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1a] 
欽定四庫全書
西河集巻七十五
翰林院檢討毛竒齡撰
傳三先一名越/州 賢傳
明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呉公傳世職孟明/邦輔附
公兑字君澤少倜儻本紹興籍以例入北監中嘉靖三十
八年㑹試授兵部主事越十五年陞為郎莊皇帝即位内
監乞門廕持例不可司禮責部易兑疏兑怒將奏之司禮
[075-1b]
惶恐謝㑹北部入塞掠榆林太原議徴宣大兵入衛兑獨抗
言勿徴宣大兵冦當退不過灤一步邊兵擊其歸可得志而
廷議已決冦果去無邀之者隆慶三年轉湖廣㕘議值大征
古田將調麻陽兵制其奔軼兑直遣土司遏之明年陞山東
按察副使備兵霸州立保甲法塹涂布壘亘木斷道以捕盜
是時北部新附諸邊覘叛服以定嚮背總督王崇古應代廷議
難其人咸推兑即于是年擢僉都撫治宣府乃先減屯額墾
荒土繕垣繚臺别築外十三家邊起滴水崖訖于黑漢嶺烽堠
[075-2a]
屯墉咸甓而崇之昌平陵園無捍蔽䕶陵軍駐山南其
東北挺出塞外單弱兑拓其城障北自龍門所東至靖
邊堡横絶北地三百里遷嘉靖間所納史車諸部屯實
之時北部多奡黠嫚漢吏而俺答弟把都兒子黄台吉
尤梟悍喜鬭薄市賞心非父兄所為每貢俺答以已馬
代進得賜物抵地不肯受兑于市日值俺答與諸子弟
獵百里外窺其營近塞與官軍相望兑率五騎出導二
旂直趨其營北部錯愕咸控弦導者呵之曰軍門來北
[075-2b]
部咸拜跽問狀曰按爾軍且行犒耳北部乃獻酪行禮
請遍觀其軍薄暮返王崇古聞之大駴遺書規之兑報
言是行有三利審料虚實一推心置腹二彼常輕中朝
無人吾以隻身入虎穴指揮十萬衆示以無恐使彼知
所畏三若夫意外之變則其酋在逺請命無及擅謀妄
動又非彼中法吾豈不籌之哉初黄台吉娶婦生扯力
克無寵又妻大成台吉之母生五路台吉色衰復棄之
盡奪其所部萬騎與他庻孽乃復東掠史車就婚于朶
[075-3a]
顔值扯力克請賞兑叱曰爾父反不畏誅更乞賞為對
曰父棄吾母吾無如何矣能止父反乎兑召前語曰聞
爾兄弟皆失職吾取爾部騎歸爾爾能報我忠朝廷乎
泣而對曰能曰爾父腹心惟革布耳布誅奪爾部騎依
姑多羅而五路兄弟亦奪故騎合大成台吉彼二家者
素與爾父郄力足抗也扯力克唯唯遂殺革布而約擺
腰兀愼盡奪父部騎而于是台吉頓衰兑又使其將邀
把都兒酖之其子青把都怒請絶貢擁兵至塞要以十
[075-3b]
三事兑召前為開譬禍福曰汝能貢仍賚汝否則試聽
吾礮聲可耳言畢千礮並震人馬皆辟易乃乞貢去貢
市初起無制度兑始定番部貢儀與通使之禮我使用
白衣至北庭隆重北使入遇叅游于途避馬下立言事
則跪置譯舘以五鋭士夾一使加扄鍵焉每市阻酋長
牆外按部犒給所市馬良者予直七兩七軍共領之遞
而殺至三兩三軍而止其法最密後來惟謹守繩度而
已番部習侵盜雖欵塞亦且誶于市或潛盜所鬻馬以
[075-4a]
去兑使挾棓伺擊之曰孰令汝為市而盜乎哈不愼盜
馬擒三人哈獻馬請釋不與哈奪之去兑閉關停市告
諸部命發兵討哈諸部懼共追還所奪以哈馬九九謝
死罪乃舍之打刺名安執關民要貨兑聲罪諸酋共收
其畜千獻之表聞詔以賜諸部諸部愧服兑居上谷久
威信素著且嘗以不測賞結諸部心東貴者青把都女
也嫁東部隨父入貢與邊吏言稱已貧兑諭貴昆弟毎
一馬取紬一畀貴貴得紬二千感泣去後東部入㓂命
[075-4b]
兑偵之諜從東貴帳中來具知土蠻生于亥避太嵗不
㓂其弟莊兔兒病不能騎今掠岔河以東者特零騎數
千耳始遼帥恐敵用衆且未知所向軍廣寧以待之及
得報亟以兵趨西堡擊其歸斬數百級賜兑金幣朶顔
操蠻以其姊妻黃台吉挾賞㓂邊攻毁鴉鶻寨殺二將
薊督奉詔責問策于兑兑報曰上策悞之以形姑解之
以驕其志俟其弛備而擊之上中策奪之以聲薊門先
出師以明必討而又料軍于宣雲若合擊者乃示意台
[075-5a]
吉俾得禽獻以自贖中上令從中策果縳阿都赤等十
七人梟鴉鶻寨先是宣府屯糧溢故額至二十一萬軍
多積逋兑疏請赦逋罷汰令流人歸業者原其負給以
牛種由是耕者雲集糓賤于中土兑善制火器造將軍
砲百滅鹵砲千三眼銃萬舊砲重難轉兑創雙輪車隨
營轉向舊砲楔木多震死兑易以乾土氣完不震北部
嘗笑砲如雷然災者當之能再擊耶器成引北使觀之
砲舉若連珠移時不絶乃囓指去萬厯元年陞右副都
[075-5b]
兵部右侍郎四年遷左七年以原官總督宣大俺答佞
佛將西謁番僧寄帑于兑留旗箭表信而去道出西涼
塞諸邊震聳兑使繞賀蘭背行勿近邊苐恐既西必以
兵力併瓦刺陰求得瓦刺為俺答俘者勞遣之授以計
令好迎俺答而陰襲其後俺答大挫至西部不歸將與
為婚兑聞大驚曰果爾且續其斷臂矣復密遣人厚遺
西部令絶婚時俺答以契召諸部兵將釋憾瓦刺諸部
不應兑乃發金幣修書遣通事金鳳彛使羊羔兒賜俺
[075-6a]
答勸之東歸俺答大喜而舊使珊瑚戈陶等監俺答西
行亦皆斤斤為俺答信俺答乃歸遣海大首領扯兒克
上表稱謝獻黄駝白駝刀甲氆氌而番僧滿頓失禮亦
附貢銅佛舍利車渠海螺兑為之進當是時兑經紀有
法縮軍費節客饟積幾五十萬屯糓二百萬省太倉太
僕銀嵗輸邊皆百萬凡儲偫糓勵足以控制諸部故諸
部愈畏之先是俺答以長女啞不害之女三娘子美自
娶之而其子黄台吉鄙而淫每奪諸彛婦過百人而聽
[075-6b]
其索食外奔獨憾三娘子擅富厚詛詈三娘子每入貢
宿兑營愬其事兑思以結之兒視三娘子賞賜宴犒無
所吝嘗以番王哈屯視中國夫人于貢日親賜八寶冠
百鳳雲衣紅骨朶雲裙感之指其心誓以必報而黄台
吉諸婦如五蘭比妓且沁比妓威兀愼比妓以饑餒嵗
盜葛峪堡小軍盔甲牛羊必罰不赦其後黄台吉扯力
克子孫襲王皆妻三娘子三世修貢不絶封忠順夫人
九年以原官回部扈從上大閲進陣圖兵略十年復以
[075-7a]
右都總督薊遼瀕行執政詢邊事對曰速把亥為害久
矣其滅此朝食固也苐五路統于一酋可欵以修備東
部紛雜各自為主利用戰以制欵于是首議固險前此
塞垣取弦直突則割之又山長多陴可騎而登兑令依
山為壁復曽家寨之割棄者五十里以犄古北乃遣薊
帥逐朶顔趕兔碎其帳俘其軍馬及所被掠者合數百
人其明年遼帥禦速把亥于鎭彛堡為覆待之伏發斬
大酋八亥死焉生得額孫兒斬首百級于是亥弟炒花
[075-7b]
侄老撒卜兒悉逺伏不敢近乃進兑兵部尚書太子少
保廕一子世襲錦衣千户逞加仰加攻海西虎兒罕阿
台應之兑遣遼帥截勦敗于曹家峪斬首三千餘級鹵
獲無算其年入掌本部事乞骸骨疏七上報可兑負氣
任達嘗曰行文以氣勝當其居幕府軍書旁午必張壁
酣睡意飽乃起而後㨿案汎應無不當其氣全也為諸
生時倭㓂至所調狼兵數剽掠人莫敢忤兑獨聚衆守
戒曰苐勿殺聽吾呼皆呼大譟震天兵果走然後追執
[075-8a]
一二人以告主者徇之其識略如此子有孚襲錦衣世
職陞都指揮同知進南鎭撫司轉總兵死孫孟明襲有
名
孟明字文徴鄉試擬苐一副榜再試再副榜遂棄去承
襲錦衣正千户天啓初忠賢用事掌司許顯純其黨也
孟明進北司理刑中書汪文言以事詔獄忠賢欲假文
言獄羅織顯純承其意設五毒勒文言蔓引已書髙攀
龍楊璉左光斗二十六人為一通孟明接視之叱曰囚
[075-8b]
不畏死耶諸人安肯與汝通而希以株連圖巧卸乎裂
之文言連呼曰誠然獨冀緩死耳安有是也顯純亦語
塞遂指孟明匿亡命矯旨下孟明本司拷訊會田爾耕
亦閹黨適掌衛事惜本衛邊幅遣削籍去崇禎改元起
原官進掌衛事提督東司房卒子邦輔襲邦輔字元素
亦以正千户進北司理刑崇禎末給事中姜埰以言事
詔獄而行人司副熊開元因靣劾延儒同日收拷當是
時上怒甚密旨促具牘速上葢意欲置死地也邦輔故
[075-9a]
緩牘待之既而上怒稍解令刑訊然必欲根柢開元所
主使時都掌劉宗周僉都金光宸俱以此得罪朝議洶
洶邦輔念其寃故為開導記口語刑及其衣即具牘出
之上猶怒不已予杖各百臨杖膚軆完具無刑訊狀杖
者大訝舉朝為邦輔危既而杖者亦念二人者無罪邦
輔心無他予杖畢竟不及邦輔而罷後舉人祝淵以疏
留宗周詔獄邦輔復全之在宗周傳
論曰欵事初起疑信未一檻虎
猨保無終駭語曰始
[075-9b]
非難終之實難向非兑者則猶是俺答萬厯之保關安
見非嘉靖之市塞也邊臣以鎭重為功而機變翕忽所
在控制卒能使保關市塞皆能有成自此以後厯三四
十年不為邊患是雖李魏之守雲中韓范之鎭西塞何
以加焉宜其閲數世而猶烈已
姜光禄公傳
公名鏡字永明餘姚人也萬厯十年舉浙江鄉試第一
明年成進士授行人陞禮部主事進主客員外郎哱拜
[075-10a]
據寧夏而兵圍之三月不克寧夏城環湖湖四髙廷議
決湖水以灌其城鏡方為主客職四裔事慮其事不就
兼有害也遂上書曰諸將計水攻必謂寧夏城卑下在
西北隅與金波湖近在東南隅與觀音湖新渠紅花渠
近如釜底然將遶城築堤以灌之如智氏之灌晉陽策
非不善顧寧夏城中百萬户不盡賊也即不得已與賊
處不必從賊作薦居也一時為所簒無路可奔而使之
一朝盡為魚鱉於皇上如天好生之至意得無有惻然
[075-10b]
者乎孫武一書深明五間古之名將多用間以成大功
前哱拜因劉東陽土文秀並起逆謀雖同惡相濟而反
叛之人各懐叵測始則相倚終則相猜近聞東陽殺文
秀隙已見矣今哱酋與許朝東陽三叛鼎立必有不相
下之勢若遣權譎之士入城招降而乗機搆會以離其
腹心使之自相疑貳然後重兵以臨之三叛之俘不當
獻之闕下哉書奏上頗偉其言不即行旋陞本部精膳
司郎中既而堤成賊劖之水泄功不就然後用跛者李
[075-11a]
登懐蠟書三入城説哱拜而問以書㩦東陽與朝承恩
果殺東陽朝而三叛就殱兵部敘鏡功題准以京堂員
缺推用萬厯二十年皇長子年十一未建儲貴妃與司
禮田義潛蓄異謀宰輔莫敢言廷臣亦未有言者鏡上
疏劾奏其略曰祖制建儲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聖聖相
傳無異議也皇長子春秋十有一矣當璧之徴久已表
著而主器有待凡出閣講讀選婚加冠冊立諸大禮未
經舉行此必有左右為之沮者竊聞司禮監太監田義
[075-11b]
希附皇貴妃意旨往往妄測神聖有所轉移微陳兩可
之端潛施蠱惑凡内官中與義合者共進密謀而其不
合者每巧激聖怒啓皇上嚴刑峻罰用以箝攝左右絶
中外之議種種邪謀如鬼如蜮臣以為田義一日在側
則國本一日未定社稷一日未安内閣大臣既畏義權
威首鼠兩端而廷臣宴處亦未有能救正者皇上大奮
乾斷立斥田義庻陰霾消散天日自開國是正主器定
矣疏上義大怒條旨杖午門外上以其言直改票革職
[075-12a]
時鏡年三十有八越十五年而太子始定儲位乃推冊
立恩予鏡冠帶閒住又越十二年卒于家又二年而光
宗即位追直諫功特贈光禄卿以子逢元貴累贈資政
大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
論曰鏡禮部未有言責乃于寧夏則密進奇謀于國本
則首申讜論有引裾折檻之風焉先是鏡曽祖榮以工
部劾逆瑾貶外父子羔以忤相嵩父子罷歸及子逢元
以修三朝要典忤魏璫見屏姜氏世以直節聞而鏡尤
[075-12b]
卓卓云
明吏科右給事中周公傳
公洪謨字宗稷山陰人中萬厯進士授福建延平府推
官時福州推官周順昌負清名洪謨與之埓稱二周會
福建鹽運使司委掣鹽懲墨吏骫法使洪謨順昌司掣
事嘗曰自二周掣鹽而鹽政以清天啓二年舉卓異第
一行取補户科明年辦事忠賢以傳奉杖死屯田郎中
萬燝於午門外而捕御史林汝翥於葉向髙第破闥入
[075-13a]
捽汝翥予杖中官王體乾附忠賢每疏至必鈐以片紙
條其意略而閣臣廣微遵行之洪謨到科即疏曰臣自
家抵都見一路灾荒備矣夫呉淞澤國也而加之霪霖
青徐槁壤也而重以旱魃臣嘗疑上天恩威每多偏任
何所感召而竟至於是及見我皇上震霆迅雷非不擊
斷而乃重施之失勢之言官溢寵濫恩非不優渥而乃
盡被之浸淫之内侍是豈春霖不足施夏日果可畏哉
燥濕之勢殊也今萬燝已死汝翥幾斃而向髙毅然請
[075-13b]
去猶幸執政柄用方新諸臣九死不折萬一不幸而拂
衣者旋踵畏威者結舌將明旨所謂孤立者不在内侍
在近臣也皇上誠能回惠威之施一生殺之柄納大小
諸臣之諫詰萬燝之何以死究汝翥之何以杖察首輔
向髙之何以即去立斥忠賢毋使以媪相之權成騎虎
之勢然後大張祖訓并勅王體乾等勿開市交之門叅
票擬之柄違干政典兵之禁如此而天變不回人心不
固社稷不安請治臣以妄言之罪不報會璫事讐歛叨
[075-14a]
懫者思媚不止意欲重困東浙人曰越猶吳也壤比粟
均舟習水次便應詔東浙税畝粟若干㪷如蘇淞例主
漕者已行單徴發東浙人比户惴惴若中風狂走顧莫
敢訟言洪謨曰此吾事也幸覆疏未至浙撫苐疏來吾
當死生争之及疏至洪謨駁抄曰越淅鹵仰給他郡縣
東北環海而又有三江之阻義雖當輸顧安所得粟且
蹴舟踰險涉錢塘越風濤種種不便時印在掌科洪謨
用白頭抄叅以上人為洪謨危顧詞直終莫能奪議遂
[075-14b]
止是年十二月註籍至明年二月始一出侍班而周順
昌被逮至洪謨乃嘆曰二周不獨全矣自劾去先是洪
謨論熊楊失律廣微失禮事詞義凛凛久已觸璫怒會
洪謨同鄉有勸璫收洪謨為已用故璫姑銜之洪謨嘗
笑曰吾豈不欲為官乎顧何以為人至是自劾入廣微
陽謝曰毋我故而璫竟加以久依門户之旨勒令閒住
崇禎改元起吏科右給事中陛見首薦劉宗周可大用
時吏部尚書王永光變亂銓法洪謨疏叅之其疏留中
[075-15a]
不下十餘日無何上御經筵諭講官云周洪謨言是發
閣票旨百餘言明年陞兵科右給事中皇太子生充御
書使者厯潞周趙三藩又明年御書差竣時政府屢易
用事多新進洪謨乞身去將行註山東試差洪謨曰已
告病矣復膺差謾也遂去洪謨在戸科時以新餉缺乏
曽疏言不得已之取嬴有八曰鼓鑄鹽法屯田出之於
地税契典舖散官取之於民冗役郵傳節之於官至於
多方裁省責之三方督師之臣使司農之所輸者以飽
[075-15b]
猛士不以供闒茸以勵鋭師不以供坐客凡兵馬器械
一若貧家之拮据絲粒皆期實濟而後國計為有禆也
上亦是其言而終不能用
論曰李應昇劾楊熊失律而死魏大中劾魏廣微失禮
而又死洪謨兩劾之豈復有生死之見存於心與媚璫
者思擇彊項士以張璫勢而致豔以官洪謨二十舉於
鄉念父通城令年老而留事之至五十而成進士彼其
不屑屑於一官者寧一日矣
[075-16a]
明特進左柱國少師兵部尚書都察院右都御
史總督貴湖川雲廣五省軍務兼巡撫貴州
朱公傳
公爕元字懋和浙之山陰人萬厯進士授大理寺評事
遷寺正慮囚山西土豪殺七人輦金京師屬貴人為請
寄爕元論殺之出守蘇州蘇州治遷廣東提學副使御
史以巡按至自貴倨於所錄士外自取二十人檄布政
司塡冊與鄉試爕元不肯曰侵官非法立壊其冊而榜
[075-16b]
為首者於市御史恨刺骨誣指他事朝論直爕元而以
劣罷御史勒令去爕元乃請養家居十年起為陜西按
察使分巡隴西越二年遷四川右布政使先是朝廷以
營建殿門採川木令右使董其事凡大木生絶險逺州
郡吏督工徒入山覔得之報官報已斬伐之斬伐已運
之置大壑中候暴漲然後得出集於涪州然而吏因緣
為奸類言不中程如是者二十年費水衡數十萬官吏
坐繫至沈命不可數爕元疑其事立趨駕至涪第其上
[075-17a]
下而簡料之凡五日竣事得大木一千七百餘章盡釋
諸纍囚而以不及選者給髙貲商算其直由江淮達京
師官無資焉乃復清川田漏籍若干畝嵗抵川新餉七
萬五千有奇川人德之天啓元年奢氏反奢故猓種世
居藺為川外徼與黔徼安氏為界皆爵宣慰而世相仇
殺奢崇明襲爵猜鷙蓄不軌聞遼左有警自請援遼陰
藉之治兵械遣其黨樊龍等出兵重慶陽以餉弗給激
其衆殺撫道以下官吏據重慶城反時爕元以左使入
[075-17b]
覲方就道蜀王率士民遮道留爕元爕元頓還立遣使
持符發石砫羅綱龍安松潘威茂建昌諸道兵入援下
令募民徒繕城歛米粟薪芻之在城外者榖甲煅器凡
兵械所需若金鐵麻枲油燎遍督所産于州縣如是二
十日而賊已至所過州縣下三十有七前所遣將屯守
諸險隘悉潰敗爕元誓衆率民徒登陴賊百計仰攻不
得志乗賊懈直闖賊營斬馘千餘生擒賊目數人乃遣
人決都江堰水灌濠濠滿賊治橋藉其少息急清在城
[075-18a]
民之與賊通者前後疏捕得三百人誅之出示賊賊氣
大沮乃更集諸猓叠為雲樓為旱船為陽橋以瞰城中
大抵駕竿為屋而施懸梯于其背雲樓如樓旱船如船
陽橋如橋髙比麗譙而出女牆丈城中人望見大怖爕
元覘其機所運如牛車然用牛數百頭牽之乃爇砲擊
牛牛奔竿折而屋傾矢石雜集守門軍殺而出大敗賊
衆于城下會援兵至賊増屯而守相持無退意如是三
月羅乾象者賊梟也諸生有䧟賊營者乾象遣之歸輸
[075-18b]
意爕元招之乾象來爕元與之飲乾象雄猜左右顧爕
元示以易傾酒數斗啖炙彘肩一酣然假寐鼾齁如轟
雷不解胄不辟刀劍乾象伏地曰公天人也縋而出自
此凡賊營舉動無不悉賊大疑待左右束濕衆心倍㩦
爕元復使牙將周斯盛偽為書約内應以誤之賊以名
馬饋斯盛斯盛乃潛出與之盟而設伏以待崇明果自
至甫懸一人上松潘守兵不知為誘也大噪崇明驚走
伏起獲其從者數人城中氣百倍力戰燒其旱船并攻
[075-19a]
具而援兵益集乃造水牌百投錦江順流下令所過州
縣嚴兵截賊歸路夜半乾象等内變賊營火起崇明父
子策馬走乾象等來歸餘賊奔潰時已擢爕元都御史
撫川朝命甫下乗勝逐北定敘州復重慶城斬其梟將
樊龍賊渡瀘水去而其時有水西之變水西本安氏與
奢氏世仇殺宣慰安位幼弱安邦彦佐之聞崇明反亦
乗間竊發解奢氏仇相約為唇齒起兵水西爕元既已
復瀘州進兵部侍郎總督三省乃復整兵入永寧破藺
[075-19b]
州燒其九鳳樓蕩平其巢開疆千餘里遂上奏以外四
里膏腴之壤歸永寧衛𨽻敘州内四里深險墝瘠分給
降將各守其土為天子保塞當是時水西賊鋭甚方覆
官兵于大方殺巡撫王三善貴州大震奢寅遽返藺借
水西為聲援招餘蘖抗戰如故爕元乃重購降苗拍登
等令所部阿友佯為叛歸居賊營輸賊情實寅初不之
疑既而覺之縳阿友搒掠備五毒以刃穿友足一晝夜
友不伏寅意不自得痛飲友乃乗寅醉呼其衆殺寅焚
[075-20a]
其屍以首來獻先是朝廷以水西事急加爕元兵部尚
書賜尚方劍督貴州至是寅誅爕元移鎭渝部集分兵
一意討水西而以父䘮歸莊烈皇帝即位録平藺功加
少保蔭一子錦衣衛指揮使世襲是年秋敇總督貴湖
雲川廣五省軍務仍巡撫貴州爕元即上狀大簡諸將
更易署置一反前督所為乃檄滇兵下烏撒杜安邊助
逆路蜀兵出永寧抵赤水扼四裔要害而親移師駐六
廣逼大方鬼師莫德説邦彦曰安邊在烏撒滇人不敢
[075-20b]
南下永赤之兵牽制我後我當先破之取永寧以畀奢
氏取建武六縣以畀法舍然後挾烏鎭以臨遵義并黔
及滇大事可圖也邦彦從之以歹費等防六廣小阿烏
謎等防遵義阿鮓怯等守鴨池三岔各自號元帥而邦
彦號四裔大長老崇明稱大梁王先抵赤水爕元諜知
之密令守將許成名徉敗㧞營走永寧且戰且走誘賊
深入薄永寧城乃令林兆鼎從三岔入王國楨從六廣
入劉養鯤從遵義入邦彦聞王師四集恚甚恃其勇欲
[075-21a]
旦夕先破永赤兵還拒諸王師急索戰成名與永將侯
良柱鄧玘等約夾攻賊玘等兵始交成名與羅乾象繞
出其背奮擊之賊大潰自相蹂跆死者數萬計遂斬崇
明邦彦等將乗勝勦捕安位及餘賊而蜀將以争級㧞
營先歸餘賊稍稍遁乃移檄安位諭以内附許自新位
不能決其羣目復集兵迫脇諸餘蘖號二十萬以抗王
師爕元會諸將且誡之曰水西地險谿谷多霧瘴莫辨
昬旦箐林悉蝮蛇猛獸即不戰鬭而兵易疲前督䧟賊
[075-21b]
中率以此敗困獸之噬未可輕也是必扼險以斃之於
是焚䝉翳剔巖穴屯兵近地相持百餘日稍稍出游兵
引戰而漸促以進焚其窖粟斷其樵採賊且饑且困别
將劉養鯤又密遣人入大方燒其宫室安位大恐乞降
公弗許要以四事一貶爵二削水外六目之地歸朝廷
三獻殺故撫王三善者四開通畢節等驛路而位皆唯
唯遂率四十八目出降誓不敢叛而黔人自軍興來嵗
食餉百萬不樂罷殺其使奪其所獻馬爕元斬數人始
[075-22a]
定乃遂上善後疏曰臣惟邊徼雖安不可忘戰制苖之
法必先固本水西自河外六目九司之地亦頗廣衍今
已悉入版圖沿河要害臣築城三十六所近者控扼苖
地制出入逺者聨滇蜀通商賈皆立邸舍繕郵亭建倉
廪使不敢卒入為冦鴨池安莊計河旁可耕之土通溝
洫者不下二千頃事定之後無慮常屯萬人人賦水田
十二畝旱田六畝稍益之使自贍鹽酪芻茭出其中諸
將士皆身經數百戰披草萊立城郭咸願得尺寸以長
[075-22b]
子孫即割新疆授之使知所勸謹條便宜九事不設郡
縣置軍衛不易其俗苖漢相安一也地益墾闢聚落日
繁經界既正苖不得以民不耕地漸侵軼二也黔地險
瘠仰食於外今自食其土省轉輸之勞三也國用方匱
出太府金幣以勞諸將不足以爵酬之爵轉輕不若以
地於國無損四也既許世其土各自立家計經久逺永
為折衝五也大小相維輕重相制無事易以安有事易
以使六也春夏治農秋冬治兵耀旗河上揚威武使苖
[075-23a]
日備我七也從兵民之便願耕者給之且耕且戌衛所
自實無勾軍之累八也軍耕抵餉民耕輸粮以屯課耕
不拘其籍以耕聚人不世其伍使各樂其業九也疏聞
詔可崇禎五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七年加少師蔭一
子錦衣衛指揮僉事世襲八年一品再考滿加左柱國
九年詔出師誅擺金兩江巴香狼壩火烘五洞叛苖悉
平之乃又通上下六衛并清平偏鎭四衛道路凡一千
六百餘里設亭障置游徼商賈露處道不拾遺滇中沐
[075-23b]
氏土舍普名聲作亂朝廷命討之名聲伏誅龍塲壩者
水西地也水藺相仇殺争此地時屬藺時屬水其後二
姓盟以其地假藺其地抵大方七十里去永寧且六百
里山箐峻險不産五糓蜀人欲為設官屯兵以自廣而
故帥侯良柱貪横爕元劾其罪良柱修怨借拓界以責
爕元爕元疏曰臣惟禦苖之法治以不治今水西既納
欵藺殘蘖安敢負固夫守邊者但聞扼險不聞入險此
地陡臨苖穴四面孤懸而中限以水必築城守渡則轉
[075-24a]
運煩費多所未便然且内激藺苖必死之鬬而外挑水
西以扼吭之嫌兵端一開未易卒止非疆塲福也書上
下詔詰責之爕元持其説上無以難及安位死無嗣朝
議必用兵郡縣之爕元復上疏曰水西各苖恃其險固
向阻聲教今安位殄絶疎族逺條紛然争立臣奉明詔
一切禁止聖威逺暢有苖來賔納土獻印相繼於道臣
惟水西有宣慰之土有各目之土宣慰公土宜還朝廷
各目私土宜畀分守籍其户口徴其賦税殊俗内嚮同
[075-24b]
於編氓大方西溪谷里比那要害之地築城戍兵亦足
以丕振國威永銷反側矣夫西南之境皆荒服也楊氏
反播奢氏反藺安氏反水西獨滇之定番彈丸小州為
長官司者十有七二三百年未聞有反者非他苖之好
叛逆而定番之獨忠順也地大者䟦扈之資勢弱者保
世之策也今臣分水西之壤授諸苖長及有功漢人咸
俾世守凡苖俗虐政苛歛一切除之使叅用漢法可為
長久計制曰可十一年春爕元卒天子震悼賜祭𦵏爕
[075-25a]
元軀幹宏偉年七十飲噉如少年室無姬媵性介潔不
苟取所至人服其介鎭川貴垂二十年軍資贖鍰不下
數十萬皆籍之於朝居處節約儼韋布士焉其為人明
敏而有度量雖矢石之下軍書旁午從容應之各有理
居軍中未嘗置記室知人善任人樂為用其禦苖一以
恩信不妄殺一人故所在親附既殁皆罷市巷哭不輟
内江有牟康民者隠士也佯狂當兵未起時嘗語人曰
蜀且有變平之者朱公也及亂召之不肯至凡有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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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咨之悉中後不知所往子兆寧襲錦衣衛指揮使次
兆宜襲錦衣衛指揮使陞南鎭撫司僉書管事次兆憲
襲錦衣衛指揮僉事次兆宣後軍都督府都事
論曰劉宗周曰爕元沉毅如魏公忠誠如汾陽練達如
文饒亷正如孝肅而將略大類趙營平陳子龍曰夫自
漢以來通西南徼者大率疲所恃以事無用爕元不侈
言功名而力抗郡縣之議有嘉折首不窮兵威偉哉或
曰天啓之季政在閹寺爕元不歸功闈闥而以是失侯
[075-26a]
嗟乎何必侯矣爕元建石城三十五曰省會北關曰開
州曰龍塲曰虎塲曰鎭西衛曰𦍕狼曰息降所曰劄佐
土司曰九庄曰詰戎所曰陸廣曰乾溝曰簸箕隴曰鴨
池曰樂平曰鐵王旗曰廣順州曰鷄塲曰青嵓曰馬塲
堡曰烏江曰連雲曰有嘉曰板橋曰恬波曰馬塲曰亦
資孔曰清豐曰定頭曰尾洒曰石基曰小龍塲曰黄絲
曰楊老曰凉傘曰廣興鎭曰隴落堡曰巴香修舊城十
三曰普定衛曰安莊衛曰新興跕曰杳城驛曰普安州
[075-26b]
曰甕安縣曰施秉縣曰烏撒衛曰赤水衛曰永寧衛曰
普市曰摩泥曰平壩
姜尚書傳
公逢元字仲訒會稽人萬厯進士父鏡光禄卿臨卒遺
言曰立朝勿植黨時逢元已官翰林進中允而其弟一
洪亦成進士二子佩其言故當崔魏時逢元一洪皆自
言非黨人既而逢元進國子司業充講官科臣楊所修
建言宜纂定要典倣世宗朝明倫大典故事而呈秀矯
[075-27a]
旨開館敇大學士顧秉謙以下二十三人分總裁纂修
謄録收掌而以逢元非黨人可用列逢元副總裁官例
總裁官入館據上座舉筆判諸館務逢元舉筆忽長嘆
衆愕然問故逢元視所舉筆示衆曰吾持此有年矣今
欲用之而有違于心吾敢違吾心以强持此哉遂閣筆
出先是逢元為講官講虞書退有後言大聲曰後言非
他謂既退而小人間之則大臣有言言小人之得持其
後也御史趙南星曽用其語入疏中忠賢銜之至是矯
[075-27b]
旨謂呈身門户革職崇禎元年起詹事仍充經筵日講
官尋自禮部侍郎進禮部尚書凡九枚卜不用後上親
御門出諸章奏召廷臣給筆札各試票擬次日傳逢元
及陳子壯文震孟張至發以下九人吏部録年貌履厯
上之上已用逢元而内侍曰孰有講官如逢元者復止
至九年致仕逢元少時夢斗魁贈詩中有金殿簪花字
自謂殿試必苐一既而不騐至是將去會皇太子行冠
禮充逢元三加官簪花殿中逢元乃嘆曰然則吾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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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官豈人事哉
論曰逢元在禮部時唐王弑從父越關入都都人洶洶
羣以宗藩事責之逢元逢元啓閣密處之而人不之覺
何縝敏也顧逢元以閹去官而逮乎既用則仍為閹沮
主有明闇煬竈則一異哉若夫西州豪傑自言為黨人
今自言非黨人嗟乎可以論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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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集卷七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