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1a] 
欽定四庫全書
史傳三編卷五十五
大學士朱 軾撰
循吏傳七
宋
喬維岳
喬維岳字伯周陳州南頓人治三傳仕周為平輿令入
宋歴知州軍陳洪進納土朝廷議擇能臣闗掌泉州郡
[055-1b]
事而維岳以選為通判㑹仙遊莆田盜起衆至十餘萬
攻城城守兵裁三千勢甚急監軍何承矩等欲屠其民
燔府庫以遁維岳獨抗議不可承矩乃復堅守既而救
至圍解竟活泉人詔褒之擢淮南轉運使淮流水湍運
舟多覆或時值涸重載皆缷糧而過綱卒縁此為姦維
岳始剙二斗門於西河第三堰門為設懸以積水水平
乃起懸泄之建横橋岸上築土累石以牢其址自是弊
盡革運舟往來無滯泗州獄掾悞斷囚至死維岳按部
[055-2a]
至泗將抵掾罪掾有母年八十餘自訴伏法即母不能
活維岳憫之乃曰它日朝制按問前事者可委罪於轉
運使掾如其言獲免而維岳坐贖金百二十斤罷使職
權知楚州及真宗以壽王尹京精擇府僚以維岳為推
官或言維岳在淮南決獄不平有知其事者白其實太
宗尤加賞異京府事繁維岳評處詳敏真宗稱其明幹
及踐祚命與畢士安權知開封府拜給事中知審官院
維岳明習吏事有治劇才故所至著績其後以年衰乞
[055-2b]
外特授海州刺史歴蘇壽二州咸平四年卒年七十六
論曰馮異之入闗中光武敕以平定安集曹彬之下
江南藝祖戒勿妄殺興王之所以覆天下其用心固
如此洪進率泉之民而納土泉之民非嘗有貳心也
以它警而遽議屠戮雖秦政項籍之暴不及此倘非
維岳一言所傷於宋室仁厚之氣豈少哉
周渭
周渭字得臣昭州恭城人幼孤力學值劉鋹據五嶺賦
[055-3a]
重政繁渭率鄉人避地零陵阻賊復還則廬舍皆燼矣
遂棄妻子奔道州又為盜所襲乃脱身北走建隆初至
京師上書言時務召試賜同進士補白馬主簿縣大吏
犯法渭即斬之上奇其才擢右贊善大夫時魏帥符彦
卿專恣朝廷選常參官强幹者涖其屬邑由是以渭知
永濟縣彦卿郊迎渭揖於馬上就館始與相見略不降
屈乾徳中通判興州置口砦監軍敖狠縱下為暴渭馳
諭以禍福斬其軍校衆皆懾服遷知棣州殿直傅延翰
[055-3b]
為監軍謀作亂走契丹渭聞即擒之械送闕下鞫得實
斬於西市渭在郡以簡肅稱及太平興國二年擢廣南
轉運副使吏民送者遮道初渭走中原時其妻莫荃及
二子皆留恭城荃年尚少父母欲嫁之荃泣誓曰渭非
久困者今違難必能自奮於是親蠶績以給朝夕及開
寶三年廣南平至是而渭始歸則二子皆已畢娶矣凡
歴二十六年時人以為美談渭到官即奏除劉鋹時税
算之繁者重定田賦興學校屬有事交阯主將無功敗
[055-4a]
卒二人先逸至邕奪民錢渭捕斬之後至者悉令解甲
以入訖無敢犯復移書交阯諭以威信交阯應時入貢
在嶺南六年徙知揚州累遷益州轉運使坐從子累黜
為彰信軍節度副使咸平二年真宗聞其清節將復召
用詔下而卒年七十七貧不能葬上憫之賻錢十萬以
其子建平為乘氏主簿
論曰漢孝武時罔密文峻吏道雜而多端故太史稱
非武健嚴酷不能勝任有激乎其言之也渭數用斬
[055-4b]
擊可謂武健然嚴而不酷者以生道殺之也宋以寬
大開國而除鋹苛賦必待於渭詩曰維桑與梓必共
敬止渭之芘厥桑梓者大矣
張綸
張綸字公信潁州汝隂人倜儻任氣以殿直從討王均
於蜀寇數百已降復叛使綸擊之綸報曰此窮寇急之
則生患不如諭以向背從之果降辰州洞蠻常内寇以
綸知辰州綸築蓬山驛路賊不得通乃遁及綸去州曹
[055-5a]
瑋表留之不可蠻復擾乃復徙為辰澧等州安撫使蠻
則復定久之除江淮制置發運副使時鹽課大虧綸奏
除通泰楚三州鹽户宿負官助其器用鹽入優與之直
由是歲增課數十萬復置場於杭秀海三州歲入課百
餘萬居二歲增上供米八十萬疏五渠導太湖入於海
復租米六十萬開長蘆西河以避覆舟之患又於髙郵
北築漕河隄旁錮鉅石為十䃮以泄横流凡二百里泰
州捍海堰延衺百五十里久廢不治海濤冒民田綸議
[055-5b]
修復論者難之恐濤患息而潦患興綸曰濤之患十九
潦之患十一獲多而亡少不亦可乎凡三表請自臨役
卒成堰復逋戸二千六百居淮南六年累遷文思使昭
州刺史歴秦瀛滄乾潁川刺史卒綸有材略所至興利
除害為人恕喜施子在江淮見漕卒凍餒多道死歎曰
此有司之過非所以體上仁也推奉錢市絮襦千數衣
其不能自存者
論曰淮徐地窪而泰尤居下游海口宜使深通故修
[055-6a]
海堰論者慮以致潦然潦之為害水消即田復海潮
所冒田數歲廢故綸以為潦患小而濤患大也自大
河南徙淮既挾黄而多淤淮黄出海之處復有海堰
則洪澤常苦水泛是以明潘季馴為四十里天然減
水壩以殺洪澤之漲今之六壩是也壩所減水實漫
髙郵興化以達於海勢不能無淹浸若於六壩之下
出海之上各為廣疏川渠以走漫流斯潦患亦減矣
李允則
[055-6b]
李允則字垂範并州盂人太平興國間始置𣙜塲於靜
戎軍以允則典其事其後累遷知潭州真宗謂曰朕在
南衙畢士安嘗道卿家世今以湖南屬卿初馬氏斂人
出絹謂之地税潘美定湖南計屋輸絹謂之屋税營田
户給牛歲輸米四斛牛死猶輸謂之枯骨税而民輸茶
始以九斤為一大斤後益至三十五斤允則請除三税
而定茶以十三斤半為制民大便之湖湘多山田可藝
粟民惰不耕允則令月所給馬芻皆輸本色由是山田
[055-7a]
盡墾值饑發廩賤糶又募饑民隷軍籍得萬人頃之轉
運使欲發所募禦邵州蠻允則曰今蠻不擾無因益戍
是啓邊患也且兵皆新募未任出戍不聽陳堯叟上其
治狀上召對歎曰畢士安不謬知人者遷知滄州允則
濬浮陽湖葺營壘官舍問又穿井未幾契丹來攻老幼
皆入保而水不乏且斲冰以代砲契丹解去上復召勞
曰頃有言濬井葺屋為勞民者及契丹至始知善為備
也轉鎮定髙陽三路行營兵馬都監自陳短於武藝不
[055-7b]
足以當邊劇上曰卿第為我運籌䇿不必當矢石也久
之擢河北安撫知雄州時河北既罷兵而允則治壘不
輟契丹主以為嫌其相曰李安撫長者不足疑既而有
詔詰之允則曰甫通好不即完治恐它日頽圮因廢邊
守患不可測上以為然始築闗城以䕶甕城屬之大城
又取材西山大為倉廩營舍教民陶瓦甓標里閈置廊
市邸舍水磑城悉累甓環以溝塹廣閻承翰所修屯田
架石橋構亭榭列堤道以通安肅廣信順安軍歲修禊
[055-8a]
事召界河戰棹為競渡以潛寓水戰州北舊多設陷馬
坑起樓城上為斥堠望可十里允則曰南北已講安用
此命徹樓夷坑而為諸軍園圃浚井疏洫列畦隴築短
垣縱横其中植之荆棘地以益阻復因治坊巷徙浮圖
於北原上登望乃三十里命境有隙地悉種榆已而榆
滿塞下顧謂僚佐曰此步兵之地不利騎戰豈獨資屋
材耶州有𣙜塲禁通異物而邏獲契丹人所易珉玉帶
允則曰此以我無用易彼有用也縱不治雲翼卒亡入
[055-8b]
契丹允則移文督還契丹報以不知所在允則曰在某
所契丹駭即歸卒允則遂斬以徇天禧間徙知鎮潞二
州仁宗立領康州防禦使天聖六年卒允則不事威儀
間或步出遇民有可語者延坐咨詢以是洞知人情訟
事無大小一訊立斷善撫士卒皆得其用盜發輒獲人
莫知所由身無兼衣食無重羞不畜資財在河北二十
餘年方略施設後人莫之敢隳至與契丹國信往來費
用儀式多允則所裁定云
[055-9a]
論曰允則之為治頗以智術濟其才用當在雄時所
興舉率以便民也而邊防益固其器幹籌略幾為張
詠之亞矣古所稱折衝禦侮之才爪牙干城之選若
允則者足以當之
凌䇿
凌䇿字子奇宣州涇人世給事州縣䇿獨厲志好學雍
熙二年舉進士累官通判定州李順之亂選官多不樂
川陜惟䇿自陳常涖蜀境諳其俗即命知蜀州先是嶺
[055-9b]
南輸香藥郵置萬人負擔抵京師甚以煩役為患及䇿
入為户部都官乃請陸運至南安汛舟而北役卒止八
百人大省轉送之費䇿為人彊幹後以選代盧之翰任
廣州廣英路自吉河至板步二百里盛夏常苦瘴行旅
死者十八九䇿由英州大源洞伐山開道直抵曲江人
以為便代還知青州薦歴内任復出知揚州屬江淮歲
饑盜起使䇿領淮西東路安撫使洪州水復轉為江南
轉運使饒州産金舊時禁商市鬻犯者逮繋滿獄䇿請
[055-10a]
縱民販市官責其算人甚頼之尋知益州䇿勤吏職處
事精審所至有治迹久之代還真宗嘗謂王旦曰䇿有
才用治蜀敏而能斷旦曰䇿性淳質和臨事彊濟上深
然之方加嚮用會病命知通進銀臺司兼門下拜給事
中權御史中丞逾年疾甚復求知益州遷工部侍郎從
其請天禧二年卒年六十二
論曰盤根别利者功名之士也險易一心者純臣之
節也李順小蠢而選官已縮頸曵踵而不欲前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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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有十百於是者又安望其能負大重為國分憂哉
䇿之自請涖蜀志節已見其才績驗白也宜哉
陳貫
陳貫字仲通先相州人徙河陽早歲倜儻數上疏言邊
事及舉進士真宗識其名擢髙第累官知衞州涇州督
察盜賊禁戢不肖子弟簿書筦庫賦租出入皆親檢覈
嘗謂僚屬曰視縣官物如已物容有姦乎州人憚其嚴
擢利州路轉運使出職田粟且帥富民計口占粟而發
[055-11a]
其餘以賑歲饑及為三司鹽鐵判官領河北轉運使請
疏徐鮑曹易四水以興屯田後遷刑部郎中直昭文館
知相州還朝卒貫喜談兵咸平中大將楊瓊王榮喪師
貫上言曰前日不斬傅潛張昭允使瓊輩畏死不畏法
請自今合戰而奔者主校皆斬大將戰死禆校無傷而
還與奔軍同軍䘐城圍别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留
論上嘉納之又嘗上形勢選將練兵三論其論選將略
謂昔李漢超守瀛州契丹不敢窺闗南尺寸地今將帥
[055-11b]
大抵用恩澤進卒與敵遇方略何從而出論練兵略謂
禁旅恬於休息久不識戰請募土人隷本軍籍丁民為
府兵使北捍契丹西捍夏人敵之情偽地之險易彼皆
素知可不戰而屈人之兵又嘗著兵略世多稱之
論曰宋鑒藩鎮之禍萬里遣戍雖無尾大不掉之患
而國勢遂弱古之為兵者同伍之士無非同井之人
故夜戰聲相聞晝戰目相識而情足以相死後世兵
制非古至唐府兵法弛遂以大弊故韓愈與桞公綽
[055-12a]
論用土兵其利有三餉饋不煩運輓一也鄉里自相
愛䕶二也形勢素屬諳委三也貫議練兵意與愈同
蘇軾之定軍制於歴代利病略備矣至措置之規所
見猶未及此
陳希亮
陳希亮字公弼眉州人幼孤好學年十六兄使治息錢
希亮召諸貸者悉焚其券而去從師卒成進士天聖中
知長沙縣僧海印者出入章獻皇后家與諸貴人交通
[055-12b]
恃勢横恣民莫敢正視希亮捕置諸法一縣大聳徙鄠
縣老吏曹腆侮法以希亮年少易之希亮視事首得其
罪腆叩頭願自新乃戒而捨之卒為善吏有巫歲斂民
財以祭詭言不祭即有火災希亮禁之民不敢犯火亦
不作毁淫祠數百區勒巫為農者七十餘家及遷太常
博士父老送之無不泣下後除開封府司録司事福勝
㙮火官欲更造時陜西方用兵希亮請以其費餽軍詔
罷其役久之上欲以為御史會外戚沈元吉以奸盜殺
[055-13a]
人希亮一問得實元吉自驚仆死坐是為御史所劾辭
連諸掾吏希亮乃曰殺此賊者獨我耳遂引罪坐廢期
年京西盜起富弼薦希亮可用起知房州州素無備希
亮以牢城卒雜山河户合數百人日夜部勒聲振山南
殿侍雷甲不能戢士所至為暴將入境希亮勒兵拒之
命持滿無得發士皆植立如偶人甲射之不動乃下馬
拜請死吏皆欲斬甲希亮獨治為暴者十餘人而使甲
捕盜自贖初有言華隂張元走夏州為元昊謀臣者詔
[055-13b]
徙元族百餘口於房饑寒且死希亮曰元事虚實不可
知使誠有之元終不顧家也況此其疎屬乎密奏釋之
其後代還復請郡自效出為宿州希亮為人清勁寡欲
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貴人皆嚴憚之見義勇發不計禍
福所至奸民猾吏易心改行不改者必誅然出於仁恕
嚴而不殘皇祐元年移滑州入對仁宗勞之曰知卿疾
惡無懲沈氏子事及滑河溢希亮發禁兵捍之自廬於
當決處吏民更諌堅卧不動水亦竟去人比之王尊云
[055-14a]
是歲宛句盜起仁宗以為憂
吏才於執政執政未及
對仁宗遽曰朕得之矣即以希亮為曹州不逾月悉擒
其黨淮南饑復以希亮為安撫轉運使先是轉運使調
里胥米而蠲其役凡三十萬石號折役米米以故翔貴
希亮至除之且表其弊旁郡遂得竝除久之徙廬州虎
翼軍士屯壽春者嘗以謀叛誅餘不反者數百人悉遷
於廬常自疑一日有竊入府舍將不利於希亮者希亮
獲之笑曰此必醉耳貸而流之盡以其餘給左右使令
[055-14b]
或以守倉庫人為之懼希亮益加親信皆感徳指心誓
為希亮死累遷判三司户部勾院三司簿書自天禧以
來積滯者以百萬計希亮日夜課吏凡九月勾決殆盡
復以請外出為京西轉運使石塘役兵周元叛希亮聞
即輕騎出按吏請以兵從不許賊二十四人道遇希亮
見其輕出意色閒和不能測遂相與列訴道周希亮徐
問所苦顧命一老兵押付葉縣需後令旣而令曰諸已
自首皆無罪顧首謀者誰也衆不敢隠因得元遂斬以
[055-15a]
徇餘遣赴役如初轉京東轉運使上章請老移知鳯翔
鳯翔倉粟支十二年主者以腐敗為憂適歲儉希亮發
十二萬石以貸貧民及秋熟以新易舊官民皆便于闐
使者入朝過秦州經畧使享以客禮使者驕甚縱其徒
壞傳舍入市掠飲食民户皆晝閉始希亮判三司時嘗
接伴契丹使知使者暴皆譯教之痛繩譯以法使者不
敢動至是復使持符告譯曰入吾境有秋毫不如法吾
即斬若使者至羅拜庭下命坐於廊飲食之䕶出其境
[055-15b]
無一人譁者英宗立遷太常少卿求去不已出分司西
京未幾致仕年六十四卒
論曰語云見義不為無勇也希亮之奮揚猛起遇事
風生可謂勇矣迹其折姦靖亂智略閒整故當時以
比王尊然至於機決密理希亮殆猶過之
趙尚寬
趙尚寬字濟之河南人為政興利除害整有條理知平
陽縣時鄰邑有逸囚將犯境尚寬趣尉出捕曰彼不意
[055-16a]
我至易敗也亟往毋使散漫且為害尉旣出復遣徼巡
兵踵其後悉獲之徙知忠州窮治畜蠱大革其俗以考
課第一知唐州唐素沃壤經亂土曠民稀議者欲廢為
邑尚寬曰土曠可益墾辟民稀可益招徠何廢郡之有
乃按圖記得漢召信臣陂渠故迹益發卒疏三陂一渠
漑田萬餘頃又教民自為支渠轉相浸灌四方之民來
者雲布尚寬復為計口授田貸錢使買耕牛比三年榛
莽復為膏腴增户累萬尚寬勤於農政治有異等之效
[055-16b]
三司使包拯言狀仁宗褒焉後徙同宿二州河中神勇
卒苦大校貪虐匿名告變尚寬焚之曰妄言耳已而奏
黜大校分諸卒隷他營晏若無事尚寬去唐後中山髙
賦繼之益作陂堰募兩河流民使耕作田日加闢户日
益衆朝廷推功尚寬以為直龍圖閣知梓州積官至司
農卿卒
論曰冉子以政事之才稱於孔門所自程效亦曰三
年足民而已尚寬之治唐勸課惟勤遂等烈於召父
[055-17a]
其處告匿事尤為善持大體云
仇悆
仇悆字泰然益都人大觀初成進士授邠州司法歴鄧
城武陟令屬燕山之役調兵數十萬諸將往往縱卒掠
物悆於軍需率先期趣備申嚴約束故餽饟畢給而民
不擾調高密丞攝縣事剖決如流事無淹夕有楊蓋者
縣猾吏也暴其罪黥之民大悦服及州召攝司錄民萬
餘遮邀於道擁以歸廨天方寒燃火警守達旦悆由它
[055-17b]
道乃得去旣而民數千人經向州牙復奪以歸其得民
如此萊密間盜起羣黨戒毋犯悆高密以安久之擢考
功員外時仕者宛轉兵間多失告牒銓部亡案籍愬丐
者真偽相錯悆旣為考覈復責保識遂用為例及劉豫
子麟以金兵至民情洶洶悆適以淮西宣撫知廬州統
制張琦乘危將驅民南走擁甲士數千突入脅悆左右
皆驚潰悆徐謂曰若輩無守土責吾當以死殉國寇未
至而逃人何賴焉堅不為動琦等錯愕遽散人心遂定
[055-18a]
已而金兵出沒近境悆求援於宣撫司又遣子赴朝告
急救皆不至宣撫司旣不能進援遂令焚積聚棄兵退
保於是淮甸喧言朝廷將棄淮士志衰沮適親征詔至
悆乃揭示詔語讀者皆霣涕思奮監押閻僅死於賊餘
卒歸悆悆帑竭無以充賞惟引班坐飲食慰勞之然衆
感勵倍於厚犒因募廬壽兵數百以益鄉兵出奇直抵
壽春三戰皆捷敵走渡淮進復壽春俄而麟復至合肥
諜言烏珠為殿人心怖駭會牛臯救至臯素勇所向披
[055-18b]
靡敵散復集者三臯副徐慶墜馬臯手刜數人免胄大
呼曰我牛臯也嘗四敗烏珠可來決死寇畏其名遂自
潰臯竟掖慶以免初金人圍濠不下乃悉衆向淮東是
時張浚視師金陵亦檄悆度宜為棄守計悆以為帥臣
任一路之責雖殘破之餘兵食不給然義當死守若委
城去使金人遂有淮西治兵艦於巢湖必為朝廷憂力
陳不可且以䇿説浚曰金重兵在淮東師老食匱若以
精兵二萬一自壽春一自漢上徑趨舊京當不戰而退
[055-19a]
繼以大軍尾擊蔑有不濟浚雖不用其計然悆竟全數
州以功加徽猷閣待制逾年宣撫司始遣王徳來救徳
謂其伍曰方事急吾屬無一人渡江者今何面目見仇
公耶徳麾下見悆無不以手加額頃之改淛東宣撫使
知明州挫豪强奬良善按治賕吏不少貸歲饑發官儲
損其直民無死徙尋進直學士安撫湖南至則禁盜鑄
趣使歸農物價旣平商賈遂通數月加寳文閣學士為
陜西轉運使時秦檜倡和金人歸疆悆力陳非䇿固辭
[055-19b]
不行檜惡其異已落職全州居住及金人復陷所歸郡
邑如悆言復起知平江府悆言於上曰我軍已習戰非
復昔比故劉琦能以少擊衆若乘已振之勢鼓行而前
中原可傳檄定上嘉之以言奉祠去積官至左朝散大
夫卒悆性至孝母沒時方崎嶇轉徙居喪盡禮朝議起
之不就平生居官無所附丽初令鄧城邑子范宗尹以
文謁悆許為公輔器及宗尹為相當國悆未嘗私見在
明州欲薦一幕官問曰君日費幾何對曰二千悆驚曰
[055-20a]
吾為郡守費不至此所費旣多安得不貪遂止其端方
介特多此類
論曰悆在廬以進為守卒完淮甸復壽春以為長江
外障其陳兵計亦皆中肯要其所長則以厚得民心
衆共欣戴故張琦不敢賊劉麟不能破不然以千百
之卒保彈丸之地浮寄孤懸蚍蜉無援亦安能戰勝
守固為國長城哉
李璆
[055-20b]
李璆字西美汴人登政和進士時房州𣙜茶輸逾舊額
貧民被繫者以百計及璆知州事即日盡釋之宣和三
年朝議取燕璆聞之曰百辟卿士一倡羣和國家安危
其幾在是遂上疏切諫不省及燕平責監英州清溪鎮
逾年赦還為郎尋試中書舍人元祐名臣子孫久被廢
錮宰相方倡紹述之議莫敢以為言璆獨建言請寬之
而宦者譚楨坐喪師廢俄將復用璆不肯書行會山東
盜起河北無糧軍士洶洶璆復條上十事卒忤大臣意
[055-21a]
免官至紹興間乃起知吉州江西兵素剽悍璆始視事
即有相挺為亂者璆捕誅首謀撫循其餘大布恩信境
内遂安累遷四州安撫制置使三江舊有堰灌田百萬
頃久廢弗修璆率都刺史合力修復大獲其利歲饑發
倉賑活無慮百萬家治蜀之政多可紀蜀人感之
論曰宋宣和間政蠱於上而兵興於下亂象已成徒
以一時善類斥逐幾盡故正言不得亟聞璆以小臣
獨慨然欲為國家寢兵止亂雪羣正之枉以開大來
[055-21b]
之漸忠矣紹興嗣運不復收召羣䇿以此棄璆於外
不使補闕殿陛之間而僅以吏績顯惜哉
陳規
陳規字元則密州安邱人靖康末為安陸令金人入圍
京師規以兵勤王道梗乃還時鎮海節度劉延慶為金
人所殺所部祝進王在去為寇攻徳安府守棄城遁父
老請規攝守事再拒却之建炎初事聞即以規知徳安
府又連破李孝義張世楊進董平諸賊卒完徳安擢鎮
[055-22a]
撫使其後李横來攻造天橋填壕鼓譟臨城規帥軍民
禦之砲傷足神色不變圍急糧盡出家財勞軍士氣益
振横遣使求得妓女即罷軍規不許諸將皆曰圍城七
十日矣以一婦活一城不亦可乎規竟不予會濠橋陷
規以六十人持火槍出焚天橋助以火牛須臾皆盡横
拔砦去遷㳂江安撫使知池州尋改廬州辭疾丐祠復
起知徳安府及金人歸河南地改知順昌府時金人隨
即敗盟而規到官輒葺城壁招流亡立保伍未數旬聚
[055-22b]
粟數萬斛比都城留守劉錡行過順昌金人已南下規
即迎錡入同為死守計與錡登城區畫布設粗畢而金
遊騎已薄城矣旣而金龍虎大王提重兵踵至規躬擐
甲胄與錡督戰金稍引退復以步兵蹙之於河死者甚
衆規曰敵鋒屢挫必思出奇困我不若潛兵斫營使彼
晝夜不得休可養吾鋭也及烏珠至錡用其䇿果刼中
其砦尋加安撫使年七十卒規好賑施家無嬴財嘗為
女求婢得一婢甚閒雅詢之則雲夢舊家女也即輟女
[055-23a]
奩嫁之聞者感泣守徳安時條上屯田事宜倣古之制
合射士民兵分地耕墾詔下其法於諸鎮又嘗著有攻
守方略自紹興來文臣有威聲者惟規而已功名與諸
將等而位不酬勞時共惜之
論曰順昌戰捷時朱弁猶羈使館其後南歸乃曰於
時金人輒見加禮可知是役金人實受大創矣史氏
歸功於錡然非規先事綢繆錡亦安恃以守況夜刼
之謀實出於規乎昔天寶之亂許逺嘗請張巡同守
[055-23b]
睢陽雙忠之名耀於古今規請劉錡同守順昌卒破
大敵聲績當不在許逺下矣
程迥
程迥字可久寧陵人家於沙隨靖康之亂徙餘姚年十
五丁内外艱孤貧飄泊二十餘始知讀書時髙宗南渡
西北士大夫多在錢塘迥因以考徳問業焉隆興初成
進士唐肅宗時徳興縣有程氏女其父兄為盜所殺因
掠女去女隠忍十餘年卒能刄盜盡誅其黨刳肝心以
[055-24a]
祭其父兄迥為縣丞乃取春秋復讐之義頌之曰大而
得其正者也表為英孝程烈女擢知進賢縣有子愬母
輒私賣田者母年七十猶坐獄吏斷需母死服闋理為
已分迥駁之曰穀梁傳注曰臣無訟君之道為衛侯鄭
與元咺發也諸侯於命大夫猶若此況子於母乃使坐
獄對吏愛其親者聞之不覺泣涕之横集也在律别籍
者有禁異財者有禁然則母在子孫不得有私財借使
其母一朝費盡子孫亦不得違教令也何至預期母死
[055-24b]
又開它日爭訟之端抑知不令之子孫不死於母之前
乎守令者民之師帥誠宜正守令不職之愆與子孫不
孝之罪以敬天下之為人母者民饑或愬於府云有私
與商賈為販者以故穀貴府檄禁之迥即報曰力田之
人逼於税賦是以出糶非上户也縣境不出貨寶茍不
與商賈交易輸官之錢何由而得申論再三得請乃已
縣旣苦水而郡蠲賦至薄迥力論之曰是驅民流徙耳
賦不可得徒存欠籍唐人損七則租庸調俱免今損十
[055-25a]
矣乃悉蠲之有婦人傭身以養姑姑感婦孝每受食輒
以手加額仰天祝之其子為人牧牛亦裹飯以餉祖母
迥廉知之白於郡給以錢粟調上饒縣減倍賦革斛面
米嘗曰令與吏服食者皆此邦膏血也曾不是思而横
斂虐民鬼神其無知乎郡督經制錢急迥曰斯乃古除
陌之類其數又三倍正賦民何以堪反復言之當路頃
之奉祠寓番陽之蕭寺有程祥者客亡妻度氏質奩具
以育子久而資竭或勸之醮度氏曰子幼若事他人不
[055-25b]
得撫是子豈不負良人乎不聽迥聞之走告於守月給
以錢粟迥居官臨之以莊政寬而明令簡而信綏强撫
弱導以恩義積年讐訟一語解去猾吏奸民無不感激
悛悔暇則賔禮賢士或進子弟之秀者為之陳説詩書
質問疑難祠廟非典祀不謁隠徳潛善皆表之以勵風
俗聴決獄訟期於明允凡上官所未悉者必再三抗辨
不為苟止官至朝奉郎卒所著述極富朱子稱之以為
博聞至行追配古人釋經訂史開悟後學當世之務又
[055-26a]
所通該非獨章句之儒而已
論曰迥以儒者試政仁心宣露要其大端則薄斂以
厚生慎刑以弼教樹風聲以廉頑陳詩書以勸善而
尤於天理民彞之所闗者峻為之防古之所以風俗
還淳道不出此不知治術者或反目此為迂逺其蔽
乃生於學術心術匪獨政事之失也
顔師魯
顔師魯字幾聖漳州龍溪人紹興十二年進士調番禺
[055-26b]
興化簿懷安丞歴知寧徳莆田福清縣興水利平市糴
常平使鄭伯熊以治行薦於朝陳俊卿尤器重之薦可
大用累遷國子丞淳熙四年除江東提舉時天雨土日
青無光師魯陛辭極論之謂田里未安犴獄未清政令
未當忠邪未辨天不示變人主何由省悟上韙其言除
浙西常平使歲鹽百鉅萬本錢多不給師魯出帑緡盡
償宿負區畫悉當鹽政清肅七年除直秘閣召赴行在
上疏論浙西圍築之弊語及權倖復奏民有墾田未授
[055-27a]
租者但當正其租不宜治以盜種法失邵農本意著為
令由監察御史為司成規約甚肅治已立誠率以身教
諸生除吏部侍郎會太上皇升遐洪邁請號世祖師魯
率禮官上議謂太上中興與光武不同邁議遂屈遣使
金不辱命而歸在銓曹守法惟謹請託不行尋除吏部
尚書兼東宫侍讀師魯感激知遇謂生平讀書今得豫
講席當不負所學光宗即位首陳正始之説上嘉納之
上疏乞休除龍圖閣直學士知泉州泉大郡舶貨所通
[055-27b]
官吏巡城摉税無虚日師魯至首戢之行平易之政以
誠率下水旱齋禱必應永春上供銀例預借於民安溪
縣職官田及逃亡産税皆責民補納師魯悉停免之振
興學校葺洛陽橋去之日泉人如失慈母卒年七十有
五師魯自幼莊重若成人孝友天至嘗曰窮通自有定
分柱道希世徙喪所守故其大節確如金石爵漳浦郡
侯謚定肅孫耆仲頤仲俱賢而有宦績頤仲官至吏部
尚書與師魯享年又同時人異之
[055-28a]
論曰師魯端重直方在朝多昌言非徒以吏績見也
然觀其歴官所至子諒公誠而出之以坦易便民之
政無不修舉尤可為涖民者之法漢黄霸魯恭劉矩
卓茂諸人皆位至三公而列之循吏者紀其優也師
魯之道未大行於朝而循聲懋著故列於魯卓之後
云
劉清之
劉清之字子澄臨江人甘貧力學博極書傳紹興中成
[055-28b]
進士再調建徳主簿使民自實其户而賦役平爭訟息
萬安縣大祲清之以縣丞奉檄視旱徒步阡陌親與民
接所蠲除具得其實州議減常平米直清之曰此惠不
過三十里以内耳外鄉之民勢難逺來受米老幼必有
餒死者今大户閉糴意欲窺利我若有政則大户得錢
細民得米兩適其便乃請均境内之地為八俾有粟者
分賑其鄉官為主之規畫防閑民甚利賴發運使史正
志按部至境將拘畸零之賦清之不可正志心敬之欲
[055-29a]
薦諸朝清之貽以書曰畸零之賦皆州縣侵削於民法
所當禁所謂羨餘也始者獻之自下而詔止之今則求
之乃自上焉不奪不饜弊有不可勝言者願侍郎善籌
經費以佐國家則士孰不願出侍郎之門不然清之不
敢以玷知人之鑒尋擢宜黄令龔茂良周必大薦之孝
宗召對首論民困兵驕大臣退托小臣茍媮願陛下廣
覽兼聴并謀合智提要挈綱而力行之古今未有俗不
可變弊不可革者變而通之亦在陛下方寸之間耳改
[055-29b]
太常主簿丁内艱闋除通判鄂州鄂大軍所駐軍籍多
偽清之使各自實而正之其俗計利而尚鬼家貧子壯
則出贅尤謹奉大洪山之祠病者不藥而聽於巫死則
不葬而畀諸火清之皆諭止之差權發遣常州改衡州
至則戒諸邑董常賦緩雜征閣舊逋戒預折新簿籍謹
推收督勾銷明逋負防帶鈔治頑梗柅吏姦擾户長費
用有節滲漏有防稽考有政補置有漸先是郡飾㕑傳
以事常平刑獄二使月一會集互致折餽清之歎曰此
[055-30a]
何時也與其取諸民孰若裁諸公吾所以事上官惟究
心所職無負吾民足矣豈以酒食貨財為勤哉身自常
祿外悉歸之公帑以佐經用至之日兵無糧官無奉已
而郡計漸裕民力稍紓嘗作諭民書一編首言畏天積
善勤力務本農工商賈莫不有勸勉以事親睦族教子
祀先謹身節用利物濟人㛰婣以時喪葬以禮詞義質
直簡而易從邦人家有其書非理之訟日為衰息又以
士風未振每因月朔具酒肴與諸生輸情論學設疑問
[055-30b]
以觀所嚮然後從容示以先後本末之序學者日衆則
增築臨蒸精舍以居之所講先正經次訓詁音釋次疏
先儒議論次述今所紬繹之説然後各指其所宜用確
然有可舉而措之之實部使者惡其不能媚已囑所厚
臺臣論罷之光宗立起知袁州而清之疾作猶貽書執
政論國事諸生往問疾不廢講論語及時艱孜孜歎息
若任其責者取髙氏送終禮以授二子曰自斂至葬視
此遂卒初清之旣舉進士復欲應博學宏詞科及見朱
[055-31a]
子盡取所習焚之慨然志於義理之學張栻呂伯恭皆
與神交心契汪應辰李燾亦敬慕之母不逮養每展閲
手澤澘然交頤厚於族衆嘗序范仲淹義莊規矩勸大
族隨力行之高安李好古與族人爭財於豫章見清之
清之為説訟家人二卦好古惕然遽舍所訟市程氏易
以歸卒為善士
論曰清之之政委折周詳牧民者倣其條理而施設
之何憂不治雖然非心乎國心乎民誠意有所不至
[055-31b]
則徙法未有能自行者也且其所與諸生講論者非
常磋切於師友間確有心得亦安能遽祝之曰𩔖我
類我哉學優登仕聖有明訓有心於輔世理民者惡
可以無素業耶
廖徳明
廖徳明字子晦南劍人少學釋氏及得楊時書讀之大
悟遂受業朱子乾道中成進士知莆田縣民有奉淫祠
者罪之沈像於江有顯者欲得邑地廣其居徳明不可
[055-32a]
守會僚屬諭意徳明曰太守為天子守土未聞以地與
人者守為慙服累官知潯州有聲諸司且交薦之徳明
曰吾老矣可以道徇人乎固辭後選廣東提舉刑獄彈
劾不避權要歲當薦士朝貴多以書見囑者徳明曰此
國家公器也悉不啓封還之有鄉人為主簿徳明聞其
能薦之簿以為至感會徳明行縣簿為置酒觴豆甚設
徳明怒曰一簿耳而侈若是必貪也追還薦章其公嚴
𩔖此時盜陷桂陽迫韶韶人懼徳明燕笑自若遣將馳
[055-32b]
擊親持小麾督戰大敗之乃分戍守逺斥堠明審賞罰
宣布威信所部晏然徙知廣州遷吏部左選郎官奉祠
卒徳明初為潯州教授為學者講明聖賢心學之要嘗
手植三柏潯士愛敬之如甘棠在南粤時立師悟堂刻
朱子及程氏諸書暇即延僚屬及諸生親為講説逺近
化之嘗語人以仕學之要曰吾自始仕至為郡惟用三
代直道而行一句而已
論曰直道而行夫子之治法也三代之盛以此而已
[055-33a]
乾之動也直故人之生也亦直本無偏曲後世乃以
巧智鑿之斯治所以不古若也徳明受業朱子其為
政而知所執要也固宜
許應龍
許應龍字恭甫福州閩縣人嘉定初成進士累官太學
博士時李全時青等來附應龍入對有荓蜂是懲養虎
遺害之説後果如所言三遷宗學博士理宗立應龍首
勸正心以為治平本遷著作郎出知潮州盜陳三搶起
[055-33b]
贛州而鍾全亦挺亂出没閩廣間勢熾甚應龍亟調禁
卒水軍扼要害明間諜斷橋開塹斬木塞涂復激諭民
兵以各保鄉廬全妻子由是鄉保相繼以捷聞及統領
官齊敏帥師至潮應龍為策曰兵法攻瑕今鍾寇將窮
陳宼猖獗若先破鍾則陳不戰擒矣敏從之未幾諸寇
皆平始人疑應龍儒者不諳軍事及見其區畫詳練雍
容莫不歎服僚屬請上功應龍曰扞城保民職也何功
之云州獠與禁兵閧應龍平決之皆感悦至相率鳴缶
[055-34a]
擊銅踊躍詣謝及端平初召為禮部郎官闔郡攀送入
對上勞之應龍頓首曰臣治州幸免曠職皆陛下徳化
所曁民無不可化顧牧民者何如耳累遷權右侍郎直
學士院是日罷鄭清之喬行簡制應龍所革也上稱善
應龍謝因曰昔人有言進人若將加諸膝退人若將墜
諸淵今二相乞罷機政而陛下體貌大臣要當兩盡其
美上納之其後官至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奉祠
卒年八十一應龍不躁不競不激不隨潮州之治最可
[055-34b]
紀
論曰應龍之談兵具中機宜及至功成不居庻幾勞
謙君子者矣其論進退大臣而能推廣上心以全終
始之誼所禆於國體者尤多云
張洽
張洽字元徳清江人嘉定初中第授松滋尉請行推排
法以捄經界不正之弊令以委洽洽令民自實土地疆
界産業之數投於匱乃籌覈而次第之吏姦無所匿改
[055-35a]
袁州司理參軍獄有盜黠甚累訊莫能折會有兄弟爭
財者洽論之曰訟於官祇為胥吏之地且冒法以求勝
孰與守分以全手足之愛乎詞氣懇惻訟者感悟黠盜
聞之亦自款服守以廩虚籍倉吏二十餘家命洽鞫之
洽廉其情乃為都吏所賣都吏者州巨蠧也嘗干於倉
吏不獲故以此誣之洽度守意鋭未可嬰乃密計廩所
入以白守曰君之籍二十餘家者以廩虚也今校廩入
已豐於昔是都吏之言誑也君必不忍受都吏之誑以
[055-35b]
籍無罪之家守悟為罷都吏而釋倉吏調知永新縣嘗
聞獄中榜聲廉之則獄吏受賕乘間訊囚使自誣服也
洽大怒亟執付獄明日以上於郡黥之湖南□寇作亂
與縣接壤民大恐洽聞即單車出邑佐寓士交諫勿聽
遂按行境上遍見隅官土豪訪利害而約結之咸得其
懽心未幾南安舒寇將犯境聞有備乃去其後通判池
州有張徳修者誤蹴人致死獄吏誣以故殺洽疑之請
再鞫守不聽會旱洽乃言於提㸃常平袁甫曰史册以
[055-36a]
來往往濫刑而致旱伸寃而得雨今旱安知非由徳修
事乎甫為閲疑狀徳修遂得減死洽復請蠲征税緩催
科以召和氣三日果大雨民甚悦頃之丐祠及袁甫提
㸃江東刑獄以白鹿書院寢廢招洽為長洽嘗事朱子
曰嘻是先師之跡也安可辭至則選好學之士日與講
説而汰其不率教者凡養士之田沒於豪右者復之學
興即謝病去端平初以大臣薦召赴都堂辭上將以為
説書復固辭嘉熙元年致仕卒年七十七洽學博而皆
[055-36b]
究其指歸平居不異常人至義所當為勇不可奪居閒
不言朝廷事或有災異變故輒顰蹙不樂及聞一君子
進用士大夫直言得失則喜見顔色一時名流皆敬慕
之
論曰昔季路以折獄聞非惟明決過人亦要本於忠
信洽之聽理誠意懇到至使手足全恩而無情者遂
不得盡其辭豈但長於聽斷已哉其為人勇於從義
亦有季路之風可謂朱門政事之選者已
[055-37a]
楊簡
楊簡字敬仲慈溪人乾道中舉進士授富陽主簿陸九
淵道過富陽簡謁之遂師事焉富陽多賈民不知學自
簡至士風丕振改紹興司理獄事必親端黙以聴務得
其平帥府怒一吏命鞫之簡白吏無罪帥命追鞫其平
日事簡曰吏過詎能免今日無罪必擿往事寘之法簡
不敢奉命帥大怒簡取告身納之爭愈力會朱子為淛
東常平使者乃薦諸朝其後知樂平縣興學訓士諸生
[055-37b]
聞其言至有泣下者二少年為民害簡閉諸獄徐諭以
禍福皆感悟願自贖由是邑人化之以訟為恥夜無盜
警路不拾遺呼曰楊父紹熙五年召為國子博士趙汝
愚敗簡上書訟其忠遭斥予祠嘉定九年寧宗更化簡
以著作佐郎轉對所言經國之要弭災厲消禍變之道
北境傳誦為之涕泣累遷將作少監入對與上往復漏
過八刻上目送之頃以所陳不行丐外出知溫州前罷
妓籍尊敬賢士有私鹺數百為羣過境内者分司不白
[055-38a]
郡輒檄巡尉捕之簡聞驚曰是可輕動乎萬一召亂貽
朝廷憂兵之節制在郡將違節制是不嚴天子命也應
斬乃建旗巡尉庭下劊手兩行夾立守盛服升西序數
其罪命斬之僚吏交進為致悔罪意久乃得釋而奏罷
分司其紀律如此簡在郡廉儉自將奉養菲薄常曰吾
敢以赤子膏血自肥乎閭巷雍睦無忿爭聲民愛之如
父母畫像事之及遷駕部員外郎傾城老稚扶擁出祖
簡入見上言盡掃喜順惡逆之私情斯善政盡舉弊政
[055-38b]
盡除民怨自銷禍亂不作改工部員外郎轉對又以擇
賢久任為言再遷將作監是時金大饑中原民來歸者
日以千萬計邊吏臨淮射之簡蹙然曰得土地易得人
心難薄海内外皆吾赤子中土故民出塗炭歸慈父顧
靳斗升而逆殺之豈相上帝綏四方之道哉即日上奏
哀痛言之不報會有疾請去予祠及寳慶中詔入見辭
簡雖家居朝廷敬其名徳官階屢進至寳謨閣學士太
中大夫致仕卒簡之論治嘗以為最急者五其次八一
[055-39a]
曰謹擇左右大臣二曰擇賢以久任中外之職三曰罷
科舉而行鄉舉里選四曰罷設法道淫五曰治伍法修
諸葛武侯之正兵以備不虞其次急者一曰募兵屯田
以省養兵之費二曰限民田以漸復井田三曰罷妓籍
從良四曰漸罷和買折帛諸無名之賦而禁羣飲五曰
擇賢士教之太學教成使分掌諸州之學各擇邑里之
士教之教成使分掌其邑里之學六曰取周禮及古經
熟議其可行於今者行之七曰禁淫樂八曰修書以削
[055-39b]
邪説簡之志如此
論曰白鹿洞之講諸生無不悚然垂洟者簡與諸生
言亦至灑涕其師生間誠意之感人者多矣簡門人
錢時史亦稱其論議宏偉指擿痛決云簡之憫惻中
土遺民與諸葛亮所謂國家威力未振使赤子困於
豺狼之吻者同一用心其區畫治道亦已詳矣不究
所施徒使其績效之驗白者限於郡縣惜哉
黄震
[055-40a]
黄震字東發慈谿人寳祐中登進士調吳縣尉不受豪
勢尋攝縣及攝長洲華亭二縣皆有聲改提領官田所
抗言不便不聴累擢史館檢閲輪對言當時之大弊曰
民窮曰兵弱曰財匱曰士大夫無恥時宫中建内道塲
震又請勿度僧道使其徒老死即收其田入可以富軍
國紓民力上怒降三秩逐之用諫官言得寢出通判廣
徳軍初孝宗班朱子社倉法於天下而廣徳官置此倉
行之旣久民困於納息人皆以朱子故不敢議震曰朱
[055-40b]
子本法設之自民非官置也且法出於堯舜三代聖人
猶有變通安有先儒為法不思捄其弊耶乃别買田六
百畝以其租入代社倉息約非凶年不貸而貸者不出
息郡多淫祠至祀以太牢震以為非法言諸司禁絶之
俗有向神自嬰桎梏或自拷掠以徼福者震見即召使
自狀其罪其人曰本無罪震曰爾罪多不敢對人言故
告神以免罪耳杖之郡守賈蕃世者似道從子也驕縱
不法震數與爭是非蕃世積不堪劾之解官撫州饑起
[055-41a]
震知其州單車疾馳中道即檄富人耆老集城中毋過
某日至則大書閉糴者籍强糴者斬揭於市坐驛舍署
文書不入州治不抑米價價日損親煑粥食餓者而後
入視州事旣乃修朱子祠制社稷祭器復風雷祀教種
麥禁競渡剏軍營五百架善政畢舉擢提舉常平先是
常平有慈幼局為貧而棄子者設久而名存實亡震謂
收哺於旣棄之後不若先其未棄保全之乃損益舊法
凡當免而貧者里胥請於官贍之棄者許人收養官出
[055-41b]
粟給所收家全活至衆又平役法先令縣覈民産業不
使下户受抑於上户大興水利廢陂壞堰及為豪右所
占者復之改提㸃刑獄決滯囚清民訟赫然如神明有
貴家害民震按之貴家怨又彊發富人粟富人亦怨為
御史中丞陳堅所劾遂奉祠去及賈似道罷相以宗正
寺簿召將以為監察御史内戚畏其直沮之移浙東提
舉常平兼福王府長史震曰朝制外任雖蕃王得言之
今為其屬豈敢察其非奈何法壞自臣始堅不拜長史
[055-42a]
命進宗正少卿亦不拜震嘗告人曰非聖人之書不可
觀無益之詩文不作可也居官恒未明視事事至立決
自奉儉薄人有急難則周之不少吝所著日抄一百卷
卒門人私謚曰文潔先生
論曰社倉之法朱子行之至便也而廣徳乃受其弊
以為置之自官與朱子本法異者固亦致弊之一端
要之掌司不得其人則公廩之實未有不漸入於私
槖者也故知人存政舉雖文武之道亦不能以自行
[055-42b]
於朱子之社倉又何譏焉
史傳三編卷五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