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26 晦菴集-宋-朱熹 (master)


[049-1a]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九
 書問答/一本作知舊/門人問荅
   答王子合
前月末送伯恭至鵝湖陸子夀兄弟來㑹講論之間深覺
有益此月八日方分手而歸也伯恭奉祠巳乆亦毎談志
行之美也所諭變化氣質方可言學此意甚善但如鄙意
則以爲惟學爲能變化氣質耳若不讀書窮理主敬存心
而徒切切計較於今昨是非之間恐其勞而無𥙷也不審
明者以爲如何
   答王子合
 向來觀復其見天地之心乎易傳云動之端乃天地之
 心也未覩其㫖近思得之敢質於先生遇謂天地之心
[049-1b]
 生生不巳太極一動二氣運行互爲其根盖未嘗或息
 非可以動静言也其曰動之端云者指流行之體示之
 即生物之原者也遺書云天只是以生爲道天地之心
 固在於生物然於生處觀之則偏於動而不知動之所
 以然非指其端無以見生生之理也在人則惻隱之心
 是也乍見孺子將入井必有怵惕惻隱此心不逺於此
 察之庶可見矣此心雖非心之本體然始發見在是故
 推此心則廓乎天地之間無所不愛人惟汨於欲而不
 知復則是心泯然不見猶窮隂沍蔽萬物歸根生生之
 理雖未嘗或息何自見之一陽微動生意油然此復所
 以見天地之心也在學者工夫則平日涵養語黙作止
 湏要識得端倪則心體昭然可黙識矣故伊川云善學
[049-2a]
 者不若於巳發之際觀之觀於巳發識其未發克巳不
 已一旦復之則造次顚沛皆見此心之妙始可以言仁

所喻復見天地心之說甚善然此湏通動静隂陽善悪觀
之見得各是一理而此意無所不通始盡其曲折耳學者
工夫則只如易傳所說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此是要
約處若說湏要識得端倪而心體可識則却是添却一事
也鄙見如此或恐未然更告諭及子晦相見煩致意未及
奉書歐陽慶嗣書云甚頼切磨之益想日有至論也
   答王子合
所喻思慮不一胷次凝滯此學者之通患然難驟革莫若
移此心以窮理使向於彼者專則繫於此者不解而自釋
[049-2b]

   答王子合
子晦所謂使無童子之言則曽子亦泊然委順未足以病
其死唯童子之言一入其聴而士死於大夫之簀則有所
不安故必舉扶而易之然後無一毫愧心而安其死此數
句甚善但謂大夫有賜於士之禮則未知所據似未安也
子合所謂大夫之簀季孫安得賜諸曽子曽子亦安得受
諸季孫曾子固曰我未之能易則其平日蓋欲易之矣此
論亦善但謂曾子辭季孫之仕則亦無據而曰不欲爲巳
甚而黽勉以受其賜則又生於世俗委曲計較之私而非
聖賢之心矣又云死生之際則異於是蓋有一毫不正則
有累於其生如此則是人之生也可無不爲必將死而後
[049-3a]
始爲計也此亦必不然矣今但平心而論則季孫之賜曽
子之受皆爲非禮或者因仍習俗嘗有是事而未能正耳
但及其疾病不可以變之時一聞人言而必舉扶以易之
則非大賢不能矣此事切要處只在此毫釐頃刻之間固
不必以其受之爲合禮而可安亦不必以爲與世周旋不
得巳而受之也况善吾生乃所以善吾死豈有平時黽勉
狥情安於僣禮必俟將死而後不肯一毫之差而足以善
其死耶且若如此則聖賢臨死之際事緒紛然亦不勝其
改革矣若曽子之事計其未死之前有人言之則必即時
易之而不俟將死之日矣然就二說論之謂受簀合禮者
但失之輕易粗畧考之不精而謂黽勉周旋者其巧曲支
離所以爲心術之害者甚大恐不止於此一事要當推類
[049-3b]
究索㧞本塞源然後心得其正而可語聖賢之學也鄙見
如此幸復相與考之再以見喻
   答王子合
昨承問及復卦之說如所諭固善然亦有說蓋隂陽生殺
固無間斷而亦不容並行且如人方窮物欲豈可便謂其
間天理元不間斷而且肆其欲哉要湏窮欲之心㓕息然
後天理乃得萌耳程夫子所謂天地間雖無截然爲隂爲
陽之理然其升降生殺之大分不可無也此語最爲完備
然隂陽動静是造化之機不能相無者若善惡則有眞妄
之分人當克彼以復此然後可耳至所謂可識心體者則
終覺有病蓋窮理之學只是要識如何爲是如何爲非事
物之來無所疑惑耳非以此心又識一心然後得爲窮理
[049-4a]
也曾子受季孫之賜無可縁飾只得做不是所以後來湏
要易了方死只如此㸔多少直截若謂因仍習俗非曽子
之爲然則向所謂黽勉周旋者又豈得爲曽子之爲邪要
之一等是錯了不若只如此㸔猶不失爲仁者易辭之過
也如何如何
   答王子合
所問禮文曲折此在經訓甚明但今世人情有不能行者
且依温公書儀之說亦不爲無據也見成服及/祥禫處然今日月
已乆計已如此行之矣家祭一節熹頃居䘮不曾行但至
時節略具飯食墨衰入廟酌酒曕拜而已然亦卒哭後方
如此前此無衣服可入廟也今服其䘮未葬亦不敢行祭
非畧之乃謹之也不審明者以爲如何
[049-4b]
   答王子合
前書所論實地功夫者甚善但常存此意時復提撕勿令
墜墯乃佳今時學者未論外誘多只是因循怠墯自放倒
耳眞不可以不戒至於出門有礙之說則似未然自家持
守處固是不可放過至於應世接物同異淺深豈容固必
但㸔得破把得定自不妨各隨分量應副將去何必如此
懷不平之心而浪自苦哉纔有此等意思恐亦便是本原
有不察處政不可作兩截㸔也今書所論中庸大㫖蓋多
得之但言其上下察也其者指道體而言察者昭著之義
言道體之流行發見昭著如此也謝楊之意似皆以爲觀
察之察若如其言則此其字應是指人而言不知此時豈
有人之可指而亦豈上下文之意耶吕氏以夫婦所知所
[049-5a]
能爲費聖人所不知不能爲隱此爲用横渠說而異乎伊
川者然伊川亦不說著費隱二字如何分畫但想其意不
如此耳天地閉爲不恕一語雖有病然大意取象是如此
如易之隂陽以天地自然之氣論之則不可相無以君子
小人之象言之則聖人之意未嘗不欲天下之盡爲君子
而無一小人也豈相病哉其鬼不神是老子語謝氏語解
所引正與其語録相表裏不知如何見得優劣處恐不必
如此分别也恐别有說/更煩詳喻二十七章說則所分畫似全未是
恐更當以章句之說考之乾知太始說者多爲主宰之論
似若微妙而反粗淺蓋若如此則乾與太始各是一物而
以此一物管彼一物如今言某官知某州事也故伊川先
生只以當字釋之則其言雖若淺近却無二物之嫌意自
[049-5b]
渾全也不顯二字二十六章者别無他義故只用詩意卒
章所引縁自章首尚絅之云與章末無聲無臭皆有隱微
深宻之意故知其當别爲一義與詩不同也知逺之近知
風之自據表而知裏也知微之顯由内以逹外也宗廟南
向堂室皆南向但室户在室南壁之東偏而南向牖在室
南壁之西偏而南向故以室西南隅爲奥而爲尊者之居
所謂宗室牖下也既以西南爲尊者之位則室中之位固
以東郷爲尊矣非謂廟東郷而太祖東向也然亦非獨太
祖也凡廟皆南郷而本廟之主在其廟室中皆東郷但祫
祭於太廟之時則獨太祖不易其位而羣廟之主合食於
前者皆南郷北郷以叙昭穆耳禘祭於太廟則又以所出
之帝爲東郷而太祖反居南郷爲配位也通典開元禮釋/奠先聖東向先
[049-6a]
師南向乃/古禮也堂上之位則以南向爲尊如儀禮郷飲酒賔廣
牖前南向今沈存中說祭禮朝踐於堂亦以南向爲尊而
政和新儀亦有是說但未見所據之本文又秦漢間廣武
君王陵母皆云東向坐田蚡傳亦云自坐東郷而坐其兄
南郷此則不知其爲室中爲堂上但猶以東郷爲尊則可
見矣
   答王子合
别𥿄所論甚悉但如此講論愈覺支離勢須異時靣見口
講指畫乃可究見底藴今且當就理義分明處理㑹令徑
路滑熟庶於上逹處有可漸進之階耳祭禮廟室西上證
據甚多但通典注中有夫人之主處右之說而賈頊祭儀
又云夫人版皆設於府君之左韓魏公祭圖亦以妣位居
[049-6b]
考之東詳此廟室既以西爲上則不應考東而妣西恐通
典或字誤耳此書雖舛杭/本亦多舊誤孝子之稱據禮亦有如此通稱
者如云孝子某使介子某執其常事之類但今當各以其
屬書之似爲穩當耳
   答王子合丁未十二月/二十五日
謝氏致生致死之說亦是且借此字以明當祭與不當祭
之意致生之者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是也致死之
者如絶地天通廢撤淫祀之類是也若於所當祭者疑其
有又疑其無則誠意不至矣是不得不致生之也於所不
當祭者疑其無又疑其有則不能無恐懼畏怯矣是不得
不致死之也此意與檀弓論明器處自不相害如鬼神二
字或以一氣消息而言或以二氣隂陽而言說處雖不同
[049-7a]
然其理則一而巳矣人以爲神便是致生之以爲不神便
是致死之然此兩句獨㸔却有病須連上文㸔可與不可
兩字方見道理實處不是私意造作若不然即是應觀法
界性一切唯心造之說矣其他未暇詳論蓋成伯告歸甚
迫故且附此餘俟來春相見靣論大率尊徳性一條章句
似巳詳備更熟玩之自見功夫分别處日用間常切提撕
著實下手方見得力處若只解說無有了期不濟事也
   答王子合
細㸔前書諸說謝氏之言大槩得之若以本文上下考之
即誠不免有病乃若其意則所謂致生之者即是人以爲
神致死之者即是人以爲不神之意耳天神地示人鬼只
是一理亦只是一氣中庸所云未嘗分别人鬼不在内也
[049-7b]
人鬼固是終歸於盡然誠意所格便如在其上下左右豈
可謂祀典所載不謂是耶竒恠不測皆人心自爲之固是
如此然亦湏辨得是合有合無若都不分别則又只是一
切唯心造之說而古今小說所載鬼恠事皆爲有實矣此
又不可不察也
   答王子合
動静無端隂陽無始本不可以先後言然就中間截㫁言
之則亦不害其有先後也觀周子所言太極動而生陽則
其未動之前固巳嘗静矣又言静極復動則巳静之後固
必有動矣如春秋冬夏元亨利貞固不能無先後然不冬
則何以爲春而不貞又何以爲元就此㸔之又自有先後
也又如克巳復禮然後可以爲仁固不可謂前此無仁然
[049-8a]
必由静而後動也惟精惟一而後可以執中固不可謂前
此無中然亦由静而後動也舉此類而推之反復循環無
非至理但㸔從甚處說起則當處便自有先後也
性之善猶水之下此善字却是就人物禀受以後而言據
其發用之𥘉對其成就之極又自爲隂陽也念念相逢事
事相續無頃刻不如此大意亦與前叚相似細推之可見
來喻所引乃舊本後來思之不能又生支節轉費分踈故
嘗削去然今得子合如此商量却好不然則此意終不分
明也
愛人利物等語亦不甚精後巳刪去矣仁字湏是就一事
上見統體之全就統體處見一事之實方始活絡無滯礙

[049-8b]
此叚甚好如云氣之所聚理即在焉然理終爲主此即所
謂妙合也又云自其生化之所自出而言故曰妙合此句
却不甚親切
鬼神第一叚甚好
二氣之分即一氣之運所謂一動一静互爲其根分隂分
陽兩儀立焉者也在人者以分言之則精爲隂而氣爲陽
故魄爲鬼而䰟爲神以運言之則消爲隂而息爲陽故伸
爲神而歸爲鬼然䰟性動故當其伸時非無魄也而必以
䰟爲主魄性静故方其歸時非無䰟也而必以魄爲主則
亦𥘉無二理矣
幽滯之魄終歸於盡以此論伯有爲厲之事則可矣然亦
湏兼䰟魄而言不可專指幽隂也若論䰟魄之正則便只
[049-9a]
是隂陽元非他物若天地之隂陽無窮則人物之䰟魄無
盡所以誠意所格有感必通尤不得專以隂滯未散終歸
於盡爲說矣
大學直卿㸔過有疑處巳貼在内可詳之但知止則止字
爲重言知其所當止也知至則知字爲重言其知識到極
處也今曰格物致知格是極乎知之至其地位固如此然
其文意不同亦不可以不察
   答王子合
隂陽之氣相勝而不能相無其爲善惡之象則異乎此蓋
以氣言則動静無端隂陽無始其本固並立而無先後之
序善惡之分也若以善惡之象而言則人之性本獨有善
而無惡其爲學亦欲去惡而全善不復得以不能相無者
[049-9b]
而爲言矣今以隂陽爲善惡之象而又曰不能相無故必
曰小人日爲不善而善心未嘗不間見以爲隂不能無陽
之證然則曷不曰君子日爲善而惡心亦未嘗不間見以
爲陽不能無隂之證耶蓋亦知其無是理矣且又曰克盡
巳私純是義理亦不離乎隂陽之正則善固可以無惡矣
所謂不能相無者又安在耶大凡義理精微之際合散交
錯其變無窮而不相違悖且以隂陽善惡論之則隂陽之
正皆善也其沴皆惡也周子所謂剛善剛惡/柔亦如之者是也以象類言則
陽善而隂惡以動静言則陽客而隂主此類甚多要當大
其心以觀之不可以一說拘也
窮理之學誠不可以頓進然必窮之以漸俟其積累之多
而廓然貫通乃爲識大體耳今以窮理之學不可頓進而
[049-10a]
欲先識夫大體則未知所謂大體者果何物耶
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而言則謂之道以其各有條理而
言則謂之理其目則不出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
間而其實無二物也今曰子貢曽點知道矣而窮理未盡
則未知所謂道者又何物耶
心猶鏡也但無塵垢之蔽則本體自明物來能照今欲自
識此心是猶欲以鏡自照而見夫鏡也旣無此理則非别
以一心又識一心而何後書所論欲識端倪未免助長者
得之矣然猶曰其體不可不識似亦未離前日窠臼也細/㸔
後書巳改識字爲知字又云心體/之知亦似已覺前弊但未脫然耳
   答王子合
 聖人以此洗心
[049-10b]
聖人以此洗心此字指蓍卦之徳六爻之義而言洗心言
聖人玩此理而黙契其妙也退藏於宻但言未感物之時
耳及其吉㐫與民同患則所用者亦此理而巳其所以知
來者向之所謂貟而神者也其所以藏徃者向之所謂方
以知者也神武不殺言聖人之不假卜筮而知吉凶也是
以明於天之道以下乃言教民卜筮之事而聖人亦未嘗
不敬而信之以神明其徳也此章文義只如此程先生說
或是一時意到而言不暇考其文義今但玩味其意别看
可也若牽合經㫖則費力耳
 孟子言性善一章伊川先生謂性之本又謂極本窮源
 之性明道先生則謂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纔說性時
 便巳不是性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也伊川以爲
[049-11a]
 本而明道言其繼何也竊思伊川之言只謂性之本然
 耳明道言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則周子之所謂無極
 也不可容言也若太極則性之謂也太極固純是善自
 無極而言則只可謂之繼明道之言所以發明周子之
 意也伊川之意只是說性之本然無不善耳所以爲極
本窮源之性與明道之意不相妨鄙見如此
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非謂太極之上别有無極也但言
太極非有物耳如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故下文云無極
之眞二五之精旣言無極則不復别舉太極也若如今說
則此處豈不欠一太極字耶人生而静静者固是性然只
有生字便帶却氣質了但生字巳上又不容說蓋此道理
未有形見處故今纔說性便湏帶著氣質無能懸空說得
[049-11b]
性者繼之者善本是說造化發育之功明道此處却是就
人性發用處說如孟子所謂乃若其情則可以爲善之類
是也伊川所言極本窮源之性乃是對氣質之性而言言
其氣質雖善惡不同然極本窮源而論之則性未嘗不善

 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易即道也然以變易而
 得名道者自然不易之理也從之者亦適當之而已非
 以此而從彼也
易之所以變易者固皆是理之當然聖人作易則因其爻
象之變灼見理之所當然者而繫之辭教人以變易從道
之方耳如乾𥘉則潜二則見之類皆隨時變易以從道之
謂也
[049-12a]
 乾聖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屬焉坤學者之分也有諸巳
 之信屬焉云云
此說大槩得之但乾坤皆以性情爲言不當分無形有形
只可論自然與用力之異耳
 八卦之位如何
康節說伏羲八卦乾位本在南坤位本在北文王重易時
更定此位其說甚長大槩近於附㑹穿鑿故不曽深留意
然說卦所說卦位竟亦不能使人暁然且當闕之不必彊
通也
   答王子合
竊謂聖人旣巳玩易而黙契其妙自然退藏於宻吉凶
與民同患更無先後之可言
[049-12b]
理固無先後然時與事則不能無先後之殊矣此等處須
子細著實理㑹不可一向掠空說向上去無收殺也
 性之𥘉只有善本無惡之可言乃四徳之元五常之仁
 也孟子所謂性善者此是也明道言繼之者善方言性
 之發用則四端之心是也烏得與情合而言之
性之始終一於善而巳不當云性之𥘉只有善也若如所
云則謂性之終爲有惡可乎性之發用非情而何情之𥘉
則可謂有善而無惡耳乃若其情若字恐亦未必訓順也
   答王子合巳酉閏五/月十八日
所喻祠記前日之書似已奉報不知後來頗見邸報否語
黙隱顯自有時節前日膚仲亦以修學來求記謹不敢作
矣今只有解釋經義與時事無大相關且流俗所不觀故
[049-13a]
猶不免偷閑整頓然亦凛凛不敢自保况敢作文章說道
理大書深刻與人遮屋壁使見其姓名指瑕求釁以重世
俗之憎病乎李伯諌𥘉去時極要整頓學校後來病痛多
般立脚不住都放倒了大抵吾軰於貨色兩關打不透便
更無話可說也大學解義平穩但諸生聴者湏時時抽摘
問難審其聴後果能反復㝷繹與否近覺講學之功不在
向前只在退後若非温故不能知新蓋非惟不能知新且
并故者亦不記得日用之間便成相忘雖欲不放其良心
不可得矣此事切宜自警并以提撕學者爲佳如其不然
則吕藍田所謂無可講者眞不虚矣若得它就此得些滋
味趣向立得一箇基址即向後自住不得若都茫然無本
可據徒然費人詞說乆逺成得甚事切望於此留意不湏
[049-13b]
鐫碑立名只爲一時觀羙無益於人邂逅或能生事也
   答王子合
使天下皆知此理而求止焉固是新民之事然其所以使
之如此者必有道矣示之表儀固是所以新之之本然已
屬明明徳之分矣須知政教法度之施於民者亦無不欲
其止於至善也定静安慮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
節目興孝興弟不倍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巳言之矣治/國
章再舉之者平天/下乃欲引起下文君子必須絜矩然後可
以平天下之意不然則雖民化其上以興於善而天下終
不免於不平也故此一章首尾皆以絜矩之意推之而未
嘗復言躬行化下之說然則治國平天下雖無二道然其
設施之際不可謂無異術也
[049-14a]
意雖心之所發然誠意工夫却只在致知上做來若見得
道理無纎毫不盡處即意自無不誠矣意誠然後心得其
正自有先後今曰主於心而由中以出安有不誠正是顚
倒說了
 以上四說請詳之横渠先生有言義理有疑即濯去舊
 見以來新意此言最有理蓋舊見巳是錯了今又就上
 靣更起意思擘畫分踈費力愈多而於本經正文意思
 轉見昏了湏是一切放下只將經文虚心涵泳令其本
 意瞭然心目之間無少差互則却回頭來看舊來見處
 其是非得失不崇朝而决矣
  答王子合
示喻曲折具暁所謂但區區之意𥘉見彼間風俗鄙陋汙
[049-14b]
濁上不知有禮法下不知有條禁其細民無知猶或可憐
而號爲士子者恃彊挾詐靡所不爲其可疾爲尤甚故於
此軰苟得其情則必痛治之蓋惟恐其不嚴而無以警動
於愚俗至於廉退好修之士柔良鰥寡之民則未嘗以此
加之也細民籍籍不知此意妄生恐懼而彼爲士者亦何
遽至畏縮而不敢來相見乎若果有之即是其見識不高
趨向凡下無以異於愚民爲政者亦安能毎人而恱之哉
至如經界一事固知不能無小擾蓋驅田里之民使之隨
官荷畚持鍤掲竿引繩以犇走於山林田畆之間豈若其
杜門安坐飽食而嬉之爲逸哉但以爲若不爲此則貧民
受害無有已時故忍而爲之庶其一勞而永逸耳若一一
恤此必待其人人情願而後行之則無時而可行矣且如
[049-15a]
此間紹興年間正施行時人人嗟怨如在湯火之中是時
固目見之亦以爲非所當行但訖事之後田稅均齊里閭
安靖公私皆享其利遂無一人以爲非者凡事亦要其乆
逺如何耳但惜乎此事未及下手而上下共以私意壞之
使人預憂其擾而不見其利此則非熹之罪而當世自有
任其責者尚何言哉然當時若更施行則其擾不但土封
而巳不知噂沓又復如何也若便指土封爲擾而謂經界
之不善則如子合者亦未究此利害也桂林之行亦引此
自列然後得免後世當有知此心者耳新學既成氣象開
豁但願自今以往游其間者亦各放開心胷莫作舊時卑
汚暗昧見識乃爲佳耳
   答王子合
[049-15b]
所喻土封事當時却無人來論訴亦無人子細說及熹又
㝷即去郡故其事不及露而失於究治耳但如來喻所云
所費不多不能與之訟於官府則其爲害應亦不至太甚
但今巳不行無可得說便且借此爲話端而興謗議耳若
果盡行則熹自料雖使更用嚴刑峻法此等小擾亦恐終
不能免其謗必有大於此者而如子合者亦將有畨悔青
苗之議矣此可付一笑也少時見所在立土封皆爲人題
作李椿年墓豈不知人之常情悪勞喜逸顧以爲利害之
實有不得而避者耳如禹治水益焚山周公驅猛獸豈能
不役人徒而坐致成功想見當時亦必湏有不樂者但有
見識人須自見得利害之實知其勞我者乃所以逸我自
不怨耳子合議漢事甚熟亦曾㸔漢高𥘉定天下蕭何大
[049-16a]
治宫室又從婁敬說徙齊楚大姓數十萬於長安不知當
時是費幾箇土封底功夫而不聞天下之不安其於今日
事勢何如也子餘留此乆適熹病不得朝夕相聚又見渠
長上不欲痛下鈐鎚後來自覺如此含胡恐誤朋友方著
力催儧功夫則渠巳有行日矣其有尚宿留者用新法課
程近日却頗長進信乎小仁者大仁之賊而無靣目者乃
長乆人情也
   答林伯和
示諭前此蓋嘗博求師友而至今未能有得足見求道懇
切之意以熹觀之此殆師友之間所以相告者未必盡循
聖門學者入徳之序使賢者未有親切用力之處而然耳
大抵聖人之教博之以文然後約之以禮而大學之道以
[049-16b]
明明徳爲先新民爲後近世語道者務爲高妙直截旣無
博文之功而所以約之者又非有復禮之實其工於記誦
文詞之習者則又未嘗反求諸身而囂然遽以判斷古今
高談治體自任是皆使人迷於入徳之序而䧟於空虚愽
雜之中其資質敦篤慤實可以爲善而智識或不逮人者
往往尤𬒳其害此不可不察也爲老兄今日之計莫若且
以持敬爲先而加以講學省察之助蓋人心之病不放縦
即昬惰如賢者必無放縱之患但恐不免有昬惰處若日
用之間務以整齊嚴肅自持常加警䇿即不至昬惰矣講
學莫先於語孟而讀論孟者又須逐章熟讀切巳深思不
通然後考諸先儒之說以發明之如二程先生說得親切
處直須㸔得爛熟與經文一般成誦在心乃可加省察之
[049-17a]
功蓋與講學互相發明但日用應接思慮隱微之間毎毎
加察其善端之發慊於吾心而合於聖賢之言則勉厲而
力行之其邪志之萌愧於吾心而戾於聖賢之訓則果决
而速去之大抵見善必爲聞悪必去不使有頃刻悠悠意
態則爲學之本立矣異時漸有餘力然後以次漸讀諸書
旁通當世之務蓋亦未晚今不湏預爲過計之憂以失先
後之序也若不務此而但欲爲依本分無過悪人則不惟
無以自進於日新正恐無本可據亦未必果能依本分無
過悪也無由靣諭姑此布萬一幸試留意焉此𥿄勿以示
人但叔和幾道及林兄昆仲諸人亦不可不知耳
   答林叔和
示喻爲學本末足見雅志嘗觀當世儒先論學𥘉非甚異
[049-17b]
止縁自視太過必謂它人所論一無可取遂致各立門庭
互相非毀使學者觀聴惶惑不知所從竊意莫若平視彼
巳公聽並觀兼取衆長以爲巳善擇其切於巳者先次用
力而於其所未及者姑置而兩存之俟所用力果有一入
頭處然後以次推究纎悉詳盡不使或有一事之遺然後
可謂善學不可遽是此而非彼入主而出奴也
   答林叔和
襄事旣在秋冬日下想亦少寛雖或紛冗不得近書冊然
此心此理隨處操存隨處體察亦無徃而非學也只在日
間常切警省勿令昬惰耳
   答林叔和
孟子程子所說才字之意不同既是聖賢之言後學如何
[049-18a]
便敢判齗但此事道理只就自巳身上體認便自見得而
其所以爲是非得失者亦不容無分別也如集註中以程
子爲宻即是見得孟子所說未免少有踈處今但以程子
爲主而推其說以隂𥙷孟子之不足則於理無遺而兩書
之說亦不至甚相妨矣
   答林熈之
易文言徳不孤正是發明大字意思謂徳盛者得之矣然
與物同亦是此意試玩敬義立而與物同之意當得之恐
不可云只是說與物同也
   答陳膚仲孔碩
所論詩序之疑舊嘗有此論而朋友多不謂然亦不能與
之力爭姑著吾說以俟後之知者而巳關雎序文之失固
[049-18b]
然論語之意亦謂其樂得淑女也不過而爲淫其哀夫不
得也不過而爲傷正如詩文之謂耳但序者不暁乃析哀
樂淫傷爲四事而所謂傷善之心者尤爲無理是則不可
不察也然此等處姑黙識之不湏遽與人辨今人耳學都
不將心究索難與論是非也大抵諸經文字有古今之殊
又爲傳注障礙若非理明義精卒難决擇不如且讀論孟
大學中庸平易明白而意自深逺只要人玩味㝷繹目下
便可踐履也陸學固有似禪處然鄙意近覺婺州朋友專
事聞見而於自巳身心全無功夫所以毎勸學者兼取其
善要得身心稍稍端静方於義理知所决擇非欲其兀然
無作以冀於一旦豁然大悟也吾道之衰正坐學者各守
巳偏不能兼取衆善所以終有不明不行之弊非是細事
[049-19a]
   答陳膚仲
來書云今且反復諸書以收心至涵養工夫日有所奪未
見其效此又殊不可暁天讀書固收心之一助然今只讀
書時收得心而不讀書時便爲事所奪則是心之存也常
少而其放也常多矣且胡爲而不移此讀書工夫向不讀
書處用力使動静兩得而此心無時不存乎然所謂涵養
功夫亦非是閉眉合眼如土偶人然後謂之涵養也只要
應事接物處之不失此心各得其理而巳諸書解偶未有
定本謾此奉報可試思之若於此得力却逺勝㸔解也聞
有用度不足之憂何故如此豈非意氣太豪日用間羞言
撙節計量之事而又多狥人情應副求假不免有虚内事
外之弊耶此雖與吝嗇鄙細者相去懸隔然其爲失中則
[049-19b]
均恐亦當自省而改之也
   答陳膚仲
累書喻及教導曲折甚善此傳丞便來雖不得書傳亦具
言近况知人情頗相信足以爲喜但更須自家勉力使義
理精通踐履牢實足以應學者之求而服其心則成巳成
物兩無虧欠如其不然只靠些&KR1169矩賞罰以束縛之則亦
粗足以齊其外而巳究竟亦何益乎科舉文字固不可廢
然近年飜弄得鬼恠百出都無誠實正當意思一味穿穴
旁支曲徑以爲新竒最是永嘉浮僞纎巧不美尤甚而後
生軰多宗師之此是今日莫大之弊向來知舉軰蓋知惡
之而不能識其病之所在顧反抉摘一字一句以爲瑕疵
使人嗤笑今欲革之莫若取三十年前渾厚純正明白俊
[049-20a]
偉之文誦以爲法此亦正人心作士氣之一事也大學說
得如何近得王子合書彼亦說此寄得講義來頗詳悉恨
未見膚仲所講有便幸録來也絜矩文義更宜反復上下
句意未可容易立說若如所喻則老老興孝等句與絜矩
之道有何交渉耶熹兩年擾擾今幸粗定辭職未允巳再
請矣此非欲爲高自是義無可受之說不得不力辭世俗
不解人意尤悶人也大學近修得益精宻平實恨未有别
本可寄去易啓䝉太極西銘通書解義學記各一本謾往
四明頗通問否曽見其讀西銘說否全然不識文理便敢
妄議前軰令人不平然亦甚可笑也向來辨論理非不直
所自愧者𥘉無懇惻之意而以戯侮之心出之所以召怨
而起閙也
[049-20b]
   答陳膚仲
講說次第且如此亦得但終是平日不曽做得工夫今旋
揑合恐未必能有益耳又有本不欲爲而卒爲之本欲爲
而終不能爲者此皆規模不定持守不固之驗凡事從今
更宜審細見得是當便立定脚跟斷不移易如此方立得
事若只如此輕易浮泛終何所成不但教導一事也絜矩
更無可疑且更詳味須破得舊說方立得新說不然只是
㸔得未透未可容易下語也近覺朋友讀書多是苟簡未
曽暁㑹得便只如此打過何况更要它更將巳暁㑹得處
反復玩味言外别見新意决是有所不能矣以此理㑹文
字只是備禮無一事做得到底悠悠泛泛半明半暗都不
成次第如何得有一箇半箇發憤忘食索性理㑹教十分
[049-21a]
透徹少慰衰朽之望乎西銘後題是去年未離家時所題
後來不能去得然此是道理所繫我且直之固不容有所
避也仁仲所說因書報及謾欲知耳所云不必置辨今時
流俗例爲此說乃是自見道理不明纔有此說便有此說
之害如許行之並耕白圭之治水二十取一若似今人所
見則孟子亦何用與之辨耶釋奠儀政和五禮中陳設行
事兩條中有自相牴牾處著尊犧尊象尊/酌献先聖先師不知曽見此失
否向在南康曽有申禮部狀論之頗詳今未必有本但細
考之可見王伯照本却未見有便幸録寄并所定須知見
寄更加叅考方可刋行也政和禮只首章仲秋下便踈脫
舊見申明中巳改正近寫得一本却是此條如有舊日頒
降印本可檢㸔不然即託人於太常問之也學記本當作
[049-21b]
但近日道學朋黨之論方起著甚來由立此標榜招拳惹
踢耶巳展者不可縮此却容斟酌耳又况韓文公脚下不
是做文章處爲人指笑却恠他不得也
   答陳膚仲
老老長長恤孤正是治國之事皆人君躬行以化其下者
至於有夫三者之效則國治矣故欲平天下者必須先有
此箇本領效驗然後有以爲地而致其絜矩之功所謂平
天下在治其國者也文勢甚明無可疑者其不能絜矩之
病章句或問三處說極分明如來喻所謂奪其財力使不
得養其父母者亦無疑矣又何以更有憤然不平善心爲
之不生之說耶凡此等處皆是處心不寧静㸔書不子細
之病與前日所論釋奠禮文踈畧處大抵略相似更宜深
[049-22a]
以爲戒讀書别無法只要耐煩子細是第一義也
   答陳膚仲
承以家務叢委妨於學問爲憂此固無可奈何者然亦只
此便是用功實地但毎事㸔得道理不令容易放過更於
其間見得平日病痛痛加翦除則爲學之道何以加此若
起一脫去之心生一排遣之念則理事却成兩截讀書亦
無用處矣但得少間隙時不可閑坐說話過了時日須偷
些小工夫㸔些小文字窮究聖賢所說底道理乃可以培
植本原庶幾枝葉自然張旺耳
   答滕徳粹
僕與足下雖幸獲同土壤而自先世巳去郷井中間才得
一歸埽丘墓省族姻今又二十餘年以故於郷里後來之
[049-22b]
秀少所接識計其不相存録亦巳乆矣而昆仲乃獨惠然
枉書道說過盛非所敢當然所論爲學之意則正區區所
望於郷人者甚幸甚幸夫學者患不知其所歸趣與其所
以蔽害之者是以徘徊岐路而不能得所從入今足下旣
知程氏之學不異於孔孟之傳而讀其書矣又知科舉之
奪志佛老之殊歸皆不足事則亦循是而定取舎焉爾復
何疑而千里以問於僕之不能耶意者於其所欲去者旣
未能脫然於胷中所欲就者又雜然並進而不無貪多欲
速之意是以雖知其然而未免於茫然無得之歎耳足下
誠若有志則願暫置於彼而致精於此取其一書自首而
尾日之所玩不使過一二章心念躬行若不知復有他書
者如是終篇而後更受業焉則漸涵之乆心定理明而將
[049-23a]
有以自得之矣論語一書聖門親切之訓程氏之所以教
尤以爲先足下不以愚言爲不信則願自此書始因風寓
謝他未暇及昆仲書無異指故不復别致幸察
   答滕徳粹
所問禱祠之惑此盖燭理未明之故又爲憂患所迫故立
不定今雖未能遽明但且謹守自家規矩一靣講學窮理
遇聖賢有說此事處便更著力加意理㑹積累功夫漸清
日乆一旦忽然有開明處便自然不爲所惑矣今未能然
且當謹守聖賢訓戒以爲根脚如程子所謂不敢自信而
信其師者始有寄足之地不然則飄揺沒溺終不能有以
自立矣
   答滕徳粹
[049-23b]
𥙷試得失如何此不見𥙷試牓然計此亦分定矣雖斷置
不下徒自紛紜豈能移易毫髮於其間哉而其所以害夫
學問之道者則爲不細蓋物欲利害之私日交戰於胷中
亦何暇而及於玩索存養之功也耶近思所疑但熟玩之
自當漸見次第但恐心不專一則無由可通耳
   答滕徳粹
到官旣乆民情利病必巳周知更宜毎事加意使隨事有
以及人則亦可以充其職業而無愧於廪食矣親炙諸賢
想亦有益日用之間常更加持守講習之功以求其逺者
大者則區區之所願也
   答滕徳粹
知官閑頗得讀書不知做得何工夫嵗月如流易得空過
[049-24a]
彼中朋友書來多稱徳粹之賢然鄙意所望者則不止此
願更勉力益加探討之功勿令異時相見無疑可問乃所
望耳谿堂雜文乆欲爲作序但以當時收拾得太少詩篇
四六之外雜文僅有兩篇想亦未是當時著力處未有意
思可以發明又不成只做一篇通用不著題底文字以故
遲遲至今欲留此人等候草成附去又此數日正爲諸處
人督迫文字困憊殊甚不免且小須也釋氏之說易以惑
人誠如來喻然如所謂若有所喜則巳是中其毒矣恐湏
於吾學有進歩處庶幾可解不然雖欲如淫聲美色以逺
之恐巳無及於事而毒之浸淫侵蝕日以益深也
   答滕徳粹
所示語說一條甚善但程先生說自不可廢今作實事推
[049-24b]
說太廣却恐又有礙也兼㸔文字且虚心體認實用工處
而就巳分用力方有實效若一向只如此立說却不濟事
也大抵學問以變化氣質爲功不知向年遲緩悠悠意思
頗能有所改革否若猶未也更須痛自鞭䇿乃副所望耳
   答滕徳粹
示喻讀莊周書泛觀無害但不必深留意耳若謂巳知爲
學之大端而自比於明道則恐未然明道乃是當時巳見
大意而尚有疑其說之想似故始雖博取而終卒棄之向
來相聚見徳粹似於此理見得未甚端的且尚不能無疑
於釋子之論今若更以莊周之說助之恐爲所漂蕩而無
以自立也况今日諸先生議論流傳於世得失巳分明又
非當日之比耶若論泛觀則世間文字皆須㸔過又不特
[049-25a]
莊子也承有意此來不如乗間早决此計流光易失衰老
尤不可恃果欲究竟此事似不宜太因循也
   答滕徳粹
熹昨者再辭恩命復叨祠禄幸且杜門無足言者前書所
喻深悉學道愛人之志然退藏之計巳决不獲奉以周旋
聞郷州絹稅近遂有蠲减之命亦足爲慶也
   答滕徳粹
 璘近讀論語禮之用和爲貴觀諸家解多以和爲樂璘
 思之和固是樂然便以和爲樂恐未穩當須於禮中自
 求所謂和乃可因問之長上或設喻以見告曰所謂禮
 者猶天尊地卑而乾坤定卑高以陳而貴賤位截然甚
嚴也及其用則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此豈
[049-25b]
非和乎璘當時聽之甚以爲然矣巳而思之亦恐只是
 影說過畢竟禮中之和不可見望先生有以教之如曲
禮所陳禮之條目甚詳不知何者爲和乎
和固不可便指爲樂然乃樂之所由生所設喻亦甚當如
曲禮之目皆禮也然皆理義所宜人情所安行之而上下
親踈各得其所豈非和乎
 舎弟珙近自太學附信歸問仁知動静之說蓋學中近
 以爲論題也然說者只云仁之静亦未嘗不動而大體
 則静處是仁知之動亦未嘗不静而大體則動處是知
 多是以文辭影說過畢竟不明言動静如何璘取精義
 讀之亦未能暁因子細玩味此兩句乃若有所暁蓋仁
 者静知者動仁知非動静也乃仁知之人其性情或動
[049-26a]
 或静耳而說者只就仁知上求動静所以多說不明譬
 如圓者動方者静不可便指方圓爲動静也然璘雖暁
 得如此却未知仁者之所以静知者之所以動如何形
 容望先生詳賜指教
仁者敦厚和粹安於義理故静知者明徹䟽通逹於事變
故動但詳味仁智二字氣象自見得動静處非但可施於
文字而巳
   答滕徳粹
示喻縷縷備悉但若果能眞使私情不勝正理便是確然
可據之地不必舎此而他求也顧恐或未能耳記序之作
或不免俯徇俗情誠如來喻然其間亦不敢甚逺其實異
時善讀者當自得之也衰病日侵求去未獲便民之事所
[049-26b]
不敢忘然其可否亦何可必少須旬月復申前請耳淳叟
國正想時相見有何講論方丈計亦時㑹見也因便附此
草草惟千萬以時進學自重
   答滕徳粹
示問曲折具悉大抵守官且以㢘勤愛民爲先其它事難
預論幸四明多賢士可以從遊不惟可以咨决所疑至於
爲學脩身亦皆可以取益熹所識者楊敬仲吕子約監/米
所聞者沈國正袁和叔到彼皆可從游也
   答滕徳粹
熹冬來却幸稍健正思叔重來得數日之欵亦足少慰離
索但念吾友昆仲不知近日功夫如何切宜痛加矯厲専
一用功庶幾不至悠悠虚度時日也
[049-27a]
   答滕徳章
知教授里門來學者衆甚善甚善大抵今日後生軰以科
舉爲急不暇聽人說好話此是大病須先與說破此病令
其安心俟命然後可教告以收拾身心討論義理次第當
有進耳序文甚佳文字只取逹意而巳正不必過爲華靡
辨巧也
   答滕徳章
示喻大學之說甚善熹舊所爲書近加修訂稍有條理𥙷
闕處正如來喻矣令人抄寫未得奉寄也所論義利之說
得之聽訟之云則不必如此說君止於仁以體仁足以長
人居上不寛等語觀之可見蓋爲人上者無此意思即上
下乖暌壅隔而無以相有矣所引淇澳詩但以形容盛徳
[049-27b]
至善之充盛宣著耳其餘則舊解巳詳更熟考之當自見

   答滕徳章
吾友秋試不利士友所嘆然淹速有時不足深計且當力
學脩巳爲急耳陸丈教人於收歛學者散亂身心甚有功
然講學趣向亦不可緩要當兩進乃佳耳熹病餘衰耗不
敢㸔文字恐勞心發病耳後生精敏且當勉學未可以此
爲例也
   答滕徳章
熹衰病益侵無足言者南軒之文近方爲編得一本然尚
有不敢盡載者東萊文字須其弟編定乃可行然近日書
坊皆巳妄有流傳不可得而禁戢矣示諭溪堂序䟦此固
[049-28a]
所不忘但年來病思昬憒作文甚艱又欠人債負頗多須
少暇乃可爲耳聞徳粹以新侯之來頗不安迹仕宦遭此
是亦命但當以道自守不可輕爲之屈也
   答滕徳章
徳粹之來幸此欵曲所恨賢者在逺未遂合并之願耳廷
對甚佳三復增歎然今旣得脫去場屋足以專意爲巳之
學更望勉力以慰平日期望之意此間曲折徳粹歸想能
言之不復縷縷也
   答滕徳章
縣僻官卑想亦少事然勾銷簿鈔所繫不輕政自不可忽
也暇日讀何書作何事業學問别無他巧只要持守純固
講誦精熟耳兩事皆以專一悠乆爲功二三間斷爲敗不
[049-28b]
可不深念也安定詩舊所未見温潤和平眞有徳之言也
   答滕徳章
到官既乆聞學政甚修想見横經之暇亦自不妨進修之
益也熹衰病益侵無足言者郷在彼刋得四經四子當時
挍勘自謂甚子細今觀其間乃猶有誤字如書禹貢厥貢/羽毛之羽誤作
禹字詩下武三后在/天之三誤作王字今不能盡記或因過目遇有此類幸
令匠人隨手改正也古易音訓最後數版有欲改易處今
寫去所欲全換者兩版并第三十四版之末行五字此巳
是依元版大小及行字踈宻寫定今但只令人依此寫過
㸔令不錯誤然後分付匠人改之爲佳此只是脩改舊版
但宻爲之勿以語人使之如不聞者乃佳若與人商量必
有以僞學相沮難反致傳播者此不可不戒也
[049-29a]
   答林子王
 竊讀太極圖傳云陽之變也隂之合也不知陽何以言
 變隂何以言合
陽動而隂隨之故云變合
 又水隂盛故居右火陽盛故居左不知隂盛何以居右
 陽盛何以居左
左右但以隂陽之分耳
 又木陽穉故次火金隂穉故次水豈以水生木土生金
 耶
以四時之序推之可見
 又五殊二實無餘欠也不知何以見得無餘欠又云隂
 陽一太極精粗本末無彼此也不知何以見得無彼此
[049-29b]
 又云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無假借也不知何以謂之
 無假借
此三叚意巳分明更玩味之當自見得
 又乾男坤女以氣化者言萬物化生以形化者言不知
 何以見得以氣化言又何以見得以形化言
天地生物其序固如此遺書中論氣化處可見
 又分隂分陽兩儀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可移也不
 知謂名分之分性分之分
分猶定位耳
 又動静者所乗之機也此豈言其命之流行而不巳者

此句更連上句玩味之可見其意
[049-30a]
 又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
火金隂也此豈就圖而指其序耶而水木何以謂之陽
火金何以謂之隂
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一三陽也二四
隂也
 又以氣而語其生之序則木火上金水而木火陽也金
 水隂也此豈即其運用處而言之耶而木火何以謂之
 陽金水何以謂之隂
此以四時而言春夏爲陽秋冬爲隂
 又伊川先生解孟子云不得於言勿求於心此觀人之
 法擇之乃謂不得於言謂在巳失之於言也而孟子與
 公孫丑問答論知言大槩謂知人之言不知擇之之說
[049-30b]
還可從否
孟子文義正謂在巳者失之於言耳然言爲心聲則在巳
在人皆如此也
 又伊川先生云志氣之帥不可小觀某竊謂以志帥氣
 此爲養氣者而言不知所謂小觀之意如何
不可小觀只是不可小㸔了之意更熟味之
 又切要之道無如敬以直内又云有主於内則虚不知
 直内還只是虚其内耶
敬則無委曲故直直則無係累故虚不可便以直内爲虚
其内也
 又云徳不孤必有鄰到徳盛後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
 也某畢竟暁不孤之義未得
[049-31a]
不孤只是盛徳意
 又云集義所生者集衆義而生浩然之氣非義外襲而
 取之也不知集義何以能生氣而生之意義又如何義
 外襲我而取氣
熹常謂孟子之意蓋謂此氣乃集義而生事皆合義則胷
中浩然俯仰無所愧怍矣非行義而襲取此氣於外如掩
襲之襲以此取彼也
 又見濟之兄云中和以性言寂感以心言言伊川曾有
 此語不知此語如何
伊川無此語只是此間朋友如此商量耳
 又見濟之兄云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此中是在中之
 義猶言喜怒哀樂是在中底道理而伊川云中所以狀
[049-31b]
 性之體叚濟之云此與在中之義一般㸔某竊恐有異
 同
頃見石兄論此甚好可更質問商量當見異同之實
 又中庸言鳶飛戾天魚躍于淵上下察也其竊謂此察
 字是道理著見之義不知如何
察是著見之義然湏見其所著見者是何物始得細觀所
問似思索未深如此汎問恐無所益當更革去好高之弊
且就平易處深思反復句讀沉潜訓義乆之自然習氣消
除意思開闊也
   答廖季碩
乆不聞動静正此馳情漕臺使至忽辱惠問獲審比日熱
暑關决有相台候萬福爲慰誠齋薦語精當眞無愧詞第
[049-32a]
顧衰蹤不足爲重而恐或反爲累耳西銘首論天地萬物
與我同體之意固極宏大然其所論事天功夫則自于時
保之以下方極親切承喻日誦此書計必有以深得乎此
矣戴在伯向見朋友間多稱之恨未之識也
   答廖季碩
比兩辱書良以爲慰又深愧感尤異登聞士友咸喜修塗
逸駕自此其可量耶累書下問勤懇顧何愛於一言但欲
以其所以自信自守者爲獻則誤賢者於迂闊而不可行
之地欲舎其所以自信自守者爲說則又不知所以言也
是以乆而不知所以對惟高明之有以擇焉則於此二柄
其必有所處矣
   答廖季碩
[049-32b]
熹衰晚遭此大禍痛苦不可爲懷請詞得歸巳及里門矣
去家益近觸目傷感尤不易堪也見剛之詞三復悚歎足
見厲志之篤至於見屬之意則有所不敢承也誠齋直道
孤立不容於朝然歛其惠於一路猶足以及人也知有講
評之樂尤以歆羡越上親朋乆不聞問泰州計亦不乆當
受代乃有悼亡之悲人生信鮮歡也
考異
 答林伯和 囂然一作/嚚然
 答陳膚仲 今欲革之一作/救之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四十九
             閩縣儒學教諭王製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