民多怨讎延
夀欲改更之教以禮讓恐百姓不從乃歴召郡中長老
為鄉里所信向者數十人設酒具食親與相對接以禮
意人人問以謡俗民所疾苦為陳和睦親愛銷除怨咎
之路長老皆以為便可施行因與議定嫁娶喪祭儀品
略依古禮不得過法延夀於是令文學校官諸生皮弁
[116-41a]
執爼豆為吏民行喪嫁娶禮百姓遵用其教賣偶車馬
下里偽物者棄之市道數年徙為東郡太守黄霸代延
夀居潁川霸因其迹而大治延夀為吏上禮義好古教
化所至必聘其賢士以禮待用廣謀議納諫爭舉行喪
讓財表孝弟有行修治學官春秋郷射陳鐘鼓管絃盛
升降揖讓及都試講武設斧鉞旌旗習射御之事治城
郭收賦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㑹為大事吏民敬畏趨
郷之又置正五長相率以孝弟不得舍姦人閭里阡陌
[116-41b]
有非常吏輙聞知姦人莫敢入界其始若煩後吏無追
捕之苦民無箠楚之憂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
而約誓明或欺負之者延夀痛自刻責豈其負之何以
至此吏聞者自傷悔其縣尉至自刺死及門下掾自剄
人救不殊因瘖不能言延夀聞之對掾史涕泣遣吏毉
治視厚復其家延夀嘗出臨上車騎吏一人後至勑功
曹議罰白還至府門門卒當車願有所言延夀止車問
之卒曰孝經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
[116-42a]
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今旦明府早駕久駐未出騎
吏父來至府門不敢入騎吏聞之趨走出謁適㑹明府
登車以敬父而見罰得毋虧大化乎延夀舉手輿中曰
微子太守不自知過歸舍召見門卒卒本諸生聞延夀
賢無因自逹故代卒延夀遂待用之其納善聽諫皆此
類也在東郡三歲令行禁止斷獄大减為天下最入守
左馮翊滿歲稱職為眞歲餘不肯出行縣丞掾數白宜
循行郡中覽觀民俗考長吏治迹延夀曰縣皆有賢令
[116-42b]
長督郵分明善惡於外行縣恐無所益重為煩擾丞掾
皆以為方春月可一出勸耕桑延夀不得已行縣至高
陵民有昆弟相與訟田自言延夀大傷之曰幸得備位
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爭訟既傷風
化重使賢長吏嗇夫三老孝弟受其耻咎在馮翊當先
退是日移病不聽事因入卧傳舍閉閤思過一縣莫知
所為令丞嗇夫三老亦皆自繫待罪於是訟者宗族傳
相責讓此兩昆弟深自悔皆自髠肉袒謝願以田相移
[116-43a]
終死不敢復爭延夀大喜開閤延見内酒肉與相對飲
食厲勉以意告郷部有以表勸悔過從善之民延夀乃
起聽事勞謝令丞以下引見尉薦郡中歙然莫不傳相
勑厲不敢犯延夀恩信周徧二十四縣莫復以辭訟自
言者推其至誠吏民不忍欺紿延夀代蕭望之為左馮
翊而望之遷御史大夫侍謁者福為望之道延夀在東
郡時放散官錢千餘萬望之與丞相丙吉議吉以為更
大赦不須考㑹御史當問事東郡望之因令并問之延
[116-43b]
夀聞知即部吏案校望之在馮翊時廪犧官錢放散百
餘萬廪犧吏掠治急自引與望之為姦延夀劾奏移殿
門禁止望之望之自奏職在總領天下聞事不敢不問
而為延夀所拘持上由是不直延夀各令窮竟所考望
之卒無事實而望之遣御史案東郡具得其事延夀在
東郡時試騎士治飾兵車畫龍虎朱爵延夀衣黄紈方
領駕四馬傅總建幢棨植羽葆鼓車歌車功曹引車皆
駕四馬載棨㦸五騎為伍分左右部軍假司馬千人持
[116-44a]
幢旁轂歌者先居射室望見延夀車噭咷楚歌延夀坐
射室騎吏持㦸夾陛列立騎士從者帶弓鞬羅後令騎
士兵車四面營陳被甲鞮鞪居馬上抱弩負籣又使騎
士戲車弄馬盜驂延夀又取官銅物候月蝕鑄作刀劒
鉤鐔放效尚方事及取官錢帛私假繇使吏及治飾車
甲三百萬以上於是望之劾奏延夀上僭不道又自陳
前為延夀所奏今復舉延夀罪衆庶皆以臣懐不正之
心侵寃延夀願下丞相中二千石博士議其罪事下公
[116-44b]
卿皆以延夀前既無狀後復誣愬典法大臣欲以解罪
狡猾不道天子惡之延夀竟坐棄市吏民數千人送至
渭城老小扶持車轂爭奏酒炙延夀不忍距逆人人為
飲計飲酒石餘使掾史分謝送者逺苦吏民延夀死無
所恨百姓莫不流涕延夀三子皆為郎吏且死屬其子
勿為吏以己為戒子皆以父言去官不仕至孫威乃復
為吏至將軍威亦多恩信能拊衆得士死力威又坐奢
僭誅延夀之風類也
[116-45a]
張敞字子高本河東平陽人也祖父孺為上谷太守徙
茂陵敞父福事孝武帝官至光禄大夫敞後隨宣帝徙
杜陵敞本以郷有秩補太守卒史察亷為甘泉倉長稍
遷太僕丞杜延年甚竒之㑹昌邑王徵即位動作不由
法度敞上書諫曰孝昭皇帝蚤崩無嗣大臣憂懼選賢
聖承宗廟東迎之日惟恐屬車之行遲今天子以盛年
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聽風國輔大臣未褒
而昌邑小輦先遷此過之大者也後十餘日王賀廢敞
[116-45b]
以切諫顯名擢為豫州刺史以數上事有忠言宣帝徵
敞為太中大夫與于定國並平尚書事以正違忤大將
軍霍光而使主兵車出軍省减用度復出為函谷闗都
尉宣帝初即位廢王賀在昌邑上心憚之徙敞為山陽
太守久之大將軍霍光薨宣帝始親政事封光兄孫山
雲皆為列侯以光子禹為大司馬頃之山雲以過歸第
霍氏諸壻親屬頗出補吏敞聞之上封事曰臣聞公子
季犮有功於魯大夫趙衰有功於晉大夫田完有功於
[116-46a]
齊皆疇其庸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簒齊趙氏分晉季氏
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卿最甚廼者大將軍
决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
大將軍二十歲海内之命斷於掌握方其隆時感動天
地侵迫陰陽月朓日蝕晝㝠宵光地大震烈火生地中
天文失度祅祥變怪不可勝記皆陰類盛長臣下顓制
之所生也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
功德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請
[116-46b]
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衞將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
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羣臣以
義固爭而後許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而朝臣為
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
自親其文非䇿之得者也今兩侯以出人情不相逺以
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
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逺郡其路
無由夫心之精微口不能言也言之㣲眇書不能文也
[116-47a]
故伊尹五就桀五就湯蕭相國薦淮陰累歲乃得通况
乎千里之外因書文諭事指哉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
計然不徵也久之勃海膠東盜賊並起敞上書自請治
之曰臣聞忠孝之道退家則盡心於親進官則竭力於
君夫小國中君猶有奮不顧身之臣况於明天子乎今
陛下遊意於太平勞精於政事亹亹不舍晝夜羣臣有
司宜各竭力致身山陽郡户九萬三千口五十萬以上
訖計盜賊未得者七十七人他課諸事亦略如此臣敞
[116-47b]
愚駑既無以佐思慮久處閒郡身逸樂而忘國事非忠
孝之節也伏聞膠東勃海左右郡歲數不登盜賊並起
至攻官寺簒囚徒搜市朝刼列侯吏失綱紀姦軌不禁
臣敞不敢愛身避死唯明詔之所處願盡力摧挫其暴
虐存撫其孤弱事即有業所至郡條奏其所由廢及所
以興之状書奏天子徵敞拜膠東相賜黄金三十斤敞
辭之官自請治劇郡非賞罰無以勸善懲惡吏追捕有
功效願得一切比三輔尤異天子許之敞到膠東明設
[116-48a]
購賞開羣盜令相捕斬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書調
補縣令者數十人由是盜賊解散傳相捕斬吏民歙然
國中遂平居頃之王太后數出游獵敞奏書諫曰臣聞
秦王好滛聲葉陽后為不聽鄭衞之樂楚嚴好田獵樊
姬為之不食鳥獸之肉口非惡㫖甘耳非憎絲竹也所
以抑心意絶耆欲者将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禮君母
出門則乘輜軿下堂則從傅母進退則鳴玉佩内飾則
結綢繆此言尊貴所以自歛制不從恣之義也今太后
[116-48b]
資質淑美慈愛寛仁諸侯莫不聞而少以田獵縱欲為
名於以上聞亦未宜也唯觀覽於往古全行乎來今令
后姬得有所法則下臣有所稱誦臣敞幸甚書奏太后
止不復出是時潁川太守黄霸以治行第一入守京兆
尹霸視事數月不稱罷歸潁川於是制詔御史其以膠
東相敞守京兆尹自趙廣漢誅後比更守尹如霸等數
人皆不稱職京師寖廢長安市偷盜尤多百賈苦之上
以問敞敞以為可禁敞既視事求問長安父老偷盜酋
[116-49a]
長數人居皆温厚出從童騎閭里以為長者敞皆召見
責問因貰其罪把其宿負令致諸偷以自贖偷長曰今
一旦召詣府恐諸偷驚駭願一切受署敞皆以為吏遣
歸休置酒小偷悉來賀且飲醉偷長以赭汙其衣裾吏
坐里閭閱出者汙赭輙收縛之一日捕得數百人窮治
所犯或一人百餘發盡行法罰由是枹鼔稀鳴市無偷
盜天子嘉之敞為人敏疾賞罰分明見惡輙取時時越
法縱舍有足大者其治京兆略循趙廣漢之迹方略耳
[116-49b]
目𤼵伏禁姦不如廣漢然敞本治春秋以經術自輔其
政頗雜儒雅往往表賢顯善不醇用誅罰以此能自全
竟免於刑戮京兆典京師長安中浩穰於三輔尤為劇
郡國二千石以高第入守及為眞久者不過三二年近
者數月一歲輙毁傷失名以罪過罷唯廣漢及敞為久
任職敞為京兆朝廷每有大議引古今處便宜公卿皆
服天子數從之然敞無威儀時罷朝㑹過走馬章臺街
使御吏驅自以便面拊馬又為婦畫眉長安中傳張京
[116-50a]
兆眉憮有司以奏敞上問之對曰臣聞閨房之内夫婦
之私有過於畫眉者上愛其能弗備責也然終不得大
位敞與蕭望之于定國相善始敞與定國俱以諫昌邑
王起遷定國為大夫平尚書事敞出為刺史時望之為
大行丞後望之先至御史大夫定國後至丞相敞終不
過郡守為京兆九歲坐與光禄勲楊惲厚善後憚坐大
逆誅公卿奏憚黨犮不宜處位等比皆免而敞奏獨寢
不下敞使賊捕掾絮舜有所案驗舜以敞劾奏當免不
[116-50b]
肯為敞竟事私歸其家人或諫舜舜曰吾為是公盡力
多矣今五日京兆耳安能復案事敞聞舜語即部吏收
舜繫獄是時冬月未盡數日案事吏晝夜驗治舜竟致
其死事舜當出死敞使主簿持教告舜曰五日京兆竟
何如冬月已盡延命乎乃棄舜市㑹立春行寃獄使者
出舜家載尸并編敞教自言使者使者奏敞賊殺不辜
天子薄其罪欲令敞得自便利即先下敞前坐楊惲不
宜處位奏免為庶人敞免奏既下詣闕上印綬便從闕
[116-51a]
下亡命數月京師吏民解弛枹鼓數起而冀州部中有
大賊天子思敞功效使使者即家在所召敞敞身被重
劾及使者至妻子家室皆泣惶懼而敞獨笑曰吾身亡
命為民郡吏當就捕今使者來此天子欲用我也即裝
隨使者詣公車上書曰臣前幸得備位列卿待罪京兆
坐殺賊捕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數䝉恩貸以臣
有章劾當免受記考事便歸卧家謂臣五日京兆背恩
忘義傷化薄俗臣竊以舜無狀枉法以誅之臣敞賊殺
[116-51b]
無辜鞫獄故不直雖伏明法死無所恨天子引見敞拜
為冀州刺史敞起亡命復奉使典州既到部而廣川王
國羣輩不道賊連發不得敞以耳目發起賊主名區處
誅其渠帥廣川王姬昆弟及王同族宗室劉調等通行
為之囊橐吏逐捕窮窘蹤迹皆入王宫敞自将郡國吏
車數百兩圍守王宫搜索調等果得之殿屋重轑中敞
傅吏皆捕格斷頭縣其頭王宫門外因劾奏廣川王天
子不忍致法削其户敞居部歲餘冀州盜賊禁止守太
[116-52a]
原太守滿歲為眞太原郡清頃之宣帝崩元帝初即位
待詔鄭朋薦敞先帝名臣宜傅輔皇太子上以問前将
軍蕭望之望之以為敞能吏任治煩亂材輕非師傅之
器天子使使者徵敞欲以為左馮翊㑹病卒敞所誅殺
太原吏吏家怨敞隨至杜陵刺殺敞中子璜敞三子官
皆至都尉初敞為京兆尹而敞弟武拜為梁相是時梁
王驕貴民多豪彊號為難治敞問武欲何以治梁武敬
憚兄謙不肯言敞使吏送至闗戒吏自問武武應曰馭
[116-52b]
黠馬者利其衘䇿梁國大都吏民凋敝且當以柱後惠
文彈治之耳秦時獄法吏冠柱後惠文武意欲以刑法
治梁吏還道之敞笑曰審如掾言武必辨治梁矣武既
到官其治有迹亦能吏也敞孫竦王莽時至郡守封侯
博學文雅過於敞然政事不及也竦死敞無後
王尊字子贛涿郡高陽人也少孤歸諸父使牧羊澤中
尊竊學問能史書年十三求為獄小吏數歲給事太守
府問詔書行事尊無不對太守竒之除補書佐署守屬
[116-53a]
監獄久之尊稱病去事師郡文學官治尚書論語略通
大義復召署守屬治獄為郡决曹史數歲以令舉幽州
刺史從事而太守察尊廉補遼西鹽官長尊數上書言
便宜事事下丞相御史初元中舉直言遷號令轉守槐
里兼行美陽令事春正月美陽女子告假子不孝曰兒
常以我為妻妬笞我尊聞之遣吏收捕驗問辭服章曰
律無妻母之法聖人所不忍書此經所謂造獄者也尊
於是出坐廷上取不孝子縣磔著樹使騎吏五人張弓
[116-53b]
射殺之吏民驚駭後上幸雍過號尊供張如法而辦以
高第擢為安定太守到官出教告屬縣曰令長丞尉奉
法守城為民父母抑彊持弱宣恩廣澤甚勞苦矣太守
以今日至府願諸君卿勉力正身以率下故行貪鄙能
變更者與為治明愼所職毋以身試法又出教勑掾功
曹各自底厲助太守為治其不中用趣自避退毋久妨
賢夫羽翮不修則不可以致千里闑内不理無以整外
府丞悉署吏行能分别白之賢為上母以富賈人百萬
[116-54a]
不足與計事昔孔子治魯七日誅少正卯今太守視事
已一月矣五官掾張輔懐虎狼之心貪汙不軌一郡之
錢盡入輔家然適足以𦵏矣今将輔送獄直符史詣閤
下從太守受其事丞戒之戒之相隨入獄矣輔繫獄數
日死盡得其狡猾不道百萬姦臧威震郡中盜賊分散
入傍郡界豪彊多誅傷伏辜者坐殘賊免起家復為䕶
羌將軍轉校尉䕶送軍糧委輸而羌人反絶轉道兵數
萬圍尊尊以千餘騎奔突羌賊功未列上坐擅離部署
[116-54b]
㑹赦免歸家涿郡太守徐明薦尊不宜久在閭巷上以
尊為郿令遷益州刺史先是琅邪王陽為益州刺史行
部至卭勑九折阪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乘此險後
以病去及尊為刺史至其阪問吏曰此非王陽所畏道
邪吏對曰是尊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為孝子王尊為忠
臣尊居部二歲懐來徼外蠻夷歸附其威信博士鄭寛
中使行風俗舉奏尊治状遷為東平相是時東平王以
至親驕奢不奉法度傅相連坐及尊視事奉璽書至庭
[116-55a]
中王未及出受詔尊持璽書歸舍食已乃還致詔後謁
見王太傅在前説相䑕之詩尊曰毋持布鼓過雷門王
怒起入後宫尊亦直趨出就舍先是王數私出入驅馳
國中與后姬家交通尊到官召勑廐長大王當從官屬
鳴和鸞乃出自今有令駕小車叩頭爭之言相教不得
後尊朝王王復延請登堂尊謂王曰尊來為相人皆弔
尊也以尊不容朝廷故見使相王耳天下皆言王勇顧
但負貴安能勇如尊乃勇耳王變色視尊意欲格殺之
[116-55b]
即好謂尊曰願觀相君佩刀尊舉掖顧謂傍侍郎前引
佩刀視王王欲誣相拔刀向王邪王情得又雅聞尊高
名大為尊屈酌酒具食相對極歡太后徵史奏尊為相
倨慢不臣王血氣未定不能忍愚誠恐母子俱死今妾
不得使王復見尊陛下不留意妾願先自殺不忍見王
之失義也尊竟坐免為庶人大將軍王鳯奏請尊補軍
中司馬擢為司𨽻校尉初中書謁者令石顯貴幸專權
為姦邪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張譚皆阿附畏事顯不敢
[116-56a]
言久之元帝崩成帝初即位顯徙為中太僕不復典權
衡譚乃奏顯舊惡請免顯等尊於是劾奏丞相衡御史
大夫譚位三公典五常九徳以總方畧壹統類廣教化
美風俗為職知中書謁者令顯等專權擅埶大作威福
縱恣不制無所畏忌為海内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
阿䛕曲從附上罔下懐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也皆
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
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
[116-56b]
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又正月行幸曲臺臨饗
罷衞士衡與中二千石大鴻臚賞等㑹坐殿門下衡南
鄉賞等西鄉衡更為賞布東鄉席起立延賞坐私語如
食頃衡知行臨百官共職萬衆㑹聚而設不正之席使
下坐上相比為小惠於公門之下動不中禮亂朝廷爵
秩之位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問行起居還言漏上十
四刻行臨到衡安坐不變色改容無怵惕肅敬之心驕
慢不謹皆不敬有詔勿治於是衡慙懼免冠謝罪上丞
[116-57a]
相侯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下御史丞問状
劾奏尊妄詆欺非謗赦前事猥歴奏大臣無正法飾成
小過以塗汙宰相摧辱公卿輕薄國家奉使不敬有詔
左遷尊為高陵令數月以病免㑹南山郡盗傰宗等數
百人為吏民害拜故𢎞農太守傅剛為校尉将迹射士
千人逐捕歲餘不能禽或說大将軍鳳賊數百人在轂
下𤼵軍擊之不能得難以視四夷獨選賢京兆尹乃可
於是鳳薦尊徵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旬
[116-57b]
月間盗賊清遷光禄大夫守京兆尹後為眞凡三歲坐
遇使者無禮司𨽻遣假佐放奉詔書白尊𤼵吏捕人放
謂尊詔書所捕宜密尊曰治所公正京兆善漏泄人事
放曰所捕宜今𤼵吏尊又曰詔書無京兆文不當𤼵吏
及長安繫者三月間千人以上尊出行縣男子郭賜自
言尊許仲家十餘人共殺賜兄賞公歸舍吏不敢捕尊
行縣還上奏曰彊不陵弱各得其所寛大之政行和平
之氣通御史大夫中奏尊暴虐不改外為大言倨嫚姍
[116-58a]
上威信日廢不宜備位九卿尊坐免吏民多稱惜之湖
三老公乘興等上書訟尊治京兆功效日著往者南山
盗賊阻山横行剽刼良民殺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門至
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師露衆曠日煩費不能禽
制二卿坐黜羣盜寖彊吏氣傷沮流聞四方為國家憂
當此之時有能捕斬不愛金爵重賞闗内侯寛中使問
所徵故司𨽻校尉王尊捕羣盜方畧拜為諫大夫守京
輔都尉行京兆尹事尊盡節勞心夙夜思職卑體下士
[116-58b]
厲奔北之吏起沮傷之氣二旬之間大黨震壊渠率效
首賊亂蠲除民反農業拊循貧弱鉏耘豪彊長安宿豪
大猾東市賈萬城西萭章剪張禁酒趙放杜陵楊章等
皆通邪結黨挾養姦軌上干王法下亂吏治并兼役使
侵漁小民為百姓豺狼更數二千石二十年莫能擒討
尊以正法案誅皆伏其辜姦邪銷釋吏民説服尊撥劇
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将所不及雖拜為眞未
有殊絶褒賞加於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傷害陰陽為
[116-59a]
國家憂無承用詔書之意靖言庸違象龔滔天原其所
以出御史丞楊輔故為尊書佐素行隂賊惡口不信好
以刀筆䧟人於法輔常醉過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
頰兄子閎拔刀欲剄之輔以故深怨疾毒欲傷害尊疑
輔内懐怨恨外依公事建畫為此議傅致奏文浸潤加
誣以復私怨昔白起為秦将東破韓魏南拔郢都應侯
譖之賜死杜郵吳起為魏守西河而秦韓不敢犯䜛人
間焉斥逐奔楚秦聽浸潤以誅良將魏信䜛言以逐賢
[116-59b]
守此皆偏聽不聰失人之患也臣等竊痛傷尊修身絜
已砥節首公刺譏不憚将相誅惡不避豪彊誅不制之
賊解國家之憂功著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𤓰牙之吏
折衝之臣今一旦無辜制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
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䝉棘木之聽獨掩怨讐之偏
奏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怨愬罪尊以京師廢亂羣盜
並興選賢徵用起家為卿賊亂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
巧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間乍賢乍佞豈不甚哉孔子
[116-60a]
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潤之譖不行焉
可謂明矣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
而傷害隂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
御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茍免
及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飾文
深詆以愬無罪亦宜有誅以懲䜛賊之口絶詐欺之路
唯明主參詳使白黒分别書奏天子復以尊為徐州刺
史遷東郡太守久之河水盛溢泛浸瓠子金隄老弱奔
[116-60b]
走恐水大决為害尊躬率吏民投沈白馬祀水神河伯
尊親執圭璧使巫䇿祝請以身塡金隄因止宿廬居隄
上吏民數千萬人爭叩頭救止尊終不肯去及水盛隄
壊吏民皆奔走唯一主簿泣在尊旁尊立不動而水波
稍却廻還吏民嘉壮尊之勇節白馬三老朱英等奏其
状下有司考皆如言於是制詔御史東郡河水盛長毁
壊金隄未决三尺百姓惶恐奔走太守身當水衝履咫
尺之難不避危殆以安衆心吏民復還就作水不為災
[116-61a]
朕甚嘉之秩尊中二千石加賜黄金二十斤數歲卒官
吏民紀之尊子伯亦為京兆尹坐懦弱不勝任免
王章字仲卿泰山鉅平人也少以文學為官稍遷至諫
大夫在朝廷名敢直言元帝初擢為左曹中郎將與御
史中丞陳咸相善共毁中書令石顯為顯所䧟咸减死
髠章免官成帝立徵章為諫大夫遷司𨽻校尉大臣貴
戚敬憚之王尊免後代者不稱職章以選為京兆尹時
帝舅大将軍王鳳輔政章雖為鳯所舉非鳯專權不親
[116-61b]
附鳳㑹日有蝕之章奏封事召見言鳳不可任用宜更
選忠賢上初受章言後不忍退鳳章由是見疑遂為鳯
所䧟罪至大逆語在元后傳初章為諸生學長安獨與
妻居章疾病無被卧牛衣中與妻决涕泣其妻呵怒之
曰仲卿京師尊貴在朝廷人誰踰仲卿者今疾病困戹
不自激卬乃反涕泣何鄙也後章仕官歴位及為京兆
欲上封事妻又止之曰人當知足獨不念牛衣中涕泣
時邪章曰非女子所知也書遂上果下廷尉獄妻子皆
[116-62a]
收繫章小女年可十二夜起號哭曰平生獄上呼囚數
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剛先死者必君明日問之章
果死妻子皆徙合浦大將軍鳳薨後弟成都侯商復為
大将軍輔政白上還章妻子故郡其家屬皆完具采珠
致産數百萬時蕭育為泰山太守皆令贖還故田宅章
為京兆二歲死不以其罪衆庶寃紀之號為三王王駿
自有傳駿即王陽子也
蓋寛饒字次公魏郡人也明經為郡文學以孝亷為郎
[116-62b]
舉方正對䇿高第遷諫大夫行郎中户将事劾奏衞将
軍張安世子侍中陽都侯彭祖不下殿門并連及安世
居位無補彭祖時實下門寛饒坐舉奏大臣非是左遷
為衞司馬先是時衞司馬在部見衞尉拜謁常為衞官
繇使市買寛饒視事案舊令遂揖官屬以下行衞者衞
尉私使寛饒出寛饒以令詣官府門上謁辭尚書責問
衞尉由是衞官不復私使候司馬候司馬不拜出先置
衞輙上奏辭自此正焉寛饒初拜為司馬未出殿門斷
[116-63a]
其禪衣令短離地冠大冠帶長劍躬案行士卒廬室視
其飲食居處有疾病者身自撫循臨問加致醫藥遇之
甚有恩及歲盡交代上臨饗罷衞卒數千人皆叩頭自
請願復留共更一年以報寛饒厚德宣帝嘉之以寛饒
為太中大夫使行風俗多所稱舉貶黜奉使稱意擢為
司𨽻校尉刺舉無所囘避小大輙舉所劾奏衆多廷尉
處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貴戚及郡國吏繇使至長安
皆恐懼莫敢犯禁京師為清平恩侯許伯入第丞相御
[116-63b]
史将軍中二千石皆賀寛饒不行許伯請之廼往從西
階上東郷特坐許伯自酌曰盖君後至寛饒曰無多酌
我我廼酒狂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坐
者皆屬目卑下之酒酣樂作長信少府檀長卿起舞為
沭猴與狗鬭坐皆大笑寛饒不説卬視屋而歎曰美哉
然富貴無常忽則易人此如傳舍所閱多矣唯謹愼為
得久君侯可不戒哉因起趨出劾奏長信少府以列卿
而沭猴舞失禮不敬上欲罪少府許伯為謝良久上廼
[116-64a]
解寛饒為人剛直高節志在奉公家貧奉錢月數千半
以給吏民為耳目言事者身為司𨽻子常步行自戍北
邊公廉如此然深刻喜䧟害人在位及貴戚人與為怨
又好言事刺譏奸犯上意上以其儒者優容之然亦不
得遷同列後進或至九卿寛饒自以行清能高有益於
國而為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數上疏諫爭太子庶子
王生高寛饒節而非其如此予書曰明主知君絜白公
正不畏彊禦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權尊
[116-64b]
官厚禄已施於君矣君宜夙夜惟思當世之務奉法宣
化憂勞天下雖日有益月有功猶未足以稱職而報恩
也自古之治三王之術各有制度今君不務循職而已
廼欲以太古久逺之事匡拂天子數進不用難聽之語
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揚令名全夀命者也方今用事之
人皆明習法令言足以飾君之辭文足以成君之過君
不惟蘧氏之高蹤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軀臨不
測之險竊為君痛之夫君子直而不挺曲而不詘大雅
[116-65a]
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裁省覽
寛饒不納其言是時上方用刑法信任中尚書宦官寛
饒奏封事曰方今聖道寖廢儒術不行以刑餘為周召
以法律為詩書又引韓氏易傳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
天下家以傳子官以傳賢若四時之運功成者去不得
其人則不居其位書奏上以寛饒怨謗終不改下其書
中二千石時執金吾議以為寛饒指意欲求䄠大逆不
道諫大夫鄭昌愍傷寛饒忠直憂國以言事不當意而
[116-65b]
為文吏所詆挫上書頌寛饒曰臣聞山有猛獸藜藿為
之不采國有忠臣姦邪為之不起司𨽻校尉寛饒居不
求安食不求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許
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職在司察直道而行多仇少與
上書陳國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從大夫之後官以
諫為名不敢不言上不聽遂下寛饒吏寛饒引佩刀自
剄北闕下衆莫不憐之
諸葛豐字少季琅邪人也以明經為郡文學名特立剛
[116-66a]
直貢禹為御史大夫除豐為屬舉侍御史元帝擢為司
𨽻校尉刺舉無所避京師為之語曰閒何濶逢諸葛上
嘉其節加豐秩光禄大夫時侍中許章以外屬貴幸奢
滛不奉法度賓客犯事與章相連豐案劾章欲奏其事
適逢許侍中私出豐駐車舉節詔章曰下欲收之章迫
窘馳車去豐追之許侍中因得入宮門自歸上豐亦上
奏於是收豐節司𨽻去節自豐始豐上書謝曰臣豐駑
怯文不足以勸善武不足以執邪陛下不量臣能否拜
[116-66b]
為司𨽻校尉未有以自效復秩臣為光禄大夫官尊責
重非臣所當處也又迫年歲衰暮常恐卒塡溝渠無以
報厚德使論議士譏臣無補長獲素餐之名故常願捐
一旦之命不待時而斷姦臣之首縣於都市編書其罪
使四方明知為惡之罰然後却就斧鉞之誅誠臣所甘
心也夫以布衣之士尚猶有刎剄之交今以四海之大
曽無伏節死誼之臣率盡茍合取容阿黨相為念私門
之利忘國家之政邪穢濁溷之氣上感于天是以災變
[116-67a]
數見百姓困乏比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誠恥之亡已凡
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
誠為君也今陛下天覆地載物無不容使尚書令堯賜
臣豐書曰夫司𨽻者刺舉不法善善惡惡非得顓之也
免處中和順經術意恩深德厚臣豐頓首幸甚臣竊不
勝憤懣願賜清宴唯陛下裁幸上不許是後所言益不
用豐復上書言臣聞伯竒孝而棄於親子胥忠而誅於
君隠公慈而殺於弟叔武弟而殺於兄夫以四子之行
[116-67b]
屈平之材然猶不能自顯而被刑戮豈不足以觀哉使
臣殺身以安國䝉誅以顯君臣誠願之獨恐未有云補
而為衆邪所排令讒夫得遂正直之路壅塞忠臣沮心
智士杜口此愚臣之所懼也豐以春夏繫治人在位多
言其短上徙豐為城門校尉豐上書告光禄勲周堪光
禄大夫張猛上不直豐廼制詔御史城門校尉豐前與
光禄勲堪光禄大夫猛在朝之時數稱言堪猛之美豐
前為司𨽻校尉不順四時修法度專作苛暴以獲虚威
[116-68a]
朕不忍下吏以為城門校尉不内省諸已而反怨堪猛
以求報舉告案無證之辭暴揚難驗之罪毁譽恣意不
顧前言不信之大者也朕憐豐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
為庶人終於家
劉輔河間宗室也舉孝亷為襄賁令上書言得失召見
上美其材擢為諫大夫㑹成帝欲立趙偼伃為皇后先
下詔封偼伃父臨為列侯輔上書言臣聞天之所與必
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此神明之徵應
[116-68b]
自然之占驗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瑞
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況於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
受威怒之異者乎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
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
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廼觸情縱欲傾於卑
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媿于人惑莫大焉里
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
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竊
[116-69a]
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禄不忠汚辱諫爭之官不
敢不盡死唯陛下深察書奏上使侍御史收縛輔繫掖
庭祕獄羣臣莫知其故於是中朝左將軍辛慶忌右將
軍廉褒光禄勲師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書曰臣聞明
王埀寛容之聽崇諫爭之官廣開忠直之路不罪狂狷
之言然後百僚在位竭忠盡謀不懼後患朝廷無讇諛
之士元首無失道之諐竊見諫大夫劉輔前以縣令求
見擢為諫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
[116-69b]
拔至於此旬日之間收下祕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託
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獨觸
忌諱不足深過小罪宜隠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
官與衆共之昔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還今
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寛廣問褒直盡
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爭之臣震驚羣下失忠
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曉同姓
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于掖
[116-70a]
庭獄公卿以下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傷之暴人有懼
心精鋭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聽廣德
美之風也臣等竊深傷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廼徙繫
輔共工獄减死罪一等論為鬼薪終於家
鄭崇字子游本高密大族世與王家相嫁娶祖父以訾
徙平陵父賓明法律為御史事貢公名公直崇少為郡
文學史至丞相大車屬弟立與高武侯傅喜同門學相
友善喜為大司馬薦崇哀帝擢為尚書僕射數求見諌
[116-70b]
爭上初納用之每見曵革履上笑曰我識鄭尚書履聲
久之上欲封祖母傅太后從弟商崇諫曰孝成皇帝封
親舅五侯天為赤黄晝昏日中有黒氣今祖母從昆弟
二人已侯孔郷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有因縁
今無故欲復封商壊亂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也
臣聞師曰逆陽者厥極弱逆隂者厥極凶短折犯人者
有亂亡之患犯神者有疾夭之禍故周公著戒曰惟王
不知艱難唯耽樂是從時亦罔有克夀故衰世之君夭
[116-71a]
折蚤沒此皆犯隂之害也臣願以身命當國咎崇因持
詔書案起傳太后大怒曰何有為天子乃反為一臣所
顓制邪上遂下詔曰朕㓜而孤皇太太后躬自養育免
于襁褓教道以禮至於成人惠澤茂焉欲報之德皥天
罔極前追號皇太太后父為崇祖侯惟念德報未殊朕
甚恧焉侍中光禄大夫商皇太太后父同産子小自保
大恩義最親其封商為汝昌侯為崇祖侯後更號崇祖
侯為汝昌哀侯崇又以董賢貴寵過度諫由是重得罪
[116-71b]
數以職事見責𤼵疾頸癰欲乞骸骨不敢尚書令趙昌
佞讇素害崇知其見疏因奏崇與宗族通疑有姦請治
上責崇曰君門如市人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對曰臣門
如市臣心如水願得考覆上怒下崇獄窮治死獄中
孫寶字子嚴潁川鄢陵人也以明經為郡吏御史大夫
張忠辟寶為屬欲令授子經更為除舍設儲偫寶自劾
去忠固還之心内不平後署寶主簿寶徙入舍祭竈請
比鄰忠隂察怪之使所親問寶前大夫為君設除大舍
[116-72a]
子自劾去者欲為高節也令兩府高士俗不為主簿子
既為之徙舍甚説何前後不相副也寶曰高士不為主
簿而大夫君以寶為可一府莫言非士安得獨自高前
日君男欲學文而移寶自近禮有來學義無往教道不
可詘身詘何傷且不遭者可無不為况主簿乎忠聞之
甚慙上書薦寶經明質直宜備近臣為議郎遷諫大夫
鴻嘉中廣漢羣盜起選為益州刺史廣漢太守扈商者
大司馬車騎将軍王音姊子軟弱不任職寶到部親入
[116-72b]
山谷諭告羣盜非本造意渠率皆得悔過自出遣歸田
里自劾矯制奏商為亂首春秋之義誅首惡而已商亦
奏寶所縱或有渠率當坐者商徵下獄寶坐失死罪免
益州吏民多陳寶功效言為車騎將軍所排上復拜寶
為冀州刺史遷丞相司直時帝舅紅陽侯立使客因南
郡太守李尚占懇草田數百頃頗有民所假少府陂澤
畧皆開𤼵上書願以入縣官有詔郡平田予直錢有貴
一萬萬以上寶聞之遣丞相史按驗𤼵其姦劾奏立尚
[116-73a]
懐姦罔上狡猾不道尚下獄死立雖不坐後兄大司馬
衞将軍商薨次當代商上度立而用其弟曲陽侯根為
大司馬驃騎将軍㑹益州蠻夷犯法巴蜀頗不安上以
寶著名西州拜為廣漢太守秩中二千石賜黄金三十
斤蠻夷安輯吏民稱之徵為京兆尹故吏侯文以剛直
不茍合常稱疾不肯仕寶以恩禮請文欲為布衣友日
設酒食妻子相對文求受署為掾進見如賓禮數月以
立秋日署文東部督郵入見勑曰今日鷹隼始擊當順
[116-73b]
天氣取姦惡以成嚴霜之誅掾部渠有其人乎文卬曰
無其人不敢空受職寶曰誰也文曰霸陵杜穉季寶曰
其次文曰豺狼横道不宜復問狐狸寶黙然穉季者大
俠與衞尉淳于長大鴻臚蕭育等皆厚善寶前失車騎
将軍與紅陽侯有郤自恐見危時淳于長方貴幸友寶
寶亦欲附之始視事而長以穉季託寶故寶窮無以復
應文文怪寶氣索知其有故因曰明府素著威名今不
敢取穉季當且闔閤勿有所問如此竟歲吏民未敢誣
[116-74a]
明府也即度穉季而譴他事衆口讙譁終身自堕寶曰
受教穉季耳目長聞知之杜門不通水火穿舍後牆為
小户但持鉏自治園因文所厚自陳如此文曰我與穉
季幸同土壤素無睚眥顧受将命分當相直誠能自改
嚴将不治前事即不更心但更門户適趣禍耳穉季遂
不敢犯法寶亦竟歲無所譴明年穉季病死寶為京兆
尹三歲京師稱之㑹淳于長敗寶與蕭育等皆坐免官
文復去吏死於家穉季子杜蒼字君敖名出穉季右在
[116-74b]
游俠中哀帝即位徵寶為諫大夫遷司𨽻初傅太后與
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俱事元帝有郤傅太后使有司考
馮太后令自殺衆庶寃之寶奏請覆治傅太后大怒曰
帝置司𨽻主使察我馮氏反事明白故欲擿觖以揚我
惡我當坐之上廼順㫖下寶獄尚書僕射唐林爭之上
以林朋黨比周左遷敦煌魚澤障候大司馬傅喜光禄
大夫龔勝固爭上為言太后出寶復官頃之鄭崇下獄
寶上書曰臣聞䟽不圖親外不慮内臣幸得銜命奉使
[116-75a]
職在刺舉不敢避貴幸之埶以塞視聽之明按尚書令
昌奏僕射崇下獄覆治榜掠将死卒無一辭道路稱寃
疑昌與崇内有纎介浸潤相陷自禁門内樞機近臣蒙
受寃譖虧損國家為謗不小臣請治昌以解衆心書奏
天子不説以寶名臣不忍誅廼制詔丞相大司空司𨽻
寶奏故尚書僕射崇寃請獄治尚書令昌案崇近臣罪
惡暴著而寶懐邪附下罔上以春月作詆欺遂其姦心
蓋國之賊也傳不云乎惡利口之覆國家其免寶為庶
[116-75b]
人哀帝崩王莽白王太后徵寶以為光禄大夫與王舜
等俱迎中山王平帝立寶為大司農㑹越嶲郡上黄龍
游江中太師孔光大司徒馬宮等咸稱莽功德比周公
宜告祠宗廟寶曰周公上聖召公大賢尚猶有不相説
著於經典兩不相損今風雨未時百姓不足每有一事
羣臣同聲得無非其美者時大臣皆失色侍中奉車都
尉甄邯即時承制罷議者㑹寶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
家獨遣妻子司直陳崇以奏寶事下三公即訊寶對曰
[116-76a]
年七十誖眊恩衰共養營妻子如章寶坐免終於家建
武中録舊德臣以寶孫伉為諸長
母将隆字君房東海蘭陵人也大司馬車騎将軍王音
内領尚書外典兵馬踵故選置從事中即與參謀議奏
請隆為從事中郎遷諫大夫成帝末隆奏封事言古者
選諸侯入為公卿以褒功德宜徵定陶王使在國邸以
塡萬方其後上竟立定陶王為太子隆遷冀州牧潁川
太守哀帝即位以高第入為京兆尹遷執金吾時侍中
[116-76b]
董賢方貴上使中黄門𤼵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
上乳母王阿舍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
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乘輿不以給共
養共養勞賜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臧給末用不以民力
共浮費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廼
賜斧鉞漢家邊吏職在距宼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
後蒙之春秋之誼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
賢等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
[116-77a]
國威器共其家備民力分於弄臣武兵設於微妾建立
非宜以廣驕僭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
之堂臣請收還武庫上不説頃之傅太后使謁者買諸
官婢賤取之復取執金吾官婢八人隆奏言賈賤請更
平直上於是制詔丞相御史大夫交讓之禮興則虞芮
之訟息隆位九卿既無以匡朝廷之不逮而反奏請與
永信宮爭貴賤之賈程奏顯言衆莫不聞舉錯不由誼
理爭求之名自此始無以示百僚傷化失俗以隆前有
[116-77b]
安國之言左遷為沛郡都尉遷南郡太守王莽少時慕
與隆交隆不甚附哀帝崩莽秉政使大司徒孔光奏隆
前為冀州牧治中山馮太后獄寃陷無辜不宜處位在
中土本中謁者令史立侍御史丁元自典考之但與隆
連名奏事史立時為中太僕丁元泰山太守及尚書令
趙昌譖鄭崇者為河内太守皆免官徙合浦
何並字子亷祖父以吏二千石自平輿徙平陵並為郡
吏至大司空掾事何武武高其志節舉能治劇為長陵
[116-78a]
令道不拾遺初卭成太后外家王氏貴而侍中王林卿
通輕俠傾京師後坐法免賔客愈盛歸長陵上冡因留
飲連日並恐其犯法自造門上謁謂林卿曰冡閒單外
君宜以時歸林卿曰諾先是林卿殺婢壻埋冡舍並具
知之以非已時又見其新免故不發舉欲無令留界中
而已即且遣吏奉謁傳送林卿素驕慙於賔客並度其
為變儲兵馬以待之林卿既去北度涇橋令騎奴還至
寺門拔刀剥其建皷並自從吏兵追林卿行數十里林
[116-78b]
卿迫窘廼令奴冠其冠被其襜褕自代乘車從童騎身
變服從間徑馳去㑹日暮追及收縛冠奴奴曰我非侍
中奴耳並心自知已失林卿廼曰王君困自稱奴得脱
死邪叱吏斷頭持還縣所剥皷置都亭下署曰故侍中
王林卿坐殺人埋冢舍使奴剥寺門皷吏民驚駭林卿
因亡命衆庶讙譁以為實死成帝太后以卭成太后愛
林卿故聞之涕泣為言哀帝哀帝問状而善之遷並隴
西太守徙潁川太守代陵陽嚴詡詡本以孝行為官謂
[116-79a]
掾史為師友有過輙閉閤自責終不大言郡中亂王莽
遣使徵詡官屬數百人為設祖道詡據地哭掾史曰明
府吉徵不宜若此詡曰吾哀潁川士身豈有憂哉我以
柔弱徵必選剛猛代代到将有僵仆者故相弔耳詡至
拜為美俗使者是時潁川鍾元為尚書令領廷尉用事
有權弟威為郡掾臧千金並為太守過辭鍾廷尉廷尉
免冠為弟請一等之罪願蚤就髠鉗並曰罪在弟身與
君律不在於太守元懼馳遣人呼弟陽翟輕俠趙季李
[116-79b]
款多畜賔客以氣力漁食閭里至姦人婦女持吏長短
從横郡中聞並且至皆亡去並下車求勇猛曉文法吏
且十人使文吏治三人獄武吏往捕之各有所部勑曰
三人非負太守廼負王法不得不治鍾威所犯多在赦
前驅使入凾谷闗勿令汙民間不入闗廼收之趙李桀
惡雖逺去當得其頭以謝百姓鍾威負其兄止雒陽吏
格殺之亦得趙李他郡持頭還並皆縣頭及其具獄於
市郡中清靜表善好士見紀潁川名次黄霸性清廉妻
[116-80a]
子不至官舍數年卒疾病召丞掾作先令書曰告子恢
吾生素餐日久死雖當得法賻勿受葬為小椁亶容下
棺恢如父言王莽擢恢為闗都尉建武中以並孫為郎
眭𢎞字孟魯國蕃人也少時好俠鬬雞走馬長乃變節
從嬴公受春秋以明經為議郎至符節令孝昭元鳳三
年正月泰山萊蕪山南匈匈有數千人聲民視之有大
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圍入地深八尺三石為足
石立後有白烏數千下集其旁是時昌邑有枯社木卧
[116-80b]
復生又上林苑中大桞樹斷枯卧地亦自立生有蟲食
樹葉成文字曰公孫病已立孟推春秋之意以為石桞
皆隂類下民之象泰山者岱宗之嶽王者易姓告代之
處今大石自立僵柳復起非人力所為此當有從匹夫
為天子者枯社木復生故廢之家公孫氏當復興者也
孟意亦不知其所在即説曰先師董仲舒有言雖有繼
體守文之君不害聖人之受命漢家堯後有傳國之運
漢帝宜誰差天下求索賢人䄠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
[116-81a]
如殷周二王後以承順天命孟使友人内官長賜上此
書時昭帝㓜大将軍霍光秉政惡之下其書廷尉奏賜
孟妄設祅言惑衆大逆不道皆伏誅後五年孝宣帝興
於民間即位徵孟子為郎
夏侯始昌魯人也通五經以齊詩尚書教授自董仲舒
韓嬰死後武帝得始昌甚重之始昌明於陰陽先言柏
梁臺災日至期日果災時昌邑王以少子愛上為選師
始昌為大傅年老以夀終族子勝亦以儒顯名
[116-81b]
夏侯勝字長公初魯共王分魯西寧郷以封子節侯别
屬大河大河後更名東平故勝為東平人勝少孤好學
從始昌受尚書及洪範五行傳説災異後事簡卿又從
歐陽氏問為學精孰所問非一師也善説禮服徵為博
士光禄大夫㑹昭帝崩昌邑王嗣立數出勝當乘輿前
諫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
怒謂勝為祅言縛以屬吏吏白大将軍霍光光不舉法
是時光與車騎将軍張安世謀欲廢昌邑王光讓安世
[116-82a]
以為泄語安世實不言廼召問勝勝對言在洪範傳曰
皇之不極厥罸常隂時則下人有伐上者惡察察言故
云臣下有謀光安世大驚以此益重經術士後十餘日
光卒與安世白太后廢昌邑王尊立宣帝光以為羣臣
奏事東宮太后省政宜知經術白令勝用尚書授太后
遷長信少府賜爵闗内侯以與謀廢立定䇿安宗廟益
千户宣帝初即位欲褒先帝詔丞相御史曰朕以眇身
䝉遺德承聖業奉宗廟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仁誼厲
[116-82b]
威武北征匈奴單于逺遁南平氐𦍑昆明甌駱兩越東
定薉貉朝鮮廓地斥境立郡縣百蠻率服款塞自至珍
貢陳於宗廟協音律造樂歌薦上帝封泰山立明堂改
正朔易服色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絶褒周之後
備天地之禮廣道術之路上天報况符瑞並應寶鼎出
白麟獲海效鉅魚神人並見山稱萬歲功德茂盛不能
盡宣而廟樂未稱朕甚悼焉其與列侯二千石博士議
於是羣臣大議廷中皆曰宜如詔書長信少府勝獨曰
[116-83a]
武帝雖有攘四夷廣土斥境之功然多殺士衆竭民財
力奢泰亡度天下虚耗百姓流離物故者半蝗蟲大起
赤地數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積至今未復亡德澤於民
不宜為立廟樂公卿共難勝曰此詔書也勝曰詔書不
可用也人臣之誼宜直言正論非茍阿意順指議已出
口雖死不悔於是丞相義御史大夫廣明劾奏勝非議
詔書毁先帝不道及丞相長史黄霸阿縱勝不舉劾俱
下獄有司遂請尊孝武帝廟為世宗廟奏盛德文始五
[116-83b]
行之舞天下世世獻納以明盛德武帝廵狩所幸郡國
凡四十九皆立廟如高祖太宗焉勝霸既久繫霸欲從
勝受經勝辭以罪死霸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勝賢其言
遂授之繫再更冬講論不怠至四年夏闗東四十九郡
同日地動或山崩壊城郭室屋殺六千餘人上乃素服
避正殿遣使者弔問吏民賜死者棺錢下詔曰蓋災異
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業託士民之上未能和羣生曩
者地震北海琅邪壊祖宗廟朕甚懼焉其與列侯中二
[116-84a]
千石博問術士有以應變補朕之闕毋有所諱因大赦
勝出為諫大夫給事中霸為揚州刺史勝為人質樸守
正簡易亡威儀見時謂上為君誤相字於前上亦以是
親信之嘗見出道上語上聞而讓勝勝曰陛下所言善
臣故揚之堯言布於天下至今見誦臣以為可傳故傳
耳朝廷每有大議上知勝素直謂曰先生通正言無懲
前事勝復為長信少府遷太子太傅受詔撰尚書論語
説賜黄金百斤年九十卒官賜冢塋葬平陵太后賜錢
[116-84b]
二百萬為勝素服五日以報師傅之恩儒者以為榮始
勝每講授常謂諸生曰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茍明其取
青紫如俛拾地芥耳學經不明不如歸耕勝從父子建
字長卿自師事勝及歐陽高左右采獲又從五經諸儒
問與尚書相出入者牽引以次章句具文飾説勝非之
曰建所謂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建亦非勝為學䟽畧難
以應敵建卒自顓門名經為議郎博士至太子少傅勝
子兼為左曹太中大夫孫堯至長信少府司農鴻臚曽
[116-85a]
孫蕃郡守州牧長樂少府勝同産弟子賞為梁内史子
定國為豫章太守而建子千秋亦為少府太子少傅
京房字君明東郡頓邱人也治易事梁人焦延夀延夀
字贛贛貧賤以好學得幸梁王王共其資用令極意學
既成為郡史察舉補小黄令以候司先知姦邪盜賊不
得𤼵愛養吏民化行縣中舉最當遷三老官屬上書願
留贛有詔許増秩留卒於小黄贛常曰得我道以亡身
者京生也其説長於災變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風
[116-85b]
雨寒温為候各有占驗房用之尤精好鍾律知音聲初
元四年以孝廉為郎永光建昭間西𦍑反日蝕又久青
亡光隂霧不精房數上䟽先言其将然近數月逺一嵗
所言屢中天子説之數召見問房對曰古帝王以功舉
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毁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
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詔使房作其事房
奏考功課吏法上令公卿朝臣與房㑹議温室皆以房
言煩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許上意郷之時部刺史奏事
[116-86a]
京師上召見諸刺史令房曉以課事刺史復以為不可
行唯御史大夫鄭𢎞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後善之
是時中書令石顯專權顯友人五鹿充宗為尚書令與
房同經論議相非二人用事房嘗宴見問上曰幽厲之
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
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為賢也上曰賢之房曰
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也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
房曰若是任賢必治任不肖必亂必然之道也幽厲何
[116-86b]
不覺寤而更求賢曷為卒任不肖以至於是上曰臨亂
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齊
桓公秦二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然則任竪刁趙高
政治日亂盜賊滿山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寤乎上曰
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房因免冠頓首曰春秋紀二
百四十二年災異以視萬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來日
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隕夏霜冬靁春凋
秋榮隕霜不殺水旱螟蟲民人饑疫盜賊不禁刑人滿
[116-87a]
市春秋所記災異盡備陛下視今為治邪亂邪上曰亦
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上曰然幸其瘉
於彼又以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
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也上良久廼曰今為亂者
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
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事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
是矣房指謂石顯上亦知之謂房曰已諭房罷出後上
令房上弟子曉知考功課吏事者欲試用之房上中郎
[116-87b]
任良姚平願以為刺史試考功法臣得通籍殿中為奏
事以防壅塞石顯五鹿充宗皆疾房欲逺之建言宜試
以房為郡守元帝於是以房為魏郡太守秩八百石居
得以考功法治郡房自請願無屬刺史得除用他郡人
自第吏千石以下歲竟乘傳奏事天子許焉房自知數
以論議為大臣所非内與石顯五鹿充宗有隙不欲逺
離左右及為太守憂懼以建昭二年二月朔拜上封事
曰辛酉已來蒙氣衰去太陽精明臣獨欣然以為陛下
[116-88a]
有所定也然少隂倍力而乘消息臣疑陛下雖行此道
猶不得如意臣竊悼懼守陽平侯鳳欲見未得至己卯
臣拜為太守此言上雖明下猶勝之效也臣出之後恐
必為用事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願歲盡乘傳奏事蒙
哀見許廼辛巳蒙氣復乘卦太陽侵色此上大夫覆陽
而上意疑也己卯庚辰之間必有欲隔絶臣令不得乘
傳奏事者房未𤼵上令陽平侯鳳承制詔房止無乘傳
奏事房意愈恐去至新豐因郵上封事曰臣前以六月
[116-88b]
中言遯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為災至其七月
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謂臣曰房可謂知道未可謂信道
也房言災異未嘗不中涌水已出道人當遂死尚復何
言臣曰陛下至仁於臣尤厚雖言而死臣猶言也平又
曰房可謂小忠未可謂大忠也昔秦時趙高用事有正
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亂正先趣之今
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
涌水之異當正先之死為姚平所笑房至陜復上封事
[116-89a]
曰乃丙戍小雨丁亥蒙氣去然少隂并力而乘消息戊
子益甚到五十分蒙氣復起此陛下欲正消息雜卦之
黨并力而爭消息之氣不勝彊弱安危之機不可不察
己丑夜有還風盡辛卯太陽復侵色至癸巳日月相薄
此邪隂同力而太陽為之疑也臣前白九年不改必有
星亡之異臣願出任良試考功臣得居内星亡之異可
去議者知如此於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子不若
試師臣為刺史又當奏事故復云為刺史恐太守不與
[116-89b]
同心不若以為太守此其所以隔絶臣也陛下不違其
言而遂聽之此廼蒙氣所以不解太陽亡色者也臣去
稍逺太陽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邪
説雖安于人天氣必變故人可欺天不可欺也願陛下
察焉房去月餘竟徵下獄初淮陽憲王舅張博從房受
學以女妻房房與相親每朝見輙為博道其語以為上
意欲用房議而羣臣惡其害己故為衆所排博曰淮陽
王上親弟敏達好政欲為國忠今欲令主上書求入朝
[116-90a]
得任助房房曰得無不可博曰前楚王朝薦士何為不
可房曰中書令石顯尚書令五鹿君相與合同巧佞之
人也事縣官十餘年及丞相韋侯皆久亡補於民可謂
亡功矣此尤不欲行考功者也淮陽王即朝見勸上行
考功事善不然但言丞相中書令任事久而不治可休
丞相以御史大夫鄭𢎞代之遷中書令置他官以鉤盾
令徐立代之如此房考功事得施行矣博具從房記諸
所説災異事因令房為淮陽王作求朝奏草皆持東與
[116-90b]
淮陽王石顯微司具知之以房親近未敢言及房出守
郡顯告房與張博通謀非謗政治歸惡天子詿誤諸侯
王語在憲王傳初房見道幽厲事出為御史大夫鄭𢎞
言之房博皆棄市𢎞坐免為庶人房本姓李推律自定
為京氏死時年四十一
翼奉字少君東海下邳人也治齊詩與蕭望之匡衡同
師三人經術皆明衡為後進望之施之政事而奉惇學
不仕好律厯隂陽之占元帝初即位諸儒薦之徵待詔
[116-91a]
宦者署數言事宴見天子敬焉時平昌侯王臨以宣帝
外屬侍中稱詔欲從奉學其術奉不肯與言而上封事
曰臣聞之於師治道要務在知下之邪正人誠郷正雖
愚為用若廼懐邪知益為害知下之術在於六情十二
律而已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貪狼申子主之東方之情
怒也怒行隂賊亥卯主之貪狼必待隂賊而後動隂賊
必待貪狼而後用二隂並行是以王者忌子卯也禮經
避之春秋諱焉南方之情惡也惡行廉貞寅午主之西
[116-91b]
方之情喜也喜行寛大己酉主之二陽並行是以王者
吉午酉也詩曰吉日庚午上方之情樂也樂行姦邪辰
未主之下方之情哀也哀行公正戍丑主之辰未屬隂
戌丑屬陽萬物各以其類應今陛下明聖虚静以待物
至萬事雖衆何聞而不諭豈况乎執十二律而御六情
於以知下參實亦甚優矣萬不失一自然之道也廼正
月癸未日加申有暴風從西南來未主姦邪申主貪狼
風以太隂下抵建前是人主左右邪臣之氣平昌侯比
[116-92a]
三來見臣皆以正辰加邪時辰為客時為主人以律知
人情王者之秘道也愚臣誠不敢以語邪人上以奉為
中郎召問奉來者以善日邪時孰與邪日善時奉對曰
師法用辰不用日辰為客時為主人見於明王侍者為
主人辰正時邪見者正侍者邪辰邪時正見者邪侍者
正忠正之見侍者雖邪辰時俱正大邪之見侍者雖正
辰時俱邪即以自知侍者之邪而時邪辰正見者反邪
即以自知侍者之正而時正辰邪見者反正辰為常事
[116-92b]
時為一行辰䟽而時精其效同功必三五觀之然後可
知故曰察其所繇省其進退參之六合五行則可以見
人性知人情難用外察從中甚明故詩之為學情性而
已五性不相害六情更興廢觀性以歴觀情以律明主
所宜獨用難與二人共也故曰顯諸仁藏諸用露之則
不神獨行則自然矣唯奉能用之學者莫能行是歲闗
東大水郡國十一饑疫尤甚上廼下詔江海陂湖園池
屬少府者以假貧民勿租税損太官膳减樂府員省苑
[116-93a]
馬諸宮館稀御幸者勿繕治太僕少府减食糓馬水衡
省食肉獸明年二月戊午地震其夏齊地人相食七月
己酉地復震上曰蓋聞賢聖在位隂陽和風雨時日月
光星辰静黎庶康寧考終厥命今朕共承天地託于公
侯之上明不能燭德不能綏災異並臻連年不息乃二
月戊午地大震于隴西郡毁落太上廟殿壁木飾壊敗
豲道縣城郭官寺及民室屋厭殺人衆山崩地裂水泉
涌出一年地再動天惟降災震驚朕躬治有大虧咎至
[116-93b]
於此夙夜兢兢不通大變深懐鬱悼未知其序比年不
登元元困乏不勝饑寒以陷刑辟朕甚憫焉憯怛於心
已詔吏虚倉廪開府臧振捄貧民羣司其茂思天地之
戒有可蠲除减省以便萬姓者各條奏悉意陳朕過失
靡有所諱因赦天下舉直言極諫之士奉奏封事曰臣
聞之於師曰天地設法懸日月布星辰分隂陽定四時
列五行以視聖人名之曰道聖人見道然後知王治之
象故畫州土建君臣立律厯陳成敗以視賢者名之曰
[116-94a]
經賢者見經然後知人道之務則詩書易春秋禮樂是
也易有隂陽詩有五際春秋有災異皆列終始推得失
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至秦乃不説傷之以法是以
大道不通至於滅亡今陛下明聖深懐要道燭臨萬方
布徳流惠靡有闕遺罷省不急之用振救困貧賦醫藥
賜棺錢恩澤甚厚又舉直言求過失盛德純備天下幸
甚臣奉竊學齊詩聞五際之要十月之交篇知日蝕地
震之效昭然可明猶巢居知風穴處知雨亦不足多適
[116-94b]
所習耳臣聞人氣内逆則感動天地天變見於星氣日
蝕地變見於竒物震動所以然者陽用其精隂用其形
猶人之有五臧六體五臧象天六體象地故臧病則氣
色𤼵於面體病則欠申動於貎今年太隂建於甲戍律
以庚寅初用事厯以甲午從春厯中甲庚律得參陽性
中仁義情得公正貞廉百年之精歲也正以精歲本首
王位日臨中時接律而地大震其後連月乆隂雖有大
令猶不能復隂氣盛矣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親親
[116-95a]
必有異姓以明賢賢此聖王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
親而易進異姓䟽而難通故同姓一異姓五廼為平均
今左右亡同姓獨以舅后之家為親異姓之臣又䟽二
后之黨滿朝非特處位埶尤奢僭過度呂霍上官足以
卜之甚非愛人之道又非後嗣之長䇿也隂氣之盛不
亦宜乎臣又聞未央建章甘泉宮才人各以百數皆不
得天性若杜陵園其已御見者臣子不敢有言雖然太
皇太后之事也及諸侯王國與其後宮宜為設員出其
[116-95b]
過制者此損隂氣應天救邪之道也今異至不應災将
隨之其法大水極隂生陽反為大旱甚則有水災春秋
宋伯姬是矣唯陛下財察明年夏四月乙未孝武園白
鶴館災奉自以為中上䟽曰臣前上五際地震之效曰
極隂生陽恐有火災不合明聽未見省答臣竊内不自
信今白鶴館以四月乙未時加於卯月宿亢災與前地
震同法臣奉乃深知道之可信也不勝拳拳願復賜閒
卒其終始上復延問以得失奉以為祭天地於雲陽汾
[116-96a]
隂極諸寝廟不以親䟽迭毁皆煩費違古制又宮室苑
囿奢泰難供以故民困國虚亡累年之畜所繇來久不
改其本難以末正廼上䟽曰臣聞昔者盤庚改邑以興
殷道聖人美之切聞漢德隆盛在於孝文皇帝躬行節
儉外省繇役其時未有甘泉建章及上林中諸離宮館
也未央宮又無高門武臺麒麟鳯皇白虎玉堂金華之
殿獨有前殿曲臺漸臺宣室温室承明耳孝文欲作一
臺度用百金重民之財廢而不為其積土基至今猶存
[116-96b]
又下遺詔不起山墳故其時天下大和百姓洽足德流
後嗣如令處於當今因此制度必不能成功名天道有
常王道亡常亡常者所以應有常也必有非常之主然
後能立非常之功臣願陛下徙都於成周左據成臯右
阻黽池前郷崧高後介大河建滎陽扶河東南北千里
以為闗而入敖倉地方百里者八九足以自娛東厭諸
侯之權西逺羌胡之難陛下共已亡為按成周之居兼
盤庚之德萬歲之後長為高宗漢家郊兆寝廟祭祀之
[116-97a]
禮多不應古臣奉誠難亶居而改作故願陛下遷都正
本衆制皆定亡復繕治宮館不急之費歲可餘一年之
畜臣聞三代之祖積德以王然皆不過數百年而絶周
至成王有上賢之材因文武之業以周召為輔有司各
敬其事在位莫非其人天下甫二世耳然周公猶作詩
書深戒成王以恐失天下書則曰王毋若殷王紂其詩
則曰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宜監于殷駿命不易今漢
初取天下起於豐沛以兵征伐德化未洽後世奢侈國
[116-97b]
家之費當數代之用非直費財又乃費士孝武之世暴
骨四夷不可勝數有天下雖未久至於陛下八世九主
矣雖有成王之明然亡周召之佐今東方連年饑饉加
之以疾疫百姓菜色或至相食地比震動天氣溷濁日
光侵奪繇此言之執國政者豈可以不懐怵惕而戒萬
分之一乎故臣願陛下因天變而徙都所謂與天下更
始者也天道終而復始窮則反本故能延長而亡窮也
今漢道未終陛下本而始之於以永世延祚不亦優乎
[116-98a]
如因丙子之孟夏順太隂以東行到後七年之明歲必
有五年之餘畜然後大行考室之禮雖周之隆盛亡以
加此唯陛下留神詳察萬世之䇿書奏天子異其意答
曰問奉今園廟有七云東徙状何如奉對曰昔成王徙
洛盤庚遷殷其所避就皆陛下所明知也非有聖明不
能一變天下之道臣奉愚贛狂惑唯陛下裁赦其後貢
禹亦言當定迭毁禮上遂從之及匡衡為丞相奏徙南
北郊其議皆自奉𤼵之奉以中郎為博士諫大夫年老
[116-98b]
以夀終子及孫皆以學在儒官
李㝷字子長平陵人也治尚書與張儒鄭寛中同師寛
中等守師法教授㝷獨好洪範災異又學天文月令隂
陽事丞相翟方進方進亦善為星厯除㝷為吏數為翟
侯言事帝舅曲陽侯王根為大司馬驃騎将軍厚遇㝷
是時多災異根輔政數虚己問㝷㝷見漢家有中衰阸
㑹之象其意以為且有洪水為災乃説根曰書云天聰
明蓋言紫宮極樞通位帝紀太㣲四門廣開大道五經
[116-99a]
六緯尊術顯士翼張舒布燭臨四海少㣲處士為比為
輔故次帝廷女宮在後聖人承天賢賢易色取法於此
天官上相上将皆顓面正朝憂責甚重要在得人得人
之效成敗之機不可不勉也昔秦穆公説諓諓之言任
仡仡之勇身受大辱社稷幾亡悔過自責思惟黄髮任
用百里奚卒伯西域德列王道二者福禍如此可不愼
哉夫士者國家之大寶功名之本也将軍一門九侯二
十朱輪漢興以來臣子貴盛未嘗至此物盛必衰自然
[116-99b]
之理唯有賢友彊輔庶幾可以保身命全子孫安國家
書曰歴象日月星辰此言仰視天文俯察地理觀日月
消息候星辰行伍揆山川變動參人民繇俗以制法度
考禍福舉錯誖逆咎敗将至徵兆為之先見明君恐懼
修正側身博問轉禍為福不可救者即蓄備以待之故
社稷亡憂竊見徃者赤黄四塞地氣大𤼵動土竭民天
下擾亂之徵也彗心爭明庶雄為桀大寇之引也此二
者已頗效矣城中訛言大水奔走上城朝廷驚駭女孽
[116-100a]
入宮此獨未效間者重以水泉涌溢旁宮闕仍出月太
白入東井犯積水缺天淵日數湛於極陽之色羽氣乘
宮起風積雲又錯以山崩地動河不用其道盛冬靁電
潛龍為孽繼以隕星流彗維塡上見日蝕有背郷此亦
高下易居洪水之徵也不憂不改洪水廼欲盪滌流彗
廼欲掃除改之則有年亡期故屬者頗有變改小貶邪
猾日月光精時雨氣應此皇天右漢亡己也何况致大
改之宜急博求幽隠㧞擢天士任以天職諸闒茸佞讇
[116-100b]
抱虚求進及用殘賊酷虐聞者若此之徒皆嫉善憎忠
壊天文敗地理涌趯邪隂湛溺太陽為主結怨於民宜
以時廢退不當得居位誠必行之凶災銷滅子孫之福
不旋日而至政治感隂陽猶鐵炭之低卬見效可信者
也及諸蓄水連泉務通利之修舊隄防省池澤税以助
損邪隂之盛案行事考變易訛言之效未嘗不至請徵
韓放掾周敞王望可與圖之根於是薦㝷哀帝初即位
召㝷待詔黄門使侍中衞尉傅喜問㝷曰間者水出地
[116-101a]
動日月失度星辰亂行災異仍重極言毋有所諱㝷對
曰陛下聖德尊天敬地畏命重民悼懼變異不忘䟽賤
之臣幸使重臣臨問愚臣不足以奉明詔竊見陛下新
即位開大明除忌諱博延名士靡不並進臣㝷位卑術
淺過隨衆賢待詔食太官衣御府久汙玉堂之署比得
召見亡以自效復特見延問至誠自以逢不世出之命
願竭愚心不敢有所避庶幾萬分有一可采唯棄須臾
之間宿留瞽言考法文理稽之五經揆之聖意以參天
[116-101b]
心夫變異之來各應象而至臣謹條陳所聞易曰縣象
著明莫大乎日月夫日者衆陽之長煇光所燭萬里同
晷人君之表也故日将旦清風𤼵羣隂伏君以臨朝不
牽於色日初出炎以陽君登朝佞不行忠直進不蔽障
日中煇光君德盛明大臣奉公日将入專以壹君就房
有常節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晻昧亡光各有云為其
於東方作日初出時隂雲邪氣起者法為牽於女謁有
所畏難日出後為近臣亂政日中為大臣欺誣日且入
[116-102a]
為妻妾役使所營間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奪失色邪氣
珥蜺數作本起於晨相連至昏其日出後至日中間差
瘉小臣不知内事竊以日視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
其咎恐有以守正直言而得罪者傷嗣害世不可不愼
也唯陛下執乾剛之德彊志守度毋聽女謁邪臣之態
諸保阿乳母甘言悲辭之託斷而勿聽勉彊大誼絶小
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賜以貨財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
之禁也日失其光則星辰放流陽不能制隂隂桀得作
[116-102b]
間者太白正晝經天宜隆德克躬以執不軌臣聞月者
衆隂之長銷息見伏百里為品千里立表萬里連紀妃
后大臣諸侯之象也朔晦正終始弦為繩墨望成君徳
春夏南秋冬北間者月數以春夏與日同道過軒轅上
后受氣入太㣲帝廷揚光煇犯上将近臣列星皆失色
厭厭如滅此為母后與政亂朝隂陽俱傷兩不相便外
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屋大
柱小可為寒心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彊所惡以崇社稷
[116-103a]
尊彊本朝臣聞五星者五行之精五帝司命應王者號
令為之節度歲星主歲事為統首號令所紀今失度而
盛此君指意欲有所為未得其節也又塡星不避歲星
者后帝共政相留於奎婁當以義斷之熒惑徃來亡常
周歴兩宮作態低卬入天門上明堂貫尾亂宮太白發
越犯庫兵寇之應也貫黄龍入帝庭當門而出隨熒惑
入天門至房而分欲與熒惑為患不敢當明堂之精此
陛下神靈故禍亂不成也熒惑厥弛佞巧依埶㣲言毁
[116-103b]
譽進類蔽善太白出端門臣有不臣者火入室金上堂
不以時解其憂凶塡歲相守又主内亂宜察蕭牆之内
毋忽親䟽之㣲誅放佞人防絶萌芽以盪滌濁穢消散
積惡毋使得成禍亂辰星主正四時當效於四仲四時
失序則辰星作異今出於歲首之孟天所以譴告陛下
也政急則出蚤政緩則出晚政絶不行則伏不見而為
彗茀四孟皆出為易王命四季皆出星家所諱今幸獨
出寅孟之月蓋皇天所以篤右陛下宜深自改治國故
[116-104a]
不可以戚戚欲速則不逹經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加
以號令不順四時既往不咎來事之師也間者春三月
治大獄時賊隂立逆恐歲小收季夏舉兵法時寒氣應
恐後有霜雹之災秋月行封爵其月土溼奥恐後有雷
雹之變夫以喜怒賞罰而不顧時禁雖有堯舜之心猶
不能致和善言天者必有效於人設上農夫而欲冬田
肉袒深耕汗出種之然猶不生者非人心不至天時不
得也易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静不失其時其道光
[116-104b]
明書曰敬授民時故古之王者尊天地重隂陽敬四時
嚴月令順之以善政則和氣可立致猶枹鼓之相應也
今朝廷忽於時月之令諸侍中尚書近臣宜皆令通知
月令之意設羣下請事若陛下出令有謬於時者當知
争之以順時氣臣聞五行以水為本其星元武婺女天
地所紀終始所生水為準平王道公正修明則百川理
落脉通偏黨失綱則踊溢為敗書云水曰潤下隂動而
卑不失其道天下有道則河出圖洛出書故河洛决溢
[116-105a]
所為最大今汝潁畎澮皆川水漂踊與雨水並為民害
此詩所謂曄曄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者也其咎在
於皇甫卿士之屬唯陛下留意詩人之言少抑外親大
臣臣聞地道柔静隂之常義也地有上中下其上位震
應妃后不順中位應大臣作亂下位庶民離畔震或於
其國國君之咎也四方中央連國歴州俱動者其異最
大間者闗東地數震五星作異亦未大逆宜務崇陽抑
隂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閉絶私路㧞進英雋退不任職
[116-105b]
以彊本朝夫本彊則精神折衝本弱則招殃致凶為邪
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
以為公孫𢎞等不足言也𢎞漢之名相於今亡比而尚
見輕何况亡𢎞之屬乎故曰朝廷亡人則為賊亂所輕
其道自然也天下未聞陛下竒䇿固守之臣也語曰何
以知朝廷之衰人人自賢不務於通人故世陵夷馬不
伏歴不可以趨道士不素養不可以重國詩曰濟濟多
士文王以寧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非虚言也陛
[116-106a]
下秉四海之衆曽亡柱幹之固守聞於四境殆開之不
廣取之不明勸之不篤傳曰土之美者善養禾君之明
者善養士人皆可使為君子詔書進賢良赦小過無求
備以博聚英雋如近世貢禹以言事忠切蒙尊榮當此
之時士厲身立名者多禹死之後日日以衰及京兆尹
王章坐言事誅滅智者結舌邪偽並興外戚顓命君臣
隔塞至絶繼嗣女宮作亂此行事之敗誠可畏而悲也
本在積任母后之家非一日之漸往者不可及來者猶
[116-106b]
可追也先帝大聖深見天意昭然使陛下奉承天統欲
矯正之也宜少抑外親選練左右舉有德行道術通明
之士充備天官然後可以輔聖德保帝位承大宗下至
郎吏從官行能亡以異又不通一蓺及博士無文雅者
宜皆使就南畝以視天下明朝廷皆賢材君子於以重
朝尊君滅凶致安此其本也臣自知所言害身不辟死
亡之誅唯財留神反覆愚臣之言是時哀帝初立成帝
外家王氏未甚抑黜而帝外家丁傅新貴祖母傅太后
[116-107a]
尤驕恣欲稱尊號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執政諫争久
之上不得已遂免光丹而尊傅太后語在丹傳上雖不
從㝷言然采其語每有非常輙問㝷㝷對屢中遷黄門
侍郎以㝷言且有水災故拜㝷為騎都尉使䕶河隄初
成帝時齊人甘忠可詐造天官厯包元太平經十二卷
以言漢家逢天地之大終當更受命於天天帝使眞人
赤精子下教我此道忠可以教重平夏賀良容邱丁廣
世東郡郭昌等中壘校尉劉向奏忠可假鬼神罔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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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下獄治服未斷病死賀良等坐挾學忠可書以不敬
論後賀良等復私以相教哀帝初立司隸校尉解光亦
以明經通災異得幸白賀良等所挾忠可書事下奉車
都尉劉歆歆以為不合五經不可施行而李㝷亦好之
光曰前歆父向奏忠可下獄歆安肯通此道時郭昌為
長安令勸㝷宜助賀良等㝷遂白賀良等皆待詔黄門
數召見陳説漢厯中衰當更受命成帝不應天命故絶
嗣今陛下久疾變異屢數天所以譴告人也宜急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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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號乃得延年益夀皇子生災異息矣得道不得行咎
殃且亡不有洪水將出災火且起滌盪民人哀帝久寝
疾幾其有益遂從賀良等議於是詔制丞相御史盖聞
尚書五曰考終命言大運一終更紀天元人元考文正
理推厯定紀數如甲子也朕以𦕈身入繼太祖承皇天
總百僚子元元未有應天心之效即位出入三年災變
數降日月失度星辰錯繆高下貿易大異連仍盗賊並
起朕甚懼焉戰戰兢兢唯恐陵夷惟漢至今二百載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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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開元皇天降非材之右漢國再獲受命之符朕之不
德曷敢不通夫受天之元命必與天下自新其大赦天
下以建平二年為太初元年號曰陳聖劉太平皇帝漏
刻以百二十為度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後月餘上疾自
若賀良等復欲妄變政事大臣争以為不可許賀良等
奏言大臣皆不知天命宜退丞相御史以解光李㝷輔
政上以其言亡驗遂下賀良等吏而下詔曰朕獲保宗
廟為政不得變異屢仍恐懼戰慄未知所繇待詔賀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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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建言改元易號増益漏刻可以永安國家朕信道不
篤過聽其言幾為百姓獲福卒無嘉應久旱為災以問
賀良等對當復改制度皆背經誼違聖制不合時宜夫
過而不改是為過矣六月甲子詔書非赦令也皆蠲除
之賀良等反道惑衆姦態當窮竟皆下獄光禄勲平當
光禄大夫毛莫如與御史中丞廷尉雜治當賀良等執
左道亂朝政傾覆國家誣罔主上不道賀良等皆伏誅
尋及解光减死一等徙敦煌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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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志卷一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