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081 元文類-元-蘇天爵 (master)


[035-1a]
國朝文類卷第三十五

  吳㓜清先生南歸序 元明善
上守大寳之八年用大臣薦起臨川布衣呉先生
應奉翰林文字大夫士相與舉手交慶曰朝廷不
靳官賞逺下林莽髙人端士自蔽於不耀之地者
固將撫抱振迹而興矣賢能並用則治具張治具
張則太平之象見是故一事得天下之人莫不䇿
厲以自顧一事失天下之人亦莫不沮䘮以相吊
舉措不可不慎也如此夫或曰呉先生居於深山
[035-1b]
曠澤之間五十餘年耕釣以供衣食無所仰給於
人其氣淵朗而和粹其學正大而明溥憺然怡然
㳺心於詩書之苑殆以是終其身者能爲一官而
起邪或曰朝廷清明天人相恊民物安阜制禮作
樂政當今日思得博碩隆古之士揖譲賛襄於其
間不果於忘丗不必於售已道足行於一家逹可
行諸天下者易之義也吳先生明易者也殆以是
促裝速駕就道疾驅詎肯焦槁林壑而爲一夫之
事邪命下之明年冬執事者以官曠别授而先生
乃始至大夫士相與議曰内翰須賢而得遺逸興
[035-2a]
治㑹才而旁逺陋甞相與慶之今若此又何也蓋
虗位以待士者朝廷之寛典也遲命以避賢者先
生之盛心也非簸禄以給士也而得人爲急非嫌
官以慢上也而以譲賢爲尚予辭無慊不兩得歟
或必其不來或必其速來皆非深知先生者也居
京三月却迹治歸去來容與若無足動其心者不
矯抗以干名不奔趍以射利嗚呼其有道之士哉
於先生之歸也乃序其所以來
  送馬翰林南歸序 元明善
上患吏弊之深以牢也思有以𬒮而破之於是考
[035-2b]
取士之法倣於古而不戾於今者乃設兩科以待
國之士諸國士漢士江南士苐一名品第六苐二
名品苐七天下翕然以應英翹之士𬒳郷薦而㑹
試南宫者百三十五人雍古士馬君伯庸巍然在
一科之首及廷對大䇿復在苐二於是聲震京師
出則群人争先覩焉旣而官之曰應奉翰林文字
承事郎同知制誥兼國史院編脩官而其弟祖孝
亦以科名得陳州判官吁榮矣哉來告余以歸省
其母又以余忝在試官之末求言以華其歸伯庸
之名顯於天下垂於後世歸不待余言而華也雖
[035-3a]
然竊有告焉余侍臣也每聞上㫖無或不在儒者
有曰儒者守綱常如握拳然嫉者曰俗儒迁闊多
窒有曰處大事立大議則吏不彼能也乃黜吏者
之秩而發其機牙峻之隄防風俗爲之一變若曰
吾将收儒之效矣黜者曰尚相觀彼儒之所爲噫
爲而軰者不其殆哉夫儒效不易立也不效則将
孤所望孤所望且将疑爾儒之不足恃也扼掔泄
憤乘隙而攻者林林也而軰之𬒳攻踣者一人孤
上之人之望而疑爾儒也吾且奈何今即官守慎
勿挾所得恃所眷賚出㡬㣲於辭色而所誦之書
[035-3b]
不有有司之事乎卿大夫之職乎宰相之業乎毋
慕髙逺毋忽卑近盡心於其所試而我者湛乎其
中存夫如是何患乎儒之效不立哉余之告伯庸
者止矣兄弟以爲然不然歟然之則出以示而同
年進士甞試自勉又何患吏弊之深者不抉而牢
者不破耶
  雲南志略序 虞集
京師西南行萬里爲雲南雲南之地方廣萬里在
憲宗時世祖帥師伐而取之守者弗能定既即位
 海内使省臣賽天赤徃撫以威恵㳂其俗而導
[035-4a]
之善利填以親王貴人者四十年方是時治平方
臻士大夫多材能樂事朝廷不樂外官天子閔逺
人之失牧也常簡法増秩優以命吏而爲吏者多
徼倖器名無治術無恵安遐荒之心禽獸其人而
漁食之無以宣布徳澤稱㫖意甚者啓事造釁以
毒害賊殺其人其人故暴悍素不知教冤憤竊發
勢則使然不然惡生樂死夫豈其情也哉嗟乎昔
者簞壷迎徯之民日以老死且盡生者格於貪吏
虐師以自逺於㤙化其吏士之見知者無所建白
而馭於中者又不識察其情状一隅之地常以爲
[035-4b]
中國憂而論治卒未究其故不亦悲乎河間李侯
景山由樞庭宣慰烏蠻烏蠻雲南一部也始下車
未及有所施㑹群蠻不靖廵行調發餽給填撫周
履雲南悉其見聞爲志畧四卷因報政上之余甞
按而讀之考其生産風氣服食之冝人物材力愚
智勇怯山川形勢之阨塞要害而
世祖皇帝之神威聖略槩可想見未甞不俯伏而
感歎也其志曰張喬斬姦猾長吏九十餘人而三
十六部盡降諸葛孔明用其豪傑而財賦足以給
軍國史萬歲貪賂隨服隨叛梁毗一金不取酋長
[035-5a]
感恱李知古以重賦僇尸張䖍陀以淫虐致亂此
於事至較著明白者也其術不甚簡易乎有志之
士尚有所覧觀焉至讀其紀行諸詩必有悲其立
志者矣
 杜詩纂例序 虞集
昔夫子作春秋因魯史之舊文㩀事直書而巳善
學者以其属辭比事而觀之得其筆削之故則聖人
之意庶㡬可見於千載之下焉是故杜預因左
氏之傳陸淳因啖趙之說皆纂爲例以著之是或
求經之一道也然而聖人之筆如化工之妙𥘉未
[035-5b]
甞立例而爲文也學者設此以推之耳主於詩亦
然出於囯人者謂之風出於朝廷公卿大夫者謂
之雅用之宗廟郊社者謂之頌其别不過此三者
而巳其義則有比興賦之分焉詩人作詩之𥘉因
其事而發於言固未嘗自必曰我爲比我爲興若
賦也成章之後亦無出於三義之外者故學者不
得不以例而求之此亦例之所由纂所謂譜者是
也申屠公以直節髙義在至元中爲名御史其所
樹立固不止乎文字之末然獨好杜工部詩諷誦
之乆又取其一篇一聮一句一字可以類相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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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之以爲纂例其亦好之篤而求之詳巳乎其子
駧手其遺書以示集俾序其故焉予故引先儒之
考於詩春秋者以比之而又爲之言曰杜詩之體
衆矣而大㮣不過五言七言爲句耳虚實相因輕
重相和譬之律呂定五音焉至於六十盡矣又極
之於二變焉至於八十有四而盡矣不能加七音
以爲均也然則五言七言之句固可以例盡也至若
一字之例譬如槖之鼓籥之吹户之樞虞之機
虚而能應動而有則變通轉旋實此焉出類而数
之王巳備乎或曰詩家之妙乃在於嗟嘆詠歌之
[035-6b]
間以得乎温柔敦厚於優㳺淫佚之表今句比而
字舉果其道于則應之曰具波磔點畫之文則可
以成字八法具而書之精妙著矣未有失八法而
可以爲佳書者也耳目鼻口之用則可以成人百體
從而人之神明完矣未有墮一體而可爲全人者
也然則例之爲說詎可廢乎甞有問於蘇文忠曰
公之博洽可學乎曰可吾甞讀漢書矣蓋數過而
始盡之如治道人物地理官制兵法貨財之類每
一過専求一事不待數過而事事精覈矣參伍錯
綜八面受敵沛然應之而莫禦焉文忠之學未始
[035-7a]
果出於此要之讀書之良法也故觀乎杜詩纂例
而深有槩於予衷焉善讀書者能如申屠公之於
杜詩即文忠公之於漢書也願學者推此說以爲
九讀古書之法焉其精博可勝言哉然則申屠公
豈止有功於杜詩而巳乎駉清介有守於義勇爲
文學之事於詩尤長固有所受哉
  南昌劉應文文藁叙 虞集
江西之境其山竒秀而水清寫委折演注至於南
昌則山益壮水益大故生人禀是氣者多能文章
而其爲文又能脫略其鄙樸之質振作其委靡之
[035-7b]
體故言文者未有先於江西然習俗之弊其上者
常以恠詭險澁㫁絶起頓揮霍閃避爲能事以竊
取荘子釋氏緒餘造語至不可觧爲絶妙其次者
汎取耳聞經史子傳下逮小說無問類不類勦剽
近似而雜舉之以多爲博而蔓延草積如醉夢人
聴之終日不能了了而下者廼突兀其首尾輕■
其情状若俳優諧謔立此應彼以文爲事嗚呼此
何爲者哉大抵其人於學無所聞於徳無所蓄假
以文其寡陋而從之者亦樂其易能無恠其禍之
■此不可收拾也嗚呼爲文章者未暇縦論古今
[035-8a]
天下也即江西論之歐陽文忠公王文公曽南豊
  人乎執筆之君子亦嘗取其書而讀之凡已
之 於此三君子否也苟不合則已之謬可
知已 此何也盖三君子之文非徒然也
非止發於天資而已也其通今博古飬徳制行所
從來者逺矣冝乎樂爲寡陋而爲能者不知思也
此三君子之文猶不足以知之况三君子之上有
當知者尚逺也豈復知之乎如此而欲以文自命
則亦惜乎秀氣之委者矣悲夫豈獨學者之咎哉
豈獨學者之咎哉南昌劉君資深少於余一歲相
[035-8b]
好也不逺萬里以其子應文之文來教觀資深之
意深有望於其子矣余觀應文之筆端清而不險
徤而不怒其連中於有司而分教一郡冝矣信乎
山水秀潤之所鍾者設有可望者也■余閱之傳
曰觀乎㑹通以行其典禮 乎㑹■則固陋而
■夫正其所已能而追其所未能君子之道也■
■居江西三十年矣是亦江西之人於江西得其
清子矧吾友人之子余安得不以憂吾江西之友
■者而吾之應文願應文之勉之也
   先生文集序 虞集
[035-9a]
■菴集者詩文凡若干篇槀城安君敬仲之所作
與門人趙郡蘇天爵之所輯録者也既繕寫乃來
告曰昔容城劉静修先生得朱子之書於江南因
以之遡乎周邵程張之傳以求逹夫論語大學中
庸孟子之說古所謂聞而知之者此其人歟聞其
風而慕焉者敬仲也與静修之居間數百里耳然
而未甞見焉徒因其門人烏叔備承問其說以爲
學則是敬仲之於静脩盖亦聞而知之者乎願序
而傳焉嗟乎知之爲知有未易一槩言者聖賢之
道大矣世之豪傑能因其才識之所至而知其所
[035-9b]
及者其人豈易得哉昔者天下方一朔南㑹同縉
紳先生固有得朱子之書而尊信表章之者今其
言衣𬒳四海家藏而人道之其功固不細矣而静
修之言曰老氏者以術欺世而自免者也隂用其
說者莫不以一身之利害而節量天下之休戚其
終必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而特立於萬物之表而
不受其責焉而自以孔孟之時義程朱之名理自
居而人莫知奪之也觀其考察於異端㡬㣲之辨
其精如此則其下視一世之苟且汙濁者不啻蠛
蠓之細犬彘之穢豈不信然敬仲氏終身師慕之
[035-10a]
則其所見何可量哉然静修門人甞有與予同爲
國學官者從問其師說不予告也退而求諸其書
見其告先聖文曰因蚤躁狂若将有志中實脆屈
未立巳頺揆厥無成實由貪懦時馳意去凛不自
容顧念初心怳焉如失觀乎此言則静修道徳之
所至可見矣噫吾道之大豈委靡不振鹵莾依託
者所可竊假於斯哉其必有振世之豪傑而後可
也以予觀于國朝混一之初北方之學者髙明堅
勇孰有過於靜修者哉誠使天假之年遜志以優
入不然使得親炙朱子以極其變化充擴之妙則
[035-10b]
所以發揮斯文者當不止是哉又嘗求敬仲於其
書矣其告先聖文曰追憶舊聞卒究前業灑掃應
對謹行信言餘力學文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發軔
聖途以存諸心以行諸已以及於物以化於郷然
則敬仲得於朱子之端緒平實切宻何可及哉誠
使得見静修廓之以髙明厲之以奮發則劉氏之
學不既昌大於時已乎惜乎靜修既不見朱子而
敬仲又不獲親於静修二君子者皆未中夀而卒
豈非天乎予與敬仲年相若也少則持未成之學
以出及粗聞用力之要而氣血向衰凛然有不及
[035-11a]
之歎視敬仲之蚤有譽於當丗寕無慨然者乎若
蘓生之拳拳扵其師之遺書如此益可見其取友之
端矣是皆予之所敬畏而感發者故題以為序也
  汪氏勲徳録序 虞集
國家龍興朔漠威行萬方金源日蹙吏士守者或降
或死且盡不能成軍山東西之間豪傑並起㩀保
城壁大抵非金署置之舊隴右鞏昌汪氏㩀髙制
違綂郡縣𢾗十勝兵𢾗萬號曰便宜都捴帥柵石
門為金守者三世及我兵攻鞏昌則金亡已三歳
矣汪氏猶未忍降其士大夫皆曰君死國亡民將
[035-11b]
安歸乃縞素為金發䘮登陴哭三日因皇子闊端
以自歸
太宗皇帝察其誠仍以為便宜都総帥鎮故地取
蜀之役資糧甲兵之賦終始畢給功多之紀他將
&KR1275焉此諱世顯者所以封隴右王也王有子七
人孫十有九人多居將相官封公者九人傳五丗
兄弟子孫百八十餘人総軍鞏昌者既世其職餘
多大官尤顯者今御史中丞壽昌也其兄成都萬
戸嗣昌曰丗荷國恩功業在盟府褒䘏有制詔丗
次具譜牒行亊歳月則有先塋家廟之碑文在請
[035-12a]
輯録刻摹以傳于世諗諸太史太史虞集曰予觀
于功臣之家以丗業顯融者固多得綂其君軍世
守其地者惟汪氏或曰道家忌三丗為將汪氏之徳
必有大過人者真可信歟予故以為汪氏之德
先人事故主無憾見信國家非他人所得而及也歟
  羅氏族譜序 虞集
世有為譜系於其家者獨眉山蘓氏書法最具其
譜俗逺近親踈之殊可引而觀也後之為譜者必
稽焉今豫章羅氏族譜断自以下凡十有五世
分十八派合其族子弟千百人夫定其可知而不
[035-12b]
妄援於巳逺詳其所至而不輕遺於巳踈所謂質
而不誣詳而有序者庶㡬得之然予竊觀其𢾗世
之間偉然以科第自至仕宦至郡守有聞人當時
者相望可謂盛哉及其末也去為老佛之徒或不
得其名而姑次其甲乙甚者或無以為継亦足慨
然矣嗟夫盛衰之相形盈虚之迭至彼千百人之
身其𥘉一人之身也豈其一人之身而福澤所沾
被有鍾於此而遺於彼者則其理吾有所不知者
矣古者天子之廟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庶人
祭於寢聖人之心亦豈不𣣔夫士庶人者皆有以
[035-13a]
推其烝烝之孝上及其逺始曽髙之祖而無所間
歟其貴賤貧富尊卑之殺有不容不然者矣彼其
立爲大宗之法有百世不遷之議者盖必天子諸
侯之家爲然它非所可及也故宗廟墳墓以系之
冠昏䘮祭以合之紀之以昭穆氏族飬之以采地
租稅又爲三宥制刑以致其嚴凡其宗族子弟之
賢者必薦之以爲諸侯卿大夫士而其不肖者莫
不資於上以自飬而不必有流離淪替之憂然則
雖百世可也今吾黨以布衣薇蕨之約顧能記録
其族從至於十餘世而不止豈非用心之厚者哉
[035-13b]
然於祭而無其禮也於親而無以合也抑亦姑使
其後之人知其身之所自而不忍於自棄而已嗟
乎其亦可以有所感也夫
 蔡孝子詩序 虞集
禮之起其初盖縁人情而聖人節之以天理之攸
當而定之使之質不過於鄙野文不至於虚浮如
是而已矣今有能縁情以盡其心若楊州孝子蔡
夣祥者宜在乎君子之所取也盖昔有丁蘭者傷
親殁而不得見刻木象而事之飲食温清奉之若
生存夣祥慕焉其父殁廬墓三年刻木象父事之
[035-14a]
母殁亦刻木象母事之自閭里郡縣咸共驚異部
使者覈實有司上其事朝廷再表其門曰蔡孝子
之門古者親䘮未歛刋鑿木而爲之重既葬作主
而事之曰是神明之所依也其制可得而言矣盖
以栗若堅木爲之貟其首象天也方其趺象地也
䧟其中象其心之虚其題之以其姓若諱竅其两
旁當其長三分之一若以通神明之出入也題其
面曰某親某官封之主儒先君子率是而行之盖
求之至而議之精矣故昔有畫像而祭之者既而
曰一鬚髪之不似則爲它人矣於是不復用然後
[035-14b]
知主道之所以爲盡善也是故其将祭也必先齊
焉思其居處笑語所耆若将見之及祭而後奉主
以出炳膋灌鬯求之以形氣者㣲矣有尸有祝求
之以神明者著矣既祭則藏之言不可䙝也一之
以神道則已䟽一之以人道則近於不知故曰生
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而孝子之道備
矣先王之制禮可攷也而近世學不講公卿大夫
之貴宫室擬王者而祖考無所於食淫神異鬼則
象而事之而祖考之神明無所於依也則孝子之
爲木象也㡬主道矣縁其情之所起而知進於禮
[035-15a]
則孝子誠足以爲天下勸哉蔡父濟當天兵渡江
時常率泰興江隂之民迎河南武定王之軍後有
戰功遂歴泰興尹泰州監使以殁夣祥以宣命爲
河南投下管民緫管云大夫君子賦詩羙孝子太
常慱士虞集爲之序
  兩尹先生慶九十壽詩叙 虞集
㑹川兩尹先生伯仲同以已亥歲正月一日生至
今泰定丁卯皆九十矣而彊健聦明二公如一其
二季亦各八十餘昆弟之子緫九人諸孫十八人
曽孫又十數人家庭之間慈孝愛敬藹如也丞相
[035-15b]
長史憕伯氏之孫也來語集曰昔翁之歲八十也
子嘗序其事以啓群公之賦詠當時榮之至今傳
焉今兹又十稔矣起居飲食不减於昔年朔旦之
吉子孫親戚閭里舉酒爲壽自州郡長吏與大夫
士之家居者父老㓜稚咸集莫不歆羡而頌禱焉
誠不可以無述子爲我復爲之可乎集曰昔之壽
朋見詠於詩人乆矣其後或相與髙隱於深山之
中而精神風采足以聳動乎朝廷或名遂身退於
既老之日而盛徳雅望足以敦厚其風俗著在信
史見乎詠謌以爲一代之良羙者人人知之然而
[035-16a]
其人不必出於一家其生永必同於一日則尹氏
之異可不重絶乎且夫大平之丗物亦有盛而異
者矣若嘉禾之同頴瑞木之連枝世猶或喜傳而
樂道之况尹氏之人瑞乎且夫和氣之應而嘉瑞
生焉人物固無以大相逺也然而草木之偶見於
年歲之間者其可與生人之盛同日而語乎吾嘗
上遡二翁始生之年國家方得中原未數歲也甲
兵未盡息呻吟未盡起也而渾厚淳固之氣已潜
復於摧傷零落之餘其見於人物之生者已有若
二翁之盛身受安樂共養以觀乎
[035-16b]
列聖百年之治平謂之偶然可乎噫觀物者常因
生人之盛而推考太平之始則必自斯翁矣善頌
者常目一家之善而推本 聖代之昌亦必自斯翁
矣集也属書東觀取不具録乎
  送李擴序 虞集
國學之置肇自許文正公文正以䔍實之資得朱
子數書於南北未通之日讀而領㑹起敬起畏及
𬒳遇 丗祖皇帝純乎儒者之道諸公所不及也
丗祖皇帝聖明天縱深知儒術之大思有以變化
其人而用之以爲學成扵下而後進扵上或䟽逺
[035-17a]
未即自達莫若先取侍御貴近之特異者使受教
焉則效用立見故文正自中書罷政爲之師是時
風氣渾厚人材樸茂文正故表章朱子小學一書
以先之勤之以灑掃應對以折其外嚴之以出入
㳺息而養其中掇忠孝之大綱以立其本發禮法
之微權以通其用於是數十年彬彬然號稱名卿
材大夫者皆其門人矣嗚呼使國人知有聖賢之
學而朱子之書得行於斯丗者文正之功甚大也
文正没國子監始立官府刻印章如典故其爲之
者大抵踵襲文正之成跡而已然余嘗觀其遺書
[035-17b]
文正之於聖賢之道五經之學蓋所志甚重逺焉
其門人之得於文正者猶未足以盡文正之心也
子夏曰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程予曰聖
賢敎人有序非是先敎以近者小者而不教之逺
者大者也夫天下之理無窮而學亦無窮也今日
如此明日又如此止而不進非學也天下之理無
由而可窮也故使文正復生於今日必有以發明
道德之藴而大啓夫人心之精微天理之極致未
必止如前日之法也而後之隨聲附影者謂修詞
申義爲玩物而從事於文章謂辯疑答問爲躐等
[035-18a]
而姑困其師長謂無所猷爲爲涵養德性謂深中
厚貌爲變化氣質是皆假美言以深護其短外以
聾瞽天下之耳目内以蠱晦學者之心思此上負
國家下負天下之大者也而謂文正之學果出於
此乎近者呉先生之來爲監官也見聖丗休明而
人才之多美也慨然思有以作新其人而學者翕
然歸之大小如一於是先生之爲教也辨傳註之
得失而達群經之㑹同通儒先之户牖以極先聖
之閫奥推鬼神之用以窮物理之變察天人之際
以知經綸之本禮樂制作之具政刑因革之文考
[035-18b]
據援引博極古今各得其當而非夸多以穿鑿靈
明通變不滯於物而未嘗柝事理以爲二使學者
得有所據依以爲日用常行之地得有所摽指以
爲歸宿造詣之極噫近丗以來未能或之先也惜
夫在官未乆而竟以病歸嗚呼文正與先生學之
所至非所敢知所敢言也然而皆聖賢之道則一
也時與位不同而立教有先後者勢當然也至若
用丗之乆速及人之淺深致效之逺近小大天也
非人之所能爲也僕之爲學官與先生先後而至
學者天資通塞不齊聞先生言或略解或不能盡
[035-19a]
解或暫解而旋失之或解而推去漸逺退而論集
於僕僕皆得因其材而達先生之說焉先生雖歸
祭酒劉公以端重正大臨其上監丞齊君嚴條約
以身先之故僕得以致其力焉未㡬二公有他除
近臣以先生薦於 上而議者曰呉㓜清陸氏之
學也非朱子之學也不合於許氏之說不得爲國
子是將率先天下而爲陸子靖矣遂罷其事嗚呼
陸子豈易言哉彼又安知朱陸異同之所以然直
妄言以欺丗拒人耳是時僕亦孤立不可留未數
月移病自免去鄧文善之以司業召至㑹科詔行
[035-19b]
善之請改學法其言曰今皇上責成成均至切也
而因循度日不惟疲庸者無所勸而英俊者摧敗
無以見成效議不合亦投劾去於是紛然言呉先
生七不可鄧司業去而投劾爲矯激而僕之謗尤
甚悲哉歸德李擴事呉先生最乆先生之書皆得
授而讀之先生又甞使來授古文故於僕尤親近
去年以國子生舉今年有司用科舉法依條試之
中選將命以宫間來謁曰比得官猶歳月間且歸
故郷治田畒益得温其舊學請一言以自警㑹僕
將歸江南故略叙所見以授之使時觀之亦足以
[035-20a]
有所感而興起矣
  送彰德路經歷韓君叙 虞集
木之爲器以利民用者非生而成形也欲圓者取
以爲規欲方者取以爲矩居者取以爲屋室行者
取以爲舟車揉之爲弧矢屈之爲桮棬惟其有是
材也因夫人之所急定之爲器以致用焉人亦猶
是矣其生也初未有士農賈吏之名儒墨名法之
習也時有所尚則群趨之時尚黃老則趨黃老時
尚申韓則趨申韓時尚儀秦則趨儀秦尚風節則
有黨錮尚標致則多清談非生而然也時之所尚
[035-20b]
人之所趨則豪傑者必爲之先故尚黃老則人材
出黃老尚申韓則人材皆申韓尚儀秦則人材多
儀秦黨錮之禍多竒節清談之流俱雅人非此數
者之能爲人材也豪傑者趨其所尚而表表然出
乎其間矣國朝之始定中原也其先離亂傷殘之
日乆矣老儒學士㡬如晨星末之爲繼而天下初
定圖籍文書之府戸口阨塞之數律令程章之故
㑹期征役之當趨赴奉承之勞蓋必有足其用者
焉而操他業者不得與於此也於是貴冨之資公
路之選胥此焉出矣然則豪傑之士舎此奚進哉
[035-21a]
豪傑由是而進則名是業者沛然足以周當丗之
用也無疑矣邇者聖上嘉尚儒學而爲儒者或以
迂緩巽懦取訾笑嗟夫非儒者之不足用也儒之
名乆不振非有特立獨行之識量不足以究其至
而丗之所謂豪傑有貴冨公卿之器以足用夫丗
者不屑爲是名故也誠使一日表章之則向之所
謂豪傑有貴冨公卿之器以足用夫丗者必折而
從此矣果折而從乎此則其業之所講志之所存
術之所操豈不益有可觀者哉故愚甞以爲人非
生而有習業之專名也時尚有以驅之耳必也端
[035-21b]
其尚而正其趨使夫人繇經術道誼以達其材而
廣其用則未必徒見表於書計便給而巳也京師
自昔稱浩緐而今尤盛爲吏者素號精敏猶或不
給然府緫其大而已身親治之者廼在所謂警廵
使使之佐曰判官尤責任之藂委者也衛輝韓君
守敬自刑曹以明法成名來爲之恢恢乎其有餘
也政成選爲中都開寜尹又選爲彰德路緫管府
經歷余嘗觀於其材蓋練於事而敏於成功者也
使賛畫諾於䑓省猶優爲之況一郡乎信乎人材
之不徒見也余爲成均愽士時其子豫繇國子生
[035-22a]
選爲監學典籍從余且乆君之適相也來末序其
事以徴詩於大夫君子能賦者必有以賛其行矣
  送冷敬先序 虞集
初集從親僑居於大江之西當兵戈甫定故家舊
族雖可指數而子孫漸就流散卓然不泯其丗者
蓋甚少也大德中集始來京師江左耆舊盡名故
國衣冠之裔同仕於朝者則有永嘉鄭公兄弟新
安汪君漢卿都昌曹君伯明與今翰林待制四明
袁君伯長數人而已今十餘年獨集與袁公猶在
於此最後至者得冷君敬先亦令族也嗚呼昔者
[035-22b]
大夫士懇懇於詩書禮義之尚其澤未必若是易
斬然也氣之興衰時之得失殆有使之者不然則
隱去而未章者尚多有之也嗚呼國朝興王之初
其勲勞功多之大臣天下所共仰曽未數十年而
一日勃然赫然以貴顯者未必皆其子孫也況欲
責諸寥寥異丗之墜緒者哉雖然德盛者福澤常
深逺材薄者傳委常短近則固可信而不誣者也
惟冷氏丗望豫章自經略公事業表表當丗而縣
令君遺事見今禮部元尚書所撰墓碑者可傳信
是以敬先温温儒雅有退讓之風非朝夕之積者
[035-23a]
矣夫天下之美才適一時之用者豈必皆不自特
起而君子之觀人尚論其丗者忠厚之道也敬先
蹔仕而遽歸士君子愛而勉之者皆爲詩以爲贈
而集竊有感焉故又著其說以爲叙
國朝文類卷第三十五
[035-23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