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g0051 史傳三編-清-朱軾 (master)


[048-1a]
欽定四庫全書
 史傳三編卷四十八
             大學士朱軾撰
 名臣續傳五
  宋
   曹彬
曹彬字國華真定靈壽人周太祖貴妃張氏彬之從母
也從世宗鎮澶淵蒲帥王仁鎬以彬帝戚加禮遇彬執
[048-1b]
禮益恭公府燕集端簡終日未嘗旁視仁鎬謂從事曰
老夫自謂夙夜匪懈及見監軍矜嚴始覺已之散率也
顯德三年遷西上閤門使五年使吳越致命即還私覿
之禮一無所受吳越人以輕舟追遺之彬猶不受旣而
曰吾終拒之是近名也及歸悉上送官世宗强還之彬
始拜賜悉以分遺親舊初太祖事世宗在澶州以彬掌
茶酒嘗從求酒彬曰官酒不敢相飲乃别沽以飲太祖
及太祖典禁旅彬中立不倚非公事未嘗造門太祖器
[048-2a]
重焉建隆二年彬自平陽歸太祖謂曰我昔欲親汝汝
何疎我彬頓首曰臣為周室近親復忝内職靖恭守位
猶恐獲過安敢妄有交結太祖然之嘗語羣臣曰世宗
舊吏不欺其主者獨彬耳乾徳二年冬大舉伐蜀以彬
為都監諸將皆多所屠殺惟彬申禁戢之令明勸賞之
法由是所至悦服不血刅而峽中郡縣悉下蜀降大將
王全斌等縱酒不恤軍士列校求取無厭蜀人苦之彬
屢勸全斌振旅速旋全斌不從俄而全師雄等作亂郡
[048-2b]
縣相應盗賊蠭起彬復與崔彦進悉力翦平之洎歸闕
太祖盡得全斌等不法狀面詰王仁瞻仁瞻歴言諸將
奢縱事惟曰清慎亷恪獨曹彬一人耳卽日授彬宣徽
南院使充義成節度使彬辭曰收蜀將校皆得罪臣無
功獨䝉厚賞恐無以勸天下太祖笑曰卿有茂功加以
不伐設有微累仁瞻肯惜言哉初克成都時有獲婦女
者彬悉閉一第竅以度食洎事罷咸訪其親還之無則
備禮嫁之師還輜重甚多或言悉竒貨也太祖密令伺
[048-3a]
之圖書也無銖金寸錦之附焉七年征江南累戰輙克
遂圍之彬每緩師冀其歸服後又使人諭之曰事勢如
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若能歸命策之上也城埀克彬忽
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之疾非藥石所能
愈惟諸公誠心自誓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
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明日城陷江南主李煜與其臣
百餘人詣軍門降彬禮之且諭以歸朝俸賜有限當厚
自齎裝旣歸有司之籍則無及矣請煜入宫治裝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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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騎待宫門外左右曰煜入或不測奈何彬笑曰煜素
懦無斷旣降必不能自引决煜果無他江南官吏親屬
有為軍士所掠者彬即時遣還因大搜軍中無得匿人
妻女振乏絶恤鰥寡吳人大悦及歸舟中無他物惟圖
籍衣被而已詣閤門入見牓子稱奉勅江南幹當公事
回其謙恭不伐如此以功拜樞密使在宥密常公服危
坐如對君父歸私第閉閣燕居不妄通賔客五鼓纔動
已待漏禁門雖霜雪不易其操如此者八年彬性仁敬
[048-4a]
和厚伐二國秋毫無所取位兼將相不以等威自異遇
士夫于塗必引車避之不名下吏每白事必冠而後見
居官奉入給宗族無餘積知徐州日有吏犯罪既具案
逾年而後杖之人問其故彬曰吾聞此人新娶婦若杖
之其舅姑必以婦為不利朝夕笞詈之使不能自存吾
故緩其事然法亦未嘗屈也嘗曰自吾為將未嘗以私
怒戮一人所居堂室敝壞子弟請收葺彬曰時方大冬
墻壁瓦石之間百虫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多
[048-4b]
此𩔖咸平二年被疾真宗親臨問手為和藥賜白金萬
兩問以後事對曰臣二子材器皆堪為將問其優劣對
曰璨不如瑋卒年六十九帝哭之慟對輔臣語及必流
涕贈中書令追封濟陽郡王謚武惠配享太祖廟庭彬
前後征討凡降四國主江南西川廣南湖南也七子瑋
琮璨繼領旄鉞其後少子玘追封王爵實生慈聖光獻
太后輔佐仁宗
 論曰古稱元首股肱明一體相待而成非獨輔弼之
[048-5a]
 臣也征伐爪牙之將亦有之藝祖初興武惠著節擾
 攘軍旅之間躬擐甲胄日不暇給乃能以仁恕恭讓
 為本亷儉律身以禮進退可謂鞠躬君子也
   錢若水
錢若水字淡成一字長卿河南新安人父文敏為官有
風節若水幼聰悟十歲能屬文雍熈中舉進士授同州
觀察推官以辨小女奴獄平反得情知州欲奏論其功
若水固辭曰若水但求人不寃耳論功非本心也淳化
[048-5b]
初寇準掌選薦五人文學髙第召試翰林若水最優擢
秘書丞累官翰林學士嘗草賜趙保忠詔云不斬繼遷
存狡兎之三窟潛疑光嗣持首䑕之兩端太宗覽之甚
悦至道初以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李繼隆與轉
運使盧之翰有隙欲陷之乃期八月出塞令辦芻粟調
發方集復言八月不利出師更待十月運司散芻粟復
檄進軍即日取辦芻粟而倉卒不可復集繼隆遂奏之
太宗大怒立命中使驛取盧之翰竇玭等首兩府皆不
[048-6a]
敢言惟若水爭之帝拂衣起入禁中若水留廷中不去
久之帝出詰曰朕所以擢用以爾為賢乃不才如是耶
對曰陛下不知臣無狀使待罪二府臣嘗竭愚慮不避
死亡補益陛下以報厚恩李繼隆外戚貴重莫比陛下
據其一幅奏書誅三轉運使雖有罪天下何由知之鞫
騐明白加誅亦何晚焉獻可替否死以守之臣之常分
臣未獲死固不敢退帝意解吕端等因請如若水議先
令責狀許之旣而事皆虚誕繼隆坐貶初吕䝉正罷相
[048-6b]
帝謂左右曰䝉正布衣朕擢至宰相今罷退想目穿望
復位矣及劉昌言罷帝問趙鎔等曰頻見昌言否鎔等
曰見之帝曰涕泣否曰與臣等談多至流涕若水曰昌
言實未嘗涕泣鎔等迎合上意耳若水因念上待輔臣
如此葢未有秉節高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
動人主者遂將以滿歲移疾㑹太宗晏駕不果上真宗
即位數月即以母老上章求解機務詔不許若水請益
堅遂以本官充集賢院學士判院事詔修太宗實錄成
[048-7a]
八十卷判吏部流内銓從幸大名若水陳禦敵安邊之
策其禦敵策曰傅潛領雄師數萬閉門不出坐視邊冦
俘掠生民上孤委注之恩下挫鋭師之氣葢朝廷未能
用法使然也今若加法于潛然後擢如楊延朗楊嗣者
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使將萬人間以强弩分路
討除孰敢不用命哉其安邊策曰太祖朝制置最得其
宜其時郭進在邢州李漢超在關南何繼筠在鎮定賀
惟忠在易州李謙溥在隰州姚内斌在慶州董遵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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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逺軍王彦昇在原州但授緣邊廵檢之名不加行營
部署之號率皆十餘年不易其任立邊功者厚加賞賚
位皆不至觀察使葢位不高則朝廷易制任不易則邊
事盡知然後授以聖謀來則掩殺去則勿追所以十七
年中北邊西蕃不敢犯塞以至屢使乞和此皆陛下之
所知也茍能遵太祖故事慎擇名臣分理邊郡罷部署
之號使不相統轄置廵檢之名俾遞相救應如此則出
必擊冦入則守城不數年間邊烽罷警矣知開封府陳
[048-8a]
備邊五策一曰擇郡守二曰募鄉兵三曰積芻粟四曰
革將帥五曰明賞罰改知天雄軍時言事者請城綏州
以備党項邊城互言利害不能決詔若水馳往視之若
水上言綏州頃為内地民賦登集尚須旁郡轉餉自賜
地趙保忠以來人户凋殘若復城之卽須增戍芻糧之
給全仰河東其地隔越黃河鐵碣二山無定河在其城
下緩急用兵輸送艱阻且其地險若修葺未完邊冦奔
衝難于固守况城邑焚毁片瓦不存所過山林材木匱
[048-8b]
乏城之甚勞未見其利上嘉納之遂罷役初若水率衆
過河分布軍伍咸有節制深為戌將推服帝謂左右曰
若水儒臣中知兵者也是秋遣廵撫陜西緣邊諸郡令
便宜制置還拜鄧州觀察使并代經畧使知并州事六
年春以疾歸京師卒年四十四贈户部尚書若水美風
神有器識能斷大事事繼母以孝聞雅善談論輕財好
施所至推誠待物委任僚佐總其綱領無不稱治汲引
後進推賢重士襟度豁如也有集二十卷初若水為舉
[048-9a]
子時見陳摶于華山有一方外人熟視若水曰急流勇
退人也後若水為樞密副使致仕年未四十云
 論曰若水之才雖未究其用然其清勁正直終始無
 瑕玷是時宋初開國節義之風未振如若水者顧安
 可少也至于爭盧之翰事尤關國體洞曉邊務規畫
 可施而行帝以為儒臣知兵信夫
   曹瑋
曹瑋字寳臣武惠王彬之子也李繼遷叛諸將數出無
[048-9b]
功太宗問彬誰可將者彬曰臣少子瑋可任卽召見以
本官同知渭州時年十九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知渭
州馭軍嚴明有部分賞罰立决犯令者無所貸善用間
知敵動静舉措如老將徙知鎮戎軍李繼遷虐用國人
瑋知其下多怨卽移書諸部諭以朝廷恩信撫養無所
間以動諸羌由是康奴等族内附繼遷略西蕃還瑋邀
擊于石門川俘獲甚衆以鎮戎軍據平地便于騎戰非
中國之利請自隴山以東循古長城塹以為限又以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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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手皆土人習障塞蹊隧曉羌語耐寒暑官未嘗與兵
械資糧而每戰輒使先拒賊恐無以責死力遂給以境
内閒田春秋耕斂州為出兵䕶作而蠲其租繼遷死德
明立所屬有數大族請㧞帳自歸諸將猶豫不敢應瑋
曰徳明野心不急折其翮後必颺去即日將其兵薄天
都山受降者内徙德明不敢拒帝以瑋習知河北事乃
以為真定路都鈐轄領高州刺史瑋嘗上涇原環慶兩
道圖至是帝以示左右曰南北山川城郭出入戰守之
[048-10b]
要盡在是矣因令别繪二圖一留樞密院一付本道復
知渭州于是隴山諸族皆來獻地瑋築堡山外為籠竿
城募土兵守之曰異時秦渭有警此必爭之地也徙知
秦州初秦州置四門砦侵奪𦍑地羌人多叛去瑋招出
之令入馬贖罪還故地至者數千人每送馬六十匹給
綵一端築十砦浚濠三百八十里皆役屬羌廂兵工費
不出民其年嘉勒斯賚率衆數萬大入冦瑋迎戰三都谷
追奔三十里斬首千餘級獲馬牛雜畜器仗三萬餘自
[048-11a]
是嘉勒斯賚勢蹙退保磧中不敢出丁謂逐宰相寇準惡
瑋不附已指為準黨謫知萊州謂敗復華州觀察使知
青州徙天雄軍瑋用士得其死力平居甚閒暇及師出
多竒計出入神速不可測一日張樂飲僚吏中坐失瑋
所在明日徐出視事而賊首已擲庭下矣嘗稱疾加砭
艾臥閣内不出㑹賊至瑋奮起被甲跨馬賊望見皆遁
去其在邊蕃部有過惡者皆平定之每以餞將官為名
出郊而兵馬次序以食品為節若曰下某食即某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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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至水飯則㨗報至矣瑋在秦州有士卒十餘人叛赴
敵軍吏來告瑋方與客圍棋不應吏亟言之瑋怒叱之
曰吾固遣之去汝再三顯言耶諜聞之亟歸告其將盡
殺之塞上多廢地瑋募人耕之若干畆出一卒若干畆
出一馬至其種斂為發州兵戍守邊儲以實所募皆為
精兵又募弓箭手使馳射校强弱勝者予田二頃再更
秋課市一馬馬必勝甲然後官籍之則加田五十畆至
三百人以上團為一指揮擇要害處為築堡使自塹其
[048-12a]
地為方田環之立馬社一馬死衆為出錢市馬開邊濠
率令深廣丈五尺山險不可塹者因其峭絶治之使足
以限寇後皆為法降者既多因制屬羌百帳以上其首
領為本族軍主次為指揮使又其次為副指揮使不及
百帳為本族指揮使其蕃落將校止于本軍敘進以其
習知羌情與地利不可徙他軍也舊例羌殺邊民入羊
馬贖罪瑋以如此非所以尊中國而愛吾人下令羌自
相犯從其俗犯邊民者論如律自是無敢犯瑋為將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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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未嘗敗衂自三都之戰威震四海在天雄契丹
使過魏地輒隂勒其從人無得高語疾驅天雄卒有犯
法衆謂獄具必殺之瑋乃處以常法或以為疑瑋曰臨
邊對敵斬不用命者所以令吾衆非喜殺也平時治内
郡安事此乎初守邊時邀山東知名士賈同與俱同問
從兵安在曰已具旣出就騎見甲士三千列立人音不
徹舍同歸語人曰瑋果名將也真宗慎兵事凡邊事必
手詔詰難至十數反而瑋守初議卒無以奪他將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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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者往往密付瑋處之瑋好讀書所如必載書數兩兼
通春秋公榖左傳而尤熟于左氏瑋為將不如其父寛
然自為一家云卒贈侍中謚武穆嘉祐八年配享仁宗
廟庭寶元中王[騣-凶+鬯-匕]為樞密使趙元昊叛帝召問樞臣皆
不能對明日樞府四人皆罷而王[騣-凶+鬯-匕]謫虢州語所善翰
林學士蘇公儀曰[騣-凶+鬯-匕]之此行十年前已有人言之[騣-凶+鬯-匕]為
三司鹽鐵副使時以事至河北曹南院為定帥[騣-凶+鬯-匕]事畢
將還瑋謂[騣-凶+鬯-匕]曰願少留一日欲有所言[騣-凶+鬯-匕]愛其雄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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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留明日食罷屏左右曰公滿面權骨不十年必總
樞柄此時西方當有警公宜預講邊備蒐閱人材不然
無以應卒[騣-凶+鬯-匕]曰何以教之曹曰瑋在陜西日趙德明嘗
使人以馬易于中國怒其息微將殺之德明有一子方
十餘嵗極諫不已曰以戰馬資鄰國已為失計今更以
貨殺人誰肯為我用者瑋聞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
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嘗往來牙市中屢使人誘致
之不可得乃使善畫者圖其貌觀之真英物也此子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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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邊患計其時正在公秉政之日公其勉之[騣-凶+鬯-匕]是時殊
未以為然今知其所畫乃元昊也
 論曰瑋之在邊算無遺策其料元昊也于其為童子
 之時十年之後毫髪無爽何其神哉忠誠謀國所以
 思患而預為之防者無所不用其極也父子著節宜
 矣
   孔道輔 鄒浩
孔道輔字原魯孔子四十五代孫也舉進士為寧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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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推官數與州將爭事有蛇出天慶觀真武殿中一郡
以為神州將以下皆奠拜之欲上其事道輔徑前以笏
擊蛇碎其首觀者初驚後莫不歎服遷大理寺丞知仙
源縣主孔子祠事孔氏有放縱者道輔一繩以法上言
廟制卑陋請加修崇詔可再遷太常博士章獻太后臨
朝召為左正言受命日論奏樞密使曹利用尚御藥羅
崇勲竊弄威福宜早斥去以清朝廷立對移刻太后可
其言乃退奉使契丹道除右司諫龍圖閣待制契丹宴
[048-15a]
使者優人以文宣王為戲道輔艴然徑出契丹使主客
者邀還且令謝之道輔正色曰中國與北朝通好以禮
文相接今俳優之徒侮慢先聖而不之禁北朝之過也
道輔何謝契丹君臣黙然又酌大巵謂曰天寒飲此可
以致和氣道輔曰不和固無害旣還言者以為生事仁
宗問其故對曰契丹比為黑水所破勢甚蹙平時漢使
至契丹輒為所侮若不較恐益慢中國帝然之明道二
年除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㑹郭皇后廢道輔率諫
[048-15b]
官孫祖徳范仲淹宋郊劉渙御史蔣堂郭勸楊偕馬絳
段少連十人詣埀拱殿伏奏皇后天下之母不當廢願
賜對盡所言帝使宰相吕夷簡告以皇后當廢狀道輔
曰大臣之于帝后猶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可以諫止
奈何順父出母乎夷簡曰廢后有漢唐故事道輔曰人
臣當道君以堯舜豈得引漢唐失徳為法耶夷簡不答
即奏言伏閤請對非太平美事于是出道輔知泰州明
日道輔等趨朝欲留百官揖宰相廷爭至待漏院聞詔
[048-16a]
乃退亟馳出城頃之徙徐州又徙兗州復入為御史中
丞道輔性鯁挺特逹遇事弹劾無所避出入風采肅然
及再登憲府權貴益忌之未㡬出知鄆州時大寒上道
行至韋城發病卒皇祐三年王素因對語及之仁宗思
其忠特贈尚書工部侍郎子宗翰元祐初為鴻臚卿上
言孔子之後自漢以來有褒成奉聖宗聖之號皆賜實
封以奉先祀至于國朝益加崇禮真宗東封臨幸賜子
孫世襲公爵然兼領他官不在故郡于名為不正請自
[048-16b]
今襲封之人使終身在鄉里詔改衍聖公為奉聖公不
領他職給廟學田萬畆遂為定制云
鄒浩字志完常州晉陵人第進士調頴昌教授吕公著
范純仁為守皆禮遇之純仁属撰樂語浩辭純仁曰翰
林學士亦為之浩曰翰林學士則可祭酒司業則不可
純仁敬謝元祐中上疏論事蘇頌用為太常博士來之
邵論罷之久之哲宗親擢為右正言有請以王安石三
經義發題者浩論其不可而止陜西奏邊功中外皆賀
[048-17a]
浩言兵未戰以决勝為主既勝則以持盈為難茍為不
然將棄前功而招後患願申勅將帥毋狃屢勝圖惟厥
終京東大水浩言頻年水異繼作雖盈虚之數所不可
逃而消復之方尤宜致謹是時章惇獨相用事威虐震
赫浩所言每觸惇忌乃上章露劾數惇不忠侵上之罪
未報而賢妃劉氏立浩言立后以配天子安得不審今
為天下擇母而所立乃賢妃一時公議莫不疑惑昔仁
祖時郭后與尚美人爭寵仁祖既廢后并斥美人所以
[048-17b]
示公也及立后則不選于妃嬪而卜于貴族所以逺嫌
也陛下之廢孟氏天下疑立賢妃為后及讀詔書有别
選賢族之語天下始釋然不疑今竟立之豈不上累聖
徳臣觀白麻所言不過稱其有子及引永平祥符事以
為證臣請論其所以然若曰有子可以為后則永平貴
人未嘗有子以德冠後宫故也祥符德妃亦未嘗有子
以鍾英甲族故也又况貴人實馬援之女徳妃無廢后
之嫌與今日事體不同頃年冬妃從享景靈宫是日雷
[048-18a]
變甚異今宣制之後霖雨飛雹自奏告天地宗廟以來
隂淫不止上天之意豈不昭然考之人事既如彼求之
天意又如此望不以一時改命為難而以萬世公議為
可畏追停册禮如初詔行之帝曰此亦祖宗故事豈獨
朕耶對曰祖宗大徳可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
小疵臣恐後世之責人無已者紛紛也帝變色猶不怒
持其章躊躇四顧凝然若有所思因付于外明日章惇
詆其狂妄乃削官羈管新州徽宗立亟召還復為右正
[048-18b]
言累遷中書舍人又上言陛下善繼神宗之志善述神
宗之事孝徳至矣尚有五朝聖政盛徳願稽考而繼述
之以揚七廟之光貽福萬世遷吏兵二部侍郎以寶文
閣待制知江寧府徙杭越州初浩還朝帝首及諫立后
事奬嘆再三詢諫草安在對曰焚之矣既退陳瓘謂之
曰禍其在此乎他日姦人妄出一緘則不可辯矣蔡京
用事素忌浩乃使其黨為偽疏言劉后殺卓氏而奪其
子遂再責衡州别駕尋竄昭州五年始得歸初浩除諫
[048-19a]
官恐貽親憂欲固辭母張氏曰汝能報國無愧于公論
吾復何憂及浩兩謫嶺表母不易初意稍復直龍圖閣
瘴疾作危甚薾然僅存餘息猶眷眷以國事為念語不
及私卒年五十二髙宗即位贈寳文閣直學士謚曰忠
浩之友田晝王囬曾誕皆良士也晝素與浩以氣節相
激厲及劉后立時晝居家謂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絶交
矣浩旣得罪晝迎諸途浩出涕晝正色責之曰使志完
隱黙官京師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豈獨嶺海之外能
[048-19b]
死人哉願君毋以此自滿士所當為者未止此也浩茫
然自失謝曰君贈我厚矣浩之將論事也王囬勸之曰
事孰有大于此者乎子雖有親然移孝為忠亦太夫人
素志也及浩南遷人莫敢相顧囬斂交遊錢與浩治裝
往來經理且慰安其母邏者以聞逮詣詔獄御史詰之
囬曰實嘗與謀不敢欺也因誦浩所上章㡬二千言獄
上除名停廢囬即徒步出都門行數十里其子追及問
以家事不答曾誕公亮之從孫也孟后之廢誕三與浩
[048-20a]
書勸浩力請復后浩不報及浩以言南遷誕作玉山主
人對客問以譏浩不能力諫孟后之廢而俟朝廷過舉
乃言為不知㡬者然百世之下頑夫廉懦夫有立志尚
不失為聖人之清也其書既出識者以比爭臣論云
 論曰道輔髙風峻節振動一世議者謂宋自范仲淹
 始振作士大夫之氣道輔之舉功亦偉矣鄒浩言于
 孟后既廢之後曾誕論之是也然道輔居吕夷簡迎
 合之時浩當章惇專擅之日世有汙隆禍有淺深故
[048-20b]
 浩尤為難浩之三友所以處浩者不同而皆有理致
 可觀亦僅見之美談也
   狄青
狄青字漢臣汾州西河人善騎射寶元初趙元昊反詔
擇衛士從邊以青為延州指使時偏將屢為賊敗士卒
多畏怯青行常為先鋒凡四年大小二十五戰中流矢
者八破金湯城畧宥州燔積聚數萬收其帳二千三百
生口五千七百又城橋子谷築招安豐林新砦大郎等
[048-21a]
堡皆扼賊要害嘗戰安逺被創甚聞寇至即挺起馳赴
衆爭前為用臨敵被髪帶銅面具出入賊中皆披靡莫
敢當嘗以寡擊衆預戒軍中盡捨弓弩皆執短兵密令
聞鉦一聲則止再聲則嚴陣而陽却鉦聲止則大呼而
突之士卒如言纔遇敵遽聲鉦士卒皆止再聲皆却夏
人大笑曰孰謂狄天使勇鉦聲止忽前突之夏兵亂遂
大敗之又嘗戰已大勝追奔數里敵兵忽壅遏山隅士
卒欲奮擊青遽鳴鉦止之敵得引去後騐其處臨深澗
[048-21b]
將佐悔不擊青曰奔亡之寇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謀軍
已大勝殘寇不足利萬一落其術中存亡不可知寧悔
不擊不可悔不止尹洙為經畧判官薦于經畧使韓琦
范仲淹二人一見竒之待遇甚厚仲淹以左氏春秋授
之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
來將帥兵法由是益知名累遷涇原路副都總管經畧
招討副使仁宗以青數有戰功欲召見問以方畧㑹賊
寇渭州命圖形以進元昊稱臣累遷彰化軍節度使知
[048-22a]
延州擢樞密副使皇祐中廣源州蠻儂智髙反陷邕州
又破沿江九州圍廣州嶺外騷動楊畧等師久無功又
命孫沔余靖為安撫使討賊仁宗猶以為憂青上表請
行翌日入對自言臣起行伍非戰伐無以報國願得蕃
落騎數百益以禁兵羈賊首致闕下帝壯其言遂除青
宣撫使率衆擊賊置酒垂拱殿以遣之曾公亮問方略
青曰比者軍制不立又自廣川之敗賞罰不明今當立
軍制明賞罰而已有求從青行者青曰能擊賊有功則
[048-22b]
朝廷有厚賞若不能擊賊則軍中法重青不敢私也由
是所辟取皆素知可用者及行日不過一驛所至州輒
休士一日至潭州遂立行伍明約束軍行止皆成行列
軍人有奪逆旅菜一把者斬以徇于是一軍肅然萬餘
人行未嘗聞聲青每止郵驛四面嚴兵每門皆設司使
二人無人得妄出入求見青者即時得通野宿皆成營
柵所居陳兵彀弓弩皆數重精鋭列左右守衛甚嚴時
智高還據邕州青合孫沔余靖兵次賔州先是蔣偕張
[048-23a]
忠皆輕敵敗死青戒諸將毋妄與賊鬭聽吾所為廣西
鈐轄陳曙乘青未至輒以步卒八千犯賊潰于崑崙關
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晨㑹諸將
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三十人按以敗亡狀驅出軍門
斬之沔靖相顧&KR0787眙諸將股栗已而頓甲令軍中休十
日賊諜知不為備是夜大風雨青率衆半夜時度崑崙
關既度喜曰賊不知守此無能為也已近邕州賊方覺
逆戰于歸仁鋪青登髙望之賊據坡上官軍薄之裨將
[048-23b]
孫節中流矢死賊氣鋭甚青急麾白旗人人皆殊死戰
先是青已縱蕃落馬二千出賊後至是前後合擊賊之
標牌軍為馬軍所衝突皆不能駐軍士又縱馬上鐵連
枷擊之遂皆披靡相枕藉死賊大敗智高夜焚城遁去
遲明青入城獲金帛鉅萬雜畜數千招復老壯七千二
百常為賊所俘脅者慰遣之時賊屍有衣金龍衣者衆
謂智髙已死欲以上聞青曰安知其非詐寧失智髙敢
欺朝廷耶初青之至邕也㑹瘴霧昏塞或謂賊毒水上
[048-24a]
流士飲者多死青殊憂之一夕有泉湧砦下汲之甘衆
遂以濟還京師帝嘉其功拜樞密使始交趾願出兵助
討智髙余靖言其可信具萬人糧以待之詔以緡錢三
萬為軍賞青既至檄余靖勿與通即上奏曰李德政聲
言赴援非其情實以一智髙横蹂二廣力不能討乃假
外助萬一蠻兵貪得忘義因而啟亂何以禦之詔從青
議賊平人服其逺畧青在樞密四年罷判陳州明年卒
帝發哀贈中書令謚武襄青善用兵尤推功不伐與孫
[048-24b]
沔破賊謀一出青賊既平經制餘事悉以諉沔退若不
用意者沔始嘆其勇既而服其為人自以為不如也尹
洙以貶死青悉力賙其家事青為樞密使有狄仁傑之
後持畵像及告身十餘通詣青獻之以為青之逺祖青
謝曰少出田家一時遭際敢自附梁公哉厚贈而還之
青既貴每至韓家必拜于廟廷之下入拜夫人甚恭以
郎君之禮待其子孫為真定副帥時嘗于軍中宴琦遊
士劉易在焉優人以儒為戲易勃然謂黥卒敢如此詈
[048-25a]
青不絶口青殊自若笑語益溫次日首造劉易謝之琦
于是時已知其有量青事親孝遭父喪雖袵金革之事
而哀戚過人養母尤篤征南之日戒内外勿以兵事聞
第云奉使江表而已熙寧元年神宗考次近世將帥慨
然思之命取青畫像入禁中御製祭文遣使齎中牢祠
其家
 論曰青之討智髙也朝臣謂青武人不足獨任宜以
 重臣統之獨龎籍力言青可用且謂委任不專將致
[048-25b]
 僨事帝用其言青以成功此與杜黃裳力保髙崇文
 以破劉闢李廸力保曹瑋以成三都之績同所謂廟
 算者非耶青之將略盖一世而謙讓不居其識度有
 過人者晚遭曖昧之謗非其素守孚于上下㡬于殆
 矣韓范之所摩厲其不為無助哉
   常安民 任伯雨
常安民字希古卭州人年十四入太學有俊名熈寧中
取士學者皆宗王氏安民獨不變春試第一主司啟封
[048-26a]
見其年少欲下之判監常秩不可曰糊名較藝豈容輒
易具以白王安石安石稱其文由是名益盛然安石欲
見之終不肯往六年登進士授應天府軍廵判官選成
都府教授秩滿還京師妻孫氏與蔡確之妻兄弟也確
時為相安民惡其人絶不相聞確妻使招其妻亦不往
調知長洲縣治以誠信人不忍欺縣故多盜安民籍常
有犯者書其衣揭其門約能得他盜乃除盜為之息追
科使民自輸常先他邑辦轉運使許懋孫昌齡入境皆
[048-26b]
稱為古良吏元祐初李常孫覺范百祿蘓軾鮮于侁連
章論薦擢大理鴻臚丞是時元豐用事之臣雖去然其
黨分布中外倡私説以揺時政安民竊憂之貽書吕公
著曰善觀天下之勢猶良醫之視疾方安寧無事之時
語人曰其後必有大憂則衆必駭笑惟識微見㡬之士
然後能逆知其漸今日天下之勢可為大憂雖登進賢
良而不能搜致海内之英才使皆萃于朝以勝小人恐
端人正士未得安枕而卧也故去小人為不難而勝小
[048-27a]
人為難陳蕃竇武協心同力選用名賢天下想望太平
然卒死曹節之手張柬之五王中興唐室以為慶流萬
世及武三思得志至于竄移淪沒凡此者皆前世已然
之禍也今用賢如倚孤棟抜士如轉巨石雖有竒特瓌
卓之才不得一行其志甚可嘆也猛虎負嵎莫之敢攖
而卒為人所勝者人衆而虎寡也若以數十人而制千
虎必不勝矣今怨憤已積一發其害必大可不為大憂
乎及章惇作相其言遂騐歴轉宗正丞蘓轍薦為御史
[048-27b]
宰相不樂除開封府推官紹聖初召對言今日之患莫
大于士不知恥願奬進亷潔有為之士以厲風俗元祐
進言者以熙豐為非今則反是願公聽並觀擇其中而
歸于當及拜監察御史遂論章惇專國植黨乞收主柄
而抑其權反覆曲折言之不置惇遣所親語之曰君本
以文學聞于時奈何以言語自任與人為怨少安静當
以左右相處安民正色斥之惇益怒中官裴彦臣與戸
部尚書蔡京相結强毁人居室以建慈雲院事聞詔御
[048-28a]
史劾治安民言事有情重而法輕者中官豪横與侍從
官相交結同為欺罔此之奸狀非法所能盡願重為降
罰以肅百僚及獄具惇主之止坐罰金安民復論京奸
足以惑衆辨足以飾非巧足以移奪人主之視聽力足
以顛倒天下之是否内結中官外連朝士一不附己則
誣以黨于元祐非先帝法必擠之而後已今在朝之臣
京黨過半陛下不可不早覺悟而逐去之他日羽翼成
就悔無及矣是時京之奸始萌芽人多未測獨安民首
[048-28b]
發之又言今大臣為紹述之説皆借此名以報復私怨
朋附之流遂從而和之疏數十上度終不能回遂丐外
帝慰勉而已及大享明堂劉賢妃從侍齋宫安民以為
萬衆觀瞻虧損聖徳語頗切直帝微怒曾布初以安民
數撼章惇意其附已屢稱之其後安民并論曾布布乃
與惇比而排之取所貽吕公著書白于帝帝謂安民曰
卿所上宰相書比朕為漢靈帝何也安民曰奸臣指摘
臣言推其世以文致臣耳辨之何益董敦逸再為御史
[048-29a]
欲劾蘓軾兄弟安民謂二蘓負天下重望不當爾敦逸
以為黨于蘇氏奏之詔與知軍惇徑擬監滁州酒税至
滁日親細務郡守曾肇約為山林之遊曰謫官例不治
事安民謝曰食焉而怠其事不可滿三嵗通判溫州徽
宗立朝論欲起為諫官曾布沮之以為提㸃永興軍路
刑獄蔡京用事入黨籍流落二十年政和末卒年七十
建炎四年贈右諫議大夫
任伯雨字徳翁眉山人䆳經術文力雄健中進士第調
[048-29b]
清江主簿旋知雍邱縣御吏以法撫民以恩縣枕汴流
漕運不絶舊苦多盜未嘗有獲者人莫知其故伯雨下
令維舟無得宿境内不從則命東下者斧斷其䌫趣京
師者䕶以出自是外戸不閉使者上其狀召為大宗正
丞甫至擢右正言時徽宗初政納用讜論伯雨首擊章
惇曰惇乆竊朝柄迷國罔上毒流縉紳乘先帝變故倉
卒輒逞異意睥睨萬乘不復有臣子之恭向使其計得
行將置陛下與皇太后于何地若貸不誅則天下大義
[048-30a]
不明大法不立矣臣聞北使言去年遼主方食聞中國
黜惇放箸而起稱甚善者再謂南朝錯用此人又問何
為只若是行遣以此觀之不獨孟子所謂國人皆曰可
殺雖外國之人莫不以為可殺也章八上貶惇雷州繼
論蔡卞六大罪曰誣罔宣仁保佑之功欲行追廢一也
凡紹聖以來竄逐臣僚皆卞啟而後行二也宫中厭勝
事作哲宗方疑章惇欲召禮法官通議卞云既犯法矣
何用議皇后以是得罪三也編排元祐章牘萋菲語言
[048-30b]
被罪者數千人議自卞出四也鄒浩以言忤㫖卞激怒
哲宗致之逺謫又請治其親故送别之人五也蹇序辰
建看詳訴理之議章惇遲疑未應卞即以二心之言廹
之惇黙不敢對即日置局士大夫得罪者八百三十家
凡此皆卞謀之而惇行之六也願亟正典刑以謝天下
建中靖國改元當國者欲和調元祐紹聖之人伯雨言
人固不當分黨與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雜然並進可
以致治者盖君子易退小人難退二者並用終于君子
[048-31a]
盡去小人獨留不可不戒已又上書皇太后乞暴蔡京
之惡召還陳瓘以全定策之勲時以正月朔旦有赤氣
之異詣火星觀以禳之伯雨疏言嘗聞修徳以弭灾未
有禳祈以消變又言比日内降寖多或恐矯傳制命漢
之鴻都賣爵唐之墨敇斜封此近監也伯雨居諫省半
歲所上一百八疏曾布畏其多言俾權給事中諷以少
黙即為真伯雨不聽抗論愈力既而將劾曾布布覺之
徙為度支員外郎尋知虢州崇寧黨事作削籍編管通
[048-31b]
州為蔡卞所陷與陳瓘龔夬張庭堅等十三人皆南遷
獨伯雨徙昌化宣和初卒年七十三紹興初詔贈直龍
圖閣加諫議大夫采其諫章追貶章惇蔡卞邢恕等淳
熙中賜謚文敏
 論曰徽宗之初諸賢章疏多論章蔡之奸非好排擊
 也小人在位彼將植黨樹私以誤國殃民于是善人
 不得進善政不得行猶氷炭之不相入也安民所與
 公著書大哉言也于時宣仁在上距紹聖之世尚四
[048-32a]
 五年使搜羅俊賢繼踵而進以承諸老成之後殆庻
 㡬乎及韓忠彦當國猶持杯水以沃燎原弗可為也
 已以時之難如彼以遇之難如此宋事所以不競哉
  元
   王磐
王磐字文炳廣平永年人元兵破永年將屠城磐父禧
罄家以助軍資衆賴以免金人遷汴乃舉家南渡河居
汝之魯山磐年方冠從麻九疇學于郾城客居貧甚日
[048-32b]
作麋一器畫為朝暮食至大四年擢經義進士第授歸
徳府錄事判官不赴自是大肆力于經史百氏文詞宏
放浩無涯涘後寓居河内東平總管嚴實興學養士迎
磐為師受業者常數百人後多為名士中統元年即拜
益都等路宣撫副使頃之以疾免李璮素重磐以禮延
致之及璮謀不軌磐覺之脱身馳入京師以聞世祖即
日召見嘉其誠節撫勞甚厚從平李璮還拜翰林直學
士出為真定順徳等路宣慰使邢水縣逹嚕噶齊䝉固
[048-33a]
岱貪暴不法有趙清者發其罪使家人夜殺清清迯獲
免乃盡殺其父母妻子清訴諸官權要蔽䝉固岱不為
理磐竟奏置諸法籍其家貲以半給清真定蝗起朝廷
遣使者督捕役夫四萬人以為不足欲牒鄰道助之磐
曰四萬人多矣何煩他郡使者怒責磐狀期三日盡捕
蝗磐不為動親率役夫走田間設方法捕之三日而蝗
盡滅使者驚以為神復入翰林為學士入謁宰相首言
方今害民之吏轉運司為甚宜罷去之以蘇民力由是運
[048-33b]
司遂罷阿哈瑪特諷大臣請合中書尚書兩省為一拜右
丞相安圖為三公隂欲奪其政柄有詔㑹議磐言合兩
省為一而以右丞相總之實便不然則宜仍舊三公既
不預政事則不宜虚設其議遂沮及將伐宋凡帷幄謀
議有所未决即遣使問之磐所敷陳每稱上意帝將用
兵日本問以便宜磐言今方伐宋若分力東方恐曠日
持久功卒難成徐圖之未晚也江南既下磐上疏大畧
言禁戢軍士選擇官吏賞功罰罪推廣恩信所以撫安
[048-34a]
新附銷弭寇盜其言要切皆見施行朝議汰冗官權近
私以按察司不便欲併省之磐奏曰各路州郡去京師
遙逺貪官汙吏侵害小民無所控告惟賴按察司為之
申理若指為冗官一切罷去則小民寃死無所訴矣按
察司得不廢朝廷錄平宋功遷至宰執者二十餘人因
議更定官制磐奏疏曰歴代制度有官品有爵號有職
位官爵所以示榮寵職位所以委事權臣下有功有勞
隨其大小酬以官爵有才有能稱其所堪處以職位此
[048-34b]
人君御下之術也臣以為有功者宜加遷散官或賜五
等爵號如漢唐封侯之制可也不宜任以職位日本之
役師行有期磐入諫曰日本小國海道險遠勝之則不
武不勝則損威臣以為勿伐便帝震怒曰汝豈有他心
耶磐對曰臣赤心為國故敢以言茍有他心何為從叛
亂之地冒萬死而來歸乎臣年已八十他心欲何為耶
明日帝恐其憂懼遣侍臣慰撫之磐以年老累乞骸骨
詔進資徳大夫致仕仍給半俸終身磐資性剛方閒居
[048-35a]
不妄言笑每奏對必以正不肯阿意承順帝嘗以古直
稱之雖權倖側目不顧也阿哈瑪特方得權致重幣求作
碑文磐拒弗與所薦宋衜雷膺魏初徐琰胡祗遹孟祺
李謙後皆為名臣年九十二卒之夕有大星隕正寢之
東贈太傅追封洛國公諡文忠
 論曰世祖之時集天下名儒列于侍從與之朝夕論
 議雖不盡見施行亦大畧有效焉磐儒者而長于吏
 幹故建明為多當兵革財利之間因事度義以行其
[048-35b]
 正晚爭日本之役批逆鱗而不恤與竇黙之獨論王
 文統非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孰能與于斯
   虞集
虞集字伯生宋丞相允文五世孫也父汲官翰林院編
修母楊氏祭酒文仲女也集三嵗知讀書父挈家趨嶺
外干戈中無書册可攜母口授論語孟子左氏傳歐蘇
文聞輒成誦比還長沙就外傅始得刻本則已盡讀諸
經通大義矣文仲世以春秋名家而族弟叅知政事棟
[048-36a]
明于性理之學楊氏在室即盡通其説故集與弟槃皆
受業家庭出則從吳澄遊授受具有源委大徳初始至
京師以大臣薦授大都路儒學教授升國子助教師道
以立仁宗即位除太常博士丞相拜珠方為其院使間
從集問禮器祭義集為言先王制作以及古今因革治
亂之由拜珠歎息益信儒者有用遷集賢修撰因㑹議
學校集上議謂師道立則善人多宜求經明行修者以
徳化之其次則操履近正確守先儒經義師説者日諷
[048-36b]
誦其書使學者習之其次則取鄉貢至京師罷歸者其
議論文藝猶足聳動于人六年除翰林待制兼國史院
編修官仁宗嘗對左右嘆曰儒者皆用矣惟虞伯生未
顯擢耳英宗即位拜珠為相超用賢俊時集以憂還江
南拜珠不知也乃言于上遣使求之于蜀不見求之江
西又不見及集省墓吳中使至受命趨朝則拜珠不及
見矣泰定初考試禮部言于同列曰國家科目之法諸
經傳注各有所主者將以一道徳同風俗非欲使學者
[048-37a]
專門擅業如近代五經學究之固陋也聖經深逺非一
人之見可盡試藝之文推其高者取之不必先有主意
若先有主意則求賢之心狹而差自此始矣後再為考
官率持是説故所取每稱得人除國子司業遷秘書少
監天子幸上都集與王結執經以從自是嵗常在行拜
翰林直學士兼國子祭酒嘗因講罷論京師恃東南運
糧為資竭民力以航不測非所以寛逺人而因地利也
京師之東瀕海數千里北極遼海南濵青齊萑葦之塲
[048-37b]
也海潮日至淤為沃壤用浙人之法築堤捍水為田聽
富民欲得官者合其衆分授以地官定其畔以為限能
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為萬夫之長千夫百夫亦
如之察其惰者易之一二年勿征也三年視其成以地
之高下定額于朝廷以次漸征之五年有積蓄命以官
就所儲給以祿十年佩之符印得以傳子孫如軍官之
法則東面民兵數萬可以近衛京師外禦島夷逺寛東
南海運以紓疲民遂富民得官之志而獲其用江海遊
[048-38a]
食盜賊之𩔖皆有所歸矣為議者所沮事竟寢其後海
口萬戸之設大畧宗之文宗即位仍兼經筵集以先世
墳墓在吳越者歳久湮沒乞一郡自便帝惜其去除奎
章閣侍書學士時闗中大飢民枕藉死有方數里無孑
遺者帝問集何以救闗中對曰宜遣一二有仁術知民
事者稍寛其禁令使得有所為隨郡縣擇可用之人因
舊民所在定城郭修閭里治溝洫限畎畆薄征斂招其
傷殘老弱漸以其力治之則逺去而來歸者漸至春耕
[048-38b]
秋斂皆有所助一二歳間勿征勿徭封域既正友望相
濟四面而至者均齊方一截然有法則三代之民將見
出于空虚之野矣帝稱善集因進曰幸假臣一郡必有
以報或沮之曰集欲以此去耳遂罷其議有㫖采輯本
朝典故再閱歳書乃成凡八百帙既進以目疾丐去不
許集𢎞才博識一時大典册咸出其手每承詔有所述
作必以帝王之道治忽之故從容諷切冀有感悟承顧
問及古今政治得失尤委曲盡言或隨事規諫出不語
[048-39a]
人人亦莫之知也後謝病歸至正八年五月卒年七十
有七贈江西行中書省叅知政事封仁壽郡公集孝友
方二親以故家令徳中遭亂亡僑寓下邑左右承順無
違弟槃早卒教育其孤無異己子兄采以筦庫輸賦京
師虧數千緡盡力營貸代償之撫庶弟嫁孤妺具有恩
意山林之士知古學者必折節下之接後進雖少且賤
如敵已當權門赫奕未甞有所附麗集議中書正言讜
論多見容受屢以片言解疑誤出人於濵死亦不以為
[048-39b]
徳平生為文萬篇稿存者十二三早歳與弟槃同闢書
舍為二室左室書陶淵明詩于壁題曰陶菴右室書邵
堯夫詩題曰邵菴故世稱邵菴先生
 論曰元之名人才士惟集于經濟最優觀其屢乞州
 郡豈亦有所抑而思奮者耶其所建築堤墾田之議
 百世良規而當時之論至恐主其事者政以賄成遂
 以中止有治人無治法豈不信夫
 史傳三編卷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