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04 三朝北盟會編-宋-徐夢莘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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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三朝北盟㑹編巻二百十四
            宋 徐夢莘 撰
 炎興下帙
  起紹興十五年三月盡十月
紹興十五年知叙州邵隆卒初邵隆知商州值和議定
割商州為外境隆不悦常宻遣兵馬以盗刦之金人訴
於秦檜檜心恨憤除知辰州未赴改知叙州至是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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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卒或云檜宻使人鴆殺之人皆巷哭為之罷市
三月敷文閣待制周金及馬觀國史願送還金國
五月金人遣使来賀生辰
十月嚴抑為大金賀生辰國信使曹涭副之 觀文殿
學士祈請國信使宇文虚中死於金國行狀曰公諱虚
中字叔通登大觀三年進士政和五年除起居舍人國
使院編修官六年正月同知貢舉四月除通直郎中書
舍人嘗議偹邉非䇿論事無所畏憚當權者忌之除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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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河東陕西宣撫使司㕘謀事上書極諫曰臣伏覩陛
下恢睿聖英武之畧紹祖宗之謀將仁義之師復燕雲
之故境不以臣愚不肖使㕘與機事臣被命之初意謂
朝廷未有定議欲命臣經度相視攻守形勢公贊廟算
及至河北諸路見朝廷命將帥調兵旅勵器械轉移錢
糧已有擇日定舉之説臣既與軍政茍有所見豈敢隠
埋輙舉利害仰干淵聽臣聞用兵之䇿必先强弱虚實
知彼知已當圖萬全今論財用多寡指宣撫司所置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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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財用有餘若沿邉諸郡帑蔵空虚則畧而不問論士
卒之强弱視宣撫司所駐便言甲兵精銳若沿邉諸郡
士不練習武備刓缺則置而不講夫邉圉無應敵之具
府庫無數日之糧雖孫吳復生亦未可舉師是在我者
未有萬全之䇿也用兵之道禦攻者易攻人者難守城
者易而攻城者難守者在内而攻者在外在内者為主
而常逸在外者為客而常勞逸者必安勞者必危今宣
撫司兵約有六萬邉鄙可用不過數千契丹九大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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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淳者智畧輻凑素得志國主委人信而不疑今欲亟
進兵於燕城之下使契丹自西山以輕兵絶吾糧道又
自營平以重兵壓我營壘我之糧道不繼耶律淳者激
勵衆心堅城自守則我亦危殆矣在我無萬全之䇿在
彼亦未可必勝兹事一舉乃安危存亡之所繋豈可輕
議乎且中國與契丹謀和今踰百年間有貪惏不過欲
得闗南十縣而止耳間有傲慢不過對中國使人稍倨
禮節而止耳女真侵削以來嚮慕本朝一切恭順今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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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順之契丹不封殖拯救為我藩籬而逺踰海外引强
悍之女眞以為隣域女真藉百勝之勢嘘喝驕矜不可
以禮義交也不可以言説誘也視中國與契丹拏兵不
止鏖戰不觧勝負未决强弱未分持卞莊兩取之説引
兵踰古北口撫有矯捷之衆繋縲契丹君臣雄據朔漠
侈心不止越逸疆圉憑陵中夏以百年怠惰之兵而當
新鋭難敵之勇以寡謀持重久間安逸之將而角逐于
血肉之林巧拙異謀勇怯異勢臣恐中國之邉患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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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息期也譬猶富人有萬金之産與寒民為隣欲買吞
以廣其屋居乃引强人而謀曰彼之所處汝居其半彼
之所蓄汝取其全强盗従之寒民既亡雖有萬金之富
日為切鄰强人所窺欲一夕髙枕安卧其可得乎臣之
愚見竊以為喻望陛下思祖宗創業之難念隣城百年
之盟好下臣此章使百僚廷議倘臣言可採乞降詔㫖
罷將帥還朝無開邉隙俾中國衣冠禮義之俗永覩太
平臣昧死盡言不勝戰慄時王黼當國見疏大怒捃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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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以他事降為集英殿修撰督戰益急公又條上十一
議其大畧有曰契丹昨來女眞願為附庸女真不納求
附朝廷觀其意蓋是畏女真愛中國避强悍歸仁義今
西夏以重兵壓雲中狡謀窺伺託為存亡繼絶之言其
意甚逺若契丹北為女真所拒南為中國所棄收合餘
燼翻然决計乘夏人聚兵之時割地以為約續糧以過
兵不惟王師入燕為所牽制亦恐他日西北邉事未寧
之甚今日為國家大計須期永久安逸不費兵馬錢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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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私事力坦然無北顧之憂費省力暇逾於昨來與契
丹通好時方為稳便若連兵不解征戰防托或滅遼之
後調發勞費乃過于未用兵以前其利害不可不計又
上二十議畧曰臣伏見朝廷昨以耶律淳擅立遣兵廵
邉騎卒相侵互有勝負前此屢曽招納已於盟好有違
迨王師那回雄州王介儒來尋舊好書牒往復皆有明
文其於女真又違近約若二國脱有興滅即邉事不可
不防所有元約女真夾攻悠久利害臣不敢與知今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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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涿州勾引契丹人使空牒差人往約女真雖民心歸
仁天道助順王師無戰可保萬全但恐秋髙馬肥北兵
或聚若只坐待意外功績不為自治之規切恐臨事失
機貽患在後且言郭藥師可令帶同知燕山以恩禮留
之京師復盡使挈致家屬居於賜宅緩急有用只可單
騎遣行事畢便歸然今日事幾與前日不同似不必更
放前去脱魚於淵恐滋後患時朝廷鋭於摧服契丹故
公及守禦之䇿委曲詳備欲因㕘幕議幸一止之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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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報然而亦以公言為忠七月除宣和殿學士上復欲
以公㕘謀尋改寳和殿學士十一月除大學士河北河
東路宣諭使公上言雲中州郡疆界遥濶方一収復毎
嵗應副財用必三倍於太原又須建置堡塞闗壘不下
數百處今財力匱乏何所従出屯戍軍馬係抺直取疆
界亦倍于何處挪移乞罷收復之議以息中國之力尋
赴闕有㫖至内殿同宰執班奏事是日報尼堪兵廹太
原上顧公曰王黼不用卿封殖契丹以為藩籬今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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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兩路並進卿料事勢如何公云敵兵雖熾然羽檄召
諸路兵入援結人心使無渙然慿藉祖宗積累之厚陛
下强其志勿先自怯决可保無虞今日之事宜先降罪
已詔更革弊端俾人心悦天意回則備禦之事將帥可
以任之上命公就草詔公奏言臣未得㫖昨晚已草就
候進呈上令展讀公又列出宫人斥乘輿服御物罷應
奉司罷西城所罷六尚局罷大晟府内臣寄資等十餘
事於所草詔上覽之曰一 一可便施行今日不吝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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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再拜泣下令下人心大悅乃宣和七年罪已詔也其
畧曰百姓怨懟而朕不知上天震怒而朕不悟有識者
比為陸䞇感泣山東將士之詔云雄州奏郭藥師刼蔡
靖呂頥浩等降金人公與南陽公入對上謂南陽公曰
今梁方平已在濬州守橋南陽公奏言内臣主兵恐將
兵不附欲更差人為大將而梁方平副之上曰何灌見
作管軍可令團結京城二萬人同守濬州衆議尼堪兵
勢方熾河陽橋最為要害而守禦未得人欲召熙河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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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古秦鳳种中令以本路兵㑹于鄭洛外為河防之援
而内衛王室上顧公曰卿與姚師古种師中如兄弟宜
以一使名䕶其軍遂以資政殿大學士為軍前宣諭使
上曰卿不須自陜州以西可只在畿甸馳檄召兩人衆
議謂永安陵寢未有兵衛䕶上曰此却是宇文虚中職
事可自滑州分地分以東屬何灌以西屬宇文虚中即
大河一帶有守把而諸陵有䕶衛三省樞宻院議二太
子少今大兵屬尼堪謀臣猛將皆在而所召西兵須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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浹旬可至即謂兵將欲于河灌守河陽及䕶陵寢却令
公守北京及濬州公奏言尼堪兵雖盛未攻下太原必
不先下太行其來必緩二太子兵亦不下十萬既至燕山
其來必速上曰濬州不可少何灌以防二太子卿既召
二鎮兵則䕶陵寢用何兵公奏言京東西路及鄜延環
慶兵已邀擊金人文字到已旬日惟京西兵未團結不
若團結起發以䕶陵寢及滑州以西河陽浮橋旬日可
辦候姚師古种師中兵至臣却與同䕶京城以西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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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稳當自鄭州向去西京黄河岸一帶皆廹近陵寢
又恐尼堪兵經由此路極可憂卿且以祖宗陵寢為念
公乞對畢即行上曰卿且召姚師古种師中只令移文
人急遞公乞御前差使臣賫文字前去公又奏种師道
老將有謀今閒居長安臣與之有契分欲乞召師道同
團練西京軍馬及本路保伍于黄河岸橋諸陵寢措置
守把訖與師道同入䕶京師臣只今行文字下陜西漕
臣應副師道輕賫錢物今沿路召募人兵前來公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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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即出門徽宗内禪淵聖即位徽宗幸淮浙南陽公為
行宫副使時尼堪以重兵圍困太原日久公馳檄河北
諸將邀擊金人遂往河東河陽澤潞間措置太行山設
守備諸處募兵並未至而二太子兵馬已従濬州渡河
且元指揮援兵並赴宣撫司童貫處時貫已隨従徽宗
幸淮浙公往陜西促姚師古种師道兵馬且檄令直赴
京城應援王室不得遵禀貫節制又以便宜令河陽守
臣節度澤路西京守臣節制汜水闗鄭州時朝廷遣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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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將數千人往團柏鎮公遇之于汜水闗以便宜劄付
馬忠令引兵回救京城馬忠遂由鄭州東門進兵救京
畿與敵騎遇于道士店攻獲其首領軍聲大振先是敵
騎至城下放兵四掠至鄭州為忠所破遂將其他小寨
收斂為以西路遂通師道古及其他西兵並得至京城
無阻公亦星夜歸䕶京城至鄭州之東阻抄掠㳺騎不
得進遂收合散卒間道以趨且移文河東帥府約會兵
黄河上又於宿亳以來得東南兵二萬五千人以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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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致仕官李邈令統領於汴河上前進與李邈相先後
行至陳州門駐兵淵聖遣中使持御筆令公赴闕遂従
門外釣上入城先是姚平仲刼寨失利西兵俱潰金人
復引兵逼城公既至福寧殿奏事淵聖宣諭陜西援兵
今已俱潰不守欲遣人奉使為朕分辨刼寨非朝廷意
乃是姚平仲擅興兵兼探康王平安大臣皆不肯行事
勢危殆卿可往否公再拜曰主憂臣辱臣豈敢辭淵聖泣
下慰勉再三公即往都亭驛見金使王芮芮與言不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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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依所得旨再三説諭遂送王芮出城因賫書復議請
和公渡濠橋道逄甲騎如踏雲梯攻具蔽地而來公間
闗冒鋒刃而進既至敵營露坐風埃烈日中自已至申
金人數次以全裝人馬注矢露刃周匝圍繞一行皆失
色公不為之動久之乃引公入見康王于軍中䝉聖語
面諭金人先一日堆馬草於階前若兩三日城中無使
人來燒草為號將路允廸以下並不存留且來攻京城
今喜得大賢來敵金人來相賀方知如此次日陪侍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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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到敵帳見二太子者言語不遜禮節倨傲公以義禮
遜謝之至晚金帥復遣人隨公將文字入城要越王李
邦彦吳敏李綱曹晟金銀騾馬之類又欲御筆畫定三
鎮界至方退軍時淵聖令公再奉使止令曹晟前去軍
前外餘並作意度子細説諭並不應副兼奉淵聖㫖須
管於卿處要康王歸京公再出城與帥長相見及張邦
昌等退公獨留金帥之前專達淵聖手書再三以理説
諭遂以次日獲従康王歸闕即拜公簽書樞宻院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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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國家設中天紫極之輔以應泰階之纒列右府洪樞
之司以總萬兵之政雖文武之道有異而安危之計不
殊眷時謀謨之臣必授英傑之佐某官志窮精奥識造
幾微雅志淵深而足以與權懿文炳蔚而足以華國早
由英譽薦厯要塗摛藻揚華宻起鼇宫之胄叅疇婉畫
坐談武帳之兵比資方叔克壯之猷應召虎來宣之命
有嚴共武之服不戰屈人之兵兹啣命於金人仍通和
於鄰好敏於應對卒以解紛其参管於宻庭共圖畫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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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柄佇寵雋烈克鬯皇威本精神以折衝運帷幄以决
勝勉推平日之議論用濟一時之事功公力辭不受謂
國步方艱捐軀効節臣子之分不可因此受寵數乞收
還成命淵聖遣中使宣押諭以藉卿終使事在卿去就
甚髙而國之利害所繫强敵在郊卿何辭以違朕意即
其家傳宣至數四公惶懼受命自是凡三往軍前金人
約公觀師公為送餞使是日夜分至敵營翌日早其帥
遣人語公云樞宻不稍空我亦不稍空如中國人/稱脱空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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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日歸國頃之舉火為號諸營甲騎皆出遂行北去繼
與金帥相見說及三鎮公泣下不言諸帥變色言兩朝
和好樞宻却不喜莫是有不好公事公云三鎮説不得
哽噎教皇帝難割捨為太原有太宗皇帝影殿保州有
上皇祖墳豈忍令人家子孫將墳墓割與隣人諸帥云
這事有商量時呂頥浩何沂等在坐皆聞此語公遂再
三說此語云如何得箇意到本朝皇帝處諸帥云得及
得回書對淵聖前開拆果有將來别有詳酌之語敵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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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時徽宗駐蹕鎮江得報宣召南陽公至行宫寢堂出
公奏狀徽宗曰虚中自二月上旬三往金人寨中第一
次明刼寨非朝廷之意乃西兵貪利遂止其攻城再往
奉迎康王還闕并取到呂頤浩等初七日與城下為盟
令印押誓書并説令退師二太子喜虚中以至誠相待
初約四月一日歸國再三説諭遂肯初十日退時令虚
中至日親來觀看初十日五更如約往相見二太子帳
前吹笛聲鑼歩騎兵北去如飛至巳時豁然一空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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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行一程以上此事可喜虚中口辨有智畧了此一段
事今已除簽書樞宻院事南陽公頓首謝初金人之來
重兵驍將盡屬尼堪二太子者得郭藥師為軍鋒遂先
至京城下及二太子退諸公以為泰然無事公獨以尼
堪為深憂乃奏陳乞厚為隄備京畿作塘濼河北河南
聫民召募忻代太原失業人及陜西善戰者每一萬人
為一軍棊布近輔大張形勢廷臣無助者及議追撃二
太子悉遣在京軍兵渡河襲逐行方整齪而尼堪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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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潞據太行下瞰河津河陽始大駭遂令所遣兵未逺
去且守衛王室再為閉城堅守之計其後議者不復聞尼
堪澤潞事專以不追擊二太子歸罪執政故公罷政出
知青州陛辭上宻遣人賜金帶茶藥錦綺公又論青州
與金人為鄰外控海道當措置隄備牽制州郡又上疏論
京東盜賊屯聚至數十萬東路尤被其害臣初到界首
交割之後體問得餘黨散在山谷與已受招安之人皆
未寧謐州縣所憂正在此數月青州以南連接泰山往
[214-14b]
往數百里人烟㫁絶今本路瀕海與金國對境北又接
濱滄邉面皆通行敵馬若不於耕桑正忙之時速與慰
安人情竊慮姦人復出盜已一面作奉聖㫖遍牒本路
又乞置騎近通西路為一萬騎及閲習事勢飾治器甲
為將來應援河北入衛王室之計朝廷忌功者論公不
已公雖已報代上疏論當厚為金人隄備且言臣蹤跡
孤危一路必禀承乞促代者曽孝序之來其言鯁切並
無三省所沮未幾果以言落職奉祠時南陽公従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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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歸因入對淵聖曰卿弟虚中二月初止金人攻城與
二太子為誓約説令還師豈不是社稷功虚中善料事
勢欲留在樞府而大臣堅不見聽亦是恐有伏闕之事
且令作帥朝辭出門朕遣人賜以金帶茶藥錦綺之屬
更不敢令人知却恐須要奪了南陽公頓首謝且奏言
虚中近已罷帥奉祠蓋縁言者謂城外為盟非二太子
止是河北賊魁虚中妄以河北之冦作金人以冒退師
之功金人自燕中舉兵直至京邑今日乃謂止是河北
[214-15b]
之冦言者所論如此大臣曽辨明否上曰大臣且幸卿
弟不在眼前豈復更與辨明南陽公出知江寧公來依
之雖居閒廢亦上疏論車駕臨幸江寧當用民兵之法
措置便宜責在長安總專其屬應於兩税鹽酒並聽支
用知通將官分治軍民同為訓練其言詳備懇切疏奏
不報
 
 三朝北盟㑹編巻二百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