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k0032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唐-義淨 (master)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
卷第二十三


三藏法師義淨奉 制譯


內攝頌曰:


「 牛護獵師死,
 放宮天授歸;
 猛光向得叉,
 殺人聲八夢。」



時猛光王曾於寐後作如是念:「牛護太子,我
喪之後能有智力紹王位不?我今宜可試其
智策。」令使喚來,告言:「我於內宮少有營務
須經七日,汝可權時代知國事。」太子即便受
命監國,於利非利賞罰適宜,有姦非者官司
執送,太子見已問男女曰:「共相愛不?」答言:「相
愛。」太子聞已告諸臣曰:「彼既相愛,何不隨情?」
告左右曰:「自今已後勿禁姦非。」諸人聞已恣
情造過。太子每於國事嚴加撿察。王經七日
尋自出宮,問增養曰:「我之亡後,牛護太子能
紹位不?」增養曰:「彼能紹繼,然於姦私者縱
其造惡。」王問:「何故?」增養以事具答,王作是念:
「牛護太子為當於他女人情無妬忌,為當於
己妻室亦無妬耶?我且試驗。」時有北方健
陀羅客寄住城中,王聞有智,告曰:「汝可與彼
牛護大妃共行非法。」彼聞即便以手掩耳:「若
作此非,我無活路。」王曰:「王事須然,此無有過,
若不作者便成違勅。」答言:「大王!必須然者,此
難倉卒,要須漸次方可得為。」王曰:「隨汝所須
次第當作。」答言:「大王!先近彼宅造大店舍,王
當給我貨物之直,作斯方便望漸相親。」王即
[023-0312c]
依言給其錢物,彼即造店收諸貨物廣列芳
筵。時太子妃母有一婢使,遂來店處買諸香
藥。時健陀羅問其婢曰:「小女!汝為誰買?」答
曰:「是牛護妻母令我來買。」問曰:「彼母何名?」報
言:「字某。」答曰:「彼即與我母字是同,我今看彼
與母無異。」即少取其價多與香物。婢至家已
其母問曰:「有何因緣,先將此直得物全少,今
乃極多?」彼以上事具答其母,母言:「大善!彼即
我子。」如是再三見其物多,遂遙歡喜。後時店
主報其婢曰:「汝可白母,我欲參見。」婢便白母,
母曰:「任來。」婢還報已,遂乃多持香物行造
彼家,亦既相見抱母而哭,母曰:「汝何意哭?」
答言:「阿母顏狀一同我母,情生悲感由是
哭泣。」母曰:「我是汝母更無勞泣。」遂令彼此
愛念情深。其牛護妻在傍而立,母曰:「爾來!此
是汝兄,可執其足慇懃致敬。」女隨言作。遂問
母曰:「此女何名?」答其名字,報曰:「我家長嫂亦
如是名,形貌相似即為我嫂。」母曰:「善哉!」從
茲已後倍增憐念。既至宅已,于時店主情懷
詭誑佯病而眠,時彼婢使來買塗香,報言:「少
女!我病極困,母何不來暫相看也。」答曰:「彼不
知患,我當還報。」婢歸報知母即來問,問言:
「愛子!汝何所患?」答言:「我患極困。」母曰:「當問
醫人隨病設藥。」答曰:「阿母!斯非藥療,我緣此
病必定命終。」母曰:「汝勿憂愁,作何方便能令
病愈?」答曰:「有療病藥,然得之無由。」母曰:「但使
有者我皆為辦。」答言:「阿母!我若得與牛護大
妃歡愛通者,病可得差。」母聞大怒曰:「汝貧寒
人,欲得王妃,何不命斷?」彼即振衣捨之而
[023-0313a]
去。是時店主復行詭詐,便作契書:「我身死後,
宅及財物悉皆與彼太子妃母。」遂將書與母,
母讀書已忿怒即除,便作是念:「我懷瞋色棄
背而來,彼更於我倍生殷重,情義無歇,難得
其類,我緣此事,為問女看,勿使因斯致傾身
命。」即便喚女為說:「店主久故恩情,彼是汝叔,
遇病嬰纏不暫看問?」答言:「阿母!豈無醫人為
其療疾?」母曰:「彼病難治或當致死,我聞彼說:
『若得長嫂共為歡愛者此病可除。』」女便怒曰:
「此貧寒人,欲得王妃共行非者,何不即日以
取命終?」母曰:「貴賤無定汝今頗知,大公根本
是誰所生?」答言:「不知。」母曰:「從蝎所生,今得
為王有大兵眾,汝之夫主是長者婦生,當亦
為王。汝可共彼而為歡愛,若有子者當得為
王,此亦何損?」由母勸故彼遂許通。母便遣信
報健陀羅曰:「見汝慇懃女已相許,汝自知時
可來相就。」是時店主聞已報王,事將成辦,暫
令牛護出彼宅中。王作是念:「我亡之後牛護
為王,牛護有子當紹帝業。若健陀羅共妃生
子,此若為王絕我宗嗣,可與其藥令不生子。」
即便與藥告健陀羅曰:「汝共彼女行非法時
先服此藥。」王報牛護曰:「汝且少時勿還宅內,
有別籌度。」彼便不去。健陀羅服藥與女交通
一處而睡,王作是念:「彼應事畢。」報言:「牛護!
汝可還家。」既至舍已,見健陀羅與妃一處垂
臂而睡,太子即舉其手并將衣覆。彼二通宵
共寢乃至天明,遂作是念:「無人見不?」即便還
店。既至明日,王語太子:「我夜夢見汝婦與外
人私通。」答言:「大王夢見,我眼親觀。」王曰:「汝
[023-0313b]
如何見?」彼即具說。王曰:「汝於女處無妬心
耶?」答曰:「我無。」王曰:「此有何因?」答言:「大王
暫聽!我從生來知宿命事。我憶往昔為商主
婦,其夫持貨興易他方。我報夫曰:『願欲隨
行。』夫曰:『誰當與汝共相給侍?由斯辛苦不可
相隨。』婦便啼泣。餘人見已告商主曰:『仁婦
啼泣欲得相隨。』商主具報難事,餘人告曰:『但
令將去,我為供給。』遂即將去。於險路中有五
百群賊,來破商營遂殺商主。時五百賊共婦
行非,時諸賊旅更破商營,得一少女皆生愛
著。時婦見已起嫉妬心:『此女共我爭夫主耶?』
便即命人擲空井中,因斯命斷。大王!往時婦
者即我身是。我念往昔共五百賊行其婬欲
尚無足心,何況一男而有足日。我憶是事,不
復於女生嫉妬情。以此觀知,世間愚人多將
女婦,置於宮內共為衛護,理合男子防諸女
人,豈容女人防守男子。」王曰:「誠如汝說,能斷
妬心世間難事,雖有此理我未能行。」


爾時嗢
逝尼城有一獵師,其妻端正情極愛重,欲去
畋遊作如是念:「我若留妻往山林者,恐與他
人作諸非法;我若不去,既無別業餬口交無,
宜可携將共行林野。」即便共去同居草庵,為
畋獵事殺諸禽獸賣以充糧。後於異時猛光
王因獵而出,其馬驚馳至獵人處,獵人記識
遙唱:「善來!」王便下乘息一樹陰,獵人自念:「我
今豈得以舊宿肉奉灌頂大王?宜取新者以
相供侍。」即持弓箭行湊荒林。時王周眄見其
少婦,儀容可愛起染著心,欲惱既纏共行
非法。是時獵者獲得新肉持以歸來,見婦共
[023-0313c]
王作不軌事,因生忿怒作如是念:「此王違法,
今可殺除。」復念:「寧容為小婦女而害大王。」時
有師子忽然而至殺其獵師,欲命終時便於
王處起慈愍心,遂得託生四大王天。王見
夫死作如是念:「此之少女我與交通,無宜輕
棄。」即便安慰置在傍邊。時王大臣周旋顧覓,
共至王所,問言:「此是誰女?」王曰:「是我境中,此
何足問?宜可將去置於後宮。」王罷旋遊還至
城闕。然王宮內多有宮人,王作是念:「此捕獵
人將一少婦,獨住林野尚不護得,況我而能
守多宮女?」即便搖鈴吹角鳴鼓,普告城邑:「諸
人當知!若有舊住或復新來咸應聽語,我今
中宮所有內人,悉皆放捨隨其所樂,任意縱
橫與外人交通不以為過。」又告內人曰:「我今
放汝,夜出宮外隨意歡遊,鼓聲纔動即須還
入。若有違者當斷汝命。」但是女人皆樂男子,
況復王宮鎮被幽縶。時諸宮女皆夜出外以
求男子,隨其所樂在處遊行。唯有安樂夫人、
牛護之母及星光妃,為護王情不出於外。王
告安樂曰:「汝可出外覓別丈夫。」答曰:「我實
不能捨王出外別覓餘人。」時王復告星光妃
曰:「汝何不去求外丈夫?」然被年少容華情
色難忍,於他男子常有愛心,雖在宮中情希
出外,聞王數告默受其言,即便夜向市中見
賣香男子顏容端正,告曰:「汝可共我為相愛
事。」報言:「暫為持燈,待我計算費用之數方可
隨情。」時彼男子取受既多卒難周悉,通宵計
算乃至天明,既動鼓聲無遑更住。星光棄燈
在地便欲出門,男子曰:「且可須臾共為歡愛。」
[023-0314a]
答曰:「無容更住。王有教令鼓聲亦動,不入
宮者當斬其頭,我無二首寧容久住。」遂別而
去。王見問曰:「星光!汝共外人為歡戲不?」答
言:「無暇。」王曰:「何意?」彼便次第具說向王,王
時默然。王重宣令如前告知:「皆放宮人夜中
任意與外交通。」其嚮遠聞流遍餘處。


時憍閃毘國出光王,聞猛光王有斯教令,皆
放宮內夜出私行,便問大臣瑜健那曰:「我聞
猛光王放諸宮人任行私好,我欲暫往共彼
交歡。」答言:「彼猛光王於大王處常懷不忍事,
若怨家聞王自來定為非義。」答曰:「丈夫為事
好惡須決,汝宜住此我且他行。」答曰:「大王意
正誰敢相留?幸願前途好為謹慎。」時出光王
極愛女色,違大臣諫便往嗢逝尼城,遂於夜
中見星光女,問知是已,復觀儀容挺特舉世
無雙,報言:「剎帝利種美女星光,可來與我共
為歡戲。」答言:「隨意!可敷氈席。」王曰:「汝可敷
之。」時彼二人各懷高慢,不敷臥褥。已徹天明,
鼓聲既動女便欲去,王曰:「且住!可共交歡。」答
曰:「王有教令鼓聲亦發,不入宮者當斷其命,
我今無暇更得久停。」星光遂即於王指上,脫
取金環手持而去。其出光王亦歸本邑。王問
星光曰:「汝得男子共交歡不?」答言:「不得。」問其
何故,彼即次第具說因緣,并出指環:「此是
彼物我脫將來。」王讀印已告增養曰:「其出光
王將大軍眾,來入城內無人警覺,與我宮人
密求歡愛,寧得於彼為放捨耶?」答言:「大王!
此迴竊至我不豫知,如若重來必不相放。」


時出光王還已聞知,遂告大臣瑜健那,如前
[023-0314b]
所說,大臣諫曰:「王前竊去彼不覺知,遂令安
隱得歸本邑。今時彼王極為防衛,若重去者
必不平安,不去為勝。」臣雖苦諫王不受語,王
既發引臣亦隨行,至嗢逝尼城止一宅內。增
養覺已,令多壯人於其宅邊拔劍防守,告言:
「此宅若有女人出者放去,勿放男子。」時瑜健
那知其事勢,作如是念:「我今不應見王遭難
默而棄捨,作何方便令其走出。」遂即令王著
婢使衣,頭戴水器令人隨後以杖驅行,云:「汝
取水速可歸來,王待澡漱。」時守衛人謂是婢
使遂不禁止,既至池邊棄瓨而走。增養入宅
覓王不得,但見瑜健那,即將見王:「秪由此
人令出光王走。」時瑜健那前白王曰:「我比蒙
王身命存活,今令走出正是其宜。此諸臣等
受王封祿,縱其走去豈成道理?」王乃大責增
養曰:「何有敵國害王來此行私,君等公然令
其走去?若餘方便獲得者善,若不得者當受
極刑。」聞已驚惶思求方便。


時是南方有機
巧師新來至此,增養問曰:「汝有智力,能作如
是如是機關物不?」答言:「我且學作,望有成功。」是時增養遂藏王家葦山大象,遍告城
邑:「葦山大象走出外處莫知所在。」遠近悉皆
聞斯嚮已,報工人曰:「應以本作葦山象形。」
彼即隨言作機關象,於此象中安五十人,象
糞及水多貯象內,告言:「汝等宜動機關,可令
此象往憍閃毘不遠而住。王若四兵共來看
者象可迴還,若獨來者即捉其王,置於象內
急走歸國。」工人聞教並依言作,遂令大象至
憍閃毘不遠而住。是時牧牛羊人及諸雜役
[023-0314c]
者,見象奇絕咸共觀望,有說:「此象從山林來。」
復云:「此是猛光王所失大象,遠來至此。」有來
白王說其所以:「比聞猛光王有葦山大象,世
所超絕。由王福力自來至此,遠近都會有千
億人皆來瞻視。」王聞是已極生大喜,告瑜健
那曰:「可即鳴鼓遍告皇都,共整四兵多持羂
索,領諸人眾共出城闉,看縛大象。」臣依王
教次第皆為,扈從雲屯俱集坰野。時象內人
見王兵至,遂便却走,大臣奏曰:「於縛象事
王先善知,作何誘引得令相近?」王曰:「四兵且
退我獨往看。」于時眾退唯王獨行,并將妙響
琵琶自隨而進。其象內人見王獨來,即便住
象。王至象所,諸人便出捉王入象,遂動機關
猶如疾風還歸本國。時出光王既被收執,有
大兵眾俱發大聲:「王被賊捉!王被賊捉!」遂多
加兵趁至國界,大臣告曰:「既至他境,無宜
更入並可還歸,王既被將別思方便。」


時出光王被他所執,至嗢逝尼城,增養大臣
將出光王至猛光王所,白言:「大王!此是出光
王。」王見欣喜,椎鍾鳴鼓人眾雲奔,巨億百千
衢路闐噎,王勅增養曰:「可依國法棄彼出光。」
臣曰:「此出光王,於調象法善知其妙,王若殺
者此法墮滅,且復令人就其受學,解盡妙術
除棄不難。」王曰:「若如是者,卿可自學。」答曰:
「此即便是受學大師,如何當害?既有斯事與
世相違。」王曰:「誰堪就學?」答言:「王女天授稟性
勤策明識通達,人皆共知,令彼就學當盡其
妙。」王然其計即語女曰:「有一丈夫具十八種
惡相,彼人善解調象文書,以幔隔障汝可就
[023-0315a]
學,我當於汝後漸學習,汝亦無宜見惡人面,
若其見者定死不疑。」即便隔幔就學其文。



瑜健那在憍閃毘國作如是念:「我今宜應覓王
消息,如其命在作解縛緣,必也不存別求紹
繼。」瑜健那妹名曰金鬘,機巧多情倍勝兄智。
報言:「小妹!汝今宜往嗢逝尼城問王消息。如
其命在作解縛緣,必若身亡別興繼嗣。」聞已
默然內思其事,即便變服為外道女形,乞丐
自資著故衣服,漸漸行去至嗢逝尼城,問
守門人曰:「出光大王今命存不?」門人答曰:「彼
王於汝有何怨惡?」答曰:「殺夫并子財物收將。」
門人曰:「王在未死,現教王女調象經書。」如是
展轉於王四門悉皆具問,彼並同答。遂作種
種方便求及於人,匿影藏形與出光王相見,
周旋四顧出細音聲,問言:「大王!今得存在。」
彼亦驚惶周迴顧眄,答言:「小妹!今且未亡。」復
作餘緣親觀天授,問言:「少女!汝今就誰學調
象法?」答言:「阿母!有一丈夫具十八種惡相,我
於彼邊隔幔而學。」答曰:「寧有丈夫具十八種
惡相?此是出光大王,儀貌端正、眾相具足,世
間希有。誰復誑汝作此惡言?若謂是虛,褰帷
目擊。」彼聞其說情喜內充,遂即褰帷覩王
顏狀,心生愛染如猛風吹,報言:「阿母!實如所
說,頗有方便能令國主與我通不?」母曰:「我今
告汝,雖復遠求難逢此類,況汝自愛正是其
宜。此是剎帝利王灌頂受位,我為方便令契
汝心。」既遣言交即便歡合,天授與王極相愛
念。于時金鬘速便遣信,報其兄曰:「幸當安
心勿為遠慮,王女天授從出光王學調象法。」
[023-0315b]
兄得信已便著五種屏處瓔珞,上覆草衣自
號春花,佯作癲狀即便行詣嗢逝尼城,遂於
街巷康莊之所,或臥或起口出狂言,而為歌
曰:


「 「春時可遊戲,
 春時可為樂;
 我即是春花,
 共為遊賞事。」」



若有人識云:「此是瑜健那。」者,即解金瓔密相
求及。若不知者云:「是狂人。」不相齒錄。所到之
處若是王家或大臣舍,皆得衣食以當朝飢,
漸復窺覦得至出光王處略申言議。後時其
女天授報出光曰:「我父若知必為重戮,可
豫為方便走出為佳。」出光答曰:「若爾,汝今可
於王處作如是語:『我學調象且讀其文,走策
驅馳未親目見,願王與我賢善母象,隨意
乘騎看其去就與經文合不?』」即以此議奏大王
知,王語掌象人曰:「賢善母象可與天授隨意
乘騎,或旦出中還、或晡來昏去、或初更後
夜往返無恒、或復宵歸或時晨至。」時瑜健那
作逃走計,背負象糞以出城門,門人問曰:「春
花!用糞何為?」答曰:「王家設會充歡喜團。」人謂
狂言不以為意。以草裹糞,於憍閃毘路挂在
樹枝,象尿瓨盛負持而出。門人見問,答曰:「王
家設會用作飲漿。」人皆共笑竟無採錄。還於
走路瓨挂樹枝。時出光王與其大臣及金鬘、
天授,並於某時某處期欵不移,時出光王遂
與天授乘其母象到所期處,大臣、金鬘及妙
音琵琶一時俱發共生歡喜,王即彈琵琶,大
臣唱歌曰:


「 「共乘賢善象,
 和彈妙音曲:
[023-0315c]
 天授與春花,
 手舞同歸去。
 王自為商主,
 得還憍閃毘;
 畢我忠臣願,
 長歌且為樂。」」



出光去後失其時節不入宮中,猛光王報增
養曰:「何故移時天授不入?」增養遂覓,知其已
走,白王曰:「其出光王乘賢善象,并將天授逃
走出城。」王聞驚怒告曰:「汝可急乘葦山大
象趁彼惡人將來見我。」即乘大象隨路而去。
大象奔馳相望欲及,瑜健那即於樹枝取其
象糞棄地而去。大象遂嗅不肯前行,逡巡之
間母象遂遠,經多踰繕那復還趁及。瑜健那
取象尿瓨擲之于地,大象復嗅更得前行,至
自邊疆情離憂怖。其時增養作如是念:「此是
他界宜可迴還,或此大象亦被將去。」既不遂
意失望而歸。至本城已,王問之曰:「有何消
息?」答曰:「已走至國,無可追尋。」王便掌頰憂愁
而住。


爾時出光王既還本國死而復存,遂即請命
沙門、婆羅門、商人、貴勝親族、知識、貧窶無依,
遠近星奔皆至王所,廣行檀捨為大設會。與
天授夫人隨意歡樂,後於樓上共天授戲曰:
「我行誑術將得汝來。」夫人曰:「我父亦行誑術
囚禁王身,僅得存命。」王曰:「我若不將汝父來
至憍閃毘國為織師者,我即不名為出光王
也。」彼懷瞋忿默爾而住。


時出光王語瑜健那曰:「卿頗能得解我憂耶?」
答曰:「欲何所作?」王曰:「當以長繩繫猛光頸,牽
來至此令學織工。」答曰:「將賢善象天授隨來
安隱歸還,豈非憂解?如王所說,我更思量未
[023-0316a]
知得不?」既思策已報王得去,遂便收取嗢
逝尼城所須貨物,覓好商主求妙美人,瓔
珞嚴身皆令具足為商主婦。作是事已商旅
便發,漸至嗢逝尼城。其猛光王聞大商旅來
至我城,王自出觀收其稅直。既至營所,問
言:「商主住在何處?」引人指撝,王便到彼開門
而入,直進中庭覩商主婦,顏容挺特昔所未
見,莊嚴美妙逈絕人間,於此城中無與等者,
王起染意,報言:「賢首!共我交歡。」女曰:「此是
床褥,隨意所須。」既為欲染嬰纏無所不作,即
便坐臥共作交通,志意惛迷不記先後。商主
即便以衣遍覆,令四人舁床,大眾歌唱,出
嗢逝尼城後門而去,因即長行。時諸從者,或
復搖鈴而為歌曰:


「 「人間蚊子能食月,
 毘沙門王債主牽;
 大地及樹上虛空,
 婬女能將猛光去。」」



是時城中所有商人見此歡樂,皆云商旅欲
發悉皆隨去。城中人物皆悉不知王之去處,
增養怪王隨處求覓。彼諸商旅將猛光王,漸
至憍閃毘國,諸臣慶賀曰:「大王!國位昌延所
願皆遂,其猛光王將來至此。」王曰:「與著鎖械
令學織工,仍勿使人輒報天授。」後時王與天
授,共在高樓隨意遊觀,其猛光王因有少緣出
織師舍。于時出光樓上遙見,報天授曰:「汝識
彼人不?」王先闥額女細觀望,遂便憶識流淚
交襟,作如是念:「今此惡王躓頓我父到斯苦
處,我若不殺此惡王者,我更不名為天授也,
我雖行殺令彼不知。」王性利根知其懷恨,告
大臣曰:「我於猛光已報怨訖,卿宜為彼洗沐
[023-0316b]
身體,盛設香飡廣作威儀送其還國。」彼依王
教次第悉為放令歸故。是時天授作如是念:
「我若即今為殺方便,彼有惡智便見猜疑,且
復引時更待他日。」強為言笑以送愁情。天授
忽然著垢弊衣臥破床上,出光見已問言:「何
故?」答曰:「天神瞋我。」王曰:「夫人何乏有願不酬?」
答曰:「我先所許,卒不可求。」王曰:「汝何所許豫
生憂懼?意所須者悉當為辦。」答曰:「我父昔
日幽禁王時,遂於天神情生啟告:『我若與王
安隱得達憍閃毘者,我當共王七日七夜不
御飲食,日既滿已,將好花鬘從足指端,纏
至于頸,輿置城頭。我即為王設大施會,命婆
羅門眾數滿千人盛興供養。』大王今日多有
內宮,豈復於我能生憂念?以此籌量定死無
惑。」王曰:「此即是汝為我祈天,更不須憂,悉皆
為作。」從是已後作殺方便,即於城下繫二
狗兒,日日常與美肉令食,如是長大乃至食
肉,與人身量等。遂即與王要心七日飲食俱
斷,天授於夜私自飽飡。王於七日期心不食,
身體羸瘦不自支持,既滿七日天授遂喚諸
結鬘人:「汝可麁線多作香鬘速將來進。」勅瑜
健那曰:「今日大王戒期已滿,卿可嚴飾城
隍廣修施會,設婆羅門一千餘眾。」諸大臣輩
各作驅馳,不欲令知內宮密事。時瑜健那奉
勅皆作,掃拭街衢香水灑沃,香爐寶蓋無不
普薰,散諸雜花在處充滿,甚可愛樂如歡喜
園,處處皆有種種鼓樂,音聲遍合舞妓翩翻。
當此鬧時天授遂即將王上城,令其臥地以
花鬘纏繞,從足至頂間無空處,即便推下。既
[023-0316c]
落城根,二犬俱食血肉皆盡白骨殘餘。時有
鵄烏鵰鷲野干之屬食肉,禽獸舐啄殘骸。時
大城中所有人眾驚惶震懾,傳云大王自立
城上,觀其設會墮落城隅,因此命終被犬所
食。人眾聞已號叫囂聲,拔髮椎胸喧滿城廓。
時諸苾芻咸皆四散,或向餘處或詣給園。諸
大臣等眾聚共議:「何為大王而自上城?城下
何因有犬來食?」諸臣僉議見花鬘線,方知定
是天授豫為惡計殺我大王。既生忿怒即以
紫礦作室,令天授入中以火焚燒受苦而卒。
故知怨讎相報未有休日。


時諸苾芻咸起疑
心請世尊曰:「大德!其出光王先作何業?由彼
業力生被犬食。」佛言:「諸苾芻!此出光王昔自
造業因緣會遇,成熟現前如瀑流水無能遮
礙。出光作業誰當代受?諸苾芻!凡所作業,非
於外四大而得成熟,但於自己蘊界處中受
苦樂報,如有頌言:


「 「『假令經百劫,
 所作業不亡;
 因緣會遇時,
 果報還自受。』」



「汝等苾芻!乃往古昔於一都城,有婆羅門大
臣依彼而住。當時無佛,有獨覺者出現於世,
憐愍貧窮樂居靜處,世間唯有此一福田。有
一獨覺遊行人間,遇至此城於一靜林依而
止宿,至天曉已執持衣鉢入城乞食。時彼大
臣將諸犬等出城遊獵,見此獨覺一無愆犯
有大人相,遂放犬令食。諸苾芻!於汝意云何?
勿為異念,彼大臣者豈異人乎?今出光是。
於無罪過聖人之所,放犬令食。以斯業力,五
百生中常遭犬食而取命終。汝等苾芻當知!
[023-0317a]
若純黑業得純黑報,若純白業得純白報,若
作雜業當得雜報,以是因緣應捨黑雜二業,
當修白業。汝等苾芻,當如是學。」


時憍閃毘國出光王死,嗢逝尼猛光王無有
怨讎安樂而住。曾於一時在高殿上,與諸大
臣作非法言論,問諸人曰:「何處城邑聚落之
中有好婬女?」有云:「大王!得叉尸羅城王名圓
勝,於此城中有一倡女,顏容姝妙善六十四
能,於此人間大地之內,未有丈夫纔相見時
不生耽染。」王纔聞說容顏智慧,即生愛著,報
增養曰:「縱使遠求如斯女類卒難可得,我今
宜往共彼交歡。」答言:「大王!彼圓勝王於長
夜中是王怨隙,彼即常在得叉尸羅。王自往
者,彼若知時定為非義。」答曰:「我今意正,事不
可違。卿住於斯,我當行矣!」答言:「上命難違,
去時隨意,然須謹慎。」時王即乘葦山大象
行向彼城,於其路中有右杵山,安象此中身
詣城內。既至彼已便脫頸上勝妙珠瓔價直
千萬,與彼淫女便共交通。時嗢逝尼城大
臣人眾婆羅門等,怪不見王莫知去處?共相
謂曰:「王非凡庶,去必人知。」又曰:「王既豐足內
宮更何所覓?」又曰:「我等宜應共問增養。」即便
俱至問曰:「大王今者不知去處?」答曰:「君等何
乃疾欲見王?且復忍心,不久當見。」問曰:「何時
可見?」答曰:「滿十二年。」諸人皆忿報言:「仁今殺
王欲擬自立,能出如是不義之言。若七日內
見王者善,若不見者當立餘王斷汝形命。」
增養聞已默然懷憂而住。時牛護母國大夫
人,見增養愁,命而問曰:「卿今何故情事憂惶?」
[023-0317b]
答曰:「夫人!大婆羅門及諸臣等,作如是語具
告前事,我今寧得情不憂耶?」夫人曰:「卿可以
蜜和酥塗糠麥子,盛以金盤持至上厩馬所,
當前而跪作如是語:『若有能得今日行到得叉
尸羅城者,可食金盤酥蜜糠麥。』」馬雖聞告竟
無一食。是時有一瘦弱老馬,別在一邊垂耳
而住,便至其所手捧金盤,具如前說。彼聞
語已就盤盡食。即以此事具告夫人。夫人曰:
「可去被鞍,若見異狀卿不須怖,宜可對前現
雄猛勢,有勇氣者物不能欺。」即便往彼舉鞍
欲被,馬遂奮迅變異形儀,告言:「丈夫!汝頗曾
見如是馬耶?」彼便拔刀答言:「智馬藥叉!汝頗
曾見如是騎馬人乎?」答言:「不見。」報言:「智馬
藥叉!若能不變常則而行去者善,若不去者
當斬汝首血流于地。」答曰:「丈夫!共立要期,我
當為去,勿更將我重至此間。」答曰:「隨意共去,
我不負心。」即乘其馬漸至得叉尸羅城。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第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