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c0004 三朝北盟會編-宋-徐夢莘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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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三朝北盟㑹編卷二百三
            宋 徐夢莘 撰
 炎興下帙
  起紹興十年閏六月十八日庚寅盡其日
上魏侍郎矼書之道竊聞之先民有言詢于芻蕘以謂
人有所長不可以其㣲賤故忽之也之道比縁赴調居
於臨安之隘巷者八十餘日朝夕獲閭閻之言似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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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者輒敢以其所聞上凟聴覽惟執事擇焉其言曰王
倫使金還金遣使隨倫報聘國家自靖康以來失於議
和致兩宫北狩萬乘東巡百姓墜于塗炭迨今十有四
年尚不覺悟又復縱倫賣國引敵入家以闚我虚實排
辦館待之具所至騷然甚於被盜夫金人之為虐也非
特今日向之虐也以其衆今之虐也以其使敵之志利
得子女玉帛爾不以吾之所以館待者過禮而遂已也
今有被盜者家徒四壁立復不自量又從而東借西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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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所有而夸于盜其不為盜之招者幾希頃年章誼
孫近使金餘人盡留南京惟誼與近得至軍前稟議今
金使之來自合用此例留餘人於韓世忠軍中令其使
副造朝不惟有以懾金人之心而奪其氣亦足以示朝
廷之尊乃若議和則有九不可而一可之道聞此言如
醉而醒如夢而覺因謂同舍郎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兹殆所謂一得者乎請試為數事
陳之父母之讐不共戴天兄弟之讐不與同國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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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犯京師自徽宗皇帝明徳皇后以下悉從播越今兹
上仙雖云厭世其實殺之又况淵聖之與六宫尚囚沙
漠四海共憤恨不得殄滅此而朝食也為人子弟者義
當何如此其不可和一也當唐徳宗時吐蕃因沙堡之
敗懼而求和宰相張延賞入馬燧之言請於徳宗從之
當時諸將獨李晟以為不可諸相獨柳渾所言與晟意
合曰反覆之性非盟誓可結已而吐蕃果刼盟如渾晟
言此其不可和者二也議和所以息民也此時厭亂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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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孰不欲其通和而幸其休息哉今與議乃爾盖傷弓
之心猶思靖康覆車之轍而懼其蹈也必欲議和是咈
民心民心則天意也天可違乎此其不可和者三也頃
自車駕南幸金立劉豫於濟南以有中原之地嵗責幣
三百六十萬緡豫奉之未嘗偶有墜失一旦以計廢豫
所藏擔囊揭篋倒廩傾國而去若取諸懐不煩指顧而
我師以君伐臣睥睨累年終不敢進非金勇而豫怯我
弱而豫強也盖縁既已臣事金人則猶子也為人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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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不虞其父之見逐故金得以逐豫如反手之易為豫
計者亦初不謂豫曰汝於金非有父子之親徒以我之
廢吏故立汝以為得志必將與我抗而為己之捍蔽也
抗我則所以事已者不敢不至豫既挾金以抗我則其
於我也不復若金之不虞其逐也且日夜求所以勝我
惟恐其不勝而見擒是則我之所以不能取豫者以豫
視我若仇而豫之所以見執於金者以其待金者過於
親也今敵欲和是以劉豫畜我此其不可和者四也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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寳元康定間契丹以重兵壓境遣蕭英劉六符來聘意
在刼取關南十縣朝廷命右正言冨弼為報聘之行仁
祖重念兩國生靈之故許其屈己増幣而契丹平逮卒
事弼不肯受賞曰此非臣之本志也嗚呼言至於此賈
誼之流涕痛哭不為過也遂事不諫之道尚何言哉側
聆道路以謂金人歸我河南故地奉還兩宫此其為策
不淺盖以今日所用之將所養之兵皆五路兩河之人
歸我以地則不復限以爾疆彼界遲以歳月其勢必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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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散兹殆與漢軍楚歌無以異也頃自兩宫播遷天下
之人恥失其君而悼喪其親常有不共戴天之憤而主
上之所以宵衣旰食勵精政事注意甲兵者豈有他哉
亦欲掃除强敵以刷父兄之辱而光於祖宗也夫人怒
則威威則勇驕則怠怠則弱我師之不逮金人雖三尺
童子所共知也而枝梧累年未嘗敗衂者以其素所蓄
積者然也金人之意若曰此不可以力勝吾當還兩宫
以驕之彼既臣妾於我則將恃和弛備然後可圖也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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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以商為鑒前日劉豫之擒猶未逺又况包藏禍心
未易窺測其萬一也且事固有未見其利而先受其害
淮西昨更兵火井邑聚落化為灰埃比雖招徠流亡整
葺廬舍然餘民百無二三所謂井邑聚落亦皆蓽門圭
竇多者僅十數間少者不過四五椽而已自春及夏監
司守令以奉迎兩宮為名排備牲餼次舍纎悉責具急
若星火峻如雷霆貧窮盡於誅求凋廢弊於營繕其奪
民時勞民力固在所不論竊嘗以一邑計其費不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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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萬緡使金人誠還兩宫斯民正復竭膏血鬻妻子以
應所須猶將欣然不爾雖食王倫之肉可能謝哉臣之
謀國一至此耶今敵無約請和非出於謀則是厭兵而
欲結好於我以邀嵗貢從之而遂罷兵則非特不能保
金人之不敗盟而乘我之間又恐朱克融輩變生不測
從之而兵不可罷則不能不於養兵之外横賦重斂歳
供谿壑無厭之求其勢必至陳勝吳廣之起於秦青犢
黄巾之起於漢為禍殆有甚於金敵者此其不可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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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也頃年以來諸將非不進兵終不能取淮北尺寸之
地或暫得之復旋失之正使舉大河以南盡還朝廷度
其力果能保有之乎與其隨得隨失不若置之度外以
俟其力足以制金兵徐為進取之計此其不可和者六
也自古中興之主未嘗不困於險阻艱難惟其履險阻
艱難而益挫益堅因能興衰撥亂而光祖宗之業刷父
兄之恥而見稱於天下後世若周宣復文武之土漢光
之恢復疆宇是也今得河南之地不足以立國而敵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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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來和則必天地以要我自此以徃雖使王靈日張軍
聲日振尚敢議恢復之事哉此其不可和者七也漢唐
以來中國之待外域不過征伐之與和親征伐則將帥
任其責和親則廟堂主其議今天下之權不在廟堂而
在諸將諸將權重兵據要地偃蹇自肆視國家之安危
存亡如越人視秦人之肥瘠漫不加意遇緩急則雖請
援者駢肩於庭督戰者接武於塗方且傲視而不顧逗
遛而不舉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儻從金盟而不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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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將議使敵誠和猶恐自疑而至於潰叛萬一挾詐如
尚結贊之意在窺窬是使諸將得以有辭而不復出兵
矣此其不可和者八也李義琰嘗曰大國之使可當小
國之君今主上以休兵息民為重固不憚臣事金主且
以其主為君則其使盖同列也若金使援此為言倨慢
無禮不知朝廷何以待之此其不可和者九也然則
所謂一可者孰可哉韓原之戰秦伯獲晉恵公晉遣隂
飴甥使於秦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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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而悼喪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曰必報仇君子愛其君
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徳以此不和秦
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慼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
歸小人曰我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
君貳而執之服而舍之徳莫厚焉刑莫威焉納而不定
廢而不立秦不其然於是秦伯説隂飴甥之對改館晉
侯而歸之初不聞其以賄盟也今敵誠欲還二帝六宫
與祖宗之故地而為徳於我以要我盟曰既盟之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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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於好各守封疆世世子孫其勿相犯有渝此盟明神
殛之而無所事賄夫誰曰不可同舍郎曰子之所言九
不可理固然矣所謂一可乃服而捨之如秦伯之歸晉
侯也晉侯以三施不報有負於秦伯之君民秦伯尚且
歸之我徽宗皇帝初不聞有負於金而生不得反其國
死又且要其盟豈服而捨之之道哉使金無所要但以
有負我遂歸梓宫之與天眷猶當愧於秦伯况不能如
是耶為今日計當以此意明吿使者而俾復命茍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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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是金無意於盟我何罪也大抵主和者茍從目前之
安遂㤀父子君臣之義他日儻修先帝之怨亦不過臨
時失信敗盟而已夫信者國之寳民之庇言之端善之
主也茍信不繼盟何益哉且自古失信敗盟未有不身
罹禍而殃及後世者不可不戒慎恐懼也之道今月初
四日已嘗具禀目少見野人區區之意明日遂有無為
之行不果再詣屏著跧伏小舟中因念古人身在畎畆
心不㤀君將次宜興復細繹前日臨安之有得於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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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議者為之書以獻庻幾有聞於吾君吾相而使敵計
無所施焉轉禍為福實在侍郎一言干冐威嚴無任惶
懼之至 上諫議曽統書之道不佞待次里社與木石
鹿豕為伍不識治體不聞國論惟是區區愛君之心實
寤寐不㤀宗社安危存亡之長慮此無他嫠不恤緯而
憂宗周之隕女不念嫁而憂太子之幼亦其利害禍福
有以相及不得不然非過慮也金人自宣和靖康以來
愚弄朝廷有同兒戲卒以陵夷我國家迄於今而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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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其設一謀施一計雖下而小夫賤𨽻咸能料其將然
且曰如是者奸也如是者詐也已而合若符契不差毫
釐而朝廷之上乃獨斷然以為非奸非詐也惟恐其奉
承之不暇以自取欺侮戮辱而終不悔且悟何哉孔子
曰鄙夫可與事君也歟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
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嗟乎此言誠足以箴當
世之膏肓也去年夏金人遣使隨王倫報聘講和之道
是時調官臨安獲聞輿論有九不可之説嘗欲掇拾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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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獻忠以禆廟堂末議晝夜以思將成復毁曰位卑言
高罪也因止而趣裝以行行次宜興復念古人身在畎
畆心不㤀君之道雖不肖奈何竄名仕版乃忍坐視安
危存亡之機而不為一言耶於是慨然裁書託故人遣
驛致之前吏部侍郎魏公矼以丐有聞於上凡半年不
得報愚謂今日之事殆古人所謂可弔不可賀者請以
五事上凟聴覽庻幾朝夕造膝之際有獻於吾君而備
其採擇焉謹按魯僖公十五年晉侯秦伯戰於韓秦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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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侯以歸及秦伯歸晉侯將反國使吿國人曰孤雖歸
辱社稷矣衆皆哭愚以為淵聖之南來俟其渡河即手
疏以自訟可乎此一事也謹按僖公三十二年晉人敗
秦師於殽獲其帥孟明視白乙丙西乞術及晉還三帥
秦伯素服郊次鄉師而哭以迓之愚以謂梓宫及淵聖
到日自天子以下素服郊次而哭乃密諭河南所過州
縣一切凖此而其供帳之類悉去華麗采色而純用布
素可乎此二事也謹按襄公二十七年宋之㑹楚人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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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竊聞梓宫以下神櫬無慮於十百愚以謂委西京守
臣待其將至豫修陵寢繼遣一二大臣莅塟中取神櫬
之最下者斵而視之然後奉安及令諸道飭武備以戒
不虞可乎此三事也謹按唐開元全盛時明皇幸東都
命三百里内縣令刺史各以聲樂集河内大守輦優奴
數百被以錦繡飾以犀象而魯山令元徳秀獨製于蒍
之歌遣樂工數十聨袂而歌之明皇見而嘆曰賢人之
言哉河内之民其塗炭乎因黜河内而陟魯山今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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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無來音而淮西一郡之民已有二十萬緡之費矣百
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愚以謂兩宫宿
食供頓所經或無屋宇乞依南郊青城故事行下有司
預辦數千匹之青布臨時設張以庇風雨而明詔諸路
勿造宫殿勿飾器用以重費斯民可乎此四事也謹按
檀弓衛司徒文子問於子思曰喪服既除然後乃塟則
其服何對曰三年之喪未塟服不變除何有焉愚以謂
梓宫之還天子哭泣衰絰以從檀弓未塟之禮可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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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事也是五者雖若無補於國家安危存亡實此係焉
昔齊仲孫湫來省魯難既歸齊侯問曰魯可取乎對曰
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
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難而親之
親有禮霸王之器也庸詎知兩宫來歸金人之使不有
若仲孫湫者乎愚故謂安危存亡實卜斯舉檀弓曰子
思之母死於衛有若謂子思曰子聖人之後也四方於子觀
禮子盍慎諸孟子亦曰滕定公薨文公五月居廬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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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戒及至塟四方來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
悦嗚乎斯禮也可忽哉至於金人之情偽則愚己畧見
於前及詳於魏公之書敵人之不可信也尚矣盟如皦
日而平凉之㑹猶或刼之今臣妾蓄我初無盟誼夫以
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無厭此其勢必至於用兵所不
可知者特其遲速逺近而要不能免也雖然昔者越王
句踐亦嘗臣妾於吳矣終而卒滅吳以朝魯衛陳蔡執
玉之君愚以謂為今日計患在主上不能禮下羣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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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其謀與羣臣不能輔佐主上以雪其恥如越王之報
吳而不在臣妾於金也不然危亡且在朝夕不識執事
以為何如祖宗積累至難宗廟社稷至重惟執事其為
國家念之干冐威嚴無任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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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朝北盟㑹編卷二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