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c0135 南華真經循本--羅勉道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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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眞經循本卷之二十九三十/同卷因八
    廬陵竹峯羅勉道述
    門人彭祥點校
 雜篇
   盜跖此以下隊仗似日者魯策列/傳其褚少孫之汎所爲乎
孔子與柳下季爲友柳下季之弟名曰盜跖
盜跖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穴室
樞户驅人牛馬取人婦女貪得忘親不顧父
母兄弟不祭先祖所過之邑大國守城小國
入保萬民苦之孔子謂柳下季曰夫爲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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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必能詔其子爲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父
不能詔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則無貴父子兄
弟之親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爲盜跖爲
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竊爲先生羞之丘請
爲先生往說之柳下季曰先生言爲人父者
必能詔其子爲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
聽父之詔弟不受兄之教雖今先生之辯將
柰之何哉且跖之爲人也心如涌泉意如飄
風强足以拒敵辯足以飾非順其心則喜逆
其心則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無往孔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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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顔回爲馭子貢爲右往見盜跖盜跖乃方
休卒徒大山之陽膾人肝而餔之孔子下車
而前見謁者曰魯人孔丘聞將軍高義敬再
拜謁者謁者入通盜跖聞之大怒目如明星
髮上指冠曰此夫魯國之巧僞人孔丘非邪
爲我告之爾作言造語妄稱文武冠枝木之
冠帶死牛之脅多辭謬說不耕而食不織而
衣揺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
下學士不反其本妄作孝悌而徼倖於封侯
富貴者也子之罪大極重疾走歸不然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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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子肝益晝餔之膳孔子復通曰丘得幸於
季願望履幕下謁者復通盜跖曰使來前孔
子趨而進避席反走再拜盜跖盜跖大怒兩
展其足按劍瞋目聲如乳虎曰丘來前若所
言順吾意則生逆吾心則死孔子曰丘聞之
凡天下有三德生而長大美好無雙少長貴
賤見而皆說之此上德也知維天地能辯諸
物此中德也勇悍果敢聚衆率兵此下德也
凡人有此一德者足以南面稱孤矣今將軍
兼此三者身長八尺二寸面目有光唇如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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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齒如齊貝音中黄鍾而名曰盜跖丘竊爲
將軍耻不取焉將軍有意聽臣臣請南使吴
越北使齊魯東使宋衛西使晋楚使爲將軍
造大城數百里立數十萬户之邑尊將軍爲
諸侯與天下更始罷休兵卒收養昆弟共祭
先祖此聖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願也盜跖
大怒曰丘來前夫可規以利而可諫以言者
皆愚陋恒民之謂耳今長大美好人見而悦
之者此吾父母之遺德也丘雖不吾譽吾獨
不自知邪且吾聞之好面譽人者亦好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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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之今丘告我以大城衆民是欲規我以利
而恒民畜我也安可長乆也城之大者眞大
乎天下矣堯舜有天下子孫無置錐之地湯
武立爲天子而後世絶滅非以其利大故邪
且吾聞之古者禽獸多而人民少於是民皆
巢居以避之晝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
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積薪冬
則煬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農之世卧則
居居起則子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糜鹿
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此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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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隆也然而黄帝不能致德與蚩尤戰于涿
鹿之野流血百里堯舜作立羣臣湯放其主
武王殺紂自是之後以强淩弱以衆暴寡湯
武以來皆亂人之徙也令子脩文武之道掌
天下之辯以教後世縫衣淺帶矯言僞行以
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貴焉盜莫大於子
天下何故不謂子爲盜丘而乃謂我爲盜跖
子以甘辭說子路而使從之使子路去其危
冠解其長劍而受教於子天下皆曰孔丘能
止暴禁非其卒之也子路欲殺衛君而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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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身菹於衛東門之上是子教之不至也子
自謂才士聖人邪則再逐於魯削跡於衛窮
於齊圍於陳蔡不容身於天下子教子路菹
此患上無以爲身下無以爲人子之道豈足
貴邪世之所高莫若黄帝黄帝尚不能全德
而戰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堯不慈舜不孝禹
偏枯湯放其主武王伐紂文王拘羑里此六
子者世之所高也孰論之皆以利惑其眞而
强反其情性其行乃甚可羞也世之所謂賢
士伯夷叔齊伯夷叔齊辭孤竹之君而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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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首陽之山骨肉不葬鮑焦飾行非世抱木
而死申徒狄諫而不聽負石自投於河爲魚
鼈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
文公後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生
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
柱而死此六子者無異於磔犬流豕操瓢而
乞者皆離名輕死不念本養壽命者也世之
所謂忠臣者莫若王子比干伍子胥子胥沈
江比干剖心此二者世謂忠臣也然卒爲天
下笑自上觀之至于子胥比干皆不足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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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之所以說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則我不能
知也若告我以人事者不過此矣皆吾所聞
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視色耳欲聽
聲口欲察味志氣欲盈人上壽百歲中壽八
十下壽六十除病瘦喪死憂患其中開口而
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矣天與地
無窮人死者有時操有時之具而托於無窮
之間忽然無異騏驥之馳過隙也不能悅其
志意養其壽命者皆非通道者也丘之所言
皆吾之所棄也亟去走歸無復言之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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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狂伋伋詐巧虚僞事也非可以全眞也奚
足論哉孔子再拜趨走出門上車執轡三失
目芒然無見色若死灰據軾低頭不能出氣
歸到魯東門外適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
闕然數日不見車馬有行色得微往見跖邪
孔子仰天而嘆曰然柳下季曰跖得無逆汝
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謂無病而自灸也
疾走料虎頭編虎須幾不免虎口哉
子張問於滿苟得曰盍不爲行無行則不信
不信則不任不任則不利故觀之名計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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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義眞是也若棄名利反之於心則夫士之
爲行不可一日不爲乎滿苟得曰無耻者富
多信者顯夫名利之大者幾在無耻而信故
觀之名計之利而信眞是也若棄名利反之
於心則夫士之爲行抱其天乎子張曰昔者
桀紂貴爲天子富有天下今謂臧聚曰汝行
如桀紂則有怍色有不服之心者小人所賤
也仲尼墨翟窮爲匹夫今謂宰相曰子行如
仲尼墨翟則變容易色稱不足者士誠貴也
故勢爲天子未必貴也窮爲匹夫未必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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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賤之分在行之美惡滿苟得曰小盜者拘
大盜者爲諸侯諸侯之門義士存焉昔者桓
公小白殺兄入嫂而管仲爲臣田成子常殺
君竊國而孔子受幣論則賤之行則下之則
是言行之情悖戰於胸中也不亦拂乎故書
曰孰惡孰美成者爲首不成者爲尾子張曰
子不爲行即將疏威無倫貴賤無義長幼無
序五紀六位將何以爲别乎滿苟得曰堯殺
長子舜流母弟疏戚有倫乎湯放桀武王殺
紂貴賤有義乎王季爲適周公殺兄長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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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乎儒者僞辭墨者兼愛五紀六位將有别
乎且子正爲名我正爲利名利之實不順於
理不監於道吾日與子訟於無約曰小人殉
財君子殉名其所以變其情易其性則異矣
乃至於棄其所爲而殉其所不爲則一也故
曰無爲小人反殉而天無爲君子從天之理
若枉若直相而天極面觀四方與時消息若
是若非執而圓機獨成而意與道徘徊無轉
而行無成而義將失而所爲無赴而富無殉
而成將棄而天比干剖心子胥抉眼忠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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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直躬證父尾生溺死信之患也鮑子立乾
申子不自理廉之害也孔子不見母匡子不
見父義之失也比上世之所傳下世之所語
以爲士者正其言必其行故服其殃離其患

無足問於知和曰人卒未有不興名就利者
彼富則人歸之歸則下之下則貴之夫見下
貴者所以長生安體樂意之道也今子獨無
意焉知不足耶意知而力不能行邪故推正
不忘邪知和曰今夫此人以爲與己同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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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同鄉而處者以爲夫絶俗過世之士焉是
專無主正所以覽古今之時是非之分也與
俗化世去至重棄至尊以爲其所爲也此其
所以論長生安體樂意之道不亦遠乎慘怛
之疾恬愉之安不監於體怵惕之恐欣歡之
喜不監於心知爲爲而不知所以爲是以貴
爲天子富有天下而不免於患也無足曰夫
富之於人無所不利窮美究勢至人之所不
得逮賢人之所不能及俠人之勇力而以爲
威强秉人之知謀以爲明察因人之德以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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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良非享國而嚴若君父且夫聲色滋味權
勢之於人心不待學而樂之體不待象而安
之夫欲惡避就固不待師此人之性也天下
雖非我孰能辭之知和曰知者之爲故動以
百姓不違其度是以足而不爭無以爲故不
求不足故求之爭四處而不自以爲貪有餘
故辭之棄天下而不自以爲廉廉貪之實非
以迫外也反監之度勢爲天子而不以貴驕
人富有天下而不以財戲人計其患慮其反
以爲害於性故辭而不受也非以要名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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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舜爲帝而雍非仁天下也不以美害生也
善卷許由得帝而不受非虚辭讓也不以事
害己此皆就其利辭其害而天下稱賢焉則
可以有之彼非以興名譽也無足曰必持其
名苦體絶甘約養以持生則亦乆病長阨而
不死者也知和曰平爲福有餘爲害者物莫
不然而財其甚者也今富人耳營鐘鼓管籥
之聲口嗛於芻豢醪醴之味以感其意遺忘
其業可謂亂矣侅溺於馮氣若負重行而上
也可謂苦矣貪財而取慰貪權而取竭靜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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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溺體澤則馮可謂疾矣爲欲富就利故滿
若堵耳而不知避且馮而不舍可謂辱矣財
積而無用服膺而不舍滿心戚醮求益而不
止可謂憂矣内則疑刦請之賊外則畏寇盜
之害内周樓䟽外不敢獨行可謂畏矣此六
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遺忘而不知察及其患
至求盡性竭財單以反一日之無故而不可
得也故觀之名則不見求之利則不得繚意
絶體而爭此不亦惑乎
南華眞經循本卷之二十九
[029-010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