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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三朝北盟㑹編卷六十九
宋 徐夢莘 撰
靖康中帙
起靖康元年閏十一月二十五日丙辰盡其日
二十五日丙辰郭京以兵出宣化門敗績金人登城京
師失守是日大雪尼堪謂其下曰雪勢如此如添二十
萬新兵金人乘大雪攻城益急再以對樓三坐而至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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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愈倍詔令班直悉上城及虚棚人物戈㦸如織己夘
城下殺金人三千餘人方經宿金人皆藏其屍骸而城
上矢石殺傷者三百餘人猶伏屍城上破惱貫骨橫臥
血中士卒見之心懼而有退怯意先是朝廷縁近軍闕
少於諸司廂軍内㨂充禁卒與上四軍衛士分布四壁
唯陳州門最多又十歩將百歩將多東南應奉出身之
人其管事務者皆權貴戚故僥倖守禦恩賞而已朝廷
又慮守陴卒不能禦敵乃選衛士長入祗候陜西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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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三千人令王瓊姚友仲統之以䇿應諸壁危急先是
瓊領麟府兵千人屢出戰有功甲寅䇿應宋門砲傷瓊
足流血扶下城由是麟府兵多不為用王宗濋見攻城
益急唯賴䇿應之兵乃誘之曰如敢長鎗殺敵者例授
承節郎賞金碗五隻有官人轉三官士卒効命争先故
乙卯之戰殺金人三千餘人戰罷下城休息所許告身
金椀並無之至是宗濋令城下催䇿應軍兵令上城士
卒皆發怨言且食乾粮徐徐不動敵來攻字字樓皆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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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處置未成撞竿未備敵遂登城繼而東水門之南亦
破先是四壁皆京畿保甲及土軍兵七十萬毎壁提舉
一員使臣千人又旋募無賴軰為兵草澤為統制凡九
十餘頭頂諸統制官皆自號令不受樞宻節制事既不
専惟務姑息人不畏威加之賞罰不明無以勸勵遂致
失守先是郭京領六甲正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屯于
天靖寺時何㮚募竒兵千人併属于京有士人上書孫
傳其畧以為自古未甞有以此成功者今朝廷或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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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少付之兵俟其有功乃稍進任今聞衆至一二萬萬
一失利為朝廷羞傅怒謂士人曰京乃為時而生敵中仔
細一二知之幸公與傅言若告他人將坐沮師之罪揖
而退之王宗濋信其術薦之令于殿前驗之其法用一
猫一䑕畫地作園開兩角為生死道先如猫入生道䑕
入死道其䑕即為猫所殺又將䑕入生道猫入死道猫
即不見䑕云如此用兵入生道則敵人不能見可以勝
也朝臣間有攻其非者何㮚孫傅與内侍軰尤尊信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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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待之京城居人不論貴賤無不喜躍民庻語及京者
輙以手加額皆呼為相公京耀兵于市鬼顔異服其所
召募不問武藝但擇其年命合六甲法又相視其靣目
以為去取有賣線兒一見授以告命有武臣欲為偏禆
不許曰公雖才明年正月當死恐為衆累又募無賴之
軰有劉無忌者乃賣藥道人常以身倒植于泥中乞錢
亦作統制又有還俗僧傅臨政者謂之傅先生獻䇿畧
自言能止敵乃商賈伎術之人言兵機退敵募兵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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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帥者甚衆或稱六丁力士或稱北斗神兵或稱天官
大將京甞曰非朝廷危急吾師不出敵兵攻圍甚急或
告之京鎮笑而已云擇日出師便可致太平直抵隂山
而止其所招軍但欲斫首不必戰也甞上言請檻車數
十乗欲出城檻致尼堪其誕妄自信如此小人以丘濬
感事詩有郭京楊適劉無忌盡在東南臥白雲之句附
㑹之以為䜟人争從之識者危之為之寒心知其必誤國
也是日圍城甚急人告之出兵京于是乃登城旗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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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像曰天王旗毎壁三面按五方指示衆曰是可令敵
落膽矣人亦莫測大啟宣化門出戰城中士庻延頸企
踵于門立俟㨗報者㡬千萬人又有從行旁睨鼓譟以
助勇者又數萬人俄報云前軍已得大寨大破敵營矣
又報云前軍奪敵馬千匹矣其寔皆妄初敵攻陳州門
外京自内出正當其鋒初遣使臣傳令樓子上除守樓
子使臣軍兵外餘並不得上盖郭京六甲法能使人隠
形言未脫口敵兵分四面鼓噪而進我軍方踰濠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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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餘騎突之衝斷前軍一掃而盡居後者盡墮䕶龍河
弔橋已為積尸所壓不可拽矣蹂踐殆盡哀號之聲所
不忍聞敵因趍門急呼守禦者堵之已亂不及出京見
事去即下城引餘兵南遁城門急閉鐵衣沿城而上止
用雲梯一隻可制五十人初百餘人登壘官吏無一用
命者已而雲梯輻輳來者不絶守禦官盡𣪚金人勢銳
聞軍聲已亂有言郭京敗走城門裏突敵人入來者有
言郭京是細作者有言郭京放入敵人來者或言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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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濟事者已而金人數人登城班直與官軍雖排列如織
而無一人死敵于是皆下城遁走且走且呼曰百姓上
城待我軰往内前救駕官吏相繼亦走金人登城者踵
至主管侍衛馬軍司郭中荀守南壁遂閉城門擁兵將
上城金人矢下如雨竟不能登遂退走京城大而斥堠
音問不相接妄傳言語不可禁如南薫門守陴者欲下
城乃言范統制獻了戴樓門曹門守陴者欲下城乃言
盧太尉獻了封丘門妄相鼓唱棄甲倒戈狼籍道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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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奔走莫知所向亂兵殺太尉姚友仲及統制官數人
其餘官属被殺不可勝計舊城門皆閉統制官吴革率
使臣親兵力拒戰多重傷迨晚不能支吾而潰去金人
先縱火焚諸樓櫓及陳州門東水門火光亘天照城下
盡赤時大雪二十餘日未刻風勢回旋飄雪響晝夜如
雷霆聲上聞城破慟哭自悔不用种師道言以至于此
盖种師道春初建半渡撃金人之議不然異日必為患
也何㮚孫傳叩頭請死上止之軍兵軰乘時刼掠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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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道或持器甲於後巷民家脅取柴米酒食是夜火光
達旦不夜雪深數尺有㫖告報百姓請甲守裏城哭泣
之聲震天動地然金人下城而刼掠者皆𣪚軍兵也統
制官李質力戰傷甚兵驚潰殺内侍將吏百餘人胥吏
効用與兵卒自相蹂踐死者莫知其數敵入醴泉觀衆
止數百人我衆望之奔潰無敢與之敵者俄頃潰兵百
姓自南之北者摩肩接踵舊城門皆閉遂從舊朱門上
穿前門而入或渡河而過嬰兒襁褓棄死道側者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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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士大夫率携妻孥衣弊布匿委巷小民家敵登城
雖未下而京師驚擾四城樓櫓皆遭焚燒火熖突起急
風中東南為甚秦元領甲兵從北門斬而開道京城四
壁官吏且以南壁言之大守禦則有孫傳提舉則有李
擢郭仲荀喬師中都統制則王瓊姚友仲統制則有髙
持范瓊何慶源陳克禮石可寳李隰其餘逐急差到統
制統領官不下數十員毎一統制官下使臣不下三四
十員効用三百或五百率多親戚門生故吏又有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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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貴内侍請求而至者身未甞到而請給論功倍于將
士或遇出戰第功親隨使並優等受上賞用命當先者
未必収録至于傷重軍兵有輕傷而得重賞傷重而得
輕賞者有戰死而作逃亡身死者其弊不勝言此所以
敗國家之事也 姚友仲為軍兵所殺避兵夜話曰是
日城陷居民大擾扶老携幼奔走雪中或徧户號慟有
登太學鼓樓而望之見環城凡十六處潰兵乘亂攄掠
不可勝紀當曉友仲為軍所執毆擊肝腦塗地委棄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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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骨肉星𣪚家貲掃地姚公將種也三世忠孝聲滿華
夏自守禦以來夙夜勤勞食息不暇在諸將中無負于
朝廷也先是百姓毆殺東壁統制辛康宗朝廷縱而不
問仍放罪故軍兵縱恣如此盖縁京師承平之乆無知
之民游手浮浪最多平日除林居外皆在大房浴堂櫃
坊雜居里巷彊梁乘此擾攘聚衆作亂甚者赶罵李邦
彦撕擘朱拱之毆辛公朝廷當危急不暇問今年先秋
間友仲欲于都城置廵檢十六員新城四員舊城四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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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一正一副毎一員統兵五百人遇有警急則一正將
帶二百五十人救援留二百五十人在地分或有細民
乗勢作過以軍法從事仍置都廵三員二員在新城内
一員在舊城内以總其事朝廷不從其議友仲之意恐
小人起亂故欲設此防民初金人至城下友仲與諸將
議撃之後敵兵愈勝援兵不至友仲復與諸將議急遣
使請和何㮚唐恪皆不從友仲自閏十一月初三日時
來往東南兩壁䇿應至二十五日城陷晝夜苦勞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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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功獨先被害 何慶彦戰歿靖康小雅曰公諱慶彦
任果州團練使靖康元年尼堪既破太原席其勢鼓行太行
噬懐衛㳺騎掠兩河間宣撫使折彦質退保河陽李回
為防禦使與彦質㑹尼堪遣人招懐守霍安國使降不
從因戰戕安國列營臨河夜伐鼓呼譟以懼我師是夕
王師果潰彦質回皆逃避尼堪乃渡河先平西都然後
東向京師遣王芮等來計議上遣門下侍郎耿南仲樞
宻聶昌隨芮報之且令割地畫河為界尼堪軍南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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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時二太子分攻東北尼堪攻西南設天橋鵝車雲梯
洞子以逼又立七稍砲百餘座𤼵大石撃城上矢石如雨
拆環城居民閭舍雜稍草塞濠為大塗至於陳州門之
東以進攻其時公董所部萬人乗城拒敵閏十一月二
十日尼堪下令必以五日破城晝夜力攻士不得息二
十四日敵衆擁天橋及城樓因縱火鼓聲震天上御崇
政殿召大臣計之因而遣殿前都指揮使王宗濋領宿
衛兵樞密守禦使孫𫝊何㮚等往紓其急宗濋因以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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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兩募長鎗手一人得百人時金人亦有登女墻者
士卒血戰殺戮頗衆又以撞竿折天橋金兵死傷者數
千人矣由是稍緩然矢石交下將士負盾而立不寐達
旦加以天寒大雪平地深數尺凍慄墮指二十五日肅
晨何㮚開陳州門遣郭京出戰京老卒也妄言有神術
可决勝京前驅方越濠鐵騎蹂踐死者如丘壠而城上
守禦之人見之膽落自是不有鬬志矣京既敗遂復闔
城闉敵乗攻城併兩軍之士攀縁而上衛士先遁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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駭𣪚城遂不守郭仲荀走藏民間何㮚孫傳玉宗濋皆
相繼而去公獨戰歿城上嗚呼京師天下之本也萬乗
居中而强敵之來不以深謀妙畫處之而視戰如戯劇
遂至塗地其可哀也公不偷頃刻之生而甘心死節兹
亦偉矣詩曰巍巍京師帝王之澤臨制華夏憲相紫極
邉塵漲天雨墜矢石千雉摧毁公死於敵欃槍舒芒萬
象變色獨垂忠烈以光載籍 内使黄經臣投火而死
靖康小雅曰公諱為保徳軍承宣使金人繞集城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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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公督稅東壁城䧟之夕金人自陳州門入循城而東
縱火通津門下公時在城上將士奔潰獨不肯去望闕
號慟赴火而死嗚呼太上之朝宦官被恩寵至深厚一
旦禍變之來往往為身謀如鄧珪梁許王孝竭李植之
徒又助敵為虐獨公一人以死報國詩曰在昔漢唐亡
由閹宦出或用之鮮不貽患豈期黄公獨禀髙見白髪
䖍心有聞必諌竭力東城以身死難揭名不磨萬世炳
煥 軍民殺金國使人劉晏等宣和録曰先是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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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斡里雅布遣劉晏等四人來促和詔差翰林學
士莫儔防禦使髙世賞舘伴于都亭馹晏曰元帥皇子
遣晏來云國相元帥一軍昨晩欲請皇帝出城㑹盟傳
等答曰伯姪之國義均骨肉與二元帥相見固無害但
事體不順難以家至户曉都人見大兵已傅城下豈容
車駕出郊二帥北來正欲彼此不失信既許二帥却為
士庻居民遮擁不放車馬出城即失信更大晏頗以為
然晏至馹使請朝見上問左右大臣以前遣王芮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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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不欲見之孫傳何㮚請留不遣詔使人只就舘議事
不須引見儔等奏不引使人恐難為辭亦恐劉晏不肯
去况斡里雅布於本朝素號有善意今拒絶其使尼堪遣
來不審陛下還令朝見否若勢須引對獨拒斡里雅布非
便臣連日聞劉晏語似稍識義理必非王芮狡獪悖慢
之比上曰如今引見晏果執禮甚恭奏對婉順上大悅
厚其禮幣晏悉不受而去閏十一月二十四日劉晏再
入城是夜大雪深數尺莫儔髙世賞見劉晏晏曰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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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令晏急入城修書不及云兵已登城如捍禦得住
即極力為之如力有不加即告皇帝早出來相見當悉
心保全宗廟社稷須急遣宰相親王出城庻免攻破晏
又曰城上守禦行徑全然未是便火箭等燒著樓子不
消荒忙若做造樓子不及但大木欄塞多持長鎗等待
上雲梯乘人㸃刺令墜可也晏見城上守得未是恐不
可保次日引見晏奏陳斡里雅布之意上賜晏金束帶退
至都堂宰相執政諸大臣稱不肯遣親王奉使莫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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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争之不從歸馹雪大作未時後聞馹門外大擾守門
兵士入報金人兵馬已登城諸軍班直皆敗走回省已
閉少頃百姓軍兵入馹執晏晏呼曰我來促和正為若
等毋殺我衆不聼遂殺之有以是報斡里雅布者諭曰爾
時南宋已無號令不可罪渠尼堪曰國破人亂自然之
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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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㑹編卷六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