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01a] 
道德眞經廣聖義卷之九羔九
唐廣成先生杜光庭述
天地不仁章第五䟽前章明妙本沖/用在用而無爲此
章明偏愛成私徧私則難普首標芻/狗萬物示天地之兼忘次喻橐籥罔
窮明用虚而不撓結以多言數窮欲/令必守中和○義曰夫以仁爲仁則
有執不以仁爲仁則無私帝王之視/群生猶天地之視萬物萬物自生自
化天地不以爲功羣生爰居爰處帝/王不以爲惠任妙氣以鼓舞任玄化
以生成乃爲至化矣若言其仁惠理/或自窮何者天地之仁大矣草木有
冬榮夏枯帝王之仁大矣刑法有投/荒用鉞未若不以仁爲仁之大也運
彼沖和守其清靜/爲理身之要妙矣
[010-001b]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
爲芻狗
注不仁者不爲仁惠也芻狗者結草爲狗
也犬以守禦則有弊蓋之恩今芻狗徒有
狗形而無警吠之用故無情於仁愛也言
天地視人亦如人視芻狗無責望爾嘗試
論之曰夫至仁無親孰爲兼愛愛則不至
適是偏私不獨親其親則天下皆親矣不
獨子其子則天下皆子矣是則至仁之無
親乃至親也豈兼愛之乎
[010-002a]
䟽仁者兼愛之目也芻草也謂結草爲狗
以用祭祀也莊子曰師金謂顔回曰夫芻
狗之未陳巾以文繡及其已陳則庖者取
而爨之今天地至仁生成羣物亦如人結
草爲狗不責其吠守之用不以生成爲仁
恩故云不仁也則聖人在宥天下視彼百
姓亦當如此注云弊蓋之恩者禮記孔子
云弊蓋不棄爲埋狗也不獨親其親禮運
文者也
義曰古之祭法有爲人用者皆象其形以
[010-002b]
列籩豆之間故有芻狗之設矣莊子天運
篇孔子西遊於衛顔回字子淵孔子弟子
魯人也小孔子三十歲二十九而髮白孔
子曰自吾有顔回也門人日益回以德行
著名居四科之首孔子所以稱其賢也三
十二而早死孔子哭之慟故曰苗而不秀
秀而不實不幸短命死矣回顔路之子也
回問師金夫子之行奚如師金曰惜乎而
夫子其窮乎顔回曰何謂也師金曰夫芻
狗之未陳也盛以篋衍巾以文繡尸祝齋
[010-003a]
戒以將之及其已陳行者踐之樵者爨之
而已將復收於篋衍必反爲怪今夫子取
先王已陳之芻狗聚弟子而寳之故伐樹
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是亦
將鄰乎行者之踐樵者之爨也惜哉夫犬
以吠守今芻狗無吠守之用天地之視萬
物聖人之視百姓亦如芻狗不責其吠守
之能不以仁恩之爲仁不責其報不彰其
仁是以不仁矣人於狗也有弊蓋瘞埋之
恩今於芻狗亦無此恩矣明聖人不以兼
[010-003b]
愛爲仁也弊蓋者禮記檀弓篇曰仲尼之
畜狗死使子貢埋之曰吾聞之弊帷不棄
爲埋馬也君之路馬死埋之以帷弊蓋不
棄爲埋狗也丘也貧無蓋於其封也亦與
之席無使其首陷焉恐其首直委於土也
不獨親其親者禮運篇云大道之行天下
爲公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汎愛於物
推公而行不爲偏愛也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注橐者鞴也籥者笛也橐之鼓風笛之運
[010-004a]
吹皆以虚而無心故能動而有應則天地
之間生物無私者亦以虚無無心故也
虚而不屈動而愈出
注橐籥虚而不屈撓動之而愈出聲氣以
況聖人心無偏愛則無屈撓之時應用不
窮可謂動而愈出也
䟽橐□也謂以皮囊鼓風以吹火也籥笛
也言天地能芻狗萬物者爲其間空虚故
生成無私而不責望亦由橐之鼓風笛之
運吹常應求者於我無情故能虚之而不
[010-004b]
屈撓動之愈出聲氣以況人君虚心玄默
淳化均一則無屈撓日用不知故動而愈
出也
義曰橐乃皮囊以鼓風籥乃竹管以運氣
橐鼓風無籥不能運籥運氣無橐不能鼓
兩者相須而行以明天地爲橐五氣爲籥
含虚運動以生萬殊而無屈竭矣人君虚
心用道臣佐體君行化如天地運五氣以
不竭則政無屈撓四海和平也動之愈出
聲氣言無窮也淳化均一者淳和之德周
[010-005a]
被萬品日用不知者易繫辭云百姓日用
而不知言百姓日日頼用此道以得生而
不知道之功力蓋道冥昩不以功爲功故
百姓用之而不知也屈竭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注多言則不詶故數窮屈兼愛則難遍便
致怨憎故不如抱守中和自然皆足矣
䟽多言者多有兼愛之言也多有兼愛之
言而行則難遍故數窮屈不遂是知不如
忘懷虚應抱守中和則自然皆足矣注云
[010-005b]
不詶者詶答也謂空有其言而行不詶答
者也
義曰多言多敗多事多害言之多也謂或
不應故有窮屈矣理國多言謂政令政令
多出朝令夕改則謂數窮也理身多言其
失可知也故一言之失駟馬不追況多言
之失寧無辱乎夫言者離堅合異反白爲
黑防人之口甚於防川不可不慎也不如
默守中和於國不煩其政令於身不招其
恥辱愛氣希言守德於中行不言之教斯
[010-006a]
爲美善矣
谷神不死章第六䟽前章明兼愛咸/私偏私則難普此
章明至虚而應其應則不窮首標谷/神寄神用以明道次云玄牝辯玄功
之母物結以綿綿微妙示虚應則不/勤勞也○義曰神者陰陽不測之謂
也虚而能應感而遂通或以谷養爲/言養神則契乎不死或以響應爲說
應物則如神不窮玄牝則吐納元和/鍊神鍊氣形氣長乆天地齊靈綿綿
永存長生/之道也
谷神不死
注谷者虚而能應者也神者妙而不測者
也死者休息也谷之應聲莫知所以有感
[010-006b]
則應其應如神如神之應曾不休息欲明
至道虚而生物妙用難名故舉谷神以爲
喻說也
是謂玄牝
注玄深也牝母也谷神應物沖用無方深
妙不窮能母萬物故寄谷神玄牝之號將
明大道生畜之功也
䟽谷神者明谷神之應聲如道之應物有
感即應其應如神神者不測爲名死以休
息爲義不測之應未嘗休息故云谷神不
[010-007a]
死玄深也牝母也谷神之應深妙難名萬
物由其茂養故云是謂玄牝
義曰谷神之義響應若神分爲三别第一
謂谷神之含虚有聲則應道之體無修之
則得第二謂神無形有祈則赴感道無象
修之則長存第三謂響在谷無聲則不應
道在身不修則不成不死者非謂死生之
死是休息之死若謂養身解之則爲死生
之死一謂養神則長生不死二謂響應無
休歇爲休歇之死夫玄天也於人爲鼻牝
[010-007b]
地也於人爲口元和之氣慧照之神在人
身中出入鼻口呼吸相應以養於身故云
谷神也又天之五氣從鼻而入其神曰魂
上與天通地之五味從口而入其神曰魄
下與地通言人食氣則與天爲徒乆而不
已可以長生陽鍊陰也食味則與地爲徒
乆而不已生疾致死陰鍊陽也老君令人
養神寳形絶穀食氣爲不死之道故云玄
牝門天地根也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010-008a]
注深妙虚牝能母萬物萬物由出是謂之
門天地有形故資禀爲根本矣
䟽玄牝之用有感必應應物由出故謂之
門天地有形之大者爾不得玄牝之用則
將分裂發泄故資禀得一以爲根本故云
是謂天地之根根本也
義曰非獨人資玄牝運氣乃得長生天地
之大亦須資道氣運養乃能清寧無改矣
下經云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
發天地失道尚有傾淪發泄之變況於人
[010-008b]
身而不守中存一乎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注虚牝之用綿綿微妙應用若存其用無
心故不勤勞也
䟽綿綿者微妙不絶之意也虚牝之用應
物無私微妙則稱其若存無私故用不勤
倦爾
義曰天地任氣自然故長存也人鼻口呼
吸當綿綿微妙若可存復若無有不當煩
急勞倦也理國之道政令所行亦當寬以
[010-009a]
濟猛猛以濟寬所以政寬則民怠令猛則
民殘能以清寧之道以理天下人無動用
勤勞之事則下民親附祚曆廷長綿綿常
存若瓜瓞葛虆之長永也故云綿綿若存
用之不勤也
天長地乆章第七䟽前章明谷神虚/應虚應即不窮此
章明天地無私無私故長乆首則標/天地以爲喻次則舉聖人以轉明結
以無私成私蓋將欲勸勤此行○義/曰前章明玄牝運氣天地任之以自
然此標天長地乆以契任自然之用/聖人之理亦當體天地之用則人安
國寧天地不以其私故能長/乆聖人無私用道萬物歸矣
[010-009b]
天長地乆
注此標天地長乆者欲明無私無心則能
長能乆結喻成義在乎聖人後身外身無
私成私爾
䟽此標章問也天以氣象故稱長地以形
質故稱乆
義曰老君將明天地長乆之義以教理世
之君故於章首自舉其問天以氣象者列
子云天積氣也無處無氣地積塊也無處
無塊積氣爲象象虚也積塊爲形形實也
[010-010a]
易繫辭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
上象下形故能變化孳生萬物也
天地所以能長且乆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
生
注天地生物德用甚多而能長且久者以
其資禀於道不自矜其生成之功故爾
䟽前句標問此假答云天地所以能長且
久者以其覆載萬物長養羣材而皆資禀
於妙本不自矜其生成之功用以是之故
長能生物又解云不自生者言天地但生
[010-010b]
養萬物不自饒益其生故能長生
義曰老君將明此長乆之義自設其問亦
如文章家亡是公子烏有先生東郭主人
之例也立理發問因自答之以顯其事爾
爲前句既問天長地乆此句方答云以天
地運元和沖用之氣生育羣品羣品得生
天地不恃其德不有其功故能長乆若恃
其功則功細矣若恃其德其德薄矣不恃
故德廣功大萬物歸宗而天地長乆也人
君理國當法天行化任物無爲衆庶熙熙
[010-011a]
自臻平泰理身無勞心役慮之事無矜名
徇欲之功神安於中氣和於内如此則國
祚長遠身壽遐延亦如天地無私乃能長
乆也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注後身則人樂推故身先外身則心忘澹
泊故身存
䟽是以聖人傚天地覆載必均養而無私
故推先與人百姓欣頼爲下所養故身先
也不自矜貴而外薄其身天下歸仁則無
[010-011b]
畏害故身存也
義曰理國不矜貴以有爲不勞人以自奉
所謂後身外身也太古之君志包天地澤
及天下而不知其誰氏其生無爵不有其
位也其死無謚不多其功也其實不聚其
名不立天下樂推萬物欣戴可謂後身而
身先外身而身存也代之衰也其君則不
然恣身之欲而役於人殫人之力以奉其
己人勞政弊天下去之此所謂失外身後
身之道也豈若碎琥珀之枕焚雉頭之裘
[010-012a]
罷一臺之費却千里之馬德垂當代名光
竹帛乎修身之士不嗜榮爵外其身也不
爲躁進後其身也如此則身存而德充德
充則人服可謂身先身存矣反於此者道
遠乎哉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注天地忘生養之功是無私而能長且乆
是成私聖人後外其身是無私而能先能
存是成其私也
䟽天地所以長乆聖人所以先存者非以
[010-012b]
其無自私之心故能成此長乆先存之私
已乎
義曰聖人之理也任自然之化無獨見之
專不厚其生不伐其善不爲天下之先故
能處人之上不爲天下之貴故能享祚乆
長所以億兆宅心夷蠻稽顙干戈止息宗
廟安寧此之爲私也大矣由其不以私爲
私故成此光大理身則德充人服道契神
明享壽長生其私大矣亦由其不以徇私
逐欲成此大私也靈寳經云居世之人貪
[010-013a]
歡逐欲前樂後苦何哉極而逸樂而墜於
三塗也學道之士絶利忘名寒栖鍊行終
得仙道先苦後樂何者積其功行昇乎九
天也
道德眞經廣聖義卷之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