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d0006 通志-宋-鄭樵 (master)


[192-1a]
欽定四庫全書
 通志卷一百六十六
  宋 右 廸 功 郎 鄭 樵 漁 仲 撰
  忠義傳第一
   晉史始立忠義傳後魏曰節義隋曰誠節今總
   曰忠義
  魏魏不立此傳今取典/韋等四人以為編
   典韋 龎悳 龎淯母/娥閻温張恭就/恭子
[192-1b]
  晉
   嵇紹從子/含王豹 劉沉 麴允焦/嵩賈渾 王育
   韋忠 辛勉族弟/賔劉敏元 周該叔父/級 桓雄
   韓階 周﨑 易雄 樂道融 虞悝 沈勁
    吉挹祖/朗王諒 宋矩 車濟 丁穆 辛恭
   靖 羅企生 張褘
  宋宋不立此傳以龔頴張進之卜天與三人附孝/義今析置此仍取袁淑袁粲二人冠之于首
   袁淑 袁粲子最祖/莫嗣龔頴 張進之 卜天與
[192-2a]
   子伯宗欽弟天生/ 朱道 陳滿
  齊齊不立此傳以邱冠先附孝義今/析置此又取張沖一傳附于其下
   丘冠先 張沖房僧/寄
  梁梁不立此傳今檢/張嵊等四人為編
   張嵊 江子一 沈浚 韋粲
  陳陳不立此傳今/以魯廣達充之
   魯廣達楊孝/辯
  後魏
[192-2b]
   于簡 叚進 汲固 王元威 婁提 劉渇
   侯 朱長生于/提眺清 劉侯仁 王榮世鄧元/興
   胡小彪 孫道登宗靈恩/宗女郭琰 沓龍超 乙
   速孤佛保
  周周書有孝節傳以李棠杜叔毗為編今析杜叔/毗列在孝友復取桞檜一人與李棠置於此
   李棠 桞檜
  隋
   劉𢎞 游元 馮慈明 張湏陀 楊善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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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盛 盧楚元文/都劉子翊 堯君素 陳孝
   意張季珣幼季珣弟仲琰/仲琰弟 琮 杜松贇
   魏魏不立此傳今取典/韋等四人以為編
典韋陳留已吾人也形貌魁梧旅力過人有志節任俠
襄邑劉氏與睢陽李永為讎韋為報之永故富春長備
衛甚謹韋乗車載雞酒偽為候者門開懐匕首入殺永
并殺其妻徐出取車上刀㦸歩出永居近市一市驚駭
追者數百莫敢近行四五里遇其伴轉戰得脱由是為
[192-3b]
豪傑所識初平中張邈舉義兵韋為士屬司馬趙寵牙
門旗長大人莫能勝韋一手建之寵異其才力後屬夏
侯惇數斬首有功拜司馬太祖討吕布於濮陽布有别
屯在濮陽西四五十里太祖夜襲其屯比明破之未及
還㑹布救兵至三面捍戰時布身自搏戰自旦至日昳
數十合相持急太祖募陷陣韋先占將應募者數千人
皆重衣兩鎧棄楯但持長矛撩㦸時西面又急韋進當
之賊弓弩亂發矢至如雨韋不視謂等人曰虜來十歩
[192-4a]
乃白之等人曰十歩矣又曰五歩乃白等人懼疾言虜
至矣韋手持十餘㦸大呼起所抵無不應手倒者布衆
退㑹日暮太祖乃得引去拜韋都尉引置左右將親兵
數百人常繞太祖帳韋既壮武其所將皆選卒每戰鬬
韋先登陷陣遷為校尉性忠至謹重常晝立侍終日夜
宿帳左右稀歸私寢好酒食飲噉兼人每賜食於前大
飲長歠左右相屬數人益乃供太祖壮之韋好持大䨇
㦸與長刀等軍中為之語曰帳下壮士有典君提一雙
[192-4b]
㦸八十斤太祖征荆州至宛張繡迎降太祖大悦延繡
及其將帥置酒髙㑹太祖行酒韋持大斧立後刃徑尺
太祖所至之前韋輙舉斧目之竟酒繡及其將帥莫敢
仰視後十餘日繡反襲太祖營太祖出戰不利輕騎引
去韋戰於門中賊不得入兵遂散從他門並入時韋校
尚有十餘人皆殊死戰無不一當十賊前後至稍多韋
以長㦸左右擊之一义入輙十餘矛摧左右死傷者畧
盡韋被數十創短兵接戰賊前搏之韋雙挾兩賊擊殺
[192-5a]
之餘賊不敢前韋復突賊殺數人創重發瞋目大罵而
死賊乃敢前取其頭傳觀之覆軍就視其軀太祖退往
舞隂聞韋死為流涕募間取其喪親自臨哭之遣歸葬
襄邑拜子滿為郎中車駕每過常祀以中牢太祖思韋
功拜滿為司馬引自近文帝即王位以滿為都尉賜爵
關内侯
龎悳字令明南安狟道人也少為郡吏州從事初平中
從馬騰擊反羌叛氐數有功稍遷至校尉建安中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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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袁譚尚於黎陽譚遣郭援髙幹等畧取河東太祖使
鍾繇率關中諸將討之悳随騰子超拒援幹於平陽悳
為軍鋒進攻援幹大破之親斬援首拜中郎將封都亭
侯後張白騎叛於𢎞農悳復随騰征之破白騎於兩殽
間每戰常陷陣却敵勇冠騰軍後騰徴為衛尉悳留屬
超太祖破超於渭南悳随超亡入漢陽保冀城後復随
超奔漢中從張魯太祖定漢中悳随衆降太祖素聞其
驍勇拜立義將軍封關門亭侯邑三百户侯音衛開等
[192-6a]
以宛叛悳將所領與曹仁共攻㧞宛斬音開遂南屯樊
討關侯於樊下諸將以悳兄在漢中頗疑之悳常曰我
受國恩義在効死我欲身自擊之今年我不殺彼彼當
殺我後親與之交戰射之中額悳常乗白馬蜀軍謂之
白馬將軍皆憚之仁使悳屯樊北十里㑹天霖雨十餘
日漢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悳與諸將避水隄上侯
乗船攻之以大船四面射隄上悳乃被甲持弓箭不虛
發將軍董衡部曲將董超欲降悳皆收斬之自平旦力
[192-6b]
戰至日過中侯攻益急矢盡短兵接戰悳謂督將成何
曰吾聞良將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節以求生今日
我死日也戰益怒氣益壮而水浸盛吏士皆降悳與麾
下將一人伍伯二人彎弓傅矢乗小船欲還仁營水盛
船覆失弓矢獨抱船覆水中為侯所得立而不跪侯謂
曰卿兄在漢中我欲以卿為將不早降何為悳罵侯曰
竪子何謂降也魏王帶甲百萬威振天下汝劉備庸才
耳豈能敵邪我寧為國家鬼不為賊將也遂為侯所殺
[192-7a]
太祖聞而悲之為之流涕封其二子為列侯文帝即王
位乃遣使就悳墓賜諡䇿曰昔先軫喪元王蠋絶脰隕
身狥節前代美之惟侯戎昭果毅蹈難成名聲溢當時
義髙在昔寡人愍焉諡曰壮侯又賜子㑹等四人爵關
内侯邑各百户㑹勇烈有父風官至中衛將軍封列侯
龎淯字子異酒泉表是人也初以涼州從事守破羌長
㑹武威守張猛反殺刺史邯鄲商猛令曰敢有臨商者
死不赦淯聞之棄官奔走號哭喪所訖詣猛門衷匕首
[192-7b]
欲因見以殺猛猛知其義士勑遣不殺由是以忠烈聞
太守徐揖請為主簿後郡人黄昻反圍城淯棄妻子夜
踰城出圍告急於張掖敦煌二郡初疑未肯發兵淯欲
伏劍二郡感其義遂為興兵軍未至而郡城邑已陷揖
死淯乃收歛揖喪送還本郡行服三年太祖聞之辟為
掾屬文帝踐阼拜駙馬都尉遷西海太守賜爵關内侯
後徴拜中散大夫薨子曾嗣初淯外祖父趙安為同縣
李夀所殺淯舅兄弟三人同時病死壽家喜淯母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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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報讎白日刺殺夀在列女傳
閻温字伯儉天水西城人也以涼州别駕守上邽令馬
超亡奔上邽郡人任飬等舉衆迎之温止之不能禁乃
馳還州超復圍州所治冀城甚急州乃遣温密出告急
於夏侯淵賊圍數重温夜從水中?出明日賊見其跡
遣人追遮之於顯親界得温執還詣超超解其縛謂曰
今成敗可見足下為孤城請救而執於人手義何所施
若從吾言反謂城中東方無救此轉禍為福之計也不
[192-8b]
然今為戮矣温偽許之超乃載温詣城下温向城大呼
曰大軍不過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稱萬嵗超怒數之
曰足下不為命計邪温不應時超攻城久不下故徐誘
温冀其改意復謂温曰城中故人有欲與吾同者不温
又不應遂切責之温曰夫事君有死無貳而卿乃欲令
長者出不義之言吾豈茍生者乎超遂殺之先是河右
擾亂隔絶不通敦煌太守馬艾卒官府又無丞功曹張
恭素有學行郡人推行長史事恩信甚著乃遣子就東
[192-9a]
詣太祖請太守時酒泉黄華張掖張進各據其郡欲與
恭并勢就至酒泉為華所拘執劫以白刃就終不回私
與恭疏曰大人率勵敦煌忠義顯然豈以就在困厄之
中而替之哉昔樂羊食子李通覆家經國之臣寧懐妻
孥邪今大軍垂至但當促兵以掎之耳願不以下流之
愛使就有恨於黄壤也恭即遣從弟華攻酒泉沙頭乾
齊二縣恭又連兵尋繼華後以為首尾之援别遣鐵騎
二百迎吏官屬東緣酒泉北塞徑出張掖北河逢迎太
[192-9b]
守尹奉於是張進湏黄華之助華欲救進西顧恭兵恐
急擊其後遂詣金城太守蘇則降就竟平安奉得之官
黄初二年下詔襃揚賜恭爵關内侯拜西域戊巳校尉
數嵗徴還將授以侍臣之位而以子就代焉恭至燉煌
固辭疾篤太和中卒贈執金吾就後為金城太守父子
著稱於西州
  晉
嵇紹字延祖魏中散大夫康之子也十嵗而孤事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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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父得罪靖居私門山濤領選啟武帝曰康誥有言
父子罪不相及嵇紹賢侔郤缺宜加旌命請為祕書郎
帝謂濤曰如卿所言乃堪為丞何但郎也乃發詔徴之
起家為祕書丞紹始入洛或謂王戎曰昨於稠人中始
見嵇紹昻昻然若野鶴之在雞羣戎曰君復未見其父
耳累遷汝隂太守尚書左僕射裴頠亦深器之每曰使
延祖為吏部尚書可使天下無復遺才矣沛國戴晞少
有才智與紹從子含相友善時人許以逺致紹以為必
[192-10b]
不成器晞後為司州主簿以無行被斥州黨稱紹有知
人之明轉豫章内史以母憂不之官服闋拜徐州刺史
時石崇為都督性雖驕奢而紹將之以道崇甚親敬之
後以長子喪去職元康初為給事黄門侍郎時侍中賈
謐以外戚之寵年少居位潘岳杜斌等皆附託焉謐求
交於紹紹距而不答及謐誅紹時在省以不阿比凶族
封弋陽子遷散騎常侍領國子博士太尉廣陵公陳準
薨太常奏諡紹駁曰諡號所以垂之不朽大行受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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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行受細名文武顯於功徳幽厲表於闇蔽自頃禮官
協情諡不依本準諡為過宜諡曰繆事下太常時雖不
從朝廷憚焉趙王倫簒位署為侍中惠帝復阼遂居其
職司空張華為倫所誅議者追理其事欲復其爵位紹
又駁之曰華歴位内外雖粗有善事然闔棺之責著于
逺近兆禍始亂華實為之故鄭討幽公之亂斵子家之
棺魯戮隠罪終篇貶翬未忍重戮事已𢎞矣謂不宜復
其爵位理其無罪時帝初反正紹又上疏曰臣聞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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轍者則車不傾革往弊者則政不爽太一統於元首百
司役於多士故周文興於上成康穆於下也存不忘亡
易之善義願陛下無忘金墉大司馬無忘潁上大將軍
無忘黄橋則禍亂之萌無由而兆矣齊王冏既輔政驕
奢滋甚紹以書切諫之冏雖謙順以報其意然卒不能
用紹嘗詣冏諮事遇冏宴㑹召董艾葛旟等共論時政
艾言於冏曰嵇侍中善於絲竹公可令操之左右進琴
紹推不受冏曰今日為歡卿何吝此邪紹對曰公匡復
[192-12a]
社稷當軌物作則垂之於後紹雖虛鄙忝備常伯腰紱
冠冕鳴玉殿省豈可操執絲竹為伶人之事若釋公服
從私宴所不敢辭也冏大慙艾等不自得而退頃之以
公事免冏以為左司馬旬日冏被誅初兵交紹奔散赴
宫有持弩在東閤下者將射之遇有殿中將兵蕭隆見
紹姿容長者疑非凡人輙前拔箭於此得免遂還滎陽
舊宅尋徴為御史中丞未拜復為侍中河間王顒成都
王頴舉兵向京都以討長沙王乂大駕次于城東乂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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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於衆曰今日西討欲誰為都督乎六軍之士皆曰願
嵇侍中勠力前驅死猶生也遂拜紹使持節平西將軍
屬乂被執紹復為侍中公王以下皆詣鄴謝罪於頴紹
等咸見廢黜免為庶人尋而朝廷復有北征之役徴紹
復其爵位紹以天子蒙塵承詔馳詣行在所值王師敗
績於蕩隂百官及侍衛者莫不潰散惟紹儼然端冕以
身捍衛兵交御輦飛箭雨集紹遂被害於帝側血濺御
服天子深哀歎之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嵇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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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勿去初紹之行也侍中秦準謂曰今日向難卿有佳
馬否紹正色曰大駕親征以正伐逆理必有征無戰若
使皇輿失守臣節有在駿馬何為聞者莫不歎息及張
方逼帝遷長安河間王顒表贈紹司空進爵為公㑹帝
還洛陽事遂未行東海王越屯許路經滎陽過紹墓哭
之悲慟刋石立碑又表贈官爵帝乃遣使册贈侍中光
祿大夫加金章紫緩進爵為侯賜墓田一頃客十户祠
以少牢元帝為左丞相承制以紹死節事重而贈禮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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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勲徳更表贈太尉祠以太牢及帝即位賜諡曰忠穆
復加太牢之祠紹誕於行己不飾小節然曠而有檢通
而不雜與從子含等五人共居撫恤如所同生門人故
吏思慕遺愛行服墓次畢三年者三十餘人長子&KR0008
父風早卒以從孫翰襲封成帝時追述紹忠以翰為奉
朝請翰以無兄弟自表還本宗太元中孝武帝詔訪紹
宗族襲爵主祀於是復以翰孫曠為弋陽侯含字君道
祖喜徐州刺史父蕃太子舎人含好學能屬文家在鞏
[192-14a]
縣亳邱自號亳邱子門曰歸厚之門室曰慎終之室楚
王瑋辟為掾瑋誅坐免舉秀才除郎中時𢎞農王粹以
貴公子尚主館宇甚盛圖荘周於室廣集朝士使含為
之讃含援筆為弔文文不加㸃其序曰帝壻王𢎞逺華
池豐室廣延賢彦圖荘生垂綸之像記先達辭聘之事
畫真人於刻桷之室載退士於進趣之堂可謂託非其
所可弔不可讃也其辭曰邁矣荘周天縱特放大塊授
其生自然資其量器虛神清窮元極曠人偽俗季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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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散野無訟屈之聲朝有争寵之歎上下相陵長幼失
貫於是借元虛以助溺引道徳以自奨户詠恬曠之辭
家畫老荘之像今王生沉淪名利身尚帝女連耀三光
有出無處池非巖石之溜宅非茅茨之宇馳屈産於皇
衢畫兹像其焉取嗟乎先生髙跡何局生處巖岫之居
死寄雕楹之屋託非其所沒有餘辱悼大道之湮晦遂
含悲而吐曲粹有愧色齊王冏辟為征西參軍襲爵武
昌縣侯長沙王乂召為驃騎記室督尚書郎乂與成都
[192-15a]
王頴交戰頴軍轉盛尚書郎旦出督戰夜還理事含言
於乂曰昔魏武每有軍事増置掾屬青龍三年尚書令
陳矯以有軍務亦奏増郎今奸逆四逼王路擁塞倒懸
之急不復過此但居曹理事尚湏増郎况今都官中騎
三曹晝出督戰夜還理事一人兩役内外廢乏含謂今
有十萬人都督各有主帥推轂授綏委付大將不宜復
令臺僚雜與其間乂從之乃増郎及令史懐帝為撫軍
將軍以含為從事中郎惠帝北征轉中書侍郎及蕩隂
[192-15b]
之敗含走歸滎陽永興初除太弟中庶子西道阻閡未
得應召范陽王虓為征西將軍屯許昌復以含為從事
中郎尋授振威將軍襄城太守虓為劉喬所破含奔鎮
南將軍劉𢎞於襄陽𢎞待以上賔之禮含性通敏好薦
達賢才常欲崇趙武之諡加臧文之罪屬陳敏作亂江
揚震蕩南越險逺而廣州刺史王毅病卒𢎞表含為平
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未發㑹𢎞卒時或欲留含領
荆州含性剛躁素與𢎞司馬郭勵有隙勵疑含將為己
[192-16a]
害夜掩殺之時年四十四懐帝即位諡曰憲
王豹順陽人也少而抗直初為豫州别駕齊王冏為大
司馬以豹為主簿冏驕縱失天下心豹致牋於冏曰豹
伏思晉政漸缺始自元康以來宰相在位未有一人獲
終乃事勢使然未為輙有不善也今公剋平禍亂安國
定家故復因前傾覆之法尋中間覆車之轍欲冀長存
非所敢聞今河間樹根於關右成都盤桓於舊魏新野
大封於江漢三面貴王各以方剛彊盛並典戎馬處險
[192-16b]
害之地且明公興義討逆功盖天下聖徳光茂名振當
世今以難賞之功挾震主之威獨據京都專執大權進
則亢龍有悔退則蒺藜生庭冀此求安未知其福敢以
淺見陳寫愚情昔武王伐紂封建諸侯為二伯自陜以
東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及至其未覇國之世
不過數州之地四海彊兵不敢入闚九鼎所以然者天
下習於所奉故也今誠能尊用周法以成都為北州伯
統河北之王侯明公為南州伯以攝南土之官長各因
[192-17a]
本職出居其方樹徳於外盡忠於内嵗終率所領而貢
於朝簡良才命賢儁以為天子百官則四海長寧萬國
幸甚明公之徳當與周召同其至美危敗路塞社稷可
保願明公思髙祖納婁敬之䇿悟張良履足之謀逺臨
深之危保泰山之安若合聖思宛許可都也書入無報
豹重牋曰昔周公以武王為兄成王為君伐紂有功以
親輔政執徳𢎞深聖思博逺至忠至仁至孝至敬而攝
事之日四國流言離主出奔居東三年頼風雨之變成
[192-17b]
王感悟若不遭皇天之應神人之察恐公旦之禍未知
所恨也至於執政猶與召公分陜為伯今明公自視功
徳孰如周公且元康以來宰相之患危機竊發不及容
思密禍潛起輙在呼噏豈復晏然得全生計前鑒不逺
公所親見也君子不有逺慮必有近憂憂至乃悟悔無
所及也今若從豹此䇿皆遣王侯之國北與成都分河
為伯成都在鄴明公都宛規方千里以與圻内侯伯子
男小大相率結好要盟同奨皇家貢御之法一如周典
[192-18a]
若合聖規可先㫖與成都共論雖以小才願備行人昔
厮養燕趙之微者耳百里奚秦楚之商人也一開其説
兩國以寧况豹雖陋大州之綱紀加明公起事險難之
主簿也故身雖輕其言未必否也冏令曰得前後白事
具意輙别思量也㑹長沙王乂至於冏案上見豹牋謂
冏曰小子離間骨肉何不銅駞下打殺冏既不能嘉豹
之䇿遂納乂言乃奏豹曰臣忿姦凶肆逆皇祚顛墜與
成都長沙新野共興義兵安復社稷唯欲勠力皇家與
[192-18b]
親親宗室腹心從事此臣夙夜自誓無負神明而主簿
王豹比有白事敢造異端謂臣忝備宰相必遘危害慮
在一旦不祥之聲可蹻足而待欲臣與成都分陜為伯
盡出蕃王上誣聖朝鑒御之威下長妖惑疑阻衆心噂
&KR0689背憎巧賣百端訕上謗下讒内間外遘惡導姦坐生
猜嫌昔孔丘匡魯而誅少正子産相鄭先戮鄧析誠以
交亂名實若趙髙詭怪之類也豹為臣不忠不順不義
輙𠡠都街考竟以明邪正豹將死曰懸吾頭大司馬門
[192-19a]
見兵之攻齊也衆庶冤之俄而冏敗
劉沉字道真燕國薊人也世為北州名族少仕州郡博
學好古太保衛瓘辟為掾領本邑大中正敦儒道愛賢
能進霍原為二品及申理張華皆辭㫖明峻為當時所
稱齊王冏輔政引為左長史遷侍中于時李流亂蜀詔
沉以侍中假節統益州刺史羅尚梁州刺史許雄等以
討流行次長安河間王顒請留沉為軍司遣席薳代之
後領雍州刺史及張昌作亂詔顒遣沉将州兵萬人并
[192-19b]
征西府五千人自藍田關以討之顒不奉詔沉自領州
兵至藍田顒又逼奪其衆長沙王乂命沉將武吏四百
人還州張方既逼京都王師屢敗王湖祖逖言於乂曰
劉沉忠義果毅雍州兵力足制河間宜啟上詔與沉使
發兵襲顒顒窘急必召張方以自救此計之良也乂從
之沉奉詔馳檄四境合七郡之衆及守防諸軍塢壁甲
士萬餘人以安定太守衛博新平太守張光安定功曹
皇甫澹為先登襲長安顒時頓于鄭縣之髙平亭為東
[192-20a]
軍聲援聞沉兵起還鎭渭城遣督䕶虞䕫率歩騎萬餘
人逆沉於好畤接戰䕫衆敗顒大懼退入長安果急呼
張方沉渡渭而壘顒每遣兵出鬬輙不利沉乗勝攻之
使澹博以精甲五千從長安門而入力戰至顒帳下沉
軍來遲顒軍見澹等無繼氣益倍馮翊太守張輔率衆
救顒横擊之大戰於府門博父子皆死之澹又被擒顒
竒澹壮勇将活之澹不為之屈於是見殺沉軍遂敗率
餘卒屯于故營張方遣其将敦煒夜至沉軍大驚而潰
[192-20b]
與麾下百餘人南遁為陳倉令所執沉謂顒曰夫知己
之顧輕在生之節重不可違君父之詔量彊弱以茍全
投袂之日期之必死葅醢之戮甘之如薺辭義慷慨見
者哀之顒怒鞭之而後腰斬有識者以顒干上犯順虐
害忠義知其滅亡不久也
麴允金城人也與游氏世為豪族西州為之語曰麴與
游牛羊不數頭南開朱門北望青樓洛陽傾覆閻鼎等
立秦王為皇太子於長安鼎總攝百揆允時為安夷䕶
[192-21a]
軍始平太守心害鼎功且規權勢因鼎殺京兆太守梁
綜乃與綜弟馮翊太守緯等攻鼎走之㑹雍州刺史賈
疋為屠各所殺允代其任愍帝即尊位以允為尚書左
僕射領軍持節西戎校尉録尚書事雍州如故時劉曜
殷凱趙染數萬衆逼長安允擊破之擒凱於陣曜復攻
北地允為大都督驃騎將軍次于青白城以救之曜聞
而轉冦上郡允軍于靈武以兵弱不敢進曜後復圍北
地太守麴昌遣使求救允率歩騎赴之去城數十里羣
[192-21b]
賊繞城放火煙塵蔽天縱反間詐允曰郡城已陷焚燒
向盡無及矣允信之衆懼而潰後數日麴昌突圍赴長
安北地遂陷允性仁厚無威斷呉皮王隠之徒無頼凶
人皆加重爵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楊像扶風太守
竺爽安定太守焦嵩皆征鎭杖節加侍中常侍村塢主
帥小者猶假銀青將軍之號欲以撫結衆心然諸將驕
恣恩不及下人情頗離由是羌胡因此䟦扈闗中淆亂
劉曜復攻長安百姓飢甚死者大半久之城中窘逼帝
[192-22a]
將出降歎曰誤我事者麴索二公也帝至平陽為劉聰
所幽辱允伏地號哭不能起聰大怒幽之於獄允發憤
自殺聰嘉其忠烈贈車騎將軍諡節愍侯焦嵩安定人
初率衆據雍曜之逼京都允告難於嵩嵩素侮允曰湏
允困當救之及京都敗嵩亦尋為冦所滅
賈渾不知何郡人也太安中為介休令及劉淵作亂遣
其將喬晞攻陷之渾抗節不降曰吾為晉守不能全之
豈茍求生以事賊虜何面目以視息世間哉晞怒執將
[192-22b]
殺之晞將尹菘曰願將軍舎之以勸事君者晞不聽遂
害之
王育字伯春京兆人也少孤貧為人傭牧羊每過小學
必歔欷流涕時有暇節即折蒲學書忘而失羊為羊主
所責育將鬻已以償之同郡許子章敏達之士也聞而
嘉之代育償羊給其衣食使與子同學遂博通經史身
長八尺餘鬚長三尺容貌絶異音聲動人子章以兄之
子妻之為立别宅分之資業育受之無愧色然行已任
[192-23a]
性頗不偶俗及妻喪弔之者不過四五人然皆鄉閭名
士太守杜宣命為主簿俄而宣左遷萬年令杜令王攸
詣宣宣不迎之攸怒曰卿往為二千石吾所敬也今吾
儕耳何故不見迎欲以小雀遇我使我畏死鷂乎育執
刀叱攸曰君辱臣死自昔而然我府君以非罪黜降如
日月之蝕耳小縣令敢輕辱吾君汝謂吾刀鈍邪敢如
是乎前將殺之宣懼跣下抱育乃止自此知名司徒王
渾辟為掾除南武陽令為政清約宿盜逃奔他郡遷并
[192-23b]
州督䕶成都王頴在鄴又以育為振武將軍劉淵之為
北單于育説頴曰劉淵今去育請為殿下促之不然懼
不至也頴然之以育為破虜將軍淵遂拘之其後以為
太傅
韋忠字子節平陽人也少慷慨有不可奪之志好學博
通性不虛諾閉門脩已不交當世每至吉凶親表贈遺
一無所受年十三喪父哀慕毁悴杖而後起司空裴秀
弔之匍匐號訴哀慟感人秀出而告人曰此子長大必
[192-24a]
為佳器歸而命子頠造焉服闋遂廬於墓所頠慕而造
之皆託行不見家貧藜藿不充人不堪其憂而忠不改
其操頠為僕射數言之於司空張華華辟之辭病不起
人問其故忠曰吾茨簷賤士本無宦情且茂先華而不
實裴頠慾而無厭棄典禮而附賊后此豈丈夫之所宜
行邪裴常有心託我常恐洪濤蕩岳餘波見漂況可臨
尾閭而闚沃焦哉太守陳楚辟為功曹㑹山羌破郡楚
攜子出走賊射之中三創忠冒刃伏楚以身捍之泣曰
[192-24b]
韋忠願以身代使君乞諸君哀之亦遭五矢賊相謂曰
義士也舎之忠於是負楚以歸後仕劉聰為鎭西大將
軍平羌校尉討叛羌矢盡不屈節而死
辛勉字伯力隴西狄道人也父洪左衛將軍勉博學有
貞固之操懐帝世累遷為侍中及洛陽陷随帝至平陽
劉聰將署為光禄大夫勉固辭不受聰遣其黄門侍郎
喬度齎藥酒逼之勉曰大丈夫豈以數年之命而虧髙
節事二姓下見武皇帝哉引藥將飲度遽止之曰主上
[192-25a]
相試耳君真髙士也歎息而去聰嘉其貞節深敬異之
為築室於平陽西山月致酒米勉亦辭而不受年八十
卒族弟賔愍帝時為尚書郎及帝䝉塵於平陽劉聰使
帝洗爵行酒欲觀晉臣在朝者意賔起抱帝大哭聰曰
前殺庾珉輩故不足為戒邪引出遂加害焉
劉敏元字道光北海人也厲已脩學不以險難改心好
星厯隂陽術數潛心易太元不好讀史常謂同志曰誦
書當味義根何為費功於浮辭之文易者義之源太元
[192-25b]
理之門能明此者即吾師之永嘉之亂自齊西奔同縣
管平年七十餘随敏元而西行及滎陽為盜所劫敏元
已免乃還謂賊曰此公孤老餘年無㡬敏元請以身代
願諸公舎之賊曰此公於君何親敏元曰同邑人也窮
窶無子依敏元為命諸公若欲役之老不堪使若欲食
之復不如敏元乞諸君哀也有一賊瞋目叱敏元曰吾
不放此公憂不得汝乎敏元奮劍曰吾豈望生邪當殺
汝而後死此公窮老神祇尚當哀矜之吾親非骨肉義
[192-26a]
非師友但以見投之故乞以身代諸大夫慈惠皆有聽
吾之色汝何有靦面目而發斯言顧謂諸盜長曰夫仁
義何常寧可失諸君子上當為髙皇光武之事下豈失
為陳項乎當取之由道使所過稱詠威徳奈何容畜此
人以損盛美當為諸君除此人以成諸君覇王之業前
將斬之盜長遽止之而相謂曰義士也害之犯義乃俱
免之後仕劉曜為中書侍郎太尉長史
周該天門人也性果烈以義勇稱雖不好學而率由名
[192-26b]
教叔父級為宜都内史亦忠節士也聞譙王承立義湘
州甘卓又不同王敦之舉而書檄不至級謂該曰吾常
疾王敦挟陵上之心今稱兵構逆有危社稷之勢譙王
宗室之望據方州之重建旗誓重圖襲武昌甘安南少
著勇名士馬器械當今為盛聞譙王尅期舉義此乃烈
士急病之秋吾致死之時也汝其成吾之志申欵於譙
王乎該欣然奉命潛至湘州與承相見口陳至誠承大
悦㑹王敦遣其將魏乂圍承甚急該乃與湘州從事周
[192-27a]
﨑間出反命俱為乂所執考之至死竟不言其故級由
是獲免王敦之難
桓雄長沙人也少仕州郡譙王承為湘州刺史命為主
簿王敦之逆承為敦將魏乂所執佐吏奔散雄與西曹
韓階從事武延並毁服為僮豎随承向武昌乂見雄姿
貌長者進退有禮知非凡人有畏憚之色因害之
韓階長沙人也性亷謹篤愼為閭里所敬愛刺史譙王
承辟為議曹祭酒轉西曹書佐及承為魏乂所執送武
[192-27b]
昌階與武延等同心随從在承左右桓雄被害之後二
人執志愈固及承遇禍階延親營殯殮送柩還都朝夕
哭奠俱葬畢乃還
周﨑邵陵人也為湘州從事王敦之難譙王承使﨑求
救于外與周該俱為魏乂偵人所執乂責﨑辭情臨以
白刃﨑曰州將使求援于外本無定指随時制宜耳乂
謂﨑曰汝為我語城中稱大將軍已破劉隗戴若思甘
卓住襄陽無復異議三江州郡萬里肅清外援理絶如
[192-28a]
是者我當活汝﨑偽許之既到城下大呼曰王敦軍敗
於于湖甘安南已尅武昌即日分遣大衆來赴此急努
力堅守賊今散矣乂於是數而殺之
易雄字興長長沙瀏陽人也少為縣吏自念卑賤無由
自達乃脱幘掛縣門而去因習律令及施行故事交結
豪右州里稍稱之仕郡為主簿張昌之亂也執太守萬
嗣將斬之雄與賊爭論曲直賊怒叱使牽雄斬之雄趨
出自若賊又呼問之雄對如初如此者三賊乃舎之嗣
[192-28b]
由是獲免雄遂知名舉孝亷為州主簿遷别駕自以寒
門不宜久處上綱謝職還家後為舂陵令刺史譙王承
既距王敦將謀起兵以赴朝廷雄承符馳檄逺近列敦
罪惡宣募縣境數日之中有衆千人負糧荷戈而從之
承既固守而湘中殘荒之後城池不完兵資又闕敦遣
魏乂李恒攻之雄勉厲所統扞禦累旬士卒死傷者相
枕力屈城陷為乂所虜意氣慷慨神無懼色送到武昌
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數之雄曰此實有之惜雄位微力
[192-29a]
弱不能救國之難王室如燬雄安用生為今日即戮得
作忠魂乃所願也敦憚其辭正釋之衆人皆賀雄笑曰
昨夜夣乗車掛肉其傍夫肉必有䈥䈥者斤也車傍有
斤吾其戮乎尋而敦遣殺之當時見者莫不傷惋
樂道融丹陽人也少有大志好學不倦與朋友信每約
已而務周給有國士之風為王敦參軍敦將圖逆謀害
朝賢以告甘卓卓以為不可遲留不赴敦遣道融召之
道融雖為敦佐忿其逆節因説卓曰主上躬統萬機非
[192-29b]
專任劉隗今慮七國之禍故割湘州以削諸侯而王氏
擅權日久卒見分政便謂被奪耳王敦背恩肆逆舉兵
伐主國家待君至厚今若同之豈不負義生為逆臣死
為愚鬼永成宗黨之恥邪君當偽許應命而馳襲武昌
敦衆聞之必不戰自散大勲可就矣卓大然之乃與巴
東監軍栁純等露檄陳敦過逆率所統致討又遣齎表
詣臺卓性不果決且年老多疑遂待諸方同進出軍稽
遲至豬口敦聞卓已下兵卓兄子卭時為敦參軍使卭
[192-30a]
求和於卓令其旋軍卓信之將旋主簿鄧騫與道融勸
卓曰將軍起義兵而中廢為敗軍之將竊為將軍不取
今將軍之下士卒各求其利一旦而還恐不可得也卓
不從道融晝夜流涕諫卓憂憤而死
虞悝長沙人也弟望字子都並有士操孝悌亷信為鄉
黨所稱而俱好臧否以人倫為己任少仕州郡兄弟更
為治中别駕元帝為丞相招延四方之士多辟府掾時
人謂之百六掾望亦被召恥而不應譙王承臨州知其
[192-30b]
名檄悝為長史未到遭母喪㑹王敦作逆承往弔悝因
留與語曰吾前被詔遣鎭此州正以王敦專擅防其為
禍今敦果為逆謀吾受任一方欲率所領馳赴朝廷而
衆少糧乏且始到貴州恩信未著卿兄弟南夏之翹儁
而智勇逺聞古人墨衰即戎況今鯨鯢塞路王室危急
安得遂罔極之情忘忠義之節乎如今起事將士器械
可以濟不悝望對曰王敦居分陜之任一旦構逆圖危
社稷此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共嫉大王不以猥劣枉駕
[192-31a]
訪及悝兄弟並受國恩敢不自奪今天朝中興人思晉
徳大王以宗子之親奉信順而誅有罪孰不荷戈致命
但鄙州荒弊糧器空竭舟艦寡少難以進討宜且收衆
固守傳檄四方其勢必分然後圖之事可㨗也承以為
然乃命悝為長史望為司馬督䕶諸軍湘東太守鄭澹
敦之姊夫也不順承㫖遣望討之望率衆一旅直入郡
斬澹以狥四境及魏乂來攻望每先登力戰而死城破
悝復為乂所執將害之子弟對之號泣悝謂曰人生有
[192-31b]
死闔門為忠義鬼亦何悵哉及王敦平贈悝襄陽太守
望滎陽太守遣謁者至墓祭以少牢
沈勁字世堅吳康武興人也父充與王敦為逆衆敗而
逃為部曲將呉儒所殺勁當坐誅鄉人錢舉匿之得免
其後竟殺讎人勁少有節操哀父死於非義欲立勲以
雪前恥年三十餘以刑家不得仕進郡將王胡之深異
之及遷平北將軍司州刺史將鎭洛陽上疏曰臣當藩
衛山陵式遏戎狄雖義督羣心人思自百然方翦荆棘
[192-32a]
奉宣國恩艱難急病非才不濟吳興男子沈勁清操著
於鄉邦貞固足以幹事且臣今西文武義故吳興人最
多若令勁參臣府事者見人既悦義附亦衆勁父充昔
雖得罪先朝然其門户累經曠蕩不審可得特垂沛然
許臣所上否詔聽之勁既應命胡之以疾病解職升平
中慕容恪侵逼山陵時冠軍將軍陳祐守洛陽衆不過
二千勁自表求配祐効力因以勁補冠軍長史令自募
壮士得千餘人以助祐擊賊頻以寡制衆而糧盡援絶
[192-32b]
祐懼不能保全㑹賊冦許昌祐因以救許昌為名興寧
三年留勁以五百人守城祐率衆而東㑹許昌已沒祐
因奔崖塢勁志欲致命欣獲死所尋為恪所攻城陷被
執神氣自若恪竒而將宥之其中軍將軍慕容䖍曰勁
雖竒士觀其志度終不為人用今若赦之必為後患遂
遇害恪還從容言於慕容暐曰前平廣固不能濟辟閭
今定洛陽而殺沈勁實有愧於四海朝廷聞而嘉之贈
東陽太守子赤黔為大長秋赤黔子叔任義熙中為益
[192-33a]
州刺史
吉挹字祖沖馮翊蓮芍人也祖朗愍帝時為御史中丞
西朝不守朗歎曰吾智不能謀勇不能死何忍君臣相
随北面事賊虜乎乃自殺挹少有志節孝武帝初苻堅
陷梁益桓豁表挹為魏興太守尋加輕車將軍領晉昌
太守以距堅之功拜員外散騎侍郎苻堅將韋鐘攻魏
興挹遣將距之斬七百餘級加督五郡軍事鐘率衆欲
趣襄陽挹又邀擊斬五千餘級鐘怒廻軍圍之挹又屢
[192-33b]
挫其鋭其後賊衆繼至挹力不能抗城將陷引刀欲自
殺其友止之曰且茍存以展他計為計不立死未晚也
挹不從友人逼奪其刀㑹賊執之挹閉口不言不食而
死車騎將軍桓沖上言曰故輕車將軍魏興太守吉挹
祖朗西臺傾覆隕身守節挹世篤忠孝乃心本朝臣亡
兄温昔伐咸陽軍次灞水挹携將二弟單馬來奔録其
此誠仍加擢授自新野太守轉在魏興久處兵任委以
邊戍疆埸歸懐著稱所蒞前年狡氐縱逸浮河而下挹
[192-34a]
孤城獨立衆無一旅外摧凶鋭内固津要虜賊舟船俘
馘千計而賊并力攻圍經歴時月㑹襄陽失守邊情沮
喪加衆寡勢殊以至陷沒挹辭氣慷慨志在不辱杖刃
推戈期之以隕將吏持守用不即斃遂乃杜口無言絶
粒而死挹參軍史頴近於賊中得還齎挹臨終手疏并
具説意状挹之忠志猶在可録若䝉天施垂曲宥之恩
則榮加枯朽惠隆泉壤矣帝嘉之追贈益州刺史
王諒字幼成丹陽人也少有幹畧為王敦所擢參其府
[192-34b]
事稍遷武昌太守初新昌太守梁碩專威交土迎立陶
咸為刺史咸卒王敦以王機為刺史碩發兵距機自領
交趾太守乃迎前刺史修則子湛行州事永興三年敦
以諒為交州刺史諒將之任敦謂曰修湛梁碩皆國賊
也卿至便收斬之諒既到境湛退還九真廣州刺史陶
侃遣人誘湛來詣諒所諒𠡠從人不得入閤既前執之
碩時在坐曰湛故州將之子有罪可遣不足殺也諒曰
是君義故無豫我事即斬之碩怒而出諒隂謀誅碩使
[192-35a]
客刺之弗尅碩遂率衆圍諒於龍編陶侃遣軍救之未
至而諒敗碩逼諒奪其節諒固執不與遂斷諒右臂諒
正色曰死且不畏臂斷何有十餘日憤恚而卒碩據交
州凶暴酷虐一境患之竟為侃軍所滅傳首京師
宋矩字處規敦煌人也慷慨有志節張重華據涼州也
以矩為宛戍都尉石虎遣將麻秋攻大夏䕶軍梁彧執
太守宋晏以城應秋秋遣晏以書致矩矩既至謂秋曰
辭父事君當立功與義茍功義不立當守名節矩終不
[192-35b]
肯背主覆宗偷生於世先殺妻子自刎而死秋曰義士
也命葬之重華嘉其誠節贈振威將軍
車濟字萬度敦煌人也果毅有大量張重華以為金城
令為石虎將麻秋所陷濟不為秋屈秋必欲降之乃臨
之以兵濟辭色不撓曰吾雖才非龎惪而受任同之身
可殺志不可移乃伏劍而死秋歎其忠節以禮葬之後
重華迎致其喪親臨慟哭贈宜禾都尉
丁穆字彦逺譙國人也積功勞封真定侯累遷為順陽
[192-36a]
太守太元四年除振武將軍梁州刺史受詔未發㑹苻
堅遣衆冦順陽穆戰敗被執至長安稱疾不仕偽朝堅
又傾國南冦穆與關中人士唱義謀襲長安事泄被害
臨死作表以付其妻周其後周得至京師詣闕上之孝
武帝詔曰故順陽太守真定侯丁穆力屈身陷而誠節
彌固直亮壮勁義貫古烈其喪柩始反言尋傷悼可贈
龍驤將軍雍州刺史賻賜一依周虓故事為立屋宅并
給其妻衣食以終厥身
[192-36b]
辛恭靖隴西狄道人也少有器幹才量過人隆安中為
河南太守㑹姚興來冦恭靖固守百餘日以無救而陷
被執至長安興謂之曰朕將任卿以東南之事可乎恭
靖厲色曰我寧為國家鬼不為羌賊臣興怒幽之别室
經三年至元興中誑守者乃踰垣而遁歸于江東安帝
嘉之桓元請為諮議參軍置之朝首尋而病卒
羅企生字宗伯豫章人也多才藝初拜著作佐郎以家
貧親老求補臨安令刺史王凝之請為别駕殷仲堪之
[192-37a]
鎮江陵引為功曹累遷武陵太守未之郡而桓元攻仲
堪仲堪更以企生為諮議參軍仲堪多疑少決企生深
憂之謂弟遵生曰殷侯仁而無斷事必無成成敗天也
吾當死生以之仲堪果走文武無送者唯企生從焉路
經家門其弟遵生曰作如此分離何可不執手企生廻
馬授手遵生有勇力便牽下之謂曰家有老母將欲何
之企生揮淚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飬不失子
道一門之中有忠與孝亦復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
[192-37b]
於路待之企生遥呼曰生死是同願少見待仲堪見企
生無脱理䇿馬而去元至荆州人士無不詣者企生獨
不往而營理仲堪家或謂之曰元猜忍之性未能取卿
誠節若遂不詣禍必至矣企生正色曰我是殷侯吏見
遇以國士為弟以力見制遂不我從不能共殄醜逆致
此奔敗亦何面目復就桓第求生乎元聞之大怒然素
待企生厚先遣人謂曰若謝我當釋汝企生曰為殷荆
州吏荆州奔亡存亡未判何顔復謝元即收企生遣人
[192-38a]
問欲何言答曰文帝殺嵇康嵇紹為晉忠臣從公乞一
弟以養老母元許之又引企生於前謂曰吾相遇甚厚
何以見負今者死矣企生對曰使君既興晉陽之甲軍
次潯陽並奉王命各還所鎮升壇盟誓口血未乾而生
姦計自傷力劣不能翦滅凶逆恨死晚也元遂害之時
年三十七衆咸悼焉先是元以羔裘遺企生母胡氏及
企生遇害母即日焚裘
張褘吳郡人也少有操行恭帝為琅邪王以褘為郎中
[192-38b]
令及帝踐阼劉裕以褘帝之故吏素所親信封藥酒一
甖付褘密令鴆帝褘既受命而歎曰酖君而求生何面
目視息世間哉不如死也因自飲之而死
  宋宋書不立忠義傳以龔穎張進之卜天與三人/附孝義傳今析置此仍取袁淑袁粲二人冠於
   其/首
袁淑字陽源陳郡陽夏人也父豹丹陽尹太尉長史淑
少有風氣年數嵗伯父湛謂家人曰此非凡兒至十餘
嵗為姑夫王𢎞所賞不為章句之學而博渉多通文彩
[192-39a]
遒豔縱横有才辯本州命主簿著作佐郎太子舎人並
不就彭城王義康命為司徒軍司祭酒義康不好文學
雖外相禮接意好甚疎劉湛淑從母兄也欲其附已而
淑不以為意由是大相乖失淑乃為詩曰種蘭忌當門
懐璧莫向楚楚少别玉人門非植蘭所尋以久疾免官
元嘉二十六年累遷尚書吏部郎其秋大舉北伐淑侍
坐從容曰今當席卷趙魏檢玉岱宗臣逢千載之㑹願
上封禪書一篇文帝曰盛徳之事我何足以當之出為
[192-39b]
始興王濬征北長史南東海太守還為御史中丞時魏
軍南侵至𤓰歩文帝使百官議防禦之術淑上議擊之
其言甚誕淑喜為誇侈每為時人所嘲始興王濬常送
錢三萬餉淑一宿復遣追取謂為使人謬誤欲以戲淑
淑與濬書云聞之前志曰七年之中一與一奪義士猶
或非之況密邇旬次何其裒益之亟也竊恐二三諸侯
有以觀大國之政是用敢布腹心遷太子左衛率元凶
將為逆其夜淑在直二更許劭呼淑及蕭斌等流涕謂
[192-40a]
曰主上信讒將見罪廢内省無過不能受枉明旦便當
行大事望相與勠力淑及斌並曰自古無此願加善思
劭怒變色左右皆聳動斌懼曰謹奉令淑叱之曰卿便
謂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時常患風或是疾動耳劭愈
怒因問曰事當尅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尅但既
尅之後為天地所不容大禍亦旋至耳劭左右引淑衣
曰此是何事而可言罷劭因起賜淑等袴褶又就主衣
取錦裁三尺為一叚又中裂之分斌與淑及左右使以
[192-40b]
縛袴褶淑出還省繞牀至四更乃寢劭將出已與蕭斌
同載呼淑甚急淑眠終不肯起劭停車奉化門外催之
相續徐起至車後劭使登車辭不上劭命殺之於奉化
門外槐樹下時年四十六劭即位追贈太常孝武即位
詔贈侍中太尉諡曰忠憲公又詔淑及徐湛之江湛王
僧綽卜天與家長給廪
袁粲字景倩淑兄子也父濯揚州秀才早卒粲幼孤其
祖哀之名之曰愍孫伯叔並當世榮顯而愍孫饑寒不
[192-41a]
足母瑯邪王氏太尉長史誕女也躬事績紡以供朝夕
愍孫少好學有清才随伯父洵為呉郡擁弊裘讀書足
不踰户其從兄顗出遊要愍孫愍孫輙稱疾不動叔父
淑雅重之語子弟曰我門不乏賢愍孫必當復為三公
或有欲與顗婚者顗父洵曰顗不堪正可與愍孫婚耳
時愍孫在坐流涕起出早以行操見知初為揚州從事
文帝安北參軍孝武即位稍遷尚書吏部郎太子右衛
率孝建元年文帝諱日羣臣並於中興寺入關齋中食
[192-41b]
竟愍孫與黄門郎張淹更進魚肉食尚書令何尚之密
以白孝武孝武使御史中丞王謙之糺奏並免官二年
起為廷尉大明元年復為侍中領射聲校尉封與平縣
子三年坐納山隂民丁承文貨舉為㑹稽郡孝亷免官
五年為左衛將軍加給事中七年轉吏部尚書左衛如
故其年皇太子冠上臨宴東宫與顔師伯栁元景沈慶
之等並摴蒱愍孫勸師伯酒師伯不飲愍孫因折辱之
曰不能與佞人周旋師伯見寵於上上常嫌愍孫以寒
[192-42a]
素陵之因此發怒曰袁濯兒不逢朕員外郎未可得也
而敢以寒士遇物將手刃之命引下席愍孫色不變沈
柳並起為謝久之得釋出為海陵太守廢帝即位愍孫
在郡夣日墮其胸上因驚尋被徴管機密歴吏部尚書
侍中驍騎將軍愍孫峻於儀範廢帝裸之逼使走愍孫
雅歩如常顧而言曰風雨如晦鷄鳴不已明帝泰始元
年為司徒左長史南東海太守愍孫清整有風操自遇
甚髙嘗著妙徳先生傳以續嵇康髙士傳後以自況曰
[192-42b]
有妙徳先生陳國人也氣志深虛姿神清映性孝履順
棲沖業簡有舜之遺風先生幼夙多疾性疎懶無所營
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龍譚天之藝皆汎識其大歸而
不以成名家貧嘗仕非其好也混其聲迹晦其心用席
門常掩三逕裁通雖揚子寂寞嚴叟沈㝠不是過也修
道遂志終無得而稱焉又嘗謂周旋人曰昔有一國國
中有水號曰狂泉國人飲此水無不狂惟國君穿井而
汲獨得無恙國人既並狂反謂國主之不狂為狂於是
[192-43a]
聚謀共執國主療其狂疾火艾針藥莫不畢具國主不
任其苦於是到泉所酌水飲之飲畢便狂君臣大小其
狂若一衆乃歡然我既不狂難以獨立比亦欲試飲此
水矣愍孫幼慕荀奉倩之為人白孝武求改名為粲不
許至明帝立乃請改為粲字景倩其外孫王筠又云明
帝多忌諱以反語袁愍為殞門帝意惡之故令改焉二
年遷領軍將軍仗士三十人入六門其年徙中書令領
太子詹事三年轉尚書僕射尋領吏部五年加中書令
[192-43b]
又領丹陽尹上於華林園茅堂講周易粲為執經又知
東宫事粲負才尚氣愛好虛逺雖位任隆重不以事務
經懐獨歩園林詩酒自適家居負郭每杖䇿逍遥當其
意得悠然忘反郡南一家頗有竹石粲率爾歩往亦不
通主人直造竹所嘯詠自得主人出語笑欵然俄而車
騎羽儀併至門方知是袁尹又嘗歩屧白楊郊野間道
遇一士大夫便呼與酣飲明日此人謂被知顧到門求
進粲曰昨飲酒無偶聊相要耳竟不與相見嘗作五言
[192-44a]
詩曰訪迹雖中宇循寄乃滄洲盖其志也七年為尚書
令初粲忤於孝武其母候乗輿出負磚叩首流血磚碎
傷目自此後粲與人語有誤道眇目者輙涕泣彌日嘗
疾母憂念晝寢夣見父容色如平生與母語曰愍孫無
憂將為國家器不患沈沒但恐富貴終當傾滅耳母未
嘗言及粲貴重恒懼傾滅乃以告之粲故自挹損明帝
臨崩粲與褚淵劉勔並受顧命加班劍二十人給鼓吹
一部後廢帝即位未親朝政加粲兵五百人元徽元年
[192-44b]
粲丁母憂葬竟攝令親職加衛將軍不受中使敦逼相
望粲終不受性至孝居喪毁甚祖日及祥詔衛將軍斷
客二年桂陽王休範為逆粲扶曵入殿詔加兵自随府
置佐吏時兵難危急賊已至南掖門諸将意沮咸莫能
奮粲慷慨謂諸将帥曰冦賊已逼而衆情離沮孤子受
先帝顧託本以死報今日當與諸䕶軍同死社稷因命
左右被馬辭色哀壮於是陳顯達等感激出戰賊即平
殄事寧授中書監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領司徒以揚
[192-45a]
州解為府固不肯移三年徙尚書令衛軍開府如故並
固辭服終乃受命加侍中進爵為侯又不受時粲與齊
髙帝褚淵劉秉逓日入直平決萬機時謂之四貴粲黙
然寡言不肯當事主書每往諮決或髙詠對之時立一
意則衆莫能改宅宇率素器物取給好飲酒善吟諷獨
酌園庭以此自適居負南郭時杖䇿獨游素寡往來門
無雜客閑居髙卧一無所接談客文士所見不過一兩
人順帝即位遷中書監司徒侍中如故時齊髙帝居東
[192-45b]
府故使粲鎭石頭粲素靜退每有朝命多不即從逼切
不得已然後方就及詔移石頭即便順㫖有周旋人解
望氣謂粲曰石頭氣甚乖往必有禍粲不答又給油絡
通幰車仗士五十人入殿時齊髙帝方謀革命粲自以
身受顧託不欲事二姓密有異圖丹陽尹劉秉宋氏宗
室前湘州刺史王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並慮不見容
於齊髙帝皆與粲相結諸将帥黄回任候伯孫曇瓘王
宜興彭文之卜伯興等並與粲合昇平元年荆州刺史
[192-46a]
沈攸之舉兵齊髙帝自詣粲粲稱疾不見粲宗人袁達
以為不宜示異同粲曰彼若劫我入臺便無辭以拒一
如此不復得出矣時齊髙帝入屯朝堂秉從父弟領軍
將軍韞入直門下省卜伯興為直閤黄回諸將皆率軍
出新亭粲謀尅日矯太后令使藴伯興率宿衛兵攻齊
髙帝於朝堂回率軍來應秉候伯等並赴石頭本期夜
發其日秉憂懼不知所為晡後便束装未暗載婦女就
粲由此事泄先是齊髙帝遣將薛淵蘇烈王天生等領
[192-46b]
兵戍石頭云以助粲實禦之也又令腹心王敬則為直
閤與伯興共總禁兵王藴聞秉已奔歎曰今年事敗矣
時齊髙帝使藴募人已得數百乃狼狽率部曲向石頭
本期開南門時已暗夜薛淵等據門射之藴謂粲已敗
即便散走齊髙帝已報敬則敬則率所領收藴殺之并
誅伯興又遣軍主戴僧静向石頭助薛淵自倉門入時
粲與秉等列兵登東門僧靜分兵攻府西門粲與秉欲
還赴府既下城列燭自照謂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
[192-47a]
止大厦之崩但以名義至此耳僧静挺身暗往奮刀直
前欲斬之粲子最覺有異大呌抱父乞先死兵士人人
莫不隕涕粲曰我不失為忠臣汝不失為孝子仍求筆
作唘云臣義奉大宋䇿名兩畢今便歸魂墳壠永就山
邱僧静乃并斬之初粲大明中與蕭恵開周朗同車行
逢大&KR2008開駐車恵開自照鏡曰無年可仕朗執鏡良久
曰視死如歸粲最後曰當至三公而不終至是如言最
字文髙時年十七既父子俱殞左右分散任候伯等其
[192-47b]
夜並自新亭赴石頭其後皆誅粲小兒數嵗乳母将投
粲門生狄靈慶靈慶曰吾聞出郎君者有厚賞今袁氏
已滅汝匿之尚誰為乎遂抱以首乳母號泣呼天曰公
昔於汝有恩故冒難歸汝奈何欲殺郎君以求小利若
天地鬼神有知我見汝滅門此兒死後靈慶常見兒騎
大㲰狗戲如平常經年餘鬬場忽見一狗走入其家遇
靈慶於庭噬殺之少時妻子皆沒此狗即袁郎所常騎
者也齊永明元年武帝始下詔命袁粲劉秉改葬粲省
[192-48a]
事莫嗣祖粲常所委信與劉秉等宣密謀至是齊髙帝
謂曰汝知袁粲密謀逆何以不唘嗣祖曰小人無識曲
蒙袁公厚恩不忍仰負今日就死分甘官若賜性命亦
不忍背粲而獨生也戴僧静勸殺之髙帝曰彼各為其
主遂赦焉用為省事歴朝所賞後為梁豫章王師
龔頴遂寧人也少好學益州刺史毛璩辟為勸學從事
璩為譙縱所殺故佐吏並逃亡頴號哭奔赴殯送以禮
縱後設宴延頴不獲已乃至樂奏頴流涕起曰北面事
[192-48b]
人亡不能死何忍舉觴聞樂蹈跡逆亂乎縱大將譙道
福引出將斬之道福母即頴姑也跣出救之得免及縱
僭號備禮聘之又不至乃收頴付獄脅以兵刃執志彌
堅終無回改至于蜀平遂不屈節其後刺史至輙加辟
引歴府參軍州别駕從事史元嘉二十四年刺史陸徽
表頴節義竟不被朝命終于家
張進之永嘉安固人也為郡大族少有志行歴五官主
簿永寧安固二縣校尉家世富足經荒年散財贍鄉里
[192-49a]
遂以貧罄全濟者甚多太守王味之有罪當見收逃避
進之家供奉經時盡其誠力味之嘗避地堕水沈沒進
之投水拯救相與沈淪久而得免時劫畧充斥每入村
縱暴至進之門輙相約勒不得侵害其信義所感如此
元嘉初詔在所蠲其徭役孫恩之亂永嘉太守司馬逸
之被害妻子並死兵冦之際莫敢收藏郡吏俞僉以家
財冒難棺歛逸之等六喪送至都葬畢乃歸鄉里元嘉
中老病卒
[192-49b]
卜天與吳興餘杭人也父名祖武帝聞其有幹力召補
隊主從征伐封關中侯歴二縣令天與善射弓力兼倍
容貌嚴毅笑不解顔文帝以其舊將子使教皇子射元
嘉二十九年為廣威將軍領左細仗元凶入弑事變倉
卒舊將羅訓徐牢皆望風屈謝天與不暇被甲執刀持
弓疾呼左右出戰徐牢曰殿下入汝欲何為天與罵曰
殿下常來去云何即時方作此語只汝是賊手射劭於
東堂㡬中逆徒擊之臂斷乃見殺其隊將張𢎞之朱道
[192-50a]
欽陳滿與天與同出拒戰並死孝武即位贈天與龍驤
將軍益州刺史諡曰壮侯車駕臨哭𢎞之等各贈郡守
給天與家長禀子伯宗殿中將軍明帝泰始初領幢擊
南賊於赭圻戰沒伯宗弟伯興官至南平昌太守直閤
領細仗隊主昇明元年與袁粲同謀伏誅天與弟天生
少為隊將十人同火屋後有一坑廣二丈餘十人共跳
之皆度唯天生墜天生乃取實中苦竹剡其端使利交
横布坑内更呼等類共跳並懼不敢天生乃復跳之往
[192-50b]
反十餘曽無留礙衆並歎服以兄死節為孝武所留心
大明末為弋陽太守明帝泰始初與殷琰同逆被斬
  齊齊不立忠義傳以邱冠先一人附孝義/傳今析置此仍以張沖一人附其下
邱冠先字道元吳興烏程人也少有節義永明中位給
事中時求使蠕蠕國尚書令王儉言冠先雖名位未升
而義行甚重若為行人則蘇武鄭衆之流也於是使蠕
蠕蠕蠕逼令拜冠先執節不從以刃臨之冠先曰能殺
我者蠕蠕也不能以天子使拜戎狄者我也遂見殺武
[192-51a]
帝以冠先不辱命賜其子雄錢一萬布三千疋雄不受
詣闕上書曰臣父執節如蘇武守節如谷吉遂不書之
良史甄之襃䇿萬代之後誰死社稷建元四年車僧朗
銜使不異抗節是同詔贈正員外郎此天朝舊準臣父
成例也今僧朗反葬冢塋臣父湮棄絶域語忠烈則亦
不謝車論荼苦則彼優而此劇名位不殊禮數宜等乞
申哀贈書奏不省
張沖字思約呉郡吳人也祖邵宋吳興太守封臨沮伯
[192-51b]
父柬襲封位通直郎柬勇力手格猛虎元凶弑立以為
輔國將軍孝武至新亭柬出奔墜淮死長子式嗣沖出
繼伯父敷沖母戴顒女有儀範張氏内取則焉沖少有
至性随從叔永為将帥除盱台太守永征彭城遇寒軍
人手脛凍折者十七八沖足指皆堕永明八年為假節
監青冀二州行刺史事沖父初卒遺令祭我必以鄉土
所産無用他物沖在鎮四時還吳國取果菜每至蒸嘗
輙流涕薦焉仍轉刺史永元二年為南兖州刺史遷司
[192-52a]
州裴叔業以夀春降魏又遷沖南兖州刺史並未拜崔
慧景事平徴建安王寳夤還都以沖為舒州刺史一嵗
之中頻授四州刺史至是乃受任封定襄侯梁武帝起
兵手書喻意又遣辯士説之沖確然不回東昬遣驍騎
將軍薛元嗣制局監暨榮伯領兵及糧運送沖使拒西
師元嗣等懲劉山陽之敗疑沖不敢進停住夏首浦聞
梁武帝将至元嗣榮伯相率入郢城時竟陵太守房僧
寄被代還至郢東昬𠡠僧寄留守魯山除驍騎將軍僧
[192-52b]
寄謂沖曰下官雖未荷朝廷深恩寔䝉先帝厚澤䕃其
樹者不折其枝寔欲微立塵效沖深相許諾共結盟誓
分部拒守遣軍主孫樂祖率數千人助僧寄援魯山岸
立城壘明年二月梁武帝圍魯山城遣軍主曹景宗等
過江攻郢城沖中兵參軍陳光静等間出擊之光静戰
死沖固守不屈病將死厲府僚以誠節言終而卒元嗣
榮伯與沖子孜及長史江夏程茂固守東昬詔贈沖散
騎常侍䕶軍將軍元嗣等處圍城之中無他經畧唯迎
[192-53a]
蔣子文及蘇侯神每日禺中於州聽事上祀以求福鈴
鐸之聲晝夜不止又使子文導從登陴廵行旦日輙復
如之識者知其將亡僧寄病死孫樂祖以城降郢破圍
二百餘日士庶病死者七八百家魯山陷後二日程茂
及元嗣等議降使孜為書與梁武帝沖故吏青州中從
事房長瑜謂孜曰前使君忠貫昊天操逾松竹郎君但
當端坐畫一以荷析薪若天運不與幅巾待命以下從
使君今若随諸人之計非惟郢州士女失髙山之望亦
[192-53b]
恐彼所不取也不從卒以郢城降時以沖及房僧寄比
臧洪之被圍也贈僧寄益州刺史
  梁梁不立忠義傳今録張嵊江/子一沈峻韋粲四人以為編
張嵊字四山吳郡吳人也祖永宋南兖州刺史父稷尚
書左僕射稷初為剡令至嵊亭生之因名嵊字四山嵊
少敦孝行年三十餘猶班衣受稷杖動至數百收淚歡
然雅有志操能清言初父稷為青冀二州刺史州人徐
道角等夜襲城稷遂見害嵊感家禍終身蔬食布衣手
[192-54a]
不執刀刃不聽音樂弟淮言氣不倫嵊垂泣訓誘起家
祕書郎累遷鎮南湘東王長史尋陽太守王暇日元言
因為之筮謂嵊曰卿後當東入為郡恐不得終其天年
嵊曰貴得其所耳時伏珽在坐曰君王可畏人也還為
太府卿呉興太守侯㬌圍建鄴遣弟伊率郡兵赴援城
陷御史中丞沈峻違難東歸嵊往見之謂曰賊臣慿陵
人臣効命之日今欲收集兵刃保據貴鄉雖復萬死誠
亦無恨峻固勸嵊舉義時邵陵王綸東奔至錢塘聞之
[192-54b]
遣前舎人陸邱公版授嵊征東將軍嵊曰天子蒙塵今
日何情復受榮號留版而已賊行臺劉神茂攻破義興
遣使説嵊嵊斬其使仍遣軍破神茂侯景乃遣其中軍
侯子鑒助神茂擊嵊嵊軍敗乃釋戎服坐於聽事賊臨
以刃終不屈執以送景景將舎之嵊曰速死為幸乃殺
之子弟遇害者十餘人景欲存其一子嵊曰吾一門已
在鬼録不在爾處求恩於是皆死賊平元帝追贈侍中
中衛将軍開府儀同三司諡忠貞
[192-55a]
江子一字元亮濟陽考城人晉散騎常侍統之七世孫
也父法成奉朝請子一少慷慨有大志家貧以孝聞苦
侍養多闕因蔬食終身起家王國侍郎奉朝請上書言
事為當軸所排乃拜表求入北為刺客武帝異之又唘
求觀書祕閣武帝許之有𠡠直華林省其姑夫左衛將
軍朱异權要當朝休暇之日賔客輻凑异不為物議所
歸欲引子一為助子一未嘗造門其髙潔如此為遂昌
曲阿令皆著美績後為南津校尉弟子四歴尚書金部
[192-55b]
郎大同初遷右丞兄弟性並剛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
極言得失武帝甚善之詔曰屋漏在上知之在下其令
尚書詳擇施於時政左戸郎沈烱少府丞顧璵嘗奏事
不允帝厲色呵責之子四乃趨前代烱等對言甚激切
帝怒呼縛之子四據地不受帝怒亦歇乃釋之猶坐免
職及侯景攻陷歴陽自横江將度子一率舟師千餘人
於下流欲邀之其副董桃生走子一乃退還南洲收餘
衆歩赴建鄴見於文徳殿帝怒之具以事對且曰臣以
[192-56a]
身許國常恐不得其死今日之事何所復惜不死闕前
終死闕後耳及城被圍開承明門出戰子一及弟尚書
左丞子四東宫直殿主帥子五並力戰直前賊坐甲不
起子一引矟撞之賊縱突騎衆並縮子一刺其騎騎倒
矟折賊解其肩時年六十二弟曰與兄俱出何面獨旋
乃免胄赴敵子四矟洞胷死子五傷脰還至壍一慟而
絶賊義子一之勇歸之面如生詔贈子一給事黄門侍
郎子四中書侍郎子五散騎侍郎侯景平元帝又追贈
[192-56b]
子一侍中諡義子子四黄門侍郎諡毅子子五中書侍
郎諡烈子子一續黄圖及班固九品并詞賦文章數十
篇行於世
沈浚字叔源吳興武康人也祖憲齊冠軍長史廣陵太
守浚少渉學有才幹仕梁歴山隂吳建康三縣並有能
名太清二年累遷御史中丞時臺城為侯景所圍外援
並至景表請和求解圍還江北詔許之遣右衛將軍栁
津對景盟歃景知城内疫疾稍無守備因緩去期城内
[192-57a]
知其背盟復舉烽鼓譟後數日景復進表請和簡文使
浚往景所景曰即日向熱非復行時政欲立効求停君
可見為申聞浚曰大將軍此意意在得城下風所聞久
已乏食城内雖困尚有兵糧朝廷恐和好乖貳已密𠡠
外軍若臺城傾覆勿以二宫為念當以死雪耻若不能
決戰當深壁自守大将軍十萬之衆將欲何資景横刀
於膝瞋目叱之浚正色責景曰河南王親是人臣舉兵
向闕今朝廷已赦王罪結盟口血未乾而復翻背沈浚
[192-57b]
六十之年死生有命豈畏逆臣之刀乎不顧而出景歎
曰是真司直也然密銜之又勸張嵊立義景後得殺之
韋粲字長倩京兆杜陵人車騎将軍叡之孫北徐州刺
史放之子也少有父風好學仗氣身長八尺容貌甚偉
初為雲麾晉安王行參軍後為外兵參軍兼中兵時潁
川庾仲容吳郡張率前軰才名與粲同府並忘年交好
及王為皇太子粲自記室遷歩兵校尉入為東宫領直
後襲爵永昌縣侯累遷右衛率領直以舊恩任寄綢密
[192-58a]
雖居職屢徙而常留宿衛頗擅權勢誕倨不為時輩所
平右衛朱异嘗於酒席厲色謂粲曰卿何得已作領軍
面向人大同中帝嘗不豫一日暴劇皇太子以下並入
侍疾内外咸云帝崩粲將率宫甲度臺微有喜色問所
由那不見辦長梯以為大行幸前殿湏長梯以復也帝
後聞之怒曰韋粲願我死有司奏推之帝曰各為其主
不足推也太清元年出為安逺將軍衡州刺史皇太子
出餞新亭執粲手曰與卿不為久别二年召為散騎常
[192-58b]
侍還至廬陵聞侯景作逆便簡閲部下得精卒五千馬
五百匹倍道赴援至豫章即就内史劉孝儀謀之孝儀
曰必如此當有𠡠安可輕信單使妄相驚動或恐不然
時孝儀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賊已渡江便逼宫闕水
陸阻斷何暇有報假令無𠡠豈得自安今日何情飲酒
即馳馬出部分將發㑹江州刺史當陽公大心遣使要
粲粲乃分麾下配第八弟助第九弟警為前軍粲馳往
見大心曰上游蕃鎮江州去都最近殿下情計實宜在
[192-59a]
先但中流任重當湏應接不可闕鎮今宜張軍勢移鎮
盆城遣偏將賜随於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栁昕率
兵二千随粲粲悉留家累於江州以輕舸就路至南洲
粲外弟司州刺史栁仲禮亦帥歩騎萬餘人至横江粲
即送糧仗贍給之并散私金帛以賞其戰士先是安北
鄱陽王範亦自合肥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髙與其長子
嗣帥江西之衆赴都屯于張公洲待上流諸軍至是遣
船度仲禮與粲合軍進屯新林王游苑粲建議推仲禮
[192-59b]
為大都督報下流衆軍裴之髙自以年位髙耻居其下
乃曰栁節下已是州將何湏我復鞭杖累日不決粲乃
抗言於衆曰今同赴國難義在除賊所推栁司州者政
以久捍邊疆先為侯景所憚且士馬精鋭無出其前若
論位次栁在粲下語其年齒亦少於粲直以社稷之計
不得復論今日貴在將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
朝之舊齒豈應復挟私以沮大計粲請為諸君解釋之
乃單舸至之髙營切讓之之髙泣曰吾荷國榮自應率
[192-60a]
先士卒顧恨衰老不能効命企望栁使君共平凶逆前
謂衆議已定無俟老夫爾若必有疑當剖心相示於是
諸將定議仲禮方得進軍次新亭賊列陣於中興寺相
持至晚各解歸是夜仲禮入粲營部分衆軍旦日將戰
諸將各有據守令粲屯青塘當石頭中路粲慮栅壘未
立為賊所爭頗以為憚謂仲禮曰下官才非禦侮直欲
以身徇國節下善量其宜不可致有虧喪仲禮曰青塘
立營逼近淮渚欲以糧儲船乗盡就泊之此事大非兄
[192-60b]
不可若疑兵少當更差軍相助粲率所部水陸俱進時
昬霧軍人失道比及青塘夜已過半壘栅至曉猶未合
景登禪靈寺門閣望粲營未立便率鋭卒来攻軍副王
長茂勸據栅待之粲不從令軍主鄭逸逆擊之軍敗賊
遂入營左右髙馮牽粲避賊粲不動猶叱子弟力戰兵
死畧盡遂見害年五十四粲子尼及三弟助警構從弟
昻皆戰死親戚死者數百人賊傳粲首闕下以示城内
簡文聞之流涕謂御史中丞蕭愷曰社稷所寄唯在韋
[192-61a]
公如何不幸先死行陣詔贈䕶軍將軍元帝平侯景追
諡忠貞子諒以學業為陳始興王叔陵所引為中録事
參軍兼記室叔陵敗伏誅
  陳陳不立忠義傳今取魯/廣達一人以備其篇
魯廣達字徧覽扶風郿人安南將軍吳州刺史悉達之
弟也悉達自有傳廣逹少慷慨志立功名虚心愛士賔
客自逺而至時江表將帥各領部曲動以千數而魯氏
尤為多仕梁為平南當陽公府中兵參軍侯景之亂與
[192-61b]
兄悉達聚衆保新蔡梁元帝承制授晉州刺史王僧辯
之討侯景廣達出境接候資奉軍儲僧辯謂沈烱曰魯
晉州亦是王師東道主人仍率衆随僧辯景平加員外
散騎常侍武帝受禪授東海太守後代兄悉達為吳州
刺史封中宿縣侯光大元年遷南豫州刺史華皎稱兵
上流詔司空淳于量進討軍至夏口見皎舟師彊盛莫
敢進廣達首率驍勇直衝賊軍廣達堕水沈溺久之因
救獲免皎平授巴州刺史太建初與儀同章昭達入硤
[192-62a]
口招定安蜀等諸州鎮時周圖江左大造舟艦於蜀并
運糧青泥廣達與錢道戢等將兵掩襲縱火焚之仍還
本鎮廣達為政簡要推誠任下吏民便之及秩滿皆詣
闕表請於是詔留二年衆軍北伐畧淮南舊地廣達與
齊軍戰於大峴大破之斬其敷城主張元範進尅北徐
州仍授北徐州刺史十年授都督合州刺史十一年周
将梁士彦圍夀春詔遣中領軍樊毅左衛將軍任忠等
分部趣陽平秦郡廣達率衆入淮為掎角以擊之周軍
[192-62b]
攻陷豫霍二州南北兖晉等各自㧞諸將並無功遂盡
失淮南之地廣達因免官以侯還第十二年與南豫州
刺史樊毅北討尅郭黙城尋授平西將軍都督郢州以
上七州諸軍事頓兵江夏周安州總管元景征江外廣
達命偏師擊走之至徳二年為侍中改封綏越郡公尋
為中領軍及隋將賀若弼進軍鐘山廣達於白土岡置
陣與弼旗鼓相對廣達躬擐甲胄手執桴鼓率勵敢死
冒刃而前隋軍退走逐北至營傷殺甚衆如是者數四
[192-63a]
及弼攻諸軍乗勝至宫城燒北掖門廣達猶督餘兵苦
戰不息㑹日暮乃解甲面臺再拜慟哭謂衆曰我身不
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遂就執禎明三年
依例入隋廣達追愴本朝淪覆遇疾不療尋以憤慨卒
尚書令江總撫柩慟哭乃命筆題其棺頭為詩曰黄泉
雖抱恨白日自留名悲君感義死不作負恩生又製廣
達墓銘述其忠概初隋將韓擒虎之濟江廣達長子世
真在新蔡乃與其弟世雄及所部奔擒虎擒虎遣使致
[192-63b]
書招廣達廣達時屯兵都下乃自劾廷尉請罪後主謂
曰世真雖異路中大夫公國之重臣吾所恃賴豈得自
同嫌疑之間乎加賜黄金即日還營廣達有隊主楊孝
辯時從廣達在軍中力戰陷陣其子亦随孝辯揮刀殺
隋兵十餘人力窮父子俱死
  後魏
于簡字什門代人也明元時為謁者使喻馮䟦及至和
龍住外不入使謂䟦曰大魏皇帝有詔湏馮主出受然
[192-64a]
後敢入䟦使人牽逼令入見䟦不拜䟦令人按其項什
門曰馮主拜受詔吾自以賔主致敬何湏苦見逼也與
䟦往復聲氣厲甚既而䟦止什門什門於羣衆之中廻
身背䟦披袴後襠以辱之拘留之後随身衣裳敗壊畧
盡蟣蝨被體䟦遺以衣服什門拒而不受和龍人皆歎
曰雖古烈士無以過也歴二十四年後馮𢎞上表稱臣
乃送什門歸拜治書侍御史太武下詔曰什門奉使和
龍值狂虜肆虐勇志壮厲不為屈節雖蘇武何以加之
[192-64b]
賜羊千口帛千疋進為上大夫䇿告宗廟班示天下
叚進不知何許人也太武初為白道守將蠕蠕大檀入
塞圍之力屈被執進抗聲大罵遂為賊所殺帝追愍之
贈安北将軍賜爵顯美侯諡曰荘
汲固東郡梁城人也為兖州從事刺史李式坐事被收
吏民皆送之至河上時式子憲生始滿月式大言於衆
曰程嬰杵臼何如人也固曰今古豈殊遂便潛還不顧
徑於式婦閨抱憲匿蔵及捕者收憲屬有一婢産男以
[192-65a]
婢兒授之事尋泄固乃擕憲逃遁遇赦始歸憲即為固
長育至十餘嵗恒呼固夫婦為郎婆後髙祐為兖州刺
史嘉固節義以為主簿
王元威恒農北陜人也獻文崩元威立草廬於州城門
外衰裳蔬粥哭踊無時刺史茍頺以事表聞詔令問状
云先帝澤被蒼生元威不勝悲慕戀心如此不知禮式
詔問元威欲有所訴聽為表列元威云聞諱悲號竊謂
臣子同例無所求謁及至百日乃自竭家財設四百人
[192-65b]
齋㑹忌日又設百僧供至大除日詔送白紬袴褶一具
與元威釋服下州令表異焉
婁提代人也獻文時為内三郎獻文暴崩提謂人曰聖
主昇遐安用活為遂引佩刀自刺㡬死文明太后詔賜
帛二百疋時有𠡠勒部人蛭㧞寅兄地于坐盜食官馬
依制命死㧞寅自誣已殺兄又云實非弟殺兄弟爭死
辭不能定孝文詔原之
劉渇侯不知何許人也禀性剛烈大和中為徐州後軍
[192-66a]
以力死戰衆寡不敵遂被擒瞋目大罵終不降屈為賊
所殺孝文贈立忠將軍平州刺史上庸侯賜絹千疋榖
千斛有嚴季者亦為軍校尉與渴侯同殿勢窮被執終
不降屈後尋逃還除立節將軍賜爵五等男
朱長生于提者並代人也孝文時以長生為員外散騎
常侍與提俱使髙車既至髙車王阿伏至羅責長生等
拜長生拒之阿伏至羅乃不以禮待長生長生以金銀
寳器奉之阿伏至羅既受獻長生曰為臣内附宜盡臣
[192-66b]
禮何得口云再拜而實不拜呼出帳命衆中拜阿伏至
羅慙其臣下大怒曰帳中何不教我而辱我於大衆奪
長生等獻物内之叢石之中脅以兵曰汝能為我臣則
活不降則死二人皆瞋目厲聲曰豈有天子使人拜汝
夷狄我寧為魏死不為汝臣阿伏至羅彌怒絶其飲食
從行者三十人皆求哀阿伏至羅乃給以肉酪唯長生
與提又不從乃各分徙之積三嵗乃得還孝文以長生
等守節逺同蘇武甚嘉之拜長生河内太守提隴西太
[192-67a]
守並賜爵五等男從者皆為令長
晁清遼東人也祖暉濟州刺史潁川公清襲祖爵例降
為伯為梁城戍將梁師攻圍糧盡城陷清抗節不屈為
賊所殺宣武襃美贈樂陵太守諡曰忠子榮賔襲
劉侯仁豫州人也城人白早生殺刺史司馬悦據城南
叛悦息胐走投侯仁賊雖重加購募又嚴其捶撻侯仁
終無漏泄朏遂免禍事寧有司奏其操行請免府籍叙
一小縣詔可
[192-67b]
王榮世陽平館陶人也為三城戍主方城縣子梁師攻
圍力窮知不可全乃先焚府庫後殺妻妾及賊陷城與
戍副鄧元興等俱以不屈被害明帝下詔襃美忠節進
榮世爵為伯贈齊州刺史元興開國子贈洛州刺史
胡小彪河南河隂人也少有武氣正光末為統軍於晉
夀孝昌中梁將樊文熾等冦邊益州刺史邴蚪遣長史
和安固守小劍文熾圍之蚪命小彪與統軍崔珍寳同
往防拒文熾掩襲小彪珍寳並禽之文熾攻小劍未陷
[192-68a]
乃將珍寳至城下使謂和安曰南軍彊盛北救不來豈
若歸欵取其富貴和安命射之乃退復逼小彪與和安
交言小彪乃慷慨謂安曰我栅不防為賊所虜觀其兵
士勢不足言努力堅守魏行臺傳梁州遣將已至賊以
刀歐擊言不得終遂害之三軍莫不歎其壮節哀其死
亡文熾尋奔敗禽其次將蕭世澄陳文緒等一十一人
行臺魏子建壮其氣概唘以世澄購其屍柩乃獲骸骨
歸葬之
[192-68b]
孫道登彭城吕縣人也永安初為梁將韋休等所虜面
縛臨刃廵達村塢令其招降鄉曲道登厲聲唱呼但當
努力賊無所能賊遂屠戮之又荆州被圍行臺宗靈恩
遣使宗女等四人入城曉喻為賊將所獲執女等廵城
令其改辭女等大言天軍垂至堅守莫降賊忿各刳其
腹然後斬首二州表其節義道登等並賜五品郡五等
子爵聽子弟襲爵遣使詣所在弔祭
郭琰字神寳京槃人也少喪父事母以孝聞孝武帝之
[192-69a]
居藩邸琰以通侠被知及即位封新豐縣公除洛州刺
史孝武西入改封馮翊郡公授行臺尚書潼關大都督
大統中齊神武遣大都督竇泰襲恒農時琰為行臺衆
少戰敗乃奔洛州與刺史泉企城守力窮城将陷乃仰
天哭曰天乎天乎何由縱此長蛇而不助順也言發涕
流不能自止兵士見之咸自厲憤竟為東魏將髙敖曹
所禽復謂敖曹曰天子之臣乃為賊所執敖曹素聞其
名義不殺之送於并州見齊神武言色不屈見害
[192-69b]
沓龍超晉夀人也性尚義侠少為鄉里所重永熙中梁
將樊文熾來冦益州刺史傅和孤城固守龍超每出戰
輙破之時攻圍既久糧矢方盡刺史遣龍超夜出請援
於漢中遂為文熾所得許以封爵使告城中曰外無援
軍宜早降乃置龍超於攻樓上龍超乃告刺史曰援軍
數萬近在大寒文熾大怒火炙殺之至死辭氣不撓大
統二年詔贈龍驤將軍巴州刺史
乙速孤佛保北秀容胡酋也少驍武善射孝武帝時為
[192-70a]
直閣將軍從入關封蒲子縣公并賜弓矢大統初梁將
蘭欽來冦遂陷漢中佛保時為都督統兵力戰知將敗
乃先城未陷仰天大哭曰此馬吾常所乗此弓矢天恩
賜我豈可令賊得吾弓馬乎遂斬馬及弓自刎而死三
軍莫不壮之黄門郎趙僧慶時使漢中聞之乃收送其
尸致長安天子感歎詔著作録之
  周周有孝節傳取李棠杜叔毗二人為編今析/杜叔毗附於孝友仍以栁檜與李棠置此
李棠字長卿渤海蓨人也祖伯貴魏宣武時官至魯郡
[192-70b]
守有孝行居父喪哀戚過禮遂以毁卒宣武嘉之贈渤
海相父元胄員外散騎侍郎棠幼孤好學有志操年十
七與髙乾兄弟舉兵信都以軍功除征虜將軍後仕東
魏及髙仲密為北豫州刺史請棠為掾先是仲密與崔
暹有隙暹時為齊文襄委任仲密恐其間已每不自安
将圖西附時東魏又遣鎭城奚夀興典兵事仲密但知
民務而已遂與棠謀殺夀興率其衆據城遣棠詣關中
歸欵文帝嘉之拜棠武衛將軍封廣宗縣公位給事黄
[192-71a]
門侍郎加車騎大将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從魏安公
尉遲迥伐蜀棠應募先入蜀喻之至成都蕭撝問迥軍
中委曲棠不對撝乃笞辱之冀獲其實棠曰爾亡國餘
燼不識安危奉命喻爾反見躓頓我王者忠臣有死而
已義不為爾移志也撝不得其要指遂害之子敞嗣
栁檜字季華河東解人也五世祖恭仕後趙趙亂徙居
汝潁間遂仕江表父僧習與豫州刺史裴叔業歸魏歴
北地潁川二郡守檜性剛簡任氣少文善騎射果於斷
[192-71b]
決年十八起家奉朝請居父喪毁瘠骨立服闋除陽城
郡丞防城都督大統四年從文帝戰於河橋先登有功
授都督鎭鄯州八年拜河湟郡守仍典軍事尋加平東
將軍太中大夫吐谷渾入冦郡境時檜兵少人懐憂懼
檜撫而勉之衆心乃安因率數十人先擊之賊潰亂餘
衆乗之遂大敗而走以功封萬年縣子時吐谷渾彊盛
數侵疆埸自檜鎭鄯州屢戰破之數年不敢為冦十四
年遷河州别駕轉帥都督俄拜使持節撫軍將軍大都
[192-72a]
督居三載徴還京師時檜兄虬為祕書丞弟慶為尚書
左丞檜常謂兄弟曰兄則職典簡牘襃貶人倫弟則管
轄羣司股肱朝廷可謂榮寵矣然而四方未靜車書不
一檜唯當蒙矢石履危難以報國恩耳文帝謂檜曰卿
昔在鄯州忠勇顯著今西境肅清無勞經畧九曲國之
東鄙勞君守之遂令檜鎭九曲尋從大將軍王雄討上
津魏興平之即除魏興華陽二郡太守安康人黄衆寳
謀反連結黨與將圍州城乃相謂曰嘗聞栁府君勇悍
[192-72b]
有餘不可當今既在外方為吾徒腹心之疾也不如先
擊之遂圍檜郡郡城卑下士衆寡弱又無守禦之備連
戰積十餘日士卒僅有存者於是力屈城陷身被十數
創遂為賊所獲既而衆寳等進圍東梁州乃縛檜置城
下欲令誘説城中檜乃大呼曰羣賊烏合糧食已罄行
即退散各宜勉之衆寳大怒乃臨檜以兵曰速更汝辭
不爾便就戮矣檜守節不變遂害之棄尸水中城中人
皆為流涕衆寳解圍之後檜兄子止戈方收檜尸還長
[192-73a]
安贈東梁州刺史子斌嗣斌字伯達年十七齊王憲召
為記室早卒斌弟雄亮字信誠父檜在華陽見害雄亮
時年十四哀毁過禮隂有復讐之志武帝時衆寳率其
部歸長安帝待之甚厚雄亮手斬衆寳於城中請罪闕
下帝特原之後累遷内史中大夫賜爵汝陽縣子隋文
帝受禪拜尚書考功侍郎遷給事黄門侍郎尚書省凡
有奏事多為駮正深為公卿所憚俄以本官檢校太子
左庶子進爵為伯秦王俊鎮隴右出為秦州總管府司
[192-73b]
馬領山南道行臺左丞卒子賛嗣
  隋
劉𢎞字仲逺彭城叢亭里人魏太常卿芳之孫也少好
學有覊檢重節概仕齊楚州刺史齊亡歸周武帝以為
本郡太守髙祖平陳以行軍長史從總管吐萬緒度江
加上儀同封濩澤縣公拜泉州刺史㑹髙智慧作亂以
兵攻州𢎞城守救不至糧盡無所食與士卒煑犀甲腰
帶及剥樹皮食之一無離叛賊欲降之抗節彌厲城陷
[192-74a]
遂為賊所害髙祖聞而嘉歎者久之賜物二千段長子
信襲其官爵
游元字楚客廣平任城人魏五更明根之元孫也父寳
蔵位至郡守元少聰敏仕周歴夀春令譙州司馬俱有
能名開皇中為殿内侍御史煬帝嗣位遷度支郎遼東
之役領左驍衛長史為盖牟道監軍拜朝請大夫兼書
侍御史宇文述等九軍敗績帝令元主其獄述時貴倖
勢傾朝廷遣家僮造元有所請屬元不之見他日按述
[192-74b]
逾急仍以屬請状劾之帝嘉其公正賜服一襲後奉使
黎陽督運楊元感作逆謂元曰獨夫肆虐天下士大夫
肝腦塗地我今親率義兵誅無道卿意如何元正色曰
尊公荷國寵靈功參佐命髙位重禄近古莫儔當謂竭
誠盡節上答鴻恩豈意墳土未乾親圖反噬僕有死而
已不敢聞命元感怒脅以兵元竟不屈節於是遂見害
帝甚嘉歎贈銀青光禄大夫拜其子仁宗為正議大夫
弋陽郡通守
[192-75a]
馮慈明字無佚信都人也父子琮仕齊至左僕射慈明
在齊為中書舎人開皇中兼内史舎人大業中位尚書
兵部郎加朝請大夫十三年攝江都郡丞事李密之逼
東都也詔慈明令安集瀍洛至鄢陵為密黨崔樞所執
密延於坐而謂之曰吾欲率四方之衆問罪於江都卿
以為如何慈明曰慈明直道事人有死而已不義之言
非所敢對密不悦冀其後改乃加禮焉慈明潛使人奉
表江都及致書東都留守論賊形勢密知其状義而釋
[192-75b]
之出至營門為賊帥翟讓所瞋責慈明勃然曰天子使
我來正欲除爾輩不圖為賊黨所獲我豈從汝求活邪
湏殺但殺何湏罵詈讓益怒於是亂刀斬之時年六十
八梁郡通守楊汪上状煬帝歎息之贈銀青光禄大夫
拜其二子怦惇俱為尚書承務郎王世充推越王侗為
主重贈柱國戸部尚書黎陽郡公諡曰壮武長子忱先
在東都王世充破李密忱亦在軍中遂遣奴負父尸柩
詣東都身不自送未㡬又盛華燭納室時論醜之
[192-76a]
張湏陀𢎞農閿鄉人也性剛烈有勇略弱冠從史萬嵗
討西爨以功授儀同後從楊素擊平漢王諒加開府大
業中為齊郡賛務㑹興遼東之役嵗饑湏陀將開倉賑
給官屬咸曰湏待詔𠡠湏陀曰如待報至當委溝壑吾
若以此獲罪死無所恨先開倉而後上状帝嘉而不責
時天下承平日久多不習兵湏陀獨勇決善戰又長於
撫馭得士卒心論者號為名將時賊帥王薄北連豆子
&KR0008賊孫宣雅石祗闍郝孝徳等衆十餘萬攻章邱湏陀
[192-76b]
大破之露布以聞帝大悦優詔襃揚令使者圖畫其形
容奏之其年賊裴長才石子河等奄至城下湏陀與戰
長才敗走後數旬賊帥秦君𢎞郭方預等圍北海湏陀
倍道而進大破之司𨽻刺史裴操之上狀帝遣使勞問
之十年賊左孝友屯蹲狗山湏陀列八營以逼之孝友
窘逼面縛來降其黨解散又有王良鄭大彪李脘等衆
各萬計湏陀悉平之威震東夏以功遷齊郡通守領河
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俄而賊盧明月衆十餘萬
[192-77a]
將冦河北次祝阿湏陀邀擊殺數千人賊吕明星師仁
泰霍小漢等衆各萬餘擾濟北湏陀擊走之尋将兵拒
東郡賊翟讓前後三十餘戰每破走之轉滎陽通守時
李密説讓取洛口倉遂率兵逼滎陽湏陀拒之讓懼而
退走湏陀逐北李密先伏兵數千人邀湏陀遂與讓合
軍圍之湏陀敗潰圍輙出左右不能盡出復躍馬入救
之往來數四衆皆敗乃仰天歎曰兵敗如此何面見天
子乎乃下馬戰死其所部兵晝夜號哭數日不止帝令
[192-77b]
其子元備總父兵元備時在齊郡遇賊竟不果行越王
侗遣裴仁基招其衆移鎭虎牢
楊善㑹字敬仁𢎞農華隂人也父初位毗陵太守善㑹
大業中為鄃令以清正聞俄而百姓聚起為盜善㑹討
之往皆尅㨗後賊帥張金稱屯于縣界善㑹每挫其鋒
煬帝遣將軍叚達討金稱善㑹進計於達達不能用軍
竟敗後進止一以謀之乃大尅金稱復引勃海賊孫宣
雅髙士達等破黎陽而還善㑹邀破之擢拜朝請大夫
[192-78a]
清河郡丞于時山東思亂從盜如市郡縣微弱陷沒相
繼能抗賊者善㑹而已前後七十餘陣未嘗負敗每恨
衆寡相殊未能滅賊㑹太僕楊義臣討金稱見敗取善
㑹定策善㑹遂與金稱戰賊乃退走善㑹捕斬之傳首
行在所帝賜以上方甲矟弓劒進拜清河通守復從楊
義臣斬漳南賊帥髙士達傳首江都宫帝下詔襃揚之
後為竇建徳所圍城陷建徳釋而禮之用為貝州刺史
善㑹罵之曰老賊何敢擬議國士建徳知終不為己用
[192-78b]
遂害之清河士庶莫不傷痛
獨孤盛不知何許人也父屯本姓李氏仕周賜姓獨孤
兄楷長平太守自有傳盛性剛烈有膽畧以煬帝藩邸
之舊累遷右屯衛将軍宇文化及之亂裴䖍通引兵至
成象殿宿衛者皆釋仗走盛謂䖍通曰何物兵勢太異
䖍通曰事已然不預將軍事盛罵曰老賊何物語不及
被甲與左右十餘人逆拒之為亂兵所殺越王侗稱制
贈光禄大夫紀國公諡曰武節
[192-79a]
盧楚涿郡范陽人也祖景祚魏司空掾楚少有才學性
鯁急口吃言語澁難大業中為尚書左司郎當朝正色
甚為公卿所憚及帝幸江都東都官僚多不奉法楚每
存糺舉無所廻避越王侗稱尊號以楚為内史令左備
身將軍尚書左丞右光禄大夫封涿郡公與元文都等
同心勠力以輔侗文都将誅王世充以靖亂楚與其謀
及文都為人所告世充以兵入犯太陽門武衛將軍皇
甫無逸斬關逃難呼楚同去楚曰僕與元公有約若社
[192-79b]
稷有難誓以俱死今捨去不義及世充入楚匿太官署
尋被執世充奮袂令斬於是鋒刃交下支體糜碎元文
都者魏宗室也父矩周小冢宰元都事在魏汝隂王天
賜傳中
劉子翊彭城叢亭里人也父遍齊徐州司馬子翊少好
學頗解屬文性剛謇有吏幹開皇中為秦州司法參軍
因入考楊素奏為侍御史時永寧縣令李公孝四嵗喪
母九嵗外繼其後父更别娶後妻至是而亡河間劉炫
[192-80a]
以為無撫育之恩議不觧任子翊駮之曰傳云繼母同
母也當以配父之尊居母之位齊杖之制皆如親母又
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朞服者自以本生非殊親之與繼
也父雖自處傍尊之地於子之情猶湏隆其本重是以
令云為人後者其父母並解官申其心喪父卒母嫁為
父後者雖不服亦申心喪其繼母嫁不解官此専據嫁
者主文耳將知繼母在父之室則制同親母若謂非有
撫育之恩同之行路何服之有乎服既有之心喪焉可
[192-80b]
獨異三省令㫖其義甚明今言令許不解何其甚謬且
後人者為其父母朞未有變隔以親繼親既等故心喪
不得有殊服問云母出則為繼母之黨服豈不以出母
族絶推而逺之繼母配父引而親之乎子思曰為伋也
妻者是為白也母不為伋也妻者是不為白也母是知
服以名重情以父親所以聖人敦之以孝慈𢎞之以名
義是使子以名服同之親母繼母以義報等之已生如
謂繼母之來在子出之後制有淺深者考之經傳未見
[192-81a]
其文譬出後之人所後者初亡後之者至此後可以無
撫育之恩而不服重乎昔長沙人王毖漢末為上計詣
京師既而吳魏隔絶毖在内國更娶生子昌毖死後昌
為東平相始知吳之母亡便情繫居重不攝職事于時
議者不以為非然則繼之與前於情無别若要以撫育
始生服制王昌復何足云乎又晉鎭南將軍羊祜無子
取弟子伊為子祜薨伊不服重祜妻表聞伊辭曰伯生
存養己伊不敢違然無父命故還本生尚書彭權議子
[192-81b]
之出養必由父命無命而出是為叛子於是下詔從之
然則心服之制不得緣恩而生也論云禮者稱情而立
文杖義而設教還以此義諭彼之情稱情者如母之情
杖義者為子之義分定然後能尊父順名崇禮篤敬茍
以姆養之恩始成母子則恩由彼至服自己來則慈母
如母何待父令又云繼母慈母本實路人臨已養已同
之骨血若如斯言子不由父縱有恩育得如母乎其慈
繼雖在三年之下而居齊朞之上禮有倫例服以稱情
[192-82a]
繼母本以名服豈藉恩之厚薄也至於兄弟之子猶子
也私昵之心實殊禮服之制無二彼言以輕如重因以
不同此謂如重之辭即同重法若使輕重不等何得為
如律云准枉法者但准其罪以明法論者即同真法律
以弊刑禮以設教准者准擬之名以者即真之稱如以
二字義用不殊禮律兩文所防是一將此明彼足見其
義取譬伐柯何逺之有論云取子為後者将以供承祧
廟奉養己身不得使宗子歸其故宅以子道事本父之
[192-82b]
後妻也然本父後妻因父而得母稱若如來㫖本父亦
可無心喪乎何直父之後妻也論又云禮言舊君其尊
豈復君乎已去其位非復純臣湏言舊以别之别有所
重非復純孝故言其已見之日以其父之文是名異也
此又非通論何以言之其舊訓殊所用亦别舊者易新
之稱其者因彼之辭安得以相類哉至如書云其父析
薪其子不克負荷傳云衛雖小其君在焉若其父而有
異其君復有異乎斯不然矣今炫敢違禮乖令侮聖干
[192-83a]
法使出後之子無情於本生名義之分有虧於風俗茍
飾非於明世彊媒蘖於禮經雖欲揚已露才不覺言之
傷理事奏竟從子翊之議歴新豐令大理正並有能名
擢授書侍御史每朝廷疑議子翊為之辯析多出衆人
意表從幸江東屬天下大亂帝猶不悟子翊因侍切諫
由是忤㫖令子翊為丹陽留守尋遣於上江督運為賊
吳碁子所虜子翊説之因以衆降復遣首領賊渡江遇
煬帝被弑知而告之子翊弗信斬所言者賊又請以為
[192-83b]
主不從因執至臨川城下使告城中云帝崩子翊乃易
其言於是見害
堯君素魏郡蕩隂人也煬帝為晉王時君素以左右從
及嗣位累遷鷹揚郎将大業末從驍衛大將軍屈突通
拒唐兵於河東俄而通引兵南遁以君素有膽畧署領
河東通守唐遣吕紹宗韋儀節等攻之不克及通軍敗
歸唐至城下呼之君素見通歔欷流涕悲不自勝左右
皆哽咽通亦泣下因謂君素曰吾軍已敗義旗所指莫
[192-84a]
不響應事勢如此卿當早降以取富貴君素答曰公當
爪牙之寄為國大臣主上委公以關中代王付公以社
稷國祚隆替屬之於公柰何不思報効以至於此縱不
能逺慚主上公所乗馬即代王所賜也公何面目乘之
哉通曰吁君素我力屈而来君素曰我今力猶未屈何
用多言通慚而退時圍甚急行李斷絶君素乃為木鵝
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黄河沿流而下河陽守者得
之達于東都越王侗見而歎息及承制拜君素為金紫
[192-84b]
光祿大夫密遣行人勞之監門直閤龎玉武衛將軍皇
甫無逸前後自東都歸唐俱造城下為陳利害唐又賜
金劵待以不死君素卒無降心其妻又至城下謂之曰
隋室已亡天下有所屬君何自苦身取戮辱君素曰天
下事非婦人所知引弓射之應弦而倒君素自知事必
不濟每言及隋國未嘗不歔欷流涕常謂将士曰吾是
藩邸舊臣義不得不死今榖足支數年食盡此榖足知
天下事必若隋室傾敗天命有歸吾當斷頭以付諸君
[192-85a]
也時百姓苦隋日久及唐兵起人有息肩之望又頗得
江都傾覆消息兼糧食絶男女相食衆心離駭白虹降
於府門兵器之端夜皆光見月餘君素為左右所害
陳孝意張季珣杜松贇並以誠節顯孝意河東人大業
初為魯郡司法書佐郡内號為亷平太守蘇威嘗欲殺
一囚孝意固諫不許孝意因解衣請先受死良久威意
乃解謝而遣之漸加禮敬及威為納言奏孝意為侍御
史後以父憂去職居喪過禮有白鹿馴擾其廬時人以
[192-85b]
為孝感尋起授鴈門郡丞在郡菜食齋居朝夕哀臨每
一發聲未嘗不絶倒柴毁骨立見者哀之時長吏多贓
汚孝意清節彌厲發姦擿伏動若有神吏民稱之煬帝
幸江都馬邑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作亂前郡丞楊長
仁鴈門令王確等謀應賊孝意知之族滅其家郡中戰
慄俄而武周來攻孝意拒之每致尅㨗但孤城無援而
孝意誓以必死亦知帝必不反每旦夕向詔𠡠庫俯伏
涕流悲慟左右糧盡為校尉張世倫所殺以歸武周張
[192-86a]
季珣京兆人父祥少為隋文帝所知引為丞相參軍累
遷并州司馬及漢王諒反遣其將劉建攻之縱火燒其
郭下祥見百姓驚駭其城西有王母廟登城望之再拜
號泣曰百姓何罪致此焚燒神其有靈可降雨相救言
訖廟上雲起雨降其火遂滅士卒感其至誠莫不用命
援軍至賊退以功授開府後卒於都水監季珣少慷慨
有志節大業末為鷹揚郎將所居據箕山為固與洛口
接及李密陷倉城遣呼之季珣大罵密怒攻之連年不
[192-86b]
能尅經三年資用盡無薪徹屋而爨人皆穴處季珣撫
之一無離叛後士卒飢羸為密所陷季珣坐聽事顔色
自若密遣兵禽送之羣賊曵令拜密季珣曰吾雖敗軍
将猶是天子爪牙臣何容拜賊密壮而釋之翟讓從求
金不得殺之其弟仲琰為上洛令及唐兵起城守部下
殺之以歸唐仲琰弟幼宗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亂遇
害季珣家世忠烈兄弟俱死國難論者賢之杜松贇北
海人性剛烈重名義為石門府隊正大業末賊楊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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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北海縣松贇覘賊被執使謂城中云郡兵已破宜早
歸降松贇偽許之既至城下大呼曰我邂逅被執非力
屈也官軍大來賊旦暮禽翦賊以刀築其口引之去松
贇罵厚曰老賊何敢辱賢良言未卒賊斷其腰城中望
之莫不流涕扼腕鋭氣益倍北海卒完優贈朝請大夫
本郡通守
 
 
[192-87b]
 
 
 
 
 
 
 
 通志卷一百六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