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040 傳家集-宋-司馬光 (master)


[051-1a]
温國文正公文集卷第五十一
 章奏三十六
   乞罷提舉官劄子
   論錢榖冝歸一劄子
   隨求退表第一劄子
   三月二十八日内降
   乞申勑州縣依前勑差役劄子
   辭位第二劄子
   奏爲病未任入謝劄子
   辭左僕射第一劄子
   乞留僕射制書在閤門劄子
   第三劄子
[051-1b]
   奏乞黄庭堅同校資治通鑑劄子
   乞令校定資治通鑑所冩稽古録劄子
    乞罷提舉官劄子
臣聞書稱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臣少時見天
聖中諸路止各有轉運使一貟亦無提點刑獄惟河
北陜西以地重事多置轉運使兩貟然朝廷必擇朝
士累任知州有聲迹暁錢榖者乃得爲之未甞輕以
授人凢一路之事無不緫使按察官吏薦賢發姦愛
飬百姓興利除害或朝廷有夲路事務未能細知利
害者則委之相度措置當是之時官少民安事無不
舉公私饒樂海内晏清景祐初始復置提點刑獄其
後或時置轉運判官以其冗長害事尋復廢罷自王
[051-2a]
安石執政以來欲成新法諸路始置提舉常平廣惠
農田水利官其後毎事各置提舉官皆得按察官吏
事權一如監司又増轉運副使判官等貟數皆選年
少資淺輕俊之士爲之或通判知縣監當官資序及
選人以權發遣處之有未甞歷親民即爲監司者能
順己意則不次遷擢小有乖違則送審官院與合入
差遣或更加責降彼年少則歴事未多資淺則衆所
不服輕俊則舉措率易歴事未多故措置百事往往
乖方衆所不服故依勢立威以行號令舉措率易故
慮事不熟壞法害民又利禄誘於前罪戾俟於後由
是往往上不顧國家事體下不恤百姓怨咨專務希
合以圗進取致今日天下籍籍如此皆由此來也陛
[051-2b]
下幸念民惟邦夲夲固邦寧知元元困窮於國家非
便𣣔救而安之詔青苗錢不得抑配免役錢寛剰不
得過三分竊聞諸路提舉官州縣猶有於春首抑配
青苗錢勒百姓供情願狀别作名目占免役寛剰錢
但取文具而巳如此是朝廷號令廢格不行於臣下
恩澤壅塞不𬒳於黎民徒存空文何以爲政臣聞去
草者絶其夲救水者回其源提舉官者乃病民之夲
源也陛下必欲蘇息疲瘵乞盡罷諸路提舉官其轉
運使除河北陜西河東外餘路只置使一貟提點刑
獄分兩路者合爲一路共差文臣兩貟凡夲路錢榖
財用事悉委轉運司刑獄常平兵甲賊盗事悉委提
點刑獄管句仍選知州巳上資序累經親民差遣所
[051-3a]
至有政迹聦明公正之人方得爲監司聦明則知官
吏賢不肖公正則黜陟無私部下官吏旣皆得人事
務安有不幹集百姓安有不冨庶此乃國家鎮撫四
方之夲也若以提舉官累年積蓄錢榖財物不少恐
轉運司一旦得之妄有耗散即乞盡樁作常平倉錢
物委提點刑獄一面交割主管依常平倉法謹伺榖
價賤籴貴粜及准備災傷賑貸其餘不得支用若轉
運司委的窘乏湏至兊那常平倉錢物者必須具數
先奏朝廷得旨仍得移牒支撥若以監司數少路分
闊逺處廵歴及管勾不辦即乞只依舊法毎歳遍廵
諸縣自非要切大事朝廷不令監司親往幹當只令
選差夲部官除司理司法縣尉獨貟監當之類舊條
[051-3b]
不許差出外其舊條不得隔州差選人幹當差及𬒳
差之人皆有罪新條諸州管勾官及主簿當給散月
分不得差出之類指揮乞更不施行所貴監司有官
可差幹得事務若遇有賊盗乞朝廷只委提點刑獄
差官或行移文字監督捕盗官捉殺察其不稱職及
有可以代之者先令權攝仍奏乞替換許一面相度
賊盗彊弱立賞錢數目其捕盗官若立功許隨功大
小保明乞轉官及升差遣或减年磨勘朝廷更不下
刑部磨勘詰難住滯臨時詳酌恩澤直賜指揮賊盗
自然無不敗獲不須令親出入監逐捉殺於事無益
如此則監司廵歴管勾職事簡要易爲辦集取進止
    論錢榖冝歸一劄子
[051-4a]
臣竊以洪範八政食貨爲先故古者國用必使冢宰
制之祖宗之制天下錢糓自非常平倉隷司農寺外
其餘皆緫於三司一文一勺以上悉申帳籍非條例
有定數者不敢擅支故能知其大數量入爲出詳度
利害變通法度分畫移用取彼有餘濟彼不足指揮
百司轉運使諸州如臂使指朝廷常慎選徤吏精於
理財者爲三司官如陳恕林特李參之類皆稱職有
名者也其餘非通曉錢榖者亦罕得叨居其任理資
序受厚俸而巳故能倉庫充溢用度有餘民不疲乏
邦家乂安自改官制以來備置尚書省六曹二十四
司及九寺三監各令有職事將舊日三司所掌事務
散在六曹及諸寺監户部不得緫天下財賦旣不相
[051-4b]
統攝帳籍不盡申户部户部不能盡知天下錢榖之
數五曹各得支用錢物有司得符不敢不應副户部
不能制户部旣不能知天下錢榖出納見在之數無
由量入爲出五曹及内百司各自建白理財之法申
奏施行户部不得一一關預無由盡公共利害今之
户部尚書舊三司使之任也左曹隷尚書右曹不隷
尚書天下之財分而爲二視彼有餘視此不足不得
移用天下皆國家之財而分張如此無專主之者誰
爲國家公共愛惜通融措置者乎譬人家有財必使
一人專主管支用使數人主之各務已分所有者多
互相侵奪又人人得取用之財有増益者乎故利權
不一雖使天下財如江海亦恐有時而竭况民力及
[051-5a]
山澤所出有限劑乎此臣所以日夜爲國家深憂者
也今縱未能大有更張欲乞且令尚書兼領左右曹
侍郎則分職而治其右曹所掌錢物尚書非奏請得
旨不得擅支諸州錢榖金帛隷提舉常平倉司者毎
月亦須具文帳申户部六曹及寺監欲支用錢物皆
湏先關户部符下支撥不得一面奏乞直支應掌錢
物諸司不見户部符不得應副其舊日二司所管錢
榖財用事有散在五曹及諸寺監者並乞収歸户部
若以如此户部事多官少難以辦集即乞减户部冗
末事務付閑曹比司兼領而通隷户部如此則利權
歸一若更選用得人則天下之財庶幾可理矣取進

[051-5b]
    隨求退表第一劄子
臣以羸病拜起及上下馬不得請朝假將治巳及月
餘旬日以來疾大勢雖退飲食亦稍進然氣體疲乏
足腫生瘡歩履甚難策杖而行不出室堂况於拜起
固所未易臣自料度筋力完復可以朝趨近亦數月
逺則半年或過此期未可前定豈有執政之臣身據
髙位受厚俸旣不趨朝又不供職宴安偃仰飬病於
家何待人言獨不内愧臣是用夙宵惶愧無地自處
今不免有表上瀆聖聦乞除宫觀差遣一任以養衰
殘竊慮陛下怪其忽有此奏故别具劄子披瀝肝膽
伏望聖慈早賜開允取進止
    三月二十八日内降
[051-6a]
臣伏見御批指揮以臣近建明差役法大意巳善縁
關渉事衆尚慮其間未得盡備継有執政論奏臣僚
上言役法利害若不精加考究何以成萬丗良法冝
差韓維吕大防孫永范純仁四人專切詳定聞奏者
仍將逐項文字抄録付韓維等
    乞申勑州縣依前勑差役劄子
臣伏見御批指揮以臣近建明差役法慮其間未得
盡備差韓維吕大防孫永范純仁專切詳定聞奏臣
竊以免役錢之病民自曏日臣僚民庶上封事及日
近劉摯等奏陳言之甚詳非獨出一人之私意也陛
下幸用臣言悉罷兔役錢依舊差役詔下之日中外
驩呼往來之人聞道路農民迭相慶賀云今後這回
[051-6b]
快活也然則此令之下深合人心明白灼然無可疑
者其間條目未備不能委曲盡善固湏有之臣所以
乞下諸路州縣官吏令看詳若有妨礙施行未得即
具利害擘畫以次上聞誠以畎畒幽隱南北異冝自
非在彼親民小官無以知其詳悉故令各具所見指
陳利害所以盡下情求民瘼也非謂勑書一下禁人
不得復議也俟其奏到徐議添改何後之有要在早
罷役錢復差役爲大利而巳如御/名大厦棟宇巳立雖
户牖未備可以徐圗今陛下令韓維等再行詳定考
究利害完補漏略成就良法固無所妨但勑下巳踰
半月州縣差役約以及半方行遣紛紜臣愚竊恐聞
此指揮謂朝廷前日之勑改更未定或歛錢或差役
[051-7a]
尚未可知官吏惶惑不知所從衆庶失望怨嗟益甚
必有夲因新法得進之臣乗此間隙爭言免役錢不
可罷因聚歛獲功之吏稱舊條未改督責免役錢愈
急是民出湯火濯清泉復入湯火也伏望朝廷特賜
申勑州縣言今來止爲其間條目未備令維等詳定
所有差役仰州縣依前勑一面施行候詳定到事節
續降下次免致於差役中半紛紜之際令出反汗人
情大揺實天下幸甚取進止
    辭位第二劄子
今月二十六日伏蒙聖慈以臣乞宫觀差遣特命入
内内省東頭供奉官陳衍賜臣批荅不允仍断來章
者伏念臣自結髮從學講先王之道聞君子之風竊
[051-7b]
不自揆常妄有尊主庇民之志不意天幸蒙陛下誤
采虚名擢於閭閻之間寘之廟堂之上禮遇過優委
任至重臣非木石豈不知荷戴大恩銘心鏤骨願竭
駑蹇少報萬分眷戀天庭豈肯輕去不謂一旦嬰此
沈痾累月不愈害於飲食不能造朝今雖疾勢漸平
飲食亦進而皮骨羸瘠氣力疲乏腫足骭瘍餘毒方
熾旬月之間必未能趨伏闕庭瞻望天光端居私家
尸位竊禄縱陛下寛仁微臣不知廉耻中外有識之
士及天下衆庶其謂臣何伏望聖慈矝察依臣前奏
除宫觀差遣一任使得自安其分取進止
    奏爲病未任入謝劄子
今月二日准閤門承受范禹臣告報巳降白麻除臣
[051-8a]
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令當日入謝者臣先爲
乆病在假不能朝叅乞一宫觀差遣未奉俞旨今忽
聞制命超升左輔俾之師長百僚豈臣空踈所能堪
可臣方别具悃𣢾辝免未敢祗受况臣即今以乆病
少力足瘡未愈歩履甚艱拜起不得未任朝見乞候
臣筋力稍完入覲宸扆面陳至誠取進止
    辝左僕射第一劄子
今月二日伏聞巳降白麻除臣左僕射兼門下侍郎
者臣資性愚鈍學術膚淺誤蒙甄采預聞政事常懼
不稱䧟于罪戾加以近癭疾疹乆不朝叅方乞宮觀
以便頥飬豈意天恩出於意表即長中臺直升元宰
躐等踰分近丗罕倫愧赧驚懼汗流霑踵况今中外
[051-8b]
舊臣或輔佐累朝或踐揚两府髙才碩德顯著甚多
若以代臣皆出臣右又即今執政臣位在四若以次
而舉亦未至臣伏望聖明歴選其人俾居斯任如臣
無狀何敢克當所有新命臣不敢祗受取進止
    乞留僕射制書在閤門劄子
今月六日伏蒙聖慈差東上閤門副使王舜封賜臣
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告身者臣近聞恩命自知非分
不敢膺克巳累有文字辭免恭俟俞旨今蒙降到告
身臣未敢祗受欲乞且留在閤門取進止 内批早
令祗受
    第三劄子
臣於今月二十三日相継有劄子辝免新除尚書左
[051-9a]
僕射㤙命未奉俞㫖六日又蒙聖㤙差東上閤門副
使王舜封就臣本家賜臣告身臣亦未敢祗受乞且
留在閤門今早勾當御藥院馮宗道傳宣并降到御
批早令祗受臣上戴天㤙下顧無狀進退惟谷無地
自處臣聞髙宗命傅說爲相戒之曰若作酒醴爾惟
麴糵若作和羮爾惟塩梅夫釀酒者多麹則太苦多
糵則太甘調羹者多塩則太鹹多梅則太酸和調適
冝最爲難事故以諭良相酌寛猛之政處小大之事
必和平允愜曲盡其冝然後爲善臣才性長短敢不
自知賦分於天樸鈍戇直至於守事君之忠懷愛民
之志不爲欺罔不渉佞邪如此數條臣敢自保然燭
理不明見事不敏度量𥚹隘䦕防淺露若位以元宰
[051-9b]
委之機務分畫措置必有差違至時雖自納於刑亦
無所益臣非敢愛身實恐誤國况臣之少壯猶不如
人今年齒衰老目視近昬事多健忘目前所爲轉首
不記舉措語言動多差失自近病來耳頗重聽此皆
事實衆所共見非臣以虚辭文飾如此豈可首居相
位毗賛萬機方今老成碩德巳試有効及抱道藏噐
藴積未施中外之臣不爲無人伏望聖慈博訪選以
代臣必能稱職所有告身臣未敢祗受縁臣即日歩
趨拜起皆所未能朝覲之期無由預定告身留臣本
家於禮非是伏乞依臣前奏早賜宣取且留在閤門
候臣所患痊平堪歩趨拜起入覲天顔面陳至誠至
時若不允許祗受未晚取進止
[051-10a]
    奏乞黄庭堅同校資治通鑑劄子
臣先奉勑編修資治通鑑共成二百餘卷於去年九
月内奉聖旨令秘書省正字范祖禹及臣男康用副
夲重行校定聞奏近又奉聖旨令據巳校定到夲逐
旋送國子監鏤板竊縁上件文字卷秩稍多其范祖
禹近差充修神宗皇帝實録檢討官在彼自有職事
慮恐日近校定不辦有妨鏤板臣竊見秘書省校書
郎黄庭堅好學有文即日在本省别無職事欲望聖
慈特差令與范祖禹及臣男康同校定止件資治通
鑑所貴早得了當取進止
    乞令校定資治通鑑所冩稽古録劄子
臣聞史者今之所以知古後之所以知先是故人主
[051-10b]
不可以不觀史善者可以爲法不善者可以爲戒自
生民以來帝王之盛者無如堯舜書稱其徳皆曰稽
古然則治天下者安可不以師古哉伏見皇帝陛下
𥘉開經筵先講論語讀祖宗寳訓論語記孔子之言
行寳訓述祖宗之聖謀誠爲從學之要然國家未有
天下以前帝王之事臣愚以爲亦不可不知也顧以
年祀悠逺載籍浩博非一日二日所能徧閱而周知
所冝提其綱目撮其精英然後可以見治亂存亡之
大略也臣先於英宗皇帝時甞采獵經史上自周威
烈王二十三年下盡周丗宗顯徳六年略舉毎年大
事編次爲圗年爲一行六十行爲一重五十行爲一
卷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共成五卷謂之歴年圗上
[051-11a]
之以省煩文便觀覧臣又於神宗皇帝時受詔修國
朝百官公卿表臣依司馬遷法自建隆元年至治平
四年各記大事於上方書成上之有詔附於國史臣
今更討論經史上自伏羲下至周威王二十二年略
序大要以𥙷二書之闕合爲二十卷名曰稽古録欲
繕冩奏御而私家少得筆吏恐日近不能了畢竊見
先有聖旨令秘書省正字范祖禹䓁就夲省校定臣
所編修資治通鑑見有筆吏及紙札等物伏望聖慈
特降指揮許臣并上件稽古録送祖禹等令就夲局
繕冩校對訖先次上進候將来讀祖宗寳訓了日若
别未有書可讀欲乞且取臣此書進讀仍令侍讀官
隨文解釋則前王軌轍皆可槩見庻幾足以資稽古
[051-11b]
之萬一輔聖性之聦明取進止
温國文正公文集卷第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