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26 晦菴集-宋-朱熹 (master)


[042-1a]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二
知舊門人問答
   答胡廣仲
欽夫未發之論誠若分别太深然其所謂無者非謂本無
此理但謂物欲交引無復澄静之時耳熹意竊恐此亦隨
人禀賦不同性静者須或有此時節但不知敬以主之則
昏憒駁雜不自覺知終亦必亡而已矣故程子曰敬而無
失乃所以中此語至約是眞實下功夫處願於日用語黙
動静之間試加意焉當知其不妄矣近來覺得敬之一字
眞聖學始終之要向來之論謂必先致其知然後有以用
力於此疑若未安蓋古人由小學而進於大學其於灑掃
應對進退之間持守堅定涵養純熟固巳乆矣是以大學
[042-1b]
之序特因小學巳成之功而以格物致知爲始今人未嘗
一日從事於小學而曰必先致其知然後敬有所施則未
知其以何爲主而格物以致其知也故程子曰入道莫如
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論敬云但存此乆之則天
理自明推而上之凡古昔聖賢之言亦莫不如此者試考
其言而以身驗之則彼此之得失見矣
   答胡廣仲
大極圖舊本極荷垂示然其意義終未能曉如隂静在上
而陽動在下黒中有白而白中無黒及五行相生先後次
序皆所未明而來諭以爲太極之妙不可移易是必知其
說矣更望子細指陳所以爲太極之妙而不可移易處以
見教幸甚幸甚
[042-2a]
解釋文義使各有指歸正欲以語道耳不然則解釋文義
將何爲邪今來諭有云解釋文義則當如此而不可以語
道不知如何立言而後可以語道也仁義之說頃答晦叔
兄巳詳今必以爲仁不可對義而言則說卦孟子之言皆
何謂乎來諭又云仁乃聖人極妙之機此等語亦有病但
㸔聖賢言仁處還曽有一句此等說話否來諭又謂動静
之外别有不與動對之靜不與静對之動此則尤所未諭
動静二字相爲對待不能相無乃天理之自然非人力之
所能爲也若不與動對則不名爲静不與静對則亦不名
爲動矣但衆人之動則流於動而無静衆人之静則淪於
静而無動此周子所謂物則不通者也惟聖人無人欲之
私而全乎天理是以其動也静之理未嘗亡其静也動之
[042-2b]
機未嘗息此周子所謂神妙萬物者也然而必曰主静云
者盖以其相資之勢言之則動有資於静而静無資於動
如乾不專一則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則不能發散龍蛇不
蟄則無以奮尺蠖不屈則無以伸亦天理之必然也來諭
又有動則離性之說此尤所未諭盖人生而静雖天之性
感物而動亦性之欲若發而中節欲其可欲則豈嘗離夫
性哉惟夫衆人之動動而無静則或失其性耳故文定春
秋傳曰聖人之心感物而動知言亦云静與天同徳動與
天同道皆未嘗有聖人無動之說也却是後來分别感物
而通感物而動語意迫切生出許多枝節而後人守之太
過費盡氣力百種安排幾能令臧三耳矣然甚難而實非
恐不可不察也
[042-3a]
知言性之所以一𥘉見一本無不字後見别本有之尚疑
其誤繼而遍考此書前後說頗有不一之意如子思子曰
一章是也故恐實謂性有差别遂依别本添入不字今旣
遺藁無之則當改正但其它說性不一處愈使人不能無
疑耳昨來知言疑義中巳論之不識高明以爲然否上蔡
雖說明道先使學者有所知識却從敬入然其記二先生
語却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自云諸君不須别求見
處但敬與窮理則可以入徳矣二先生亦言根本須先培
擁然後可立趨向又言莊整齊肅乆之則自然天理明五
峯雖言知不先至則敬不得施然又云格物之道必先居
敬以持其志此言皆何謂邪熹竊謂明道所謂先有知識
者只爲知邪正識趨向耳未便遽及知至之事也上蔡五
[042-3b]
峯旣推之太過而來喻又謂知之一字便是聖門授受之
機則是因二公之過而又過之試以聖賢之言考之似皆
未有此等語意却是近世禪家說話多如此若必如此則
是未知巳前可以怠慢放肆無所不爲而必若曾子一唯
之後然後可以用力於敬也此說之行於學者日用工夫
大有所害恐將有談玄說妙以終其身而不及用力於敬
者非但言語之小疵也上蔡又論横渠以禮教人之失故
其學至於無傳據二先生所論却不如此蓋曰子厚以禮
教學者最善使人先有所据守但譏其說清虚一大使人
向别處走不如且道敬耳此等處上蔡說皆有病如云正
容謹節外靣威儀非禮之本尤未穩當子文文子知言疑
議亦巳論之矣僣冐不韙深以愧懼但講學之際務求的
[042-4a]
當不敢含糊不得不盡言耳
   答胡廣仲
知仁之說前日答晦叔書巳具論之今細觀來教謂釋氏
𥘉無觀過功夫不可同日而語則前書未及報也夫彼固
無觀過之功矣然今所論亦但欲借此觀過而知觀者之
爲仁耳則是雖云觀過而其指意却𥘉不爲遷善改過求
合天理設也然則與彼亦何異邪嘗聞釋氏之師有問其
徒者曰汝何處人對曰幽州曰汝思彼否曰常思曰何思
曰思其山川城邑人物車馬之盛耳其師曰汝試反思思
底還有許多事否今所論因觀過而識觀者其切要處正
與此同若果如此則聖人當時自不必專以觀過爲言蓋
凡觸目遇事無不可觀而巳有所觀亦無不可因以識觀
[042-4b]
者而知夫仁矣以此譏彼是何異同浴而譏祼䄇也耶
人欲非性之語此亦正合理㑹熹竊謂天理固無對然旣
有人欲即天理便不得不與人欲爲消長善亦本無對然
旣有惡即善便不得不與惡爲盛衰譬如普天之下莫非
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此本豈有對哉至於晉有五胡
唐有三鎮則華夷逆順不得不相與爲對矣但其𥘉則有
善而無惡有天命而無人欲耳龜山之意正欲於此毫釐
之間剖判分析使人於克巳復禮之功便有下手處如孟
子道性善只如此說亦甚明白慤實不費心力而易傳大
有卦遺書第二十二篇棣問孔孟/言性章論此又極分明是皆天
下之公理非一家所得而私者願虚心平氣勿以好高爲
意毋以先入爲主而熟察其事理之實於日用之間則其
[042-5a]
得失從違不難見矣蓋謂天命爲不囿於物可也以爲不
囿於善則不知天之所以爲天矣謂惡不可以言性可也
以爲善不足以言性則不知善之所自來矣知言中此等
議論與其他好處自相矛盾者極多却與告子楊子釋氏
蘇氏之言幾無以異昨來所以不免致疑者正爲如此惜
乎不及供灑掃於五峯之門而靣質之故不得不與同志
者講之耳亦聞以此或頗得罪於人然區區之意只欲道
理分明上不負聖賢中不誤自巳下不迷後學而巳它固
有所不得而避也
   答胡廣仲
伊川先生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爲人其本也眞而
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
[042-5b]
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
欲情旣熾而益蕩其性鑿矣熹詳味此數語與樂記之說
指意不殊所謂静者亦指未感時言爾當此之時心之所
存渾是天理未有人欲之僞故曰天之性及其感物而動
則是非眞妄自此分矣然非性則亦無自而發故曰性之
欲動字與中庸發字無異而其是非眞妄特决於有節與
無節中節與不中節之間耳來教所謂正要此處識得眞
妄是也然須是平日有涵養之功臨事方能識得若茫然
都無主宰事至然後安排則巳緩而不及於事矣至謂静
字所以形容天性之妙不可以動静眞妄言則熹却有疑
焉盖性無不該動静之理具焉若專以静字形容則反偏
却性字矣記以静爲天性只謂未感物之前私欲未萌渾
[042-6a]
是天理耳不必以静字爲性之妙也眞妄又與動静不同
性之爲性天下莫不具焉但無妄耳今乃欲并與其眞而
無之此韓公道無眞假之言所以見譏於明道也伊川所
謂其本眞而静者眞静兩字亦自不同蓋眞則指本體而
言静則但言其𥘉未感物耳明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之上
不容說纔說性時便巳不是性矣蓋人生而静只是情之
未發但於此可見天性之全非眞以静狀性也愚意如此
未知中否
   答胡廣仲
熹承諭向來爲學之病足見高明所進日新之盛一方後
學䝉惠厚矣然以熹觀之則恐猶有所未盡也蓋不務涵
養而專於致知此固前日受病之原而所知不精害於涵
[042-6b]
養此又今日切身之病也若但欲守今日之所知而加涵
養之功以𥙷其所不足竊恐終未免夫有病而非所以合
内外之道必也盡棄今日之所巳知而兩進夫涵養格物
之功焉則庶乎其可耳蓋來書所論皆前日致知之所得
也而其病有如左方所陳者伏惟幸垂聴而圖之
夫太極之㫖周子立象於前爲說於後互相發明平正洞
逹絶無毫髮可疑而舊傳圖說皆有繆誤幸其失於此者
猶或有存於彼是以向來得以參互考證改而正之凡所
更改皆有據依非出於巳意之私也舊本圖子旣差而說/中静而生隂静下多
一極字亦以圖及上下/文意考正而削之矣若如所論必以舊圖爲據而曲爲
之說意則巧矣然旣以第一圈爲隂静第二圈爲陽動則
夫所謂太極者果安在耶又謂先有無陽之隂後有兼隂
[042-7a]
之陽則周子本說𥘉無此意而天地之化似亦不然且程
子所謂無截然爲隂爲陽之理即周子所謂互爲其根也
程子所謂升降生殺之大分不可無者即周子所謂分隂
分陽也兩句相須其義始備故二夫子皆兩言之未嘗偏
有所廢也今偏舉其一而所施又不當其所且所論先有
專一之隂後有兼體之陽是乃截然之甚者此熹之所疑
者一也人生而静天之性者言人生之𥘉未有感時便是
渾然天理也感物而動性之欲者言及其有感便是此理
之發也程子於顔子好學論中論此極詳但平心易氣熟
玩而徐思之自當見得義理明白穩當處不必如此強說
枉費心力也程子所謂常理不易者亦是說未感時理之
定體如此耳非如來諭之云也此熹之所疑者二也知言
[042-7b]
疑義所謂情亦天下之逹道此句誠少曲折然其本意却
自分明今但改云情亦所以爲天下之逹道也則語意曲
折備矣盖非喜怒哀樂之發則無以見其中節與否非其
發而中節則又何以謂之和哉心主性情理亦曉然今不
暇别引證據但以吾心觀之未發而知覺不昧者豈非心
之主乎性者乎巳發而品節不差者豈非心之主乎情者
乎心字貫幽明通上下無所不在不可以方體論也今曰
以情爲逹道則不必言心矣如此則是專以心爲已發如
向來之說也然則謂未發時無心可乎此義程子答吕愽
士最後一書說巳分明今不察焉而必守舊說之誤此熹
之所疑者三也性善之善不與惡對此本龜山所聞於浮
屠常揔者宛轉說來似亦無病然謂性之爲善未有惡之
[042-8a]
可對則可謂終無對則不可蓋性一而巳旣曰無有不善
則此性之中無復有惡與善爲對亦不待言而可知矣若
乃善之所以得名是乃對惡而言其曰性善是乃所以别
天理於人欲也天理人欲雖非同時並有之物然自其先
後公私邪正之反而言之亦不得不爲對也今必謂别有
無對之善此又熹之所疑者四也中庸鄙說誠有未當然
其說之病正在分暁太過無復餘味以待學者涵泳咀嚼
之功而來諭及謂未曾分曉說出不知更欲如何乃爲分
曉說出耶天命之性不可形容不須賛嘆只得將它骨子
實頭處說出來乃於言性爲有功故熹只以仁義禮智四
字言之最爲端的率性之道便是率此之性無非是道亦
離此四字不得如程子所謂仁性也孝悌是用也性中只
[042-8b]
有仁義禮智而巳曷嘗有孝弟來此語亦可見矣盖父子
之親兄弟之愛固性之所有然在性中只謂之仁而不謂
之父子兄弟之道也君臣之分朋友之交亦性之所有然
在性中只謂之義而不謂之君臣朋友之道也推此言之
曰禮曰智無不然者盖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出於此四者
今以此爲倒說而反謂仁義因父子君臣而得名此熹之
所疑者五也中和體用之語亦只是句中少曲折耳盖中
者所以狀性之徳而形道之體和者所以語情之正而顯
道之用熹前說之失便以中和為體用則是猶便以方圓
爲天地也近巳用此意改定舊語如來諭所疑却恐未然
又云中自過不及而得名此亦恐說未發之中不著此熹
之所疑者六也至於仁之爲說昨兩得欽夫書詰難甚宻
[042-9a]
皆巳報之近得報云却巳皆無疑矣今觀所諭大槩不出
其中者更不復論但所引孟子知覺二字却恐與上蔡意
㫖不同盖孟子之言知覺謂知此事覺此理乃學之至而
知之盡也上蔡之言知覺謂識痛痒能酬酢者乃心之用
而知之端也二者亦不同矣然其大體皆智之事也今以
言仁所以多矛盾而少契合也憤驕險薄豈敢輙指上蔡
而言但謂學者不識仁之名義又不知所以存養而張眉
努眼說知說覺者必至此耳如上蔡詞氣之間亦微覺少/些小温粹恐亦未必不坐此
夫以愛名仁固不可然愛之理則所謂仁之體也天地
萬物與吾一體固所以無不愛然愛之理則不爲是而有
也須知仁義禮智四字一般皆性之徳乃天然本有之理
無所爲而然者但仁乃愛之理生之道故即此而又可以
[042-9b]
包夫四者所以爲學之要耳細觀來諭似皆未察乎此此
熹之所疑者七也晦叔書中論此大畧與吾丈意同更不/及别答只乞轉以此叚呈之大抵理㑹
仁字須并義禮智三字通㸔方見界分分明血脉通貫近/世學者貪說仁字而忽畧三者所以無所㩀依卒并與仁
字而不/識也夫來教之爲此數說者皆超然異於簡冊見聞之
舊此其致知之功亦足以爲精矣然以熹之所疑考之則
恐求精之過而反失之於鑿也大抵天下事物之理亭當
均平無無對者唯道爲無對然以形而上下論之則亦未
嘗不有對也蓋所謂對者或以左右或以上下或以前後
或以多寡或以類而對或以反而對反復推之天地之間
眞無一物兀然無對而孤立者此程子所以中夜以思不
覺手舞而足蹈也究觀來教條目固多而其意常主於别
有一物之無對故凡以左右而對者則扶起其一邊以前
[042-10a]
後而對者則截去其一叚旣彊加其所主者以無對之貴
名而於其所賤而列於有對者又不免别立一位以配之
於是左右偏枯首尾斷絶位置重疊條理交併凡天下之
理勢一切畸零贅剰側峻尖斜更無齊整平正之處凡此
所論隂陽動静善惡仁義等說皆此一模中脫出也常安
排此箇意思規模横在胷中竊恐終不能到得中正和樂
廣大公平底地位此熹所以有所知不精害於涵養之說
也若必欲守此而但少加涵養之功别爲一事以輔之於
外以是爲足以合内外之道則非熹之所敢知矣要須脫
然頓舎舊習而虚心平氣以徐觀義理之所安則庶乎其
可也仰恃知照不鄙其愚引與商論以求至當之歸敢不
整竭所懷以求愽約盖天下公理非一家之私儻不有益
[042-10b]
於執事之高明則必有警乎熹之淺陋矣
   答胡廣仲
乆不聞問向仰良深即日秋凉伏惟燕居味道神相尊候
萬福熹哀苦不死忽見秋序觸緒傷割不能自堪時來墳
山幸有一二朋友温繹舊聞且爾遣日實則不若無生之
愈也欽夫召用甚慰人望但自造朝至今未收書傳聞晦
叔且歸亦乆未至使人懸情耳吾丈比來觀何書作何功
夫想所造日益高明恨無從質問向嘗附便寄呈與欽夫
擇之兩書不審於尊意云何有未中理幸賜指誨此書附
新清逺主簿楊子直方因其入廣西取道嶽前屬使求見
渠在此留幾兩月講㑹稍詳此間動静可問而知其人篤
志於學朋友間亦不易得也恐其或欲寓書告爲㝷便遣
[042-11a]
來幸甚幸甚今日當還家臨行草草布此不能它及邈無
承教之期惟兾以時珎衛千萬幸甚
熹再拜上問閣政孺人伏惟懿候萬福郎娘均慶伯逢兄
不及拜狀昨鄭司法行巳嘗寓書矣不知逹否子直亦欲
求見幸遣人導之并及此意此委勿外熹再拜上問
 昨承季立兄慰問欲具䟽上謝又恐子直之行繚繞反
 致稽緩旦夕還家作書附子飛處未必不先逹也熹又
 覆
   與吳晦叔
文叔出示近與諸公更定祭儀其間少有疑輙以請教幸
與諸公評之廟必東向此一句便可疑古人廟堂南向室
在其北東户西牖皆南/向室西南隅爲奥尊者居之故神主
[042-11b]
在焉詩所謂宗室牖下者是也主旣在西壁下即湏東向
故行事之際主人入戸西向致敬試取儀禮特牲少宰饋
食等篇讀之即可見矣今通典開元禮釋奠儀猶於堂上/西壁下設先聖東向之位故三獻
官皆西向彷彿古制今神位/南向而獻官猶西向失之矣凡廟皆南向而主皆東向惟
祫祭之時群廟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之時則太祖之主
仍舊東向而群昭南向群穆北向列於太祖之前此前代
禮官所謂太祖正東向之位者爲祫祭時言也非祫時則
群廟之主在其廟中無不東向矣廟則𥘉不東向也至朱
公掞録二先生語始有廟必東向之說恐考之未詳或記
録之誤也且禮左宗廟則廟巳在所居之東南禮家謂當/直巳丙上
若又東向則正背却中庭門道於人情亦不順矣故疑語
録恐是錯東字然其後又言太祖東向則廟當南向而列
[042-12a]
主如祫祭之位唐禮閣新儀祭圖設位曽祖在西璧下/東向祖北璧下南向父阼階上北向
恐於今人情或不相稱牴牾如此似難盡從又考其說與
後來伊川所定祭儀主式亦不相合伊川以四仲月祭而/此録秋用重陽非仲
月伊川作主粉塗書/屬稱而此云刻牌子疑亦當時草創未定之論此皆語録
之誤也又今儀冬至祭始祖并及祧廟之主夫冬至祭始
祖立春祭先祖季秋祭禰廟此伊川之所義起也蓋取諸
天時參以物象其義精矣今不能行則巳如其行之而又
不盡更以巳意竄易舊文失先賢義起精㣲之意愚意以
爲殆不若不行之爲愈也此則新儀之誤矣其餘小小節
文未備處未暇一一整頓只此兩大節目似不可不正試
與諸公議之如何如何
   答呉晦叔
[042-12b]
别紙所詢三事皆非淺陋之所及然近者竊讀舊書毎恨
向來講說常有過髙之弊如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但謂
周之先王所以制作傳世者當孔子時未盡亡耳夫子焉
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此亦是子貢眞實語如孔子雖是
生知然何嘗不學亦何所不師但其爲學與他人不同如
舜之聞一善言見一善行便若決江河莫之能禦耳然則
能無不學無不師者是乃聖人之所以爲生知也若向來
則定須謂道體無時而亡故聖人目見耳聞無適而非學
雖不害有此理終非當日答問之夲意矣其他亦多類此
不暇一一辨析也鬼神者造化之迹屈伸徃來二氣之良
能也天地之升降日月之盈縮萬物之消息變化無一非
鬼神之所爲者是以鬼神雖無形聲而遍體乎萬物之中
[042-13a]
物莫能遺觀其能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洋
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便見不可遺處著見章灼不
可得而揜矣前輩引用此句或有脫了可字者乃似鬼神
有不遺物之意非物自不可得而遺也來喻亦脫此字豈
或筆誤而然耶春秋書正據伊川說則只是周正建子之
月但非春而書春則夫子有行夏時之意而假天時以立
義耳文定引商書十有二月漢史冬十月爲證以明周不
改月此固然矣然以孟子考之則七八月乃建午建未之
月暑雨苗長之時而十一月十二月乃建戍建亥之月將
寒成梁之候國語引夏令/曰十月成梁又似併改月號此又何耶或是
當時二者並行惟人所用但春秋旣是國史則必用時王
之正其比商書不同者蓋後世之彌文而秦漢直稱十月
[042-13b]
者則其制度之闊畧耳注家謂十月乃後/人追改當更攷之愚意如此未知
是否因便復以求教幸還以一言可否之此區區所深望
也尊兄近日所觀何書如何用力想必有成規恨未得靣
扣敬夫小試巳不負所學使人增氣但從容講貫之際隂
助爲不少矣
   答呉晦叔
隂陽太極之間本自難下語然却且要得大槩如此分明
其間精㣲處恐儘有病在且得存之異時或稍長進自然
見得諦當改易不難今切切如此較計一兩字迫切追㝷
恐無長進少氣味也伊川答橫渠書只云願更完養思慮
涵泳義理乆之自當條暢此可見前賢之用心矣如何如
何仁右道左一段先生說得極有曲折無可疑者蓋仁是
[042-14a]
這裏親切處道是衆所共由故有左右隂陽之别古人言
道慤實平穏一一有下落處不若今人之漫無統約也
   答呉晦叔
夫易變易也兼指一動一靜巳發未發而言之也太極者
性情之妙也乃一動一靜未發巳發之理也故曰易有太
極言即其動靜闔闢而皆有是理也若以易字專指巳發
爲言是又以心爲巳發之說也此固未當程先生言之明
矣不審尊意以爲如何
   答呉晦叔
前書所諭周正之說終未穩當孟子所謂七八月乃今之
五六月所謂十一月十二月乃今之九月十月是周人固
巳改月矣但天時則不可改故書云秋大熟未穫此即止
[042-14b]
是今時之秋蓋非酉戌之月則未有以見夫歳之大熟而
未穫也以此考之今春秋月數乃魯史之舊文而四時之
序則孔子之㣲意伊川所謂假天時以立義者正謂此也
若謂周人𥘉不改月則未有明據故文定只以商秦二事
爲證以彼之博洽精勤所取猶止於此則無它可考必矣
今乃欲以十月隕霜之異證之恐未足以爲不改月之驗
也蓋隕霜在今之十月則不足恠在周之十月則爲異矣
又何必史書八月然後爲異哉况魯史不傳無以必知其
然不若只以孟子尚書爲據之明且審也若尚有疑則不
若且闕之之爲愈不必彊爲之說矣詩中月數又似不曽/改如四月維夏六月
徂暑之類故熹向/者疑其並行也
   答呉晦叔
[042-15a]
觀過一義思之甚審如來喻及伯逢兄說必謂聖人教人
以自治爲急如此言乃有親切體驗之功此固是也然聖
人言知人處亦不爲少自治固急亦豈有偏自治而不務
知人之理耶又謂人之過不止於厚薄愛忍四者而疑伊
川之說爲未盡伊川止是舉一隅耳若君子過於㢘小人
過於貪君子過於介小人過於通之類皆是亦不止於此
四者而巳也但就此等處㸔則人之仁不仁可見而仁之
氣象亦自可識故聖人但言斯知仁矣此乃先儒舊說爲
說甚短而意味甚長但熟玩之自然可見若如所論固若
親切矣然乃所以爲迫切淺露而去聖人氣象愈逺也且
心旣有此過矣又不舎此過而别以一心觀之旣觀之矣
而又别以一心知此觀者之爲仁若以爲有此三物遞相
[042-15b]
㸔覷則紛紜雜擾不成道理若謂止是一心則頃刻之間
有此三用不亦忽遽急迫之甚乎凡此尤所未安姑且先
以求教
   答呉晦叔
臣下不匡之刑蓋施於邦君大夫之喪國亡家者君臣一
體不得不然如漢廢昌邑王賀則誅其羣臣而夲朝
太祖下嶺南亦誅其亂臣龔澄樞李托之類是也澄樞等/實亡劉
氏乃飛㢘惡來之比誅之自不爲冤若昌邑群臣與賀同/惡者固不得不誅其餘正可當古者墨刑之坐耳乃不分
等級例行誅殺是/則霍光之私意也又如文定論楚子納孔儀處事雖不同
意亦類此試參考之則知成湯之制官刑正是奉行天討
毫髮不差處何疑之有哉
孟子知覺二字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此言盡
[042-16a]
之自不必别立說也事親當孝事兄當悌者事也/所以當孝所以當悌者理也
兩魏之分東則髙歡西則宇文巳非復有魏室矣當是之
時見微之士固巳不立乎其位不幸而立乎其位其賤者
乎則亦去之可也其貴者乎則左右近臣從君於西社稷
大臣守國於東而皆必思所以爲安國靖難興復長乆之
計不濟則以死繼之而巳此外復何䇿哉
前書所論觀過之說時彪丈行速怱遽草率不能盡所懐
然其大者亦可見不知當否如何其未盡者今又見於廣
仲伯逢書中可取一觀未中理處更得反復詰難乃所深
望然前所示教引巧言令色剛毅木訥兩條以爲聖人所
以開示爲仁之方使人自得者熹猶竊有疑焉而前書亦
未及論也盖此兩語正是聖人教人實下功夫防患立心
[042-16b]
之一術果能戒巧令務敦朴則心不恣縱而於仁爲近矣
非徒使之由是而知仁也大抵向來之說皆是苦心極力
要識仁字故其說愈巧而氣象愈薄近日究觀聖門埀教
之意却是要人躬行實踐直内勝私使輕浮刻薄貴我賤
物之態潜消於冥冥之中而吾之本心渾厚慈良公平正
大之體常存而不失便是仁處其用功著力隨人淺深各
有次第要之湏是力行乆熟實到此地方能知此意味蓋
非可以想象臆度而知亦不待想象臆度而知也近因南
軒寄示言仁錄亦嘗再以書論所疑大槩如此而後書所
論仁智兩字尤爲明白想皆巳見矣并爲參詳可否復以
見教幸甚幸甚
   答呉晦叔
[042-17a]
五刑一叚近得大紀諸論考之其說詳矣然有所未曉復
以求教蓋此經文本有七句今於其間雜然取此五句以
爲五刑之目而又去流取贖輕重不倫一也先贖後賊則
非以重及輕先鞭後贖又非從輕至重先後無序二也又
謂象以典刑施於士大夫而以不顯其過隨宜改叙爲近
於流宥之法即不知正象刑是作如何行遣三也又臯陶
作士本以治夫蠻夷寇賊之爲亂者若如此說則書所稱
臯陶方施象刑惟明乃獨以其施於士大夫者言之不惟
非命官之本意亦與本篇上文不相應四也又鞭朴自是
輕刑得宥反遭流徙去輕即重不足爲恩五也金贖流宥
本是一例而就其間贖又輕於流者今贖乃列於一刑之
目而當贖得宥者反從流徙之坐尤爲乖戾六也移郷謂
[042-17b]
之流猶爲近之改叙他官及坐嘉石入圜土則與流字意
義不同矣七也凡此七條皆所未曉更望參訂下諭幸甚
幸甚
   答呉晦叔
熹伏承示及先知後行之說反復詳明引據精宻警發多
矣所未能無疑者方欲求教又得南軒寄來書藁讀之則
凡熹之所欲言者盖皆巳先得之矣特其曲折之間小有
未備請得而細論之夫泛論知行之理而就一事之中以
觀之則知之爲先行之爲後無可疑者如孟子所謂知皆/擴而充之程子所
謂譬如行路須得光照及易文言所/謂知至至之知終終之之類是也然合夫知之淺深行
之大小而言則非有以先成乎其小亦將何以馴致乎其
大者哉如子夏教人以灑掃應對進退爲先程子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及易文言所言知至知終皆在
[042-18a]
忠信脩辭之/後之類是也蓋古人之教自其孩㓜而教之以孝悌誠敬
之實及其少長而愽之以詩書禮樂之文皆所以使之即
夫一事一物之間各有以知其義理之所在而致涵養踐
履之功也此小學之事知之/淺而行之小者也及其十五成童學於大學則
其灑掃應對之間禮樂射御之際所以涵養踐履之者略
巳小成矣於是不離乎此而教之以格物以致其知焉致
知云者因其所已知者推而致之以及其所未知者而極
其至也是必至於舉天地萬物之理而一以貫之然後爲
知之至而所謂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至是
而無所不盡其道焉此大學之道知之/深而行之大者也今就其一事之中
而論之則先知後行固各有其序矣誠欲因夫小學之成
以進乎大學之始則非涵養履踐之有素亦豈能居然以
[042-18b]
夫雜亂紛紏之心而格物以致其知哉且易之所謂忠信
脩辭者聖學之實事貫始終而言者也以其淺而小者言
之則自其常視母誑男唯女俞之時固巳知而能之矣知
至至之則由行此而又知其所至也此知之深者也知終
終之則由知至而又進以終之也此行之大者也故大學
之書雖以格物致知爲用力之始然非謂𥘉不涵養履踐
而直從事於此也又非謂物未格知未至則意可以不誠
心可以不正身可以不脩家可以不齊也但以爲必知之
至然後所以治巳治人者始有以盡其道耳若曰必俟知
至而後可行則夫事親從兄承上接下乃人生之所不能
一日廢者豈可謂吾知未至而暫輟以俟其至而後行哉
按五峯作復齋記有立志居敬身親格之之說盖深得乎/此者但知言所論於知之淺深不甚區别而一以知先行
[042-19a]
後槩之則有/所未安耳抑聖賢所謂知者雖有淺深然不過如前所
論二端而巳但至於廓然貫通則内外精粗自無二致非
如來教及前後所論觀過知仁者乃於方寸之間設爲機
械欲因觀彼而反識乎此也侯子所聞緫老默而識之是/識甚底之言正是說破此意
如南軒所謂知底事/者恐亦未免此病也又來諭所謂端謹以致知所謂克巳
私集衆理者又似有以行爲先之意而所謂在乎兼進者
又若致知力行𥘉無先後之分也凡此皆鄙意所深疑而
南軒之論所未備者故敢復以求教幸深察而詳諭之
   答呉晦叔
復非天地心復則見天地心此語與所㳂隂陽者道之意
不同但以易傳觀之則可見矣蓋天地以生物爲心而此
卦之下一陽爻即天地所以生物之心也至於復之得名
[042-19b]
則以此陽之復生而巳猶言臨泰大壯夬也豈得遂指此
名以爲天地之心乎但於其復而見此一陽之萌於下則
是因其復而見天地之心耳天地以生物爲心此句自無
病昨與南軒論之近得報云亦巳無疑矣大抵近年學者
不肯以愛言仁故見先生君子以一陽生物論天地之心
則必欿然不滿於其意復於言外生說推之使高而不知
天地之所以爲心者實不外此外此而言則必溺於虚淪
於静而體用本末不相管矣聖人無復故未嘗見其心者
蓋天地之氣所以有陽之復者以其有隂故也衆人之心
所以有善之復者以其有惡故也若聖人之心則天理渾
然𥘉無間斷人孰得以窺其心之起滅耶若静而復動則
亦有之但不可以善惡而爲言耳愚意如此恐或未然更
[042-20a]
乞詳諭
踐形之說來諭得之但說得文義未分明耳熹謂踐形如
踐言之踐程子所謂充人之名是也蓋人之形色莫非天
性如視則有明聽則有聦動則有節是則所謂天性者𥘉
不外乎形色之間也但常人失其性故視有不明聽有不
聦動有不中是則雖有是形而無以踐之惟聖人盡性故
視明聽聦而動無不中是以旣有是形而又可以踐其形
也可以踐形則無愧於形矣如此推說似稍分明不知是

絶四有兩說一說爲孔子自無此四者毋即無字古書通
用耳史記孔子世家正作無字也一說爲孔子禁絶學者
毋得有此四者今來諭者乃此意也兩說皆有意思然以
[042-20b]
文意攷之似不若只用前說之爲明白平易也又來諭毋
意一句似亦未安意只是私意計較之謂不必以溢美溢
惡證之恐太逺却文意也餘三句則所論得之無可議者
矣大抵意是我之發我是意之根必在事前固在事後嘗
在二者之間生於意而成於我此又四者之序也
所示下學上逹先難後獲之說不貴空言務求實得立意
甚美顧其間不能無可疑者請試論之盖仁者性之徳而
愛之理也愛者情之發而仁之用也公者仁之所以爲仁
之道也元者天之所以爲仁之徳也仁者人之所固有而
私或蔽之以䧟於不仁故爲仁者必先克巳克巳則公公
則仁仁則愛矣不先克巳則公豈可得而徒存未至於仁
則愛胡可以先體哉至於元則仁之在天者而巳非一人
[042-21a]
之心旣有是元而後有以成夫仁也若夫知覺則智之用
而仁者之所兼也元者四徳之長故兼亨利貞仁者五常
之長故兼義禮智信此仁者所以必有知覺而不可便以
知覺名仁也大凡理㑹義理湏先剖析得名義界分各有
歸著然後於中自然有貫通處雖曰貫通而渾然之中所
謂粲然者𥘉未嘗亂也今詳來示似於名字界分未嘗剖
析而遽欲以一理包之故其所論旣有巴攬牽合之勢又
有雜亂重複支離渙散之病而其所謂先難下學實用功
處又皆倒置錯陳不可承用今更不睱一一䟽舉但詳以
此說考之亦自可見矣
   答呉晦叔
人心私欲之說如來教所改字極善本語之失亦是所謂
[042-21b]
夲源未明了之病非一句一義上見不到也但愚意猶疑
向來妄論引必有事焉之語亦多未的當盖舜禹授受之
際所謂人心私欲者非若衆人所謂私欲也但微有一毫
把捉底意思則雖云本是道心之發然終未離人心之境
也所謂動以人則有妄顔子之有不善正在此間者是也
旣有妄則非私欲而何湏是都無此意思自然從容中道
才方純是道心必有事焉却是見得此理而存養下功處
與所謂純是道心者盖有間矣然旣察見本源則自此可
加精一之功而進夫純爾中間儘有次第也惟精惟一亦
未離夫人心特須如此乃可以克盡私欲全復天理儻不
如此則終無可至之理耳前書云即人心而識道心此本/無害再作此書時忘記本語故
復辨/之耳
[042-22a]
   答呉晦叔
孟子操舎一章正爲警悟學者使之體察常操而存之吕
子約云因操舎以明其難存而易放固也而又指此爲心
體之流行則非矣今石子重方伯謨取以評之者大意良
是但伯謨以爲此乃人心惟危又似未然人心私欲耳豈
孟子所欲操存哉又不可不辨也
   答吳晦叔
未發之㫖旣䝉許可足以無疑矣又䝉教以勿恃簡䇿湏
是自加思索超然自見無疑方能自信此又區區平日之
病敢不奉承然此一義向非得之簡䇿則傳聞襲見終身
錯認聖賢㫖意必矣又况簡䇿之言皆古先聖賢所以加
惠後學垂教無窮所謂先得我心之同然者將於是乎在
[042-22b]
雖不可一向㝷行數墨然亦不可遽舎此而他求也程子
曰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也愚意却願尊
兄深味此意毋遽忽易凡吾心之所得必以考之聖賢之
書脫有一字之不同則更精思明辨以益求至當之歸母
憚一時究索之勞使小惑苟解而大礙愈張也
   答石子重&KR1488
熹竊謂人之所以爲學者以吾之心未若聖人之心故也
心未能若聖人之心是以燭理未明無所準則隨其所好
高者過卑者不及而不自知其爲過且不及也若吾之心
即與天地聖人之心無異矣則尚何學之爲哉故學者必
因先逹之言以求聖人之意因聖人之意以逹天地之理
求之自淺以及深至之自近以及逺循循有序而不可以
[042-23a]
欲速迫切之心求也夫如是是以浸漸經歴審熟詳明而
無躐等空言之弊馴致其極然後吾心得正天地聖人之
心不外是焉非固欲畫於淺近而忘深逺舎吾心以求聖
人之心棄吾說以狥先儒之說也
   答石子重
所論仁之體用甚當甚當以此意推之古今聖賢之意歴
歴可見無一不合者但其用力則不過克巳之私而私之
難克亦巳甚矣區區不敏竊願與長者各盡力於斯焉猶
恐墮廢不克自彊尚頼時有以警䇿之幸甚幸甚
   答石子重
按孔子言操則存舎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郷四句而以
惟心之謂與一句結之正是直指心之體用而言其周流
[042-23b]
變化神明不測之妙也若謂以其舎之而亡致得如此走
作則是孔子所以言心體者乃只說得心之病矣聖人立
言命物之意恐不如此兼出入兩字有善有惡不可皆謂
舎之而亡之所致也又如所謂心之本體不可以存亡言
此亦未安蓋若所操而存者𥘉非夲體則不知所存者果
爲何物而又何必以其存爲哉但子約謂當其存時未及
察識而巳遷動此則存之未熟而遽欲察識之過昨報其
書嘗極論之今錄求教其餘則彼得之巳多不必别下語
矣因此偶復記憶胡文定公所謂不起不滅心之體方起
方滅心之用能常操而存則雖一日之間百起百滅而心
固自若者自是好語但讀者當知所謂不起不滅者非是
塊然不動無所知覺也又非百起百滅之中别有一物不
[042-24a]
起不滅也但此心瑩然全無私意是則寂然不動之本體
其順理而起順理而滅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
云爾向來於此未明反疑其言之太過自今觀之却是自
家㸔得有病非立言者之失也不審高明以爲如何因風
却望示教
   答石子重
心說甚善但恐更須收歛造約爲佳耳以心使心所疑亦
善蓋程子之意亦謂自作主宰不使其散漫走作耳如孟
子云操則存云求放心皆是此類豈以此使彼之謂邪但
今人著箇察識字便有箇㝷求捕捉之意與聖賢所云操
存主宰之味不同此毫釐間須㸔得破不爾則流於釋氏
之說矣如胡氏之書未免此弊也昨日得叔京書論此殊
[042-24b]
未快答之如此别𥿄求教如此言之莫無病否窮理盡性
等說不記話頭是如何然此亦非大節所存俟徐講之未
晚也
   答石子重
熹自去秋之中走長沙閱月而後至留兩月而後歸在道
繚繞又五十餘日還家幸老人康徤諸况粗適他無足言
欽夫見處卓然不可及從游之乆反復開益爲多但其天
姿明敏從𥘉不歴階級而得之故今日語人亦多失之太
高湘中學子從之游者遂一例學爲虚談其流弊亦將有
害比來頗覺此病矣别後當有以捄之然從游之士亦自
絶難得朴實頭理㑹者可見此道之難明也胡氏子弟及
它門人亦有語此者然皆無實得拈搥竪拂幾如說禪矣
[042-25a]
與文定合下門庭大叚相反更無商量處惟欽夫見得表
裏通徹舊來習見微有所偏今此相見盡覺釋去儘好商
量也伯崇精進之意反不逮前而擇之見趣操持愈見精
宻敬字之說深契鄙懷只如大學次序亦須如此㸔始得
非格物致知全不用誠意正心及其誠意正心却都不用
致知格物但下學處湏是宻察見得後便泰然行將去此
有始終之異耳其實始終是箇敬字但敬中湏有體察功
夫方能行著習察不然兀然持敬又無進歩處也觀夫子
答門人爲仁之問不同然大要以敬爲入門處正要就日
用純熟處識得便無走作非如今之學者前後自爲兩叚
行解各不相資也近方見此意思亦患未得打成一片耳
大化之中自有安宅此立語固有病然當時之意却是要
[042-25b]
見自家主宰處所謂大化須就此識得然後鳶飛魚躍觸
處洞然若但泛然指天指地說箇大化便是安宅安宅便
是大化却恐顢頇儱侗非聖門求仁之學也不審高明以
爲如何克齋恐非熹所敢記者必欲得之少假歲年使得
更少加功或所見稍復有進始敢承命耳欽夫爲人作一
克齋銘録呈它文數篇并徃有可評處幸與聞之欽夫聞
老兄之風亦甚傾企令熹致願交之意也順之此來不及
一見所養想更純熟留書見儆甚至但終有桑門伊蒲塞
氣味到家後又寄書來與此間親戚問湘中議論而曰謗
釋氏者不湏寄來觀此意見恐於吾儒門中全未有見又
云不如且棲心淡泊於世少求時玩聖賢之言可以資吾
神養吾眞者一一勘過似此說話皆是大病不知向來相
[042-26a]
聚亦嘗儆之否此道寂寥近來又爲邪說汨亂使人駭懼
聞洪适在㑹稽盡取張子韶經解板行此禍甚酷不在洪
水夷狄猛獸之下令人寒心人微學淺又未有以遏之惟
益思自勉更求朋友之助庶有以追蹤聖徒稍爲後人指
出邪徑俾不至全然䧟溺亦一事耳順之聞之必反以爲
謗子韶也和篇拜賜甚寵足見比來胷中灑落如光風霽
月氣象但見屬之意甚過而稱謂屢請不䝉改更深不自
安自此萬望垂聴乃荷愛予不然恐與來教再拜而辭之
則不得復資勝己之益矣千萬誠告伏惟裁之熹忽有編
摩之命出於意外即不敢當復聞闕期尚逺足以逡廵引
避遂且拜受然亦不敢乆冐空名旦夕便爲計矣但順之
又未必以爲是耳
[042-26b]
   答石子重
所諭縣庠事前書巳具禀矣若如今者所諭則事體尤重
湏有傳道授業解惑之實乃能當之不然則以縣道事力
遽爲此事典憲譏訶恐有所不能免耕老雖故舊食貧心
極念之然不敢贊兄爲此也必欲相見招其一來爲旬日
之欵則不妨一書納上書中之說只云老兄欲相見它不
敢及也大抵講學難得是當而應事接物尤難中節向來
見理自不分明不得入徳門戸而汲汲爲人妄有談說其
失巳誤人非一事矣今毎思之不覺心悸故近日議論率
多畏怯無復向來之勇銳惟欲脩治此身庶幾寡過自非
深信得及下得朴實功夫者未嘗敢輙告語以此取怒於
人盖多然與其以妄言妄作得罪於聖人不若以此得罪
[042-27a]
於流俗之爲愈私心甚欲一見長者靣論而未可得不知
尊兄近日觀書立論比向日如何因書得示一二便是平
日受用處矣
   答石子重
國材苦學最可念所恨駁雜滯泥自無受用處深欲一見
之或到能津遣一來爲幸明道集中所論學制最爲有本
曾經意否毎讀其書觀其論講學處未嘗不慨然發歎恨
此生之不生於彼時也伊川元祐所修條制立尊道堂之
類亦是此意然時措從宜處亦有曲折幸併取觀之當有
所契
   答石子重
南軒語解首章其失在於不曾分别學習二字又謂學者
[042-27b]
工夫巳無間㫁却要時習只此二事可疑耳擇之雖欲分
别學習二字而不曾見得分明却遂便差排硬說尤覺紛
拏不成條理大抵學習二字却是龜山將顔子事形容得
分明上蔡所謂傳者得之於人習者得之於巳其說亦是
然綂而言之則只謂之學故伊川有愽學審問愼思明辯
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之語分而言之則學是未知而
求知底功夫習是未能而求能底功夫須以愽學審問爲
學愼思明辯篤行爲習故伊川只以思字解習字蓋舉其
要也學者既學而知之又當習以能之及其時習而不忘
然後無間㫁者始可得而馴致矣若巳無間㫁則又何必
更時習乎習字南軒之說正顚倒了擇之所論又不分明
而詞氣不和意象輕肆尤非小病所宜深警省也
[042-28a]
行有餘力此章所辨詞意殊不分明大率行有餘力止是
言行此數事之外有餘剰底工夫方可將此工夫去學文
藝耳非謂行到從容地位爲有餘力必如此然後可學文

伊川言孝子居䘮志存守父在之道與張解志哀而不蝦
它問之語不同游氏說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與張解可
以改可以未改之語亦異擇之辨說雖多却不及此何也
   答石子重
 從事於斯是著力否若是著力却是知自巳能自巳多
 須要去問不能與寡者自知巳有巳實須要若無若虚
 不幾於詐乎若說不著力却是聖人地位曰顔子只見
在巳不足在人有餘何嘗以巳爲能爲多爲有爲實曽
[042-28b]
 子却見得顔子以能問不能以多問寡有若無實若虚
 故賛歎其所爲如此非謂其著力也到得聖人則如天
 地不必言能不能多寡有無虚實矣此只是顔子地位
熹按此謂顔子只見在巳不足在人有餘者得之矣然只
問不能問寡若無若虚便是更有用力處在但不是著力
作此四事耳若聖人則固如天地然亦未嘗自以爲有餘

 篤信猶曰深信伊川謂只是無愛心其實只是未知味
 知味而愛所謂信之篤者也若不篤信安能好學守死
 謂死得有落著善道謂善其道猶工欲善其事善於其
 職之善守死所以善道
篤有厚意深字說不盡守死只是以死自守不必謂死得
[042-29a]
有落著蓋篤信乃能好學而守死乃能善道也又能篤信
好學然後能守死善道又篤信所以能守死好學所以能
善道又篤信不可以不好學守死須要善得道此所謂死/得有落著
又篤信好學須要守死善道數義錯綜/其意始備
 且如自巳爲學官爲館職遇朝廷有利害得失或是宰
 執臺諌所當理㑹者它不理㑹自巳要緘黙又不忍國
 家受禍要出來說又有出位謀政之嫌如之何則可曰
 若任他事却不可若以其理告君何故不可
若是大事繫國家安危生靈休戚豈容緘黙館職又與學
官不同 神宗固嘗許其論事矣但事之小者則亦不必
毎事數言也
 子欲居九夷與乗桴浮海同意當時傷道之不行中國
[042-29b]
 之陋實起欲居九夷之念巳而不去亦是順理都無私
 意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言君子所居則化何陋之有或
 問九夷尚可化何故不化中國曰此是道巳不行中國
 巳不化所以起欲居九夷之意化與不化在彼聖人豈
 得必所居則化理如此耳中國之不化亦怎奈何
當時中國未嘗不𬒳聖人之化但時君不用不得行其道

 未見其止止是聖人極致處所謂中是也顔子見得中
 分明只是未到到便是聖人故夫子歎之問吾止也與
 未見其止同異曰止則一般但用處别未見其止是止
 於其所止吾止也是於其所不當止而止
以上下文考之恐與吾止之止同
[042-30a]
 知以明之仁以守之勇以行之其要在致知知之明非
 仁以守之則不可以仁守之非勇而行之亦不可三者
 不可闕一而知爲先
此說甚善正吾人所當自力也
 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擇之云此是進徳事仁
 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此是成徳事先知後仁從
 外做入由用以至體自明而誠誠之者人之道也先仁
 後智從裏做出由體以及用自誠而明誠者天之道也
 三句雖同只仁智先後不同便有成徳進徳之間不可
 不辨也
程先生自分别此兩條今如此推說亦詳盡也
 夫子之道忠恕動以天者也由仁義行也誠者天之道
[042-30b]
 也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也譬如做梁柱聖人便是尺度
 了不用尺度纔做便揍著它人須用尺度比量大小闊
 狹方圓後方始揍著
此說亦善
 顔淵死孔子若有財還與之椁否順之曰不與䘮稱家
 之有無顔淵家本無則其無椁乃爲得宜孔子若與之
 椁便是使顔淵失宜孔子必不肯蓋椁者可有可無者
 也若無棺則必與之矣
孔子若有財必與顔淵爲椁盖朋友有通財之義况孔子
之於顔淵視之如子耶所謂䘮具稱家之有無者但不可
以非義它求耳
 鼓瑟希䌑爾舎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天機自
[042-31a]
 動不知其所以然
門人詳記曾晢舎瑟之事但欲見其從容不迫灑落自在
之意耳若如此言則流於莊列之說矣且人之舉動孰非
天機之自動耶然亦只此便見曽晳狂處蓋所見高而涵
養未至也
 伊川云灑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
 子只在謹獨灑掃應對是事所以灑掃應對是理事即
 理理即事道散在萬事那箇不是若事上有毫髪蹉過
 則理上便有間㫁欠闕故君子直是不放過只在愼獨
此意甚好但不知無事時當如何耳愼獨須貫動静做功
夫始得
 伊川云克巳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此有必有事焉
[042-31b]
 而勿正之意過猶不及只要恰好
克盡巳私渾無意必方見得中庸恰好處若未能克巳則
中庸不可得而道矣此子思明道之意也必有事焉而勿
正是言養氣之法與此不同
 言動猶可以禮視聽如何以禮且如見惡色聞惡聲若
 不視不聽何以知得是惡色惡聲知得是惡色惡聲便
 是巳聽巳視了曰此之視聽是以心受之若從耳目過
 如何免得但心不受便是不視不聽
視聽與見聞不同聲色接於耳目見聞也視聽則耳目從
乎聲色矣不論心受與不受也
 在邦無怨在家無怨猶言無可憾者若它人之怨不怨
 則不敢必天地之大人猶有所憾
[042-32a]
以文意觀之恐是他人之怨
 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就體上說巳所不欲勿
 施於人就用上說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就效處說
此說甚好擇之疑出門使民巳是用處然亦不妨蓋此兩
事只是自家敬其心耳未有施爲措置也
 其言也訒有嘿而存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天何言哉
 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之意或曰說得深了只是箴司馬
牛多言之失仁者其言也訒此仁者與仁者不憂仁者
 安仁之仁者不同正與仁者人也義者宜也之仁者一

前說誠太深仁者其言也訒蓋心存理著自是不胡說耳
後說亦恐未然
[042-32b]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楊氏爲我近乎義墨氏兼
 愛近乎仁當時人皆以爲眞仁義也靡然從之未有言
 距之者若不是見得聖人這邊道理明白如何識得楊
 墨之非仁義故曰能言距楊墨者亦聖人之徒也
出邪則入正出正則入邪兩者之間蓋不容髪也雖未知
道而能言距楊墨者巳是心術向正之人所以以聖人之
徒許之與春秋討賊之意同
 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簟食豆羮見於色
 順之云此言過不及也好名之人能讓千乗之國過也
苟不是這様人簟食豆羮必見於色此不及也二者俱
非也擇之云好名之人能讓千乗之國若非有徳之人
 雖以慕名而能讓然於簟食豆羹有時却見於顔色其
[042-33a]
 心本不如是故也正所謂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無失
聲於破釡者也
兩說皆通舊來只如後說然亦嘗疑其費力但前說又無
甚意味耳請更商確之
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言
身若不行道則妻子無所取法全無畏憚了然猶可使
 也若使人不以道則妻子亦不可使矣擇之如此說順
 之云不行於妻子百事不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不能行
 於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
順之說是
 事親仁之實從兄義之實蓋人之生也莫不知愛其親
 及其長也莫不知敬其兄此乃最𥘉一著其它皆從此
[042-33b]
充去故孟子曰無它逹之天下也有子曰君子務本本
 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爲仁之本歟孟子又謂徐行後
 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尭舜之道孝弟而
 巳矣豈非事親仁之實從兄義之實乎
仁義只是理事親從兄乃其事之實也
 在天爲命在人爲性無人言命不得無天言性亦不得
 但言命則主於天言性則主於人耳誠者合内外之道
兼性命而爲言者也
誠者以下語似有病
 心該誠神備體用故能寂而感感而寂其寂然不動者
 誠也體也感而遂通者神也用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間
 惟心之謂歟
[042-34a]
此說甚善
 動而不正不可謂道用而不和不可謂徳
此兩句緊要在正字和字上
在中之義義者理也只是這箇理在中者中也在外者
 和也中者性之體叚和者情之體叚也
義字說得太重伊川本意亦似只說體叚云爾和者情之
體叚語意未備
 止於至善至善乃極則擴之曰不然至善者本也萬善
 皆於此乎出
至善乃極則
 思是發用之機君子爲善小人爲悪那事不從這上出
 但君子約入裏靣來小人拖出外靣去故曰思者聖功
[042-34b]
 之本而吉㐫之機也
正當於此謹之君子所以貴愼獨也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所以主静者以其本静
 静極而動動極復静静也者物之終始也萬物始乎静
 終乎静故聖人主静
伊川先生曰動靜無端隂陽無始若如此則倚於一偏矣
動静理均但静字勢重耳此處更宜深玩之
 動静有終始賔主方其動也動爲主静爲賔及其静也
 静却爲主動却爲賔動極而静則動却終静却始静極
 復動則動却始静却終雖然方其動也静之理未嘗不
 存也及其静也動之理亦未嘗不存也
擇之云此叚甚好但更欠說主静之意
[042-35a]
䝉學者之事始之之事也艮成徳之事終之之事也
周子之意當是如此然於此亦可見主静之意
誠敬如何分順之曰誠字體靣大敬字却用力曰伊川
 曰居處㳟執事敬與人忠是徹上徹下語如此敬亦是
聖人事曰固是畢竟將敬做誠不得到得誠則㳟敬忠
皆其藴也
誠是實理聖人之事非專之謂也推此意則與敬字不同
自分明矣聖人固未嘗不敬如尭欽明舜㳟巳湯聖敬日
躋是也但自是聖人之敬與賢人以下不同耳
 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氣也所以隂陽道也道也者隂
 陽之理也
此說得之
[042-35b]
 致中和致極也與盡字同致中和便是盡性
此說亦是然致字是功夫處有推而極之之意充之書中
亦講此叚然其意亦雜幸并以此示之渠又論愼獨意亦
未盡大抵獨字只是耳目見聞之所不及而心獨知之之
地耳若謂指心而言而不謂之心蓋恐指殺似不然也故
君子愼其心是何言耶
   答石子重
口之於味等事其當然者天理也若槩謂之理則便只成
釋氏運水般柴之說
不可離恐未有不可得而離之意以下文觀之可見
此一節當分作兩事戒謹不暏恐懼不聞如言聽於無聲
視於無形也是防於未然以全其體謹獨是察之於將然
[042-36a]
以審其幾不知高明以爲如何
此道無時無之然體之則合背之則離也一有離之則當
此之時失此之道矣故曰不可湏臾離君子所以戒謹不
睹恐懼不聞則不敢以湏臾離也所謂以下文/觀之者如此
小人閒居爲不善惡惡不如惡惡臭也必見君子然後著
其善好善不如好好色也皆所以自欺而巳
徳無常師主善爲師善無常主恊于克一此言於天下之
徳無一定之師惟善是從則凡有善者皆可師也於天下
之善無一定之主惟一其心則其所取者無不善矣恊猶
齊也如所謂恊時月
   答石子重
孝弟也者其爲仁之本歟是爲仁自孝弟始也仁道之
[042-36b]
 大而自孝弟始者以其即愛親從兄之心習而察則仁
 矣然而不敢說必無犯上作亂故曰鮮其或有之以其
 習而不察故有子之言以人人有是心是以爲仁患在
 不察故爾表記曰事君處其位不履其事則亂也謂違
 君命爲亂此所謂犯上者犯顔作亂者違命也
 孝弟順徳犯上作亂逆徳論孝弟却說犯上作亂底事
 只爲是它喚做孝弟恰似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
 憚也一般君子則不然先理㑹箇根本根本旣立道自
 此生曷惟其巳許順之云其爲人也孝弟猶是泛而論
 之如君子之道夫婦之愚不肖可與知可能行非不孝
 弟也惟知務之不如君子也然孝弟順徳終是不善之
 心鮮矣
[042-37a]
此二說大抵求之過矣鮮只是少聖賢之言大槩寛𥙿不
似今人蹙迫便說殺了此章且㸔伊川說深有意味
 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伊川解曰我不
 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巳而不
 願亦勿施諸人恕也又語錄曰施諸巳而不願亦勿施
 諸人正解此兩句又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
 加諸人恕也近於仁矣然未至於仁也以有欲字耳前
 以爲仁後以爲恕而未仁二義不同若以有欲字便以
 爲未仁則我欲仁斯仁至矣亦有欲字不知如何
二先生說經如此不同處亦多或是時有先後或是差斘
當以義理隱度而取捨之如此說則當以解爲正蓋其義
理最長而亦先生晚年所自著尤可信也欲仁之欲與欲
[042-37b]
無加諸我之欲文意不同不可以相比更推詳之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
 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明道曰動容貌周旋中禮暴
 慢斯逺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
 逺鄙倍此動容貌正顔色出辭氣皆不著力是成徳之
 事斯逺暴慢斯近信逺鄙倍猶云便逺暴慢便近信便
 逺鄙倍自然如此也伊川曰辭氣之出不使至於鄙倍
 却是就逺字上用工上蔡云動也正也出也君子自牧
 處又曰緊要在上三字說不同如何
熹詳此意當以明道之說爲正上蔡之說尤有病
克齋記說天下歸仁處先本云天下之人亦將無不以
仁歸之後本云視天下無一物不在吾生物氣象之中
[042-38a]
先後意甚異畢竟天下歸仁當如何說
𥘉意伊川說後覺未穩改之如此乃吕博士說恐當以後
說爲正蓋所謂伊川說亦止見於外書雜說中容或未必
然也
克齋記不取知覺言仁之說似以愛之說爲主近子細
 玩味似若知覺亦不可去蓋不知覺則亦必不愛惟知
 覺故能愛知覺與愛並行而不相悖恐亦無害於言仁
 但不可專以知覺爲仁耳醫者以四支頑痺爲不仁頑
 痺則不知痛痒又安能愛更乞開發
此義近與湖南諸公論之甚詳今畧錄一二上呈亦可見
大意矣一答胡廣仲書仁之/說一答張敬夫書
   答石子重
[042-38b]
 所疑荷批誨今皆巳釋然蓋仁者心有知覺謂知覺爲
 仁則不可知覺却屬智也理一而分殊愛有差等殊與
 差等品節之却屬禮施之無不得宜却屬義義也禮也
 智也皆仁也惟仁可以包夫三者然所以得名各有界
 分須索分别不然混雜爲一孰爲仁孰爲義孰爲智
仁字之說甚善要之湏將仁義禮智作一處㸔交相參照
方見疆界分明而疆界分明之中却自有貫通緫攝處是
乃所謂仁包四者之實也近年學者專說仁字而於三者
不復致思所以含胡溟澲動以仁包四者爲言而實不識
其所以包四者之果何物也今得尊兄精思明辯如此學
者益有頼矣幸甚 閩縣儒學教諭王製校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二
[042-3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