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090 東里集-明-楊士奇 (master)


[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東里文集巻四     明 楊士竒 撰
  序
   胡延平詩序
洪惟我太祖髙皇帝神聖文武膺受天命有天下當時
魁偉豪傑賢智才望之士雲附景從各効其用以建混
一之功暨天下大定茂興文治廣徳敎徴用儒術以復
隆古帝王之世天下之懐抱道徳藴蓄器能方聞愽雅
[004-1b]
之士欣幸遭遇林林而至者蓋比於書之野無遺賢大
雅棫樸之詠也于時廬陵胡子祺先生以經學行義徴
至京師偕入見者十八人是曰太史奏文明之祥上大
恱皆除監察御史先生後陞廣西按察僉事又擢知彭
州秩滿陞延平知府嵗餘没於官先生之任風紀也秉
正直之節務持大體為郡守也敦豈弟之行而脩實惠
藹然忠君愛國之誠憫然憂勤恤民之心彭州延平之
人至今思慕之而不忘非漢宣所謂與我共此良二千
[004-2a]
石者歟先生有詩若干巻其子今翰林學士廣屬余為
之序詩雖先生餘事而明白正大之言寛裕和平之氣
忠厚惻怛之心蹈乎仁義而輔乎世敎皆其所存所由
者之發也昔朱子論詩必本於性情言行以極乎脩齊
治平之道詩道其大矣哉蓋自漢以下言詩莫深於朱
子而胡忠簡公嘗以是薦之故知朱子之詩又莫深於
忠簡先生忠簡之十世孫為詩固得扵家學者歟今學
士遭逢聖明膺斯文之任而家學益著詩不云乎凡周
[004-2b]
之士不顯亦世扵此又以見國家得賢之衆士大夫涵
濡聖澤傳世之顯有以同乎周之盛時也
   送胡永齊詩序
胡穜永齊以其父命將自京師還廬陵侍養其祖母求
余贈一言永齊生乎詩書禮義之門為延平太守之孫
今翰林學士之子其得扵家訓有素余何言然與學士
同郡同官久要且厚永齊又嘗從余㳺余敢愛一言而
不為子傾倒哉子見夫木之為材乎其始依長山大谷
[004-3a]
深厚之地以託其本又有雨露風日涵濡昫育而無牛
羊斧斤之戕害而然後挺特堅大可以棟宫室為舟楫
成什器鉅細隨宜皆適扵用也不然牛羊斧斤為之戕
害者曰肆焉而莫禦雖託本乎長山大谷深厚之地雖
有雨露風日涵濡昫育要其生遂之意斬矣惡睹其成
材者乎人之生幸遇太平無事之時且家居薫陶造就
之有資而無饑寒勤苦之累惡可以自棄乎盖人之貴
乎學也有仁義忠信以養其心剛健𢎞毅以立其志齊
[004-3b]
莊中正以恒其徳恭讓節儉以制其行前言徃行以充
其智禮樂文物以飾其躬講焉習焉不廢扵造次顛沛
之頃其久而益熟也無所往而不達無所用而不宜故
君子者必務乎此彼有違道適情凡可以迷溺心志者
皆吾身之牛羊斧斤君子者必務決去之不使一毫作
扵其心害扵其身市㕓之子受十金之産扵其父謹謹
愛䕶不敢失惡辱親也吾身吾親之枝也豈十金之謂
哉故愛身必在務學務學必在力行不徒其言之為尚
[004-4a]
也勉旃永齊子英年秀質智足以明善學足以成徳由
此而孜孜慎脩不已所謂沛然孰之能禦也永齊勉旃
他日聞仁山文水之間有能以學植身必子也夫若是
而使鄉人父老愛子者皆稱延平有賢孫學士有賢子
扵吾交㳺不與有光哉故書此為贈朝之君子與學士
交㳺而愛永齊者相繼為詩列于左方
   送尹能敬詩序
去西昌東南五十里曰灌溪並溪南北居皆尹氏其世
[004-4b]
為鄉之望其人雋爽傑特多有用之器其老成愿謹吾
心所熟者能敬甫表然者也能敬甫平居接人恂恂至
遇事氣義磊落嘗歴渉憂患無一毫之戚於中至乎晚
節仲子昌隆掇髙科揚歴清華人皆以為能敬甫榮乃
獨不然方歉歉持恭遜以善𨗳其子孫曰勤不懈此其
見之明志之素定者乎世之人遇小得失其中變遷盈
歉無復故態者視能敬甫為何如今年春就養来此日
與縉紳賢士周旋乎京師聲明文物之下甫兩月輙慨
[004-5a]
然自念吾奈何違吾親丘壟棄吾子孫之訓教而忘返
乎即日戒行李就道其子挽留之不得竟去扵是朝士
歎能敬甫之志尚逺也或曰古有所謂逸民能敬甫其
近之歟而厚扵倫理孶孶焉要為合扵中行者故相率
為詩送之以余同邑且熟也屬為序云
   送林教諭致仕詩序
永嘉林士賢先生今年八十有九矣以分教邑學考績
来京師書冣朝廷優異之陞教諭俾致事行且有日大
[004-5b]
夫士為詩送之右春坊大學士黄公屬余引其端古之
君子學而成也其心未嘗一曰而忘斯世故或施之政
事以利天下或推之講學以淑諸人人持必為之志恒
久而不息不以强壯衰弱而或有作輟也盖曰天之所
以畀我豈使自足其身而已存心之厚如此然人之所
禀其聰明精力既老則衰矣雖其志篤勤弗懈而身不
足以勝其事故先王有七十致事八十拜命一坐再至
九十使人受之制夫人之生有不能七十八十者多矣
[004-6a]
况乎九十又足以勝事哉漢伏生年九十孝文欲召之
而老不能行使掌故徃受經生不能正言至使其女傳
言今林先生幾扵伏生之年而懐惓惓之誠以勤敎為
盡臣職以育材為報君上耄勤不倦非存心之厚歟然
清明康健馳渉川陸二千餘里述職京師趍進拜俯威
儀翼如光膺寵命歸樂其餘年非盛福哉觀其身論其
心詩而送之不亦宜乎
   送徐理問詩序
[004-6b]
吾友徐崇威自征商陞中書舍人踰年改陕西布政司
副理問數月復改廣西崇威有䟽達之才端厚之行又
嘗出吴楚道梁宋秦雍縱觀山川崇大之勢博覧古人
興敗之迹充乎其氣廓乎其智將見諸行事也譬如駕
長舟乗春流浩蕩而東而翼以厚風雖一日千里易易
矣然崇威自拜理問之命其心常兢兢焉如有所弗任
盖司理之職難矣人之生皆有惻隠之心士之從政也
皆以生人為務然其有罪焉憫而宥之天子之所得為
[004-7a]
也司理之臣雖欲為之而非所得專也司理知有法而
已知求當乎中而已其罪重也重刑之罪輕也輕刑之
情出乎過也過罰之出乎故也故罰之刑罰不自輕也
輕則由我縱惡亦不自重也重則由我濫誅此在天子
猶慎焉况扵司理之臣乎司理者輕重不爽扵錙銖是
非必適扵至公而非察之至明鮮有不失一失則為不
勝任司理非誠難乎然能至誠以求之虚已以聽之權
度精明敬慎不懈而哀矜惻怛之意不離乎中則司理
[004-7b]
之任亦未有不可勝者崇威行大夫士為詩送之余故
推其說為叙以廣其意
   沙羡槀引
沙羡楚壤也春秋之夏汭漢之鄂縣孫吴之武昌在焉
晉以後因革不一而皆為江漢重鎮國朝置布政司臨
之以總十七府州之治余弱冠而㳺也盖嘗踰大别泝
岳陽觀洞庭浮湘水望衡山而還而憩此最久其賢人
君子多與之交文事之討論篇什之倡和多與也今足
[004-8a]
跡不至者十五年舊交零落過半間發故箧得往年所
為詩文百餘篇雖詞㫖淺陋無可采而懐故人之不見
想山川之在目情之所存不忍棄也因稡為一巻題曰
沙羡槀云永樂辛卯夏五月朔士竒書
   石䑓槀引
嵗屠維單閼石䑓蕭徳蕡延余教塾舘石䑓在吾邑東
南一舍所桃源里中里有溪溪有石䑓如砥容坐十數
人故桃源又名石䑓里云環吾邑數百里其山水閎博
[004-8b]
秀麗其壤地肥沃宜耕稼嵗無水旱之虞者莫出扵石
䑓而崇儒隆師又有耉老成人及多聞之士相與上下
譚論之樂者莫出扵蕭氏余是時方幸来此從容優逸
將用其志意以増益所未至嵗餘廹扵召命不遂所欲
然至扵今其心未嘗一曰不在石䑓也當時所為詩文
率出一時應酬或録或棄所録者此巻是已間一展讀
撫嵗月之如流念舊學之不進不能無嘅焉扵中也因
題之曰石䑓槀云永樂辛卯冬十月朔榖軒識
[004-9a]
   長林書屋圖詩序
長林書屋者文淵閣大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胡公之
故居也在廬陵吉水之間前有金螺白鷺之勝後有青
原石豅之竒夫容天玉墨潭諸峯嶻然相望扵左右而
文江之横帶滄洲之演迤層阿複壠青林白石之廻抱
扵旁近者實江南勝處也公世家扵此自其擢髙科陟
清華其身之不至焉者殆二十年而其心未嘗一曰去
此也間命善繪者為圖以旦夕接于目適于心而與公
[004-9b]
相知者又賦詩其端以道公之意夫古之仁人君子其
處也未嘗忘斯民及出而仕矣亦未嘗忘乎其平昔丘
園棲遁之適盖其所學必在乎兼濟而所自得扵内者
不以窮達而有所變易也苟一朝得乎彼忽忘乎此沉
酣溺焉變易其所素此其人可與有為者乎公少居扵
此樂扵此久而不忘於此盖人之情也顧今遭逢聖明
居斯文之首任寵待之隆千載一時也公於是時方圖
盡其所當為者以仰答盛遇之不暇其暇乎望山林處
[004-10a]
士之適哉然則公之斯圖殆所謂寄意者乎嗚呼觀公
之所存將公之所有成可見矣余知公有素三復此詩
安得不以為士大夫道哉遂為之序
   蔡氏族譜序
蔡氏西昌之望也中更變故其子孫㣲矣余少獨識月
窓甫蒼顔白髮長身玉立翛然塵表時時從人道其先
代盛時風流儒雅可敬可慕而今為可悲嘅也月窓没
蔡之後獨有震亨兄弟在而震亨之考文玉嘗出後胡
[004-10b]
氏蔡之祀幾為若敖氏之餒矣震亨凛乎斯懼將復其
初也而求其世譜已湮没不傳獨月窓先墓記自十六
宣義得常而下有可稽者盖得常而下為十朋十朋而
下為賢卿賢卿四子申甫清甫澄甫濟甫八孫志學志
𢎞志道志逺志武聖傳夀傳性傳然自月窓没八孫已
莫辨為孰之子今獨知聖傳夀傳性傳皆濟甫之子盖
出劉尚書崧題愛山圖所云月窓則夀傳之孫文玉則
某之孫也震亨據此録為譜將示来者其存心厚矣以
[004-11a]
其先嘗於吾家有連也求序之吾聞蔡之世詩書行義
累累相望而特顯於濟甫濟甫諱源愛山其號也登宋
寳祐丙辰文天祥榜進士歴官司農少卿湖廣安撫使
政治卓卓搢紳間尤為潭州守李芾所知嘗薦之扵朝
其所居地不知幾易主至今鄉人父老過者徘徊嗟咨
曰此安撫宅也嗚呼盛極而衰衰極而復天之道也蔡
之後將不有復振者乎君子之澤譬諸大木立乎髙山
曠野疾風炎日氷雪之侵凌益久益深其柯葉條幹隕
[004-11b]
折幾盡幸其本之存也一旦乘太和之氣有不奮發而
復榮者乎傳曰公侯子孫必復其始蔡氏之後其必務
學敦徳以待之哉是為序
   送蔡孟愷永州教授序
廬陵蔡孟愷清修苦行恒轗軻落落不偶扵世然其心
未嘗不自得也負氣義夷險不貳與余外兄陳仲述為
同門之交仲述博學守道非其友不友顧與孟愷相好
也仲述家故貧為監察御史十年没時惟一布被猶讀
[004-12a]
書郡齋所製一子賞未齓也䘮其母依養於叔孟愷過
之愴然有動乎中指賞告其叔曰子善撫之吾有女以
妻焉所親難之曰孤寒之孽其終有立乎孟愷曰吾誠
不忍此故人之子且安有仁如仲述而其後不立者乎
卒以女妻之於乎今之人以貴富勢利相交處失其貴
富勢利則東西散去為楚越者恬不為恠或有一人焉
不為此慨然欲脩古人之道則相與聚笑而愚視之扵
是其習愈倍而去古愈逺求如孟愷者何其少見也孟
[004-12b]
愷今奉命往敎永州郡學其兄子吏部主事學淵求諸
能賦者作詩送之又求余為序今之所謂敎官者能從
事扵文藝則善矣有尚論其躬行者乎是以輕彼重此
違本逐末靡然而從風久矣夫能修其身必能推以淑
人能厚其友必能推以事君孟愷徃焉盡為臣之節明
敎學之本所謂舉此而措之者耳故畧述其行以示永
人使舉此可以知其餘他日永之學者有文行可稱本
末兼舉必出吾孟愷之門乎
[004-13a]
   送蕭善本序
自余来京師十有五年扵文溪武山之域父兄之鄉吾
少壯出入嬉逰之處未嘗不在余懐也而遭逢聖明叨
軄近侍恩眷隆厚然材薄識陋不能効纎芥報稱日懐
愧惕之不暇顧敢言其私哉而比年鄉人親交有至京
師而過余者昔之壮者皆已蒼顔而華顛矣昔之童丱
者皆已翹然楚楚矣而敬問吾父之執焉盖淪謝既盡
不能不嘅焉怊悵也前三十年余所往還講學今存者
[004-13b]
不三四人幸皆仕京師時得聚處討論相益以寛鄉邑
之思善本亦當時所與還徃者近嵗始来為太學生無
㡬輙以使命出再嵗而還還數日又以展省歸未嘗一
得從容盡意也臨别能無情乎雖然子歸而過縣門之
南徘徊龍洲歎嘉應之不爽而觀扵其人復有繼今而
起者乎又過髙漚而試聽焉將有鏗然噌吰而出者哉
又南望三顧之山而物色焉復有繼蕭清節髙風逺躅
者乎有之而賢者將出其門乎其必有以慰余之思
[004-14a]
   贈蕭照磨序
余總角就學與子敬同師入同講習出同嬉逰相得也
子敬資性嚴厲尋常不妄言笑朋儕一語不合不能容
輙靣斥斥已雖無宿怒意然人未嘗不私怪其過剛也
子敬年十四五出㳺京師後二十年余至京時子敬洊
歴艱險道萬里而歸授鴻臚序班余竊意其所謂剛者
必已摧折無有而變為和柔巽懦矣與之處察其所發
固未嘗變也凡所還徃莫或敢規之者獨扵余冣故余
[004-14b]
時規之雖少止無㡬復然矣豈其中所養者直故不屈
於外耶抑根於所賦者一定而不遷耶夫君子之剛以
直乎内盖本扵道義之正所謂浩然之氣是也而發扵
外者固雍容不廹無所乖戾而適乎大中所謂性情之
正也士不務出此而徒肆意以行之傳不云乎心有忿
&KR1264賤惡則不得其正夫以是感之亦必有以是應之者
矣古之人所以為佩韋之戒也子敬今除髙州照磨相
去數千里臨别無以為贈輙舉其所切諸已者告之山
[004-15a]
城務簡時求前言徃行以致涵養之功焉
   萬木圖序
萬木圖者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侍講建安楊榮勉仁
昭其大父達卿先生之徳示其後之人也先生有孝行
扵為善施義汲汲焉然不喜以施名以為受人之施者
恒有愧恥為辱之心而不自慊也夫施扵人而使其心
愧恥為辱而不自慊猶不施也必使受吾之施者如其
所當得如無與扵我而即乎其心之安庶㡬可也元之
[004-15b]
季世兵戈饑饉民困窮凍餒無食至相食以苟活雖父
子夫婦相視不能相保䘏所在皆然時先生藏榖甚富
將發廩振之指某山號扵衆曰有能相吾力樹木者乎
樹一木予榖若干願相吾力者先予榖扵是争願出力
来請榖既悉飯之乃如所言願樹木多寡予之榖不籍
識其姓名卒亦不視其功而所活不可勝計矣先生之
樂施何其忠厚委曲而周備歟居數嵗木鬱然崇茂悉
中扵材先生指以戒其子若孫曰不自意今之盛如此
[004-16a]
也其母苟自為利將有為學宫為釋老之宫為橋梁及
津渡之舟而需材者給之有貧欲為居室没欲為棺而
不得材者給之母茍自利也扵是所施利益多矣時福
建行省左丞阮徳柔聞而髙之命工作萬木圖表之搢
紳君子多為文若詩紀之詠之既皆失扵兵而其子若
孫佩服訓戒至于今不違然欲其後世皆佩服不違此
圖所以繼作也嗚呼始先生知施榖而已知求受施者
即乎其心之安而已豈計樹之木後當何如哉而受施
[004-16b]
者必盡力焉不可以茍盖天理之在人心有不能已也
先生所存如此惜乎其僅施扵衰亂艱虞之際畎畆之
間而徒布衣以終其身也不然使遇治平之時得一命
為所欲為所施利不其博哉如其後之人能世承其訓
推廣是心而行之不已焉其扵施利固又博也是用告
諸其来者
   南窓吟槀後序
臨川吴景南先生南窓吟槀四巻吴故臨川儒家先生
[004-17a]
當元治平無事之時既髙蹈不出用其精力扵詩以自
適夫幽逺静貞之趣其授受有自又有吴文正公序之
是以其詩之傳也久矣而刻板既廢扵元季之兵洪武
初其孫思明得刻本扵金溪以歸于兄思清思清傳之
其子今國子司業溥司業君之徒鄉貢進士吴克彰為
重刻以傳余嘗過司業君獲拜先生之遺像嶷乎其山
之立也粹乎其玉之純也温乎其春之和也翛翛乎其
出扵塵埃之表也夫其見諸外如此扵其中之所存者
[004-17b]
可量哉盖又聞諸司業君先生履善蹈義其介凛然必
擇而後交而見諸言與行者藹然一由扵忠厚至扵所
以植其家裕其後者惟詩書徳義焉耳嗚呼所以為先
生獨在扵詩乎而至扵今司業君四世矣篤實剛介之
操持之愈久而愈固盖考其源流之正而君子之澤深
且逺矣孟子曰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故為引
諸巻末使讀詩者併得之
   康氏族譜序
[004-18a]
西昌東南五十里曰深溪溪之上有世家曰康氏其文
獻繇宋至今承續不絶其初本匡氏仕南唐為蘄州刺
史曰稠者歸宋避諱遂易為康稠之孫抃英宗朝舉進
士為南昌尉抃之孫訓為國子助教以直言為秦檜所
惡遂棄官歸訓曽孫景材仕理宗朝為鄢陵令弟景明
度宗朝為桂林府同知景材孫時可元皇慶初為廣東
儒學提舉景明之孫宗武從學吴文正公明三禮為天
臨路慶洲書院山長其從弟宗正國朝洪武第一科進
[004-18b]
士官至丹陽知縣宗濓舉明經由教官改常州魯橋廵
檢而族之人脩儒術持行義者猶多盛哉康氏之宗乎
泝其先唐貞觀中有諱胄者為吉州判官過西昌之祁
洲樂之遂留家焉胄二子琬珏琬之後徙安成珏之孫
曰常五子垻坊坎垍圻始徙深溪則稠之曽祖也祁洲
在今淘金驛東五里有匡家坊余前四十年嘗過之匡
氏合族而居尚百數十人皆珏之後也亦皆謹愿敦樸
務農桑而詩書禮樂之風視深溪邈乎懸絶矣豈其漸
[004-19a]
習之異歟抑如木之有本其生意發達獨厚扵一支耶
凡物莫不有本人之所以貴扵物者能敬其本也匡氏
出魯匡宰句湏以邑為氏康出衛康叔以諡為氏不可
以殽也夫屈扵勢而去之茍可伸亦可復也今祁洲無
氏康者矣深溪世多聞人君子扵致敬其本之心吾知
其惓惓也而至今未有宣言復之者豈其猶有所屈乎
先大父兄弟皆與慶洲君相交莫逆伯父吏部公扵丹
陽君有同年之契宗濓又嘗與余徃還仲矩則余姑之
[004-19b]
夫也故巽初之續為此譜也以世好求序披閱再四余
安得不景仰其先而重致望扵其後哉
   送歐陽允宣序
吾邑故家亡慮數十姓若今合族而居有數千指之聚
旦暮堂上下㑹集有數世尊卑之列有漁稼之樂有園
林山水之趣有祭祀賔客伏臘之資詩書禮義之有襲
賔興仕進之有繼者數十年来盖曰歐陽氏歐陽氏與
宋文忠公同出唐率更令詢初由廬陵徙萬安又由萬
[004-20a]
安徙泰和之蜀江扵今二百餘年矣余弱冠交允堅允
清繼與允賢往還相求麗澤之益今又與允俊好也允
堅初領鄉薦為學官又嘗佐邑有民社之任允清亦舉
明經為學官允賢領鄉薦兩為郡敎授今助教國子允
俊登第為庶吉士于翰林歐陽氏之兄弟盛矣他姓兄
弟有盛者不皆出扵合族而居不皆以經術發身也盛
哉歐陽氏兄弟乎今年春允宣以運賦来京師間從允
俊過余觀其色知其厚也聽其言知其通也問其所治
[004-20b]
則養親慈幼以及公私之百務皆其事也夫歐陽氏之
家處者固有所恃而不慮乎外而使仕者有所恃不慮
乎内非為有允宣乎允宣雖不仕譬諸材木之用行之
為舟輿居之為室屋較其功要皆曰用不可無者豈得
以彼而加此哉允宣將歸允俊求余贈之言故為書此
   送禮部侍郎儀公致事序
禮部侍郎髙密儀公以清徳正學洪武中自敎官為寳
慶知府永樂二年詔選東宫官遂陞通政兼右春坊中
[004-21a]
允無㡬又陞湖廣布政使三年入為禮部侍郎又奉詔
侍皇太孫講讀公之為郡為藩也惓惓宣上徳咨民隠
寛平忠厚有仁人長者之風其佐春官也詳扵典故達
扵政體雍容直諒有大臣之度其為輔𨗳也端莊嚴重
非聖賢之道不陳懇懇老成忠愛之意今年八十奉勑
致仕天語褒嘉龍章輝煥希闊之賜也我國家用賢使
能而凡任大軄膺重寄者必付諸惇實端重之賢如其
材徳既足以勝事而稱任則禮遇之加逾久而逾盛考
[004-21b]
公平生本之為徳行施之為事君治民之實一皆君子
之事則所以迓承天寵者豈無所自哉今歸榮扵鄉曰
與故人賔客懽聚談詠以樂太平之世𨗳其子孫及鄉
人後學讀書明道以成徳器皆將為國家之用閒暇臨
清流䕃茂樹睇春榮扵緑野招青山之白雲公之樂何
其超然物表哉扵是尚書夏公暨諸搢紳大夫皆賦詩
贈之余謹述國家所以優老敬賢之實與公之厚徳盛
福不徒以為其鄉之榮而可為天下後世道者引諸巻
[004-22a]

   陳氏族譜序
西昌陳氏有二族其一五代時諱暉者自金陵徙其一
宋季諱雲仲者自廬陵之武岡徙自金陵来者子孫為
盛盖於今二十世其居已久積而發之也多自武岡来
者裁八世其居未久積而發之也遲遡武岡之先出漢
文範先生六世孫逵仕晉為長城令因家吴興吴興之
後有諱洽者仕唐為秘書郎徙閩之劍浦劍浦之後諱
[004-22b]
貞者稱栖衡處士又徙温州之平陽處士十二世至廸
功郎崇忠生渙齡宋郴州桂陽主簿入元改吉州路儒
學敎授其子浚源家廬陵武岡之陽遂為廬陵人浚源
子四人仲子雲仲贅西昌羅氏遂為西昌人雲仲生文
勝文勝五子仲子原夀號碧潭碧潭生民燾觀定民燾
生一敬洪武中舉孝㢘為荔波及賀縣丞觀定生彦和
彦和生徳遜徳遵徳遵名循永樂乙未進士第一人及
第為翰林修譔西昌科第自宋至國朝彬彬乎盛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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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及第實始扵循發遲而𢎞者理之固然也武岡
而上其譜見扵文勝之孫觀瑞所傳一敬始斷自雲仲
以下著西昌之譜至是徳遜俾徳遵以西昌譜求序余
與陳氏宗族同里閈一敬忠厚樂義其卓識逺畧度越
羣輩佐治兩縣皆得民心徳遜温雅惇行徳遵履操端
㓗皆余所敬愛者也苐念一敬平生故人少之時相輔
以學有莫逆之契其罷官家居也約余買田築室東臯
之上將耦耕以終老既先後皆以徴起不得如志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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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相聚處半嵗公務之暇相與譚詠酣嬉而㤀其身
之在客外也一夕就余家奕棋飲酒翛然而没扵今又
十年矣睹物興懐其能自已乎故因序此譜併致余情
云耳
   送曽存善序
同邑曽存善篤實和易謹持其身遇為干紀倍道之事
輙掩耳避去鄉稱善人今年五十矣未嘗有一日憂患
之干其所得稱其所存非善之報施者歟有以其材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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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徴至京援例得歸来告余别嗚呼吾常不忘吾鄉之
俗惇務詩書父兄必𨗳其子弟以徳子弟必率其父兄
之敎而富有力者皆惇扵禮貧賤者皆能不失所守而
勤扵其業有老死足跡未嘗及縣門下者其俗如此所
從来久矣自吾出而道數千里之地目之所及其為俗
不逮吾鄉者多也然吾少扵鄉壮扵鄉既壮而去之今
且老矣吾鄉昔之老者亦且盡矣安知夫今之俗其不
渝於昔否乎盖一鄉有善俗則一鄉之福子歸因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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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而試觀其何如焉
 
 
 
 
 
 
 東里文集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