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管子卷第二十二
22.1事語第七十一管子輕重四。
桓公問管子曰:
「事之至數可聞乎?」
管子對曰:
「何謂至數?」
桓公曰:
「秦奢教我曰:
『帷蓋不脩,
衣服不眾,
則女事不泰。
俎豆之禮不致牲,
諸侯太牢,
大夫少牢,
不若此,
則六畜不育。
非高其臺榭,
美其宮室,
則群材不散。』
此言何如?」
管子曰:
「非數也。」
桓公曰:
「何謂非數?」
管子對曰:
「此定壤之數也。
彼天子之制,壤方千里,
齊諸侯方百里,
負海子七十里,
男五十里,
若胸臂之相使也。
故准徐疾、贏不足,
雖在下也,
不為君憂。
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者,
農夫寒耕暑芸,
力歸於上,
女勤於緝績徽織,
功歸於府者,
非怨民心
傷民意也,
非有積蓄
不可以用人,
非有積財
無以勸下。
泰奢之數,
不可用於厄隘之國。」
桓公曰:
「善。」
桓公又問管子曰:
「佚田謂寡人曰:
『善者用非其有,
使非其人,
何不因諸侯權以制天下?』」
管子對曰:
「佚田之言非也。
彼善為國者,
壤辟舉
則民留處,
倉廩實
則知禮節。
且無委致圍,
城肥致衝。
夫不定內,不可以持天下。
佚田之言非也。」
管子曰:
「歲藏一,
十年而十也。
歲藏二,
五年而十也。
穀十而守五,
綈素滿之,
五在上。
故視歲而藏,
縣時積歲,
國有十年之蓄,
富勝貧,
勇勝怯,
智勝愚,
微勝不微,
有義勝無義,
練士勝歐眾,
凡十勝者盡有之。
故發如風雨,
動如雷霆,
獨出獨入,
莫之能禁止,
不待權與。
故佚田之言非也。」
桓公曰:
「善。」
22.2海王第七十二管子輕重五。
桓公問於管子曰:
「吾欲藉於臺射,
何如?」
管子對曰:
「此毀成也。」
「吾欲藉
於樹木?」
管子對曰:
「此伐生也。」
「吾欲藉
於六畜?」
管子對曰:
「此殺生也。」
「吾欲藉
於人,
何如?」
管子對曰:
「此隱情也。」
桓公曰:
「然則吾何以為國?」
管子對曰:
「唯官山海為可耳。」
桓公曰:
「何謂官山海?」
管子對曰:
「海王之國,
謹正鹽筴。」
桓公曰:
「何謂正鹽筴?」
管子對曰:
「十口之家
十人食鹽,
百口之家
百人食鹽。
終月,大男食鹽五升少半,
大女食鹽三升少半,
吾子食鹽二升少半。
此其大曆也。
鹽百升而釜。
令鹽之重升加分彊,
釜五十也。
升加一彊,
釜百也。
升加二彊,
釜二百也,
鍾二千,
十鍾二萬,
百鍾二十萬,
千鍾二百萬。
萬乘之國,
人數開口千萬也。
禺筴之,商
日二百萬,
十日二千萬,
一月六千萬。
正萬乘之國,
人百萬也。
月人三十錢之籍,
為錢三千萬。
今吾非籍之諸君吾子,
而有二國之籍者六千萬。
使君施令曰:
『吾將籍於諸君吾子,
則必囂號。』
今夫給之鹽筴,
則百倍歸於上,
人無以避此者,
數也。」
「今鐵官之數曰:
一女必有一鍼一刀,
若其事立。
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銚,
若其事立。
行服連軺輂者,必有一斤一鋸一錐一鑿,
若其事立。
不爾而成事者
天下無有。
令鍼之重加一也,
三十鍼一人之籍。
刀之重加六,
五六三十,
五刀一人之籍也。
耜鐵之重加十,
三耜鐵一人之籍也。
其餘輕重皆准此而行。
然則舉臂勝事,
無不服藉者。」
桓公曰:
「然則國無山海不王乎?」
管子曰:
「因人之山海假之。
名有海之國
讎鹽於吾國,
釜十五,吾受
而官出之以百。
我未與其本事也,
受人之事,
此用
以重相推。人之數也。」
22.3國蓄第七十三管子輕重六。
國有十年之蓄,
而民不足於食,
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祿也;
君有山海之金,
而民不足於用,
是皆以其事業交接於君上也。
故人君挾其食,
守其用,
據有餘而制不足,
故民無不累於上也。
五穀食米,
民之司命也;
黃金刀幣,
民之通施也。
故善者執其通施
以御其司命,
故民力可得而盡也。
夫民者信親而死利,
海內皆然。
民予則喜,
奪則怒,
民情皆然。
先王知其然,
故見予之形,
不見奪之理。
故民愛可洽於上也。
租籍者,
所以彊求也;
租稅者,
所慮而請也。
王霸之君
去其所以彊求,
廢其所慮而請,
故天下樂從也。
利出於一孔者,
其國無敵;
出二孔者,
其兵半詘;
出三孔者,
不可以舉兵;
出四孔者,
其國必亡。
先王知其然,
故塞民之羡,
隘其利途。
故予之在君,
奪之在君,
貧之在君,
富之在君。
故民之戴上如日月,
親君若父母。
凡將為國,
不通於輕重,
不可為籠以守民;
不能調通民利,
不可以語制為大治。
是故萬乘之國
有萬金之賈,
千乘之國
有千金之賈,
然者何也?
國多失利,
則臣不盡其忠,
士不盡其死矣。
歲有凶穰,
故穀有貴賤;
令有緩急,
故物有輕重。
然而人君不能治,
故使蓄賈游市,
乘民之不給,
百倍其本。
分地若一,
彊者能守;
分財若一,
智者能收。
智者有什倍人之功,
愚者有不賡本之事。
然而人君不能調,
故民有相百倍之生也。
夫民富則不可以祿使也,
貧則不可以罰威也。
法令之不行,
萬民之不治,
貧富之不齊也。
且君引錣量用,
耕田發草,
上得其數矣;
民人所食,
人有若干步畝之數矣;
計本量委則足矣。
然而民有飢餓不食者何也?
穀有所藏也。
人君鑄錢立幣,
民庶之通施也。
人有若干百千之數矣。
然而人事不及、
用不足者何也?
利有所并藏也。
然則人君非能散積聚,
鈞羡不足,
分并財利
而調民事也,
則君雖彊本趣耕,
而自為鑄幣而無已,
乃今使民下相役耳,
惡能以為治乎?
歲適美,
則市糶無予,
而狗彘食人食。
歲適凶,
則市糴釜十繈,
而道有餓民。
然則豈壤力固不足
而食固不贍也哉?
夫往歲之糶賤,
狗彘食人食,
故來歲之民不足也。
物適賤,
則半力而無予,
民,事不償其本;
物適貴,
則什倍而不可得,
民,失其用。
然則豈財物固寡
而本委不足也哉?
夫民利之時失,而物利之不平也。
故善者委施於民之所不足,
操事於民之所有餘。
夫民有餘則輕之,
故人君斂之以輕;
民不足則重之,
故人君散之以重。
斂積之以輕,
散行之以重,
故君必有什倍之利,
而財之櫎可得而平也。
凡輕重之大利,
以重射輕,
以賤泄貴。
萬物之滿虛
隨時,准平而不變,
衡絕則重見。
人君知其然,
故守之以准平。
使萬室之都必有萬鍾之藏,
藏繈千萬;
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鍾之藏,
藏繈百萬。
春以奉耕,
夏以奉芸。
耒耜械器,
鍾饟糧食,
畢取贍於君。
故大賈蓄家不得豪奪吾民矣。
然則何?
君養其本謹也。
春賦以斂繒帛,
夏貸以收秋實,
是故民無廢事,
而國無失利也。
凡五穀者,
萬物之主也。
穀貴則萬物必賤,
穀賤則萬物必貴。
兩者為敵,
則不俱平。
故人君御穀物之秩相勝,
而操事於其不平之閒。
故萬民無籍
而國利歸於君也。
夫以室廡籍,
謂之毀成;
以六畜籍,
謂之止生;
以田畝籍,
謂之禁耕;
以正人籍,
謂之離情;
以正戶籍,
謂之養贏。
五者不可畢用,
故王者徧行而不盡也。
故天子籍於幣,
諸侯籍於食。
中歲之穀,糶石十錢。
大男食四石,
月有四十之籍;
大女食三石,
月有三十之籍;
吾子食二石,
月有二十之籍。
歲凶穀貴,
糴石二十錢。
則大男有八十之籍,
大女有六十之籍,
吾子有四十之籍。
是人君非發號令收穡而戶籍也,
彼人君守其本委謹,
而男女諸君吾子無不服籍者也。
一人廩食,
十人得餘;
十人廩食,
百人得餘;
百人廩食,
千人得餘。
夫物多則賤,
寡則貴,
散則輕,
聚則重。
人君知其然。
故視國之羨不足而御其財物。
穀賤則以幣予食,
布帛賤則以幣予衣。
視物之輕重而御之以准。
故貴賤可調
而君得其利。
前有萬乘之國,
而後有千乘之國,
謂之抵國。
前有千乘之國,
而後有萬乘之國,
謂之距國。
壤正方,
四面受敵,
謂之衢國。
以百乘衢處,
謂之託食之君。
千乘衢處,
壤削太半。
萬乘衢處,
壤削少半。
何謂百乘衢處託食之君也?
夫以百乘衢處,危懾圍阻千乘萬乘之閒。
大國之君不相中,
舉兵而相攻,
必以為杆格蔽圉之用。
有功利不得鄉。
大臣死於外,
分壤而功;
列陳係纍獲虜,
分賞而祿。
是壤地盡於功賞,
而稅臧殫於繼孤也。
是特名羅於為君耳,
無壤之有。
號有百乘之守,
而實無尺壤之用,
故謂託食之君。
然則大國內款,
小國用盡,
何以及此?
曰:
百乘之國,
官賦軌符,
乘四時之朝夕,
御之以輕重之准,
然后百乘可及也。
千乘之國,封
天財之所殖,
械器之所出,
財物之所生。
視歲之滿虛
而輕重其祿,
然后千乘可足也。
萬乘之國,
守歲之滿虛,
乘民之緩急,
正其號令
而御其大准,
然后萬乘可資也。
玉起於禺氏,
金起於汝漢,
珠起於赤野,
東西南北
距周七千八百里。
水絕壤斷,
舟車不能通。
先王為其途之遠,
其至之難,
故託用於其重,
以珠玉為上幣,
以黃金為中幣,
以刀布為下幣。
三幣
握之則非有補於煖也,
食之則非有補於飽也,
先王以守財物,
以御民事,
而平天下也。
今人君籍求於民,
令曰
「十日而具,
則財物之賈什去一;
令曰
「八日而具,
則財物之賈什去二;
令曰
「五日而具,
則財物之賈什去半;
朝令而夕具,
則財物之賈什去九。
先王知其然,
故不求於萬民而籍於號令也。
22.4山國軌第七十四管子輕重七。
桓公問管子曰:
「請問官國?」
管子對曰:
「田有軌,
人有軌,
用有軌,
鄉有軌,
人事有軌,
幣有軌,
縣有軌,
國有軌,
不通於軌數
而欲為國,
不可。」
桓公曰:
「行軌數奈何?」
對曰:
「某鄉田若干?
人事之准若干?
穀重若干?
曰:
某縣之人若干?
田若干?
幣若干而中用?
穀重若干而中幣?
終歲度人食,其餘若干?
曰:
某鄉女勝事者
終歲績,其功業若干?
以功業直時而櫎之,
終歲,人已衣被之後,
餘衣若干?
別群軌,
相壤宜。」
桓公曰:
「何謂別群軌,
相壤宜?」
管子對曰:
「有莞蒲之壤,
有竹前檀柘之壤,
有氾下漸澤之壤,
有水潦魚鱉之壤。
今四壤之數,
君皆善官而守之,
則籍於財物,
不籍於人。畝
十鼓之壤,
君不以軌守,
則民且守之。
民有通移長刀,
不以本為得,
此君失也。」
桓公曰:
「軌意安出?」
管子對曰:
「不陰據其軌,
皆下制其上。」
桓公曰:
「此若言何謂也?」
管子對曰:
某鄉田若干?
食者若干?
某鄉之女事若干?
餘衣若干?
謹行州里,曰:
『田若干,
人若干,
人眾田不度食若干。』
曰:
『田若干,
餘食若干。』
必得軌程。
此謂之泰軌也。
然后調立環乘之幣。
田軌之有餘於其人食者,
謹置公幣焉。
大家眾,
小家寡。
山田、閒田,曰
「終歲其食不足於其人若干,
則置公幣焉,
以滿其准。重
歲,豐年,
五穀登。
謂高田之萌曰:
『吾所寄幣於子者若干?
鄉穀之櫎若干?
請為子什減三。』
穀為上,
幣為下。
高田撫,閒田
山不被,穀十倍。
山田以君寄幣,
振其不贍,
未淫失也。
高田以時撫於主上,
坐長加十也。
女貢織帛,
苟合于國奉者,
皆置而券之。
以鄉櫎市准
曰:
『上無幣,有穀。
以穀准幣。』
環穀而應筴,
國奉決。穀
反准。賦軌幣,
穀廩,重有加十。
謂大家委貲家曰:
『上且循游,
人出若干幣。』
謂鄰縣曰:
『有實者皆勿左右。
不贍,
則且為人馬假其食民。』
鄰縣四面皆櫎,穀
坐長而十倍。
上下令曰:
『貲家假幣,
皆以穀准幣,
直幣而庚之。』
穀為下,
幣為上。
百都百縣
軌據。穀
坐長十倍。
環穀而應假幣。
國幣之九在上,
一在下,
幣重而萬物輕,
斂萬物,
應之以幣。
幣在下,
萬物皆在上,
萬物重十倍。
府官以市櫎出
隆萬物,而止。
國軌,布於未形,
據其已成,
乘令而進退,
無求於民。
謂之國軌。」
桓公問於管子曰:
「不籍而贍國,
為之有道乎?」
管子對曰:
「軌守其時,
有官天財,
何求於民。」
桓公曰:
「何謂官天財?」
管子對曰:
「泰春
民之功繇,
泰夏
民之令之所止,
令之所發。
泰秋
民令之所止,
令之所發。
泰冬
民令之所止,
令之所發。
此皆民所以時守也,
此物之高下之時也,
此民之所以相并兼之時也。
君守諸四務。」
桓公曰:
「何謂四務?」
管子對曰:
「泰春,
民之且所用者,
君已廩之矣;
泰夏,
民之且所用者,
君已廩之矣;
泰秋,
民之且所用者,
君已廩之矣;
泰冬,
民之且所用者,
君已廩之矣。
泰春功布日,
春縑衣、
夏單衣、
梩、籠、纍、箕、筲、()幐、籯、稯,
若干日之功,
用人若干?
無貲之家
皆假之械器。
筲、()稯、幐、籯、公衣。
功已而歸公,折券。
故力出於民,
而用出於上。
春十日
不害耕事,
夏十日
不害芸事,
秋十日
不害斂實,
冬二十日
不害除田。
此之謂時作。」
桓公曰:
「善,
吾欲立軌官,
為之柰何?」
管子對曰:
「鹽鐵之筴,
足以立軌官。」
桓公曰:
「奈何?」
管子對曰:
「龍夏之地,
布黃金九千,
以幣貲金。
巨家以金,
小家以幣。
周岐山至於崢丘之西塞丘者,
山邑之田也,
布幣稱貧富而調之。
周壽陵而東至少沙者,
中田也,
據之以幣,
巨家以金,
小家以幣。
三壤已撫,
而國穀再什倍。
梁渭,陽瑣之牛馬滿齊衍。
請區之顛齒,
量其高壯,
曰:
『國為師旅,
戰車毆就
斂子之牛馬,
上無幣,
請以穀視市櫎而庚子。』
牛馬為上,
粟二家。
二家散其粟,
反准。牛馬歸於上。」
管子曰:
「請立貲於民,
有田倍之。
其內毋有,
外皆為貲壤。
被鞍之馬千乘,
齊之戰車之具,
具於此,
無求於民。
此去丘邑之籍也。」
「國穀之朝夕在上,
山林、廩械器之高下在上,
春秋冬夏之輕重在上。
行田疇,
田中有木者,
謂之穀賊。
宮中四榮,
樹其餘曰害女功。
宮室械器
非山無所仰。
然后君立三等之租於山,
曰:
「握以下者為柴楂,
把以上者為室奉,
三圍以上
為棺槨之奉;
柴楂之租若干,
室奉之租若干,
棺槨之租若干。」
管子曰:
「鹽鐵撫軌,
穀一廩十,
君常操九,
民衣食而繇,下
安無怨咎。
去其田賦,
以租其山:
巨家重葬其親者
服重租,
小家菲葬其親者
服小租;
巨家美脩其宮室者
服重租,
小家為室廬者
服小租。
上立軌於國,民之貧富
如加之以繩,
謂之國軌。」
22.5山權數第七十五管子輕重八。
桓公問管子曰:
「請問權數。」
管子對曰:
「天以時為權,
地以財為權,
人以力為權,
君以令為權。
失天之權,
則人地之權亡。」
桓公曰:
「何為失天之權則人地之權亡?」
管子對曰:
「湯七年旱,
禹五年水。
民之無𥼷賣子者。
湯以莊山之金鑄幣,
而贖民之無𥼷賣子者;
禹以歷山之金鑄幣,
而贖民之無𥼷賣子者。
故天權失,
人地之權皆失也。
故王者歲守十分之參,三年與少半
成歲。三十七年而藏十一年與少半。
藏參之一
不足以傷民,
而農夫敬事力作。
故天毀地:凶旱水泆,
民無入於溝壑乞請者也。
此守時以待天權之道也。」
桓公曰:
「善。
吾欲行三權之數,
為之奈何?」
管子對曰:
「梁山之陽
綪茜、夜石之幣,
天下無有。」
管子曰:
「以守國穀,歲守一分,
以行五年,
國穀之重
什倍異日。」
管子曰:
「請立幣,
國銅以二年之粟顧之,
立黔落。
施輕重與天下調。
彼重則見射,
輕則見泄,
故與天下調。
泄者,失權也,
見射者,失筴也。
不備天權,
下相求備,
准下陰相隸。
此刑罰之所起
而亂之之本也。
故平則不平,
民富則不如貧,
委積則虛矣。
此三權之失也已。」
桓公曰:
「守三權之數奈何?」
管子對曰:
「大豐則藏分,
阨亦藏分。」
桓公曰:
「阨者,所以益也。
何以藏分?」
管子對曰:
「隘則易益也,
一可以為十,
十可以為百。
以阨守豐,
阨之准數一上十,
豐之筴數十去九,
則吾九為餘。於數
筴豐,則三權皆在君,
此之謂國權。」
桓公問於管子曰:
「請問國制。」
管子對曰:
「國無制,
地有量。」
桓公曰:
「何謂國無制,地有量?」
管子對曰:
「高田十石,
閒田五石,
庸田三石,
其餘皆屬諸荒田。
地量百畝,
一夫之力也。
粟賈一,
粟賈十,
粟賈三十,
粟賈百。
其在流筴者,
百畝從中千畝之筴也。
然則百乘從千乘也,
千乘從萬乘也。
故地無量,
國無筴。」
桓公曰:
「善,
今欲為大國,
大國欲為天下,
不通權筴,
其無能者矣。」
桓公曰:
「今行權奈何?」
管子對曰:
「君通於廣狹之數,
不以狹畏廣;
通於輕重之數,
不以少畏多。
此國筴之大者也。」
桓公曰:
「善。
蓋天下,
視海內,
長譽而無止,
為之有道乎?」
管子對曰:
「有。
曰:軌守其數,
准平其流,
動於未形,
而守事已成。
物一也
而十,是九為用。
徐疾之數,
輕重之筴也,
一可以為十,
十可以為百。
引十之半而藏四,
以五操事,
在君之決塞。」
桓公曰:
「何謂決塞?」
管子曰:
「君不高仁,
則問不相被;
君不高慈孝,
則民𥳑其親而輕過。
此亂之至也。
則君請以國筴十分之一者
樹表置高,
鄉之孝子聘之幣,
孝子兄弟眾寡
不與師旅之事。
樹表置高
而高仁慈孝,
財散而輕。
乘輕而守之以筴,
則十之五有在上。
運五如行事,
如日月之終復。
此長有天下之道,
謂之准道。」
桓公問於管子曰:
「請問教數。」
管子對曰:
「民之能明於農事者,
置之黃金一斤,
直食八石。
民之能蕃育六畜者,
置之黃金一斤,
直食八石。
民之能樹藝者,
置之黃金一斤,
直食八石。
民之能樹瓜瓠葷菜百果使蕃䘱者,
置之黃金一斤,
直食八石。
民之能已民疾病者,
置之黃金一斤,
直食八石。
民之知時:
曰
『歲且阨』,
曰
『某穀不登』,
曰
者,
『某穀豐』置之黃金一斤,
直食八石。
民之通於蠶桑,
使蠶不疾病者,
皆置之黃金一斤,
直食八石。
謹聽其言而藏之官,
使師旅之事無所與,
此國筴之者也。
國用相靡而足,
(相因揲而𠸆)相揲而澹。
然後置四限,高下
令之徐疾,敺屏
萬物,守之以筴,
有五官技。」
桓公曰:
「何謂五官技?」
管子曰:
「詩者所以記物也,
時者所以記歲也,
春秋者所以記成敗也,
行者道民之利害也,
易者所以守凶吉成敗也,
卜者卜凶吉利害也。
民之能此者
皆一馬之田,
一金之衣。
此使君不迷妄之數也。
五家者,
即見:其時,
使豫先蚤閑之日受之,
故君無失時,
無失筴,
萬物興豐;
其春秋,
遠占得失,
以為末教;
詩,記人無失辭;
行,殫道無失義;
易,守禍福凶吉不相亂。
此之謂君棅。」
桓公問於管子曰:
「權棅之數吾已得聞之矣,
守國之固奈何?」
曰:
「能皆已官,
時皆已官,
得失之數,
萬物之終始,
君皆已官之矣。
其餘皆以數行。」
桓公曰:
「何謂以數行?」
管子對曰:
「穀者民之司命也,
智者民之輔也。
民智而君愚,
下富而君貧,
下貧而君富,
此之謂事名二。
國機,
徐疾而已矣。
君道,
度法而已矣。
人心,
禁繆而已矣。」
桓公曰:
「何謂度法?
何謂禁繆?」
管子對曰:
「度法者,
量人力而舉功。
禁繆者,
非往而戒來。
故禍不萌通
而民無患咎。」
桓公曰:
「請聞心禁。」
管子對曰:
「晉有臣不忠於其君,
慮殺其主,
謂之公過。
諸公過之家
毋使得事君。
此晉之過失也。
齊之公過,
坐立長差,
惡惡乎來刑,
善善乎來榮。
戒也。
此之謂國戒。」
桓公問管子曰:
「輕重准施之矣,
筴盡於此乎?」
管子曰:
「未也。
將御神用寶。」
桓公曰:
「何謂御神用寶?」
管子對曰:
「北郭有掘闕而得龜者,
此檢數百里之地也。」
桓公曰:
「何謂得龜百里之地?」
管子對曰:
「北郭之得龜者,
令過之平盤之中。
君請起十乘之使,
百金之提,
命北郭得龜之家曰:
『賜若服中大夫。』
曰:
『東海之子類於龜,
託舍於若。
賜若大夫之服
以終而身,
勞若以百金。』
之龜為無貲,
而藏諸泰臺,
一日而亹之以四牛,
立寶曰無貲。
還四年,
伐孤竹。
丁氏之家粟
可食三軍之師
行五月,
召丁氏而命之曰:
『吾有無貲之寶於此,
吾今將有大事,
請以寶為質於子,
以假子之邑粟。』
丁氏北鄉再拜,入粟,
不敢受寶質。
桓公命丁氏曰:
『寡人老矣,
為子者不知此數。
終受吾質!』
丁氏歸,
革築室,賦籍藏龜。
還四年,
伐孤竹,
謂丁氏之粟
中食三軍五月之食。
桓公立貢數:
文行中七千金,年
龜中四千金,
黑白之子當千金。
凡貢制,
中二齊之壤
筴也。用貢:
國危出寶,
國安行流。」
桓公曰:
「何謂流?」
管子對曰:
「物有豫,
則君失筴而民失生矣,
故善為天下者,
操於二豫之外。」
桓公曰:
「何謂二豫之外?」
管子對曰:
「萬乘之國,
不可以無萬金之蓄飾;
千乘之國,
不可以無千金之蓄飾;
百乘之國,
不可以無百金之蓄飾。
以此與令進退,
此之謂乘時。」
22.6山至數第七十六管子輕重九。
桓公問管子曰:
「梁聚謂寡人曰:
『『古者輕賦稅而肥籍斂,
取下無順於此者矣。』
梁聚之言何如?」
管子對曰:
「梁聚之言非也。
彼輕賦稅
則倉廩虛,
肥籍斂
則械器不奉,
而諸
侯之皮幣不衣;
倉廩虛
則倳賤無祿。
外,皮幣不衣於天下;
內,國倳賤。
梁聚之言非也。
君有山,
山有金,以立幣。
以幣准穀而授祿,
故國穀斯在上,
穀賈什倍。
農夫夜寢蚤起,不待見使,
五穀什倍。
士半祿而死君,
農夫夜寢蚤起,
力作而無止。
彼善為國者,
不曰使之,
使不得不使,
不曰用之,
使不得不用。
故使民無有不得不使者。
夫梁聚之言非也。」
桓公曰:
「善。」
桓公又問於管子曰:
「有人教我,
謂之請士。
曰:
『何不官百能?』」
管子對曰:
「何謂百能?」
桓公曰:
「使智者盡其智,
謀士盡其謀,
百工盡其巧。
若此則可以為國乎?」
管子對曰:
「請士之言非也。
祿肥則士不死,
幣輕則士𥳑賞,
萬物輕則士偷幸。
三怠在國,
何數之有?
彼穀七藏於上,
三游於下,
謀士盡其慮,
智士盡其知,
勇士輕其死。
請士所謂妄言也。
不通於輕重,
謂之妄言。」
桓公問於管子曰:
「昔者周人有天下,
諸侯賓服,
名教通於天下,
而奪於其下。
何數也?」
管子對曰:
「君分壤而貢入,
市朝同流。
黃金,一筴也;
江陽之珠,一筴也;
秦之明山之曾青,一筴也。
此謂以寡為多,
以狹為廣。
輕重之屬也。」
桓公曰:
「天下之數盡於輕
重之屬也?」
管子曰:「今國穀重什倍而萬物輕,
大夫謂賈人:『子為吾運穀而斂財。』
穀之重一也,
今九為餘。
穀重而萬物輕,
若此,
則國財九在大夫矣。
國歲反一,
財物之九者
皆倍重而出矣。
財物在下,
幣之九在大夫。
然則幣穀羨在大夫也。
天子以客行,
令以時出。
熟穀之人亡,
諸侯受而官之。
連朋而聚與,
高下萬物
以合民用。
內則大夫自還而不盡忠,
外則諸侯連朋合與。
孰穀之人則去亡。
故天子失其權也。」
桓公曰:
「善。」
桓公又問管子曰:
「終身有天下而勿失,
為之有道乎?」
管子對曰:
「請勿施於天下,
獨施之於吾國。」
桓公曰:
「此若言何謂也?」
管子對曰:
「國之廣狹、
壤之肥墝
有數,
終歲食餘有數。
彼守國者,守穀而已矣。
曰:某縣之壤廣若干,
某縣之壤狹若干,
則必積委幣,
於是縣州里受公錢。
泰秋,國穀去參之一,
君下令謂郡縣、屬大夫
里邑皆籍粟入若干。
穀重一也,
以藏於上者。國穀參分
則二分在上矣。
泰春,國穀倍重,數也。
泰夏,
賦穀以市櫎,
民皆受上穀以治田土。
泰秋,
曰:
『穀之存予者若干,
今上歛穀以幣。』
民曰:『無幣
以穀。』
則民之三有歸於上矣。
重之相因,
時之化舉,
無不為國筴。
君用大夫之委,以流歸於上。
君用民,以時歸於君。
藏輕,出輕以重,數也。
則彼安有自還之大夫獨委之?
彼諸侯之穀十,
使吾國穀二十,
則諸侯穀歸吾國矣;
諸侯穀二十,
吾國穀十,
則吾國穀歸於諸侯矣。
故善為天下者,
謹守重流,
而天下不吾洩矣。
彼重之相歸,
如水之就下。
吾國歲非凶也,
以幣藏之,
故國穀倍重,
故諸侯之穀至也。
是藏一分以致諸侯之一分。
利不奪於天下,
大夫不得以富侈。
以重藏輕,
國常有十國之筴也。
故諸侯服而無止,
臣從而以忠。
此以輕重御天下之道也,
謂之數應。」
桓公問管子曰:
「請問國會。」
管子對曰:
「君失大夫為無伍,
失民為失下。
故守大夫以縣之筴,
守一縣以一鄉之筴,
守一鄉以一家之筴,
守家以一人之筴。」
桓公曰:
「其會數奈何?」
管子對曰:
「幣准之數,
一縣必有一縣中田之筴,
一鄉必有一鄉中田之筴,
一家必有一家直人之用。
故不以時守郡為無與,
不以時守鄉為無伍。」
桓公曰:
「行此奈何?」
管子對曰:
「王者藏於民,
霸者藏於大夫,
殘國亡家藏於筴。」
桓公曰:
「何謂藏於民?」
管子曰:「請
棧臺之錢,
散諸城陽;
鹿臺之布,
散諸濟陰。
君下令於百姓曰:
『民富君無與貧,
民貧君無與富。
故賦無錢布,
府無藏財,
貲藏於民。』
歲豐,五穀登,
五穀大輕,
穀賈去上歲之分,以幣據之,
穀為君,
幣為下。
國幣盡在下,
幣輕,穀重上分。
上歲之二分在下,
下歲之二分在上,
則二歲者四分在上。
則國穀之一分在下,
穀三倍重。
邦布之籍,
終歲十錢。
人家受食,十畝加十,
是一家十戶也。
出於國穀筴而藏於幣者也。
以國幣之分復布百姓,
四減國穀,
三在上,
一在下。
復筴也。
大夫旅𣩽而封,
積實而驕上,
請奪之以會。」
桓公曰:
「何謂奪之以會?」
管子對曰:
「粟之三分在上,
謂民萌皆受上粟,
度君藏焉。
五穀相靡而重
為去什三,餘
以國幣穀准反行,
大夫無計於重。
君以幣賦祿,
什在上。
君出穀,什而去七。
君歛三,
上賦七,
散振不資者,
仁義也。
五穀相靡而輕,
數也;
以鄉筦重而籍國,
數也;
出實財,
散仁義,
萬物輕,
數也。
乘時進退。
故曰:
『王者乘時,
聖人乘易。」
桓公曰:
「善。」
桓公問管子曰:
「特命我曰:
『天子三百領,
泰嗇。
而散大夫
准此而行。』
此如何?」
管子曰:
「非法家也。
大夫高其壟,
美其室,
此奪農事及市庸,
此非便國之道也。
民不得以織為縿綃
而貍之於地。
彼善為國者,
乘時徐疾而已矣。
謂之國會。」
桓公問管子曰:
「請問爭奪之事何如?」
管子曰:
「以戚始。」
桓公曰:
「何謂用戚始?」
管子對曰:
「君人之主,
弟兄十人,
分國為十;
兄弟五人,
分國為五。
三世則昭穆同祖,
十世則為祏。
故伏尸滿衍,
兵決而無止。
輕重之家
復游於其閒。
故曰:
『毋予人以壤,
毋授人以財。
財終則有始,
與四時廢起。
聖人理之以徐疾,
守之以決塞,
奪之以輕重,
行之以仁義。
故與天壤同數,
此王者之大轡也。」
桓公問管子曰:
「請問幣乘馬。」
管子對曰:
「始取夫三夫之家,
方六里而一乘,
二十七人而奉一乘。
幣乘馬者,
方六里,
田之惡美若干,
穀之多寡若干,
穀之貴賤若干,
凡方六里用幣若干,
穀之重
用幣若干。
故幣乘馬者,
布幣於國,
幣為一國陸地之數,
謂之幣乘馬。」
桓公曰:
「行幣乘馬之數奈何?」
管子對曰:
「士受資以幣,
大夫受邑以幣,
人馬受食以幣,
則一國之穀貲在上,
幣貲在下。
國穀什倍,
數也。
萬物財物去什二,
筴也。
皮革、筋角、
羽毛、竹箭、
器械、財物,
苟合于國器君用者,
皆有矩券於上。
君實鄉州藏焉。
曰:
『某月某日,
苟從責者,
鄉決州決。』
故曰:
『就庸一日而決。
國筴出於穀軌,
國之筴貨,
幣乘馬者也。
今刀布藏於官府,
巧幣、萬物輕重
皆在賈人。
彼幣重而萬物輕,
幣輕而萬物重,
彼幣輕而穀重,
幣重而穀輕。
人君操穀、幣、準衡,
而天下可定也。
此守天下之數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
「准衡、輕重、國會,
吾得聞之矣。
請問縣數。」
管子對曰:
「狼牡以至於馮會之口,
龍夏以北
至于海莊,
禽獸羊牛之地也,
何不以此通國筴哉?」
桓公曰:
「何謂通國筴?」
管子對曰:
「馮市門一吏書贅
直事。若其事
廋圉牧食之人
養視不失折殂者,
去其都秩
與其縣秩。
大夫不鄉贅合游者,
謂之無禮義,
大夫幽其春秋,
列民幽其門、山之祠。
馮會、龍夏牛羊犧牲
月賈十倍異日。
此出諸禮義,
籍於無用之地,
因欄牢筴也。
謂之通。」
桓公問管子曰:
「請問國勢。」
管子對曰:
「有山處之國,
有氾下多水之國,
有山地分之國,
有水泆之國,
有漏壤之國。
此國之五勢,
人君之所憂也。
山處之國
常藏穀三分之一。
氾下多水之國
常操國穀三分之一。
山地分之國
常操國穀十分之三。
水泉之所傷,
水泆之國
常操十分之二。
漏壤之國
謹下諸侯之五穀。
與工雕文梓器
以下天下之五穀,
此准時五勢之數也。」
桓公問管子曰:
「今有海內,
縣諸侯,
則國勢不用已乎?」
管子對曰:
「今以諸侯為筦
公州之餘焉,
以乘四時,
行欄牢之筴,
以東西南北相被,
用平而准。
故曰:
「為諸侯,
則高下萬物以應諸侯。
徧有天下,
則賦幣以守萬物之朝夕,
調而已。
利有足則行,
不滿則有止。
王者鄉州以時察之,
故利不相傾,
縣死其所。
君守大奉一,
謂之國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