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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一百六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墓誌銘十六/
皇清敕封文林郎弗菴盧公墓誌銘
予避人東歸在康熈一十二年值邑之師氏為定海盧公
以丙午中式第五人解省典教蕭山予執摰復業見其坐
臯比慷慨談議磊硌而光明真人師也顧懐抱充斥時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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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學問之氣形諸面目一似不安干鱣堂者然且領解未
幾兩詣公車門甫展利器而善刀而藏心竊疑之暨予
召京師丹徒相公以學士方掌院事即曩公中式時主
文官也見予驟詢公近狀且促公赴試不報會
上開制科故事科目惟制科最重凡有學術者不限己
仕未仕皆許入試掌院已薦公而公復辭之且公長史
學熟明代掌故方試浙時
上厭薄八比改書義為䇿對首以明史大事次第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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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巻巋然冠一經條對甚晰至是制科所取中悉授
纂修官
敕撰明史凡靖難奪門諸大事多奉公文為藍本而翻
以未試不得共編纂為史事憾嘗舉此意竊問公同鄉
之仕京朝者曰公云吾本無宦情昔有乞授知院官為
禄養計者曰有母在也吾方為養母戀此苜蓿而舍之
安往以故日侍太君側不離寸步暨太君亡後即改授
百里而棄若敝屣其一出一處始終為太君若此乃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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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請急而公已先我還里舉生平經術諸可以為世用
者悉不竟其用抑且旄邱誕節馳使拜候通徳門而孝
子覆劄徑以公喪下穸碑屬門下記事曰先生命也予
始為位哭齋宿銘石按狀公盧氏在前朝以氏族顯入
明有諱夀者以元代平章閣下元帥從龍有功世襲為
軍官越三傳諱全調守寧波衛遂家于官占鄞籍焉逮
公祖諱世由諸生改襲論征海功進本衛都司公父諱
望龍生子三公其長也公世以軍官傳雖誦讀不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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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諸生而文譽未顯獨公兄弟皆嚮學秉性特達博習
古今文矯矯出儕輩上既各補諸生而公復髙等餼于
庠較有視世廕若疣贅然者當是時公父已里居厭棄
俗務際遇
興朝張弛得自在日以父子兄弟講論古學晏如也而
同衛嫉之强公父起視事且責捍漕督轉粟京師公告
官請身代不許竊念父春秋髙中途服勤誰克代手足
烈者乃抛書巻隨之行舊例漕粟覈盈欠遇有虧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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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者償之至是下新令并責餫官使旗丁分帮共償而
公父所欠雖較他帮為末減顧亦不下數千金遂留公
父京師而公以匄貸驅馳其間嘗大雪從通州還雪深
埋馬膈一步三蹶而公凍面向北風行鼻垂冰若檐凌
指裂不能把鞭䇿下馬僵卧羣扶至坑間而公父傍徨
雖捧酒灌公齒而身先齒戛且故為歌詩以示整暇臨
灌臨歌而意色慘烈聲咧
不成詠公慟而起甲辰丁
父憂㡬至滅性既而曰吾養吾母而已乃以康熙丙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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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鄉試經魁領易房解尚書省時新改書義爭梓公文
作多士法式一時五䇿對風行天下傍人皆手額而公
痛父不及見不少展容色且竊慮解省當違母側踟蹰
不即行及既行一再赴省試才滿六年遽乞以署教諭
事得藉迎養然且既署事後例仍許赴試而公執不赴
前所云典教吾邑及辭試是也乃其教吾邑則實有可
記者邑有楊中立祠名道南書院前時魏公文靖曾講
學其中公率諸生祠兩公必考辯經術取其有禆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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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雖名講學實以大用䇿厲之且士習日靡矣主教席
者多以桑榆暮氣飾其惰歸而公負偉略儼然若堇銅
之發于硎隨所裁割皆能使下邑士風為之一振然且
保全善類不遺餘力故事督學使行部必敕所屬學舉
優劣以示懲勸而公所籍報祇以優而不以劣詰之曰
他郡自有平原自無也及其再行部屬再舉而公再藉
報仍以優而不以劣詰之曰牧者失所牧牧何罪牧者
之罪也以故終公任並無一生以劣報者至于宫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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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膠序之肅禮器法物之整齊鐘皷筍
之修飭以及
圜橋頖沚㦸門星陛改墮壊而就鮮新其餘事也乃自
壬子蒞吾邑至辛酉才七年而太君又逝太君八十二
而公年亦五十三矣雖猶是服官年而壯行强仕早已
不逮向者為升斗之養不擇委吏司樴而今則風木累
接釡鍾安賴且天生公才有似終吝其用者甲子補嘉
善學教諭其明年遽授貴州鎮逺府鎮逺縣知縣公本
不欲行顧以縣逺辭嫌于擇肥瘠以定去留遂捧檄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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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吾此行以為民也雖期月而已亦欲使民霑口沬去
因徧相其地大抵洞深箐密雜苗獠其中前有石屏山
而㵲水界之府治蕭然枕山麓而隔水為縣誅茅作㕔
事外無城郭舊以兵燹故曾招湖民實其地顧村岸廓
落念無可以恵民者獨計此地為滇黔門户郵驛如織
自上官往來與客使之至止者凡軺傳置遞多以居民
任力役而亭堠濶略問有擾及廬舍者公一切禁之民
役以官僱而公私置舍各有界畫居民閧然謂數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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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所未有伐石屏山石勒碑于縣治西中山之陽乞侍
御劉君記其事侍御謂公曰此君侯一片石也既而公
以疾告歸民留之不得各率婦兒送出境嚎咷而返公
家饒藏書自先世所遺并公續置合不下如干巻悉分
籖弆之及還里居出所弆于庭慨然曰吾以此消殘年
可已生平諳國史并多識明代事既以䇿對明史起家
而究不得入史館撰史終抱怏怏乃就嘉善錢塞菴所
作表忠記而為之續之徧搜明代名臣諸列傳取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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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于致身者或生或死或分或合既勿誣而又勿軼鉅
節不得遺而纎細畢備初成八巻名續表忠記刻之寄
園而既而再續復得八巻刻之江右藩轄署中假予為
序言乃更以搜討餘力網羅未盡遂成三續則未刻而
卒顧臨卒時猶復以校讎之疎義例之缺把巻浩嘆似
乎文章一道亦仍不竟其用者然而忠孝性成必求盡
志如同邑李君向以寳慶太守死獻賊難者既已作專
傳猶于歸田後節嗇其詞入府縣誌甚至里人有侵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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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者必清而還之且題之以石曰忠節里盖好善之誠
如是其不可已也公卒于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四日距
生崇禎己巳五月二十五日享年八十系曰公諱宜字
公弼又字弗菴函赤者五十字也世家于鄞以定海籍
由署教解褐知貴州鎮逺縣事封文林郎配俞氏封孺
人子三長逺寧波府學增廣生次選定海縣學生皆繼
公起有文名次進先卒女一孫三娶嫁皆名族銘曰
猗嗟吾師人倫楷模秉徳最上賦才特殊寧謝勲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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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詩書學冠柱下文通石渠以是米廪遽升公車初縁
服勞代父轉輸繼因奉養隨親辟纑縱膺一命已屆三
餘生平抱負偃蹇莫抒賴兹鴻㝠家遺鳯雛雲津並躍
鯉庭爭趨徼榮
綸室琢石泉閭百行罔缺千秋不渝南山崔嵬東海縈
紆翳墳然者先生之居
皇清誥封恭人方母曹太君墓誌銘
予舉制科時與部試進士同嵗解褐且與是科館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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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同時入館以故稱同年同館兄弟兩相合并而維時
有寧國二先生者在合并中一宛陵施侍讀世擅理學
而一則南陵方位齋先生以初讀中秘有君子名予嘗
入宣州㑹館聆其鄉人月旦曰文章孝友二陵均之至
于踐履篤實則南陵且爭上焉予時見先生倍敬禮之
暨予請假歸而先生歴仕方州彼此間隔者三十年今
康熙辛卯予年迫九十卧病山中而先生以恭人筮塟
屬予誌墓遣孝子帥使不逺千餘里手捧書幣館于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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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之郵亭而使者渡江踵門請命予久廢筆硯凡以文
字相屬者概所屏謝惟此誼不可却且念老年遲鈍又
采薪未愈但請稍假時日使歸再來以漸圖報命而主
候于館僕候于塗知先生家訓嚴整有凛然不敢越者
且主僕警肅惟恐逆旅久稽有悞使事因急為發冊讀
孝子哀述并先生自為狀嘆敦倫篤紀其于母子慈孝
夫婦伉儷間志意舒促膚膜寒煖無不周知刻切洞徹
姊膈愧蕪詞不輯無能收羅十一以表懿徳但口授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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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付錄史去按恭人曹氏宋武恵王後家于太平之蕪
湖十嵗而孤依母駱孺人以居稍長始擇配無當意者
許寧野者陵人也而授書于湖陵之學人捃諸會課文
以匄許甲乙恭人叔父螭班公工衡文而與許交善嘗
就許所觀諸文有乙而無甲及得先生文大驚曰誰與作
者曰此吾陵方氏子也方氏故名族而是子失怙祇與
兄嫂侍母李太君丁年未聘顧王父旭日公以宿儒家
居雖席窶而家聲猶然著陵邑間曰得之矣遽懐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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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告駱孺人且强壻之駱曰孤貧奈何曰子女各無父
天也若夫貧豈有作是文而長貧者耶因藉許蹇修遂
委禽焉㑹譌傳官選民間相爭為婚姻駱請壻來湖親
迎之一備不虞一即藉此以覘壻也先生不攝盛不御
墨輪不服爵弁與纁裳祇衣故時衣騎驢到門别具筍
為迎車登堂奠摰遽行壻見禮然且書生不支飾舉
止濶略時親串來觀者咸曰此儒家風格也或曰官娶
儉故如是也惟恭人一門心安之暨歸而家無東西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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祇與兄誠齊嫂陶孺人聯翼室為闈房一切奩柂什器
合而不分雖姒娣如姊弟然當是時恭人以弱年間關
來歸不特是地土風本未諳悉即其家行習亦且茫然
不及覺所恃秉性莊淑婉娩而有禮一時王舅與老姑
交稱為賢顧其間有大難者方氏世孝友家教嚴切老
姑李太恭人曾以刲股療先太姑疾服勤逮死實有委
躓難告語者以故御家無嘻嗃不略細小每不示意㫖
而使之自省雖恭人敏慧能曲體且不惜詘意乞陶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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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然猶偶失老姑意跪恭人牖下不令起賴隣嫗適
至解之終不知怒何在且亦未嘗告先生曰君家婦難
為也恭人與陶姒分侍姑寢且分主饋食而勞勩尤甚
嘗冬夜入㸑室料檢諸鬴鬵匕箸燈未燼而紡車與緯
籰隨之乃衾甫浹脇而荒雞鳴四野間嘗曰歡娛嫌夜
短吾未嘗歡娛而夜翻短何耶至于饋食之將倍加曲
謹李太恭人善痰疾蓄佳茗作良藥恭人日濩茗顧未
嘗以涓滴入口或問茗味何似曰不知也先生以耕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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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嬗原鮮負郭至旭日公逝時李太恭人孝治喪過厚
鬻膳田以供斂襲遂至乏食先生為經師濟以修脯枵
如也會嵗祲斗米千錢恭人儲米供老姑而身把糠籺
瀹藜藿羮以和之先生見之不自安曰何不損粒米入
藜藿中耶曰姑米有㡬何尚堪減損若我輩則何不可
年不長飢米食自在也先生誦其言而去已而家日落
入夏無帳太恭人撤舊帳與之而麻縷旒裂不能受鍼
紩恭人綴紙番以糊其隟至冬夜所覆猶是嫁時衾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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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面以産兒時裂作襁褓今所存祇枲著耳先生嘗館
歸以兩足入枲著中坐而涕泣恭人慰之曰不猶愈于
牛衣乎康熙丁巳先生舉于鄉己未成進士以部試第
三人冠一經改翰林院庶吉士名震京師乃甫入館而
先生念太恭人遽思請十旬不得因羇館間不幸未終
館而太恭人已疾革時誠齋與陶孺人雖同視易簀而
附身諸事一切通責之恭人自屬纊以迄帷殯了無遺
憾暨先生奔歸而坐饗成事唯苫塊而已及甲子服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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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覃恩適至太恭人與恭人例有
封敕恭人泣曰先姑盻子貴幸及一見顧
恩封已不待矣今冠帔雖榮祇吾姑畫像中事耳我何
忍受之其孝如此先生補曹事暨使東牟苐勤勞
王事不名一錢雖稱宦游無異學究而家用艱難則反
倍疇昔膝前男女俱已成立婚嫁之餘加以師傅無非
恭人周支之暨先生守汀州始一隨行稱官夫人焉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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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汀南海溢蛟蜃翻窟起城郭廬舍半洇于水先生驟
出境相地抵捍而民間之呼救者聲連數十里恭人親
帥僮僕召蒯𨽻輿皂募官舟百餘艘四出救之且曰民
飢矣沉竈安㸑命諸子煮糜餉民而諸子難之曰如懸
帑何曰儼然為民上而民死不救罪將誰貰若以懸帑罪
則雖鬻官身以補官厫亦而父志也及水退滿城民命
皆無恙越三年丁亥恭人卒汀之人男哭于衢婦哭于
寢及喪歸滿城子婦皆攀柩哀號時諸子皆匍匐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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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扶掖之且大呼曰公子毋苦夫人之徳上通于天矣
各手飯一盂奠之柩前曰所以報官糜也恭人以康熙
四十五年十一月廿七日卒距生崇禎十六年七月二
十二日享年六十有四康熙甲子以
覃恩敕封孺人己巳
誥封宜人庚午
誥封恭人子二長于璟嵗貢生娶王氏同邑山東都轉
鹽運使司兼理鹽法道副使諱奐之女次于琬嵗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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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胡氏同郡陜西西安府華隂縣知縣諱岑齡女次于
珣邑庠生娶劉氏同邑候選教諭諱璧女女二所許嫁
皆名族乃為銘銘曰
恭人氏以魏基中間系出武恵遂籍蕪湖之湄由閥閲
啟門楣本窈窕求匹居何幸值非常姿文章伯忠信師
甫問名未請期遽親迎而來歸匪無酒飲庶㡬惟之子
其家宜髙堂賢推思齊有徽音當嗣之雖健婦門戸持
出蒙袂入餔縻縱窶乏不克搘仍殫力事盤匜洗與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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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敢違況牖下季女尸瀹蘋藻潔明粢修饋祀咸藉兹
即婣卹撫孤婺曾不吝舍與施其鉅者相夫子奮羽翮
翔天池展文軸占斗魁登槐堂入綸扉徼
寵榮拜顯懿受六珈與副笄然且隨閩海涯拯民溺救
民飢布袵席登災黎每稱説猶痛咨今膝前皆名士傳
孝友敦書詩以世濟紹前徽比丹艧加塈茨應次第膺
贈貤矧恭人下窆碑將琢石蟠龜螭祇封樹非僭侈祔
此室億萬斯脱不信視此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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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監州君墓誌銘
君世孫氏為姚江八族之一八族者前四族為毛卲徐
韓而後四族則孫王併吕謝也後四勝前四而孫為尤
勝自前朝正徳間忠烈公燧以江西巡撫殉宸濠之難
其繼之者一傳為宗伯公陞尚璽卿公墀都督公堪再
傳為太子太保冢宰公鑨少宗伯公鋌太子少保司馬
公鑛太僕寺卿公錝皆以父子兄弟為三公列卿而三
傳而少保公如游直以東閣大學士為嘉靖朝元臣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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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臺省相接以羣從進士為京朝官者指不勝詘以故
諸孫聚族多在東浙惟司馬公後有月江君者偕其子
安山君以豪華遷杭州挾日中術藉羣從宦游通車牛
于趙代之間累致千金次子仲安君則君父也崇禎十
六年君生敏甚五齡就塾學即能兼塾門之讀而時丁
國變米脂賊犯畿輔歴壊賈區于隆平寧晉諸邑輦所
有入關君三世居積之在趙代者悉輦之以去而家遂
濩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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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君束髮就試無意進取但以保家門自視而扶侍
南徙即仲安公之菽水漸無所出力葵負米雖把數巻
無所用乃四顧嘆曰仁義與禮所由生非財莫任固也
然而端木賜賢人也其亦何道而讀書仕衛復能觀物
于曹衛之間豈生其後者必失之遂決計北行就四門
國子入試成均名曰進取而實為積著之計當是時君
在都多交游即朝貴如曹司成王太僕髙宗伯輩亦以
藝文相往來嘗曰以君之才安患不虎躍而沾沾蠅殖
[106-16a]
夫何為而君謂不然四民困極矣士尤困知鬭以知物
不能也守縵田以作庸犂無其具也立五均之官樹六
幹之法以與泉府爭周流則又非儒者事也煮木不可
食豢蟫魚而不可為畜力不能採莊山之銅耶溪之金
智慮不足以收南郡楩楠洱海之蟲貝齒革以為利則
亦有説于此嘗考古經嘆時用之物有為唐虞三代所
未備者爾雅釋檟木謂晩取可羮顧未嘗為飲也自魏
晉尚荈飲而南檟北酪世嘗以南方水厄與北地奴酪
[106-16b]
互相抵抗今則大河以北且合化酥與檟木而共調之
而檟值之徴已侔于酪吾欲使南北之市大為周通不
令酪徴賤于南而檟且不得徴貴于北何如已而果驗
盖積著之法亦自有學問存其中云君賦性明達而篤
于孝友自在堂定省洗腆必周外凡嵗時饋祀苟物力
所需纎悉備具然後百族通百禮洽焉猶且忳
之情
歴久勿替嘗寢堂祼薦撤爼泪垂及過墓而瘞埋已畢
依然撫松楸徘徊涕洟雖相沿數十年卒如一日獨不
[106-17a]
諱言利而不苟于利故事越疆而會金雖相隔千程所
㑹者越千鎰祇寸劑憑耳投劑誤縱千鎰不還算而君
必析而還之方入都㑹金客誤投劑越百鎰而君請還
算一時逺近爭稱曰君子君子顧時際昇平自康熙丙
子後連遭六沴水暵而螽蝝木未穰而金已飢矣世家
子弟皆隠身門巷作告貸計而君悉應之其故交窮居
且有裹飯而往者予東歸草堂四方之渡江而見訪者
無虚日東城旅館忽為之增闢予既已埽軌匿跡謝去
[106-17b]
暨嵗祲而故人老友日告監河其為戀綈袍而憐褐衣
盖亦鮮也然則予之負慙于君者豈惟是已誌曰
君諱□□字□□杭州人由國子生考選州同知元配
王孺人即君受業師王行可君兄女也行可以器君仿
南容事以兄女妻之續配盛孺人又陳孺人子四長之
潤次鵬程同時舉諸生有聲又次崶又次㫤所娶皆名
族孫七康熙四十六年丁亥十月君卒距生崇禎戊寅
六月享年七十越二年己丑孝子之潤等卜塟某阡砥
[106-18a]
墓門之石而以予世串忝有葭莩且夫姚江八族之傳
閥相並也因涉江修摰而丐以銘銘曰
嗟君茂族甲于東江前嫓金史後亦袁揚凡列九等所
恃舊望新門之劣以寒畯妨乃膺世錫乗堅䇿良驅騁
南北斬蓬自强驟丁陽九綏冦四張燎原不翦遂延崑
崗黄巾踐闕白波啟疆越趙代間賈區皆亡君本慷慨
好談文章加之藝林既揄且揚其如憲也不厭糟糠縱
有負郭四體併僵力不能取金銅山莊況涉嶺徼琛珠
[106-18b]
夜光亦安足致祇憑服商師子范子棄取較量獨是檟
木三古善藏其名茗柯魏晉以降維時水厄徧吳楚鄉
今且煎和以燕以享阜通之利在三五上因辭璧沼入
試鱣堂藉隣星肆兼觀棘塲從國子學授監州行顧其
摰性最惇倫常晨昏寢饍冬夏温涼既謹洗腆復䖍烝
嘗寢庭聞見墟墓悲傷五十猶慕千秋不忘爾者天沴
頻年甾荒士人之困倍于飢倀閥閲子弟旒衣裂裳所
至閉埽誰與之將惟君戀戀為友朋倡今君二子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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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方將紀君行寘之竁傍墓門伐石需填丹黄譜載綿
邈崦嵫𣺌茫懿徳在人安用周詳有軒者石有幽者房
惟兹片言幽而靡彰
[106-19b]
西河集卷一百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