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1a] 
温國文正公文集卷第十七
奏章二
第三狀
論屈野河西修堡狀二道
乞
州三狀
辭修注五狀
第三狀
先於六月十九日八月一日两曽上言乞擇宗室賢
者進而用之蓋以上則輔衛聖躬下則鎮安百姓迄
今未聞聖朝少垂采聽臣誠愚昧不逹國家髙逺之
意若臣所言非邪當明治其罪以示天下若其是邪
亦謂聖心不冝弃忽豈可直以臣之愚賤不察其言
[017-1b]
若投羽毛於滄海之中杳然莫知其所之豈踈逺所
望哉臣不勝憤懣敢復剖析肝膽陳布以聞雖抵罪
萬死亦無怨悔臣聞書曰逺乃猷詩云猶之未逺是
用大諌凡國家之弊在於樂因循而多忌諱不於治
安之時豫爲長逺之謀此患難所從而生也竊觀漢
室以至有唐簡䇿所載帝王即位則立太子此乃古
今不易之道也其或謙譲未暇則有司請之所以尊
宗廟重社禝皆國家莫大之慶未聞人主以爲諱惡
也及唐中葉以來人主始有惡聞立嗣者群臣莫敢
發言言則刑戮隨之是以旤乱相㝷不可復振殊不
知本強則茂基壯則安此乃國家所當深鑒而不足
以爲法也今天下之人上自公卿下至庻人苟有知
[017-2a]
識忠於國家者其心皆知當今之務無此爲大無此
爲急然而各畏忤旨之誅莫敢進言臣獨不愛犬馬
之軀爲陛下言之陛下豈可不少留聖思而聽察之
邪臣甞歴觀春秋以來迨至國𥘉積一千六百餘年
其間天下混一内外無患兵寢不用者不過四百餘
年而已至如聖朝芟夷僣亂壹統四海内平外順上
安下和使在朝在野之人自祖及孫耳目相傳不識
戰闘蓋自上世以來治平之乆未有若今之盛者也
竊見國家於州縣倉庫斗粮尺帛未甞不嚴固扄鐍
擇人而守之況如是融明閎茂之業豈可不謹擇親
戚可信任者使助陛下守之乎此則賢愚之人所共
爲陛下重惜者也陛下當此之時頥指如意不早決
[017-2b]
至䇿以固萬丗不拔之基獨不念太柤太宗跋履山
川經營天下真宗宵衣旰食以致太平之艱難乎此
臣所以夙夜遑遑起則思之卧則夢之感嘆涕泗不
能自巳不避煩瀆之誅再三進言者也或者謂臣身
賤居外而言朝廷之事侵官也臣愚以爲治古諌爭
無官自公卿大夫士至於庻人百工啇旅矇瞍芻蕘
無有不得言者所以逹下情而察國政也若置官而
守之非其官者皆不得言則下情壅而不通如是則
國家雖有迫切之憂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在上者莫
得聞也此其爲害豈不深乎況臣食陛下之禄於今
三世矣先臣某以廉直恬退特爲陛下所知擢自孤
微升之侍從此恩之重子子孫孫何時敢忘而又
[017-3a]
陛下曏以水災親下明詔延訪中外勤求得失臣獨
何人身逢盛際捨此大節隐而不言其餘瑣碎豈足
道哉抑又聞之元后作民父母陛下臣父也安有爲
人之子見危而不告其父乎伏望陛下察臣區區之
心不爲私其一身不惜少頃之間取臣前後所奏略
賜省覧其中萬一苟有可施行者乞以陛下之意断
而行之宣告中外使逺近渙然無復憂疑則自然神
靈恱於上而災異伏衆庶喜於下而姦宄消至於草
木昆蟲靡不蒙𬒳其福其爲功業豈不盛哉夫時者
難得而易失惟陛下早留神詳察
論屈野河西修堡狀
竊以爲人臣者事君不避難有罪不逃刑臣先任通
[017-3b]
判并州軍州事准經略司牒差往麟州勾當公事其
屈野河西一帶田土積年以來爲夏虜所侵臣委曲
詢訪本州當職官吏以虜之侵盗爲日巳乆諭之以
理則不肯退縮逼之以兵則動成戰闘召之重定界
至則偃蹇不來春種秋穫無有巳期如何區處可以
不戰而得所侵之地其本州官吏爲臣言州城之西
臨屈野河自河以西直抵界首五六十里並無堡障
斥候以此虜得恣耕其田逰騎往往直至城下或過
城東州人不知去歳巳於河西置一小堡以處斥候
之人亦曽申經略司乞於其西増置二堡㑹今春以
来虜騎屯聚徧滿河西經略司牒令候西人退散別
申取指揮今虜衆盡已退去自州城以西至大横水
[017-4a]
爽平數十里間絶無一人一騎若乗此際急於州西
二十里左右増置二堡每堡不過十日可成比至虜
中再行點集此堡巳皆有備虜不能爲害如此則麟
州永無侵軼之虞州兵出入有所宿頓堡外先侵之
田虜皆不能耕種臣之愚心亦以爲國家固爭屈野
河西田者非少此尺寸之地蓋以虜侵耕至河則麟
州孤危果能成此二堡以爲麟州耳目藩蔽於事誠便遂
㱕貝以官吏所言白於龐籍籍用臣言即牒麟州令
依前申修築二堡仍令精加探候廣設隄俻戒諭約
束莫非丁寕蓋欲乘間急修故不暇取旨俟報但曽
奏知而已不期滿到之後元末興修虜衆已復大集
於五月五日彼處兵官引一千許人夜開城門徑往
[017-4b]
屈野河西前無探候後無䇿應中無部伍但賫酒食
不爲戰備以此逢敵如何不敗遂令所謀之事悉皆無
成此乃諸將恃勇輕敵臨事無備之所致本非修堡之
過況自元昊納欵以來麟州修建堡寨及出兵過屈
野河西前後非一雖與虜遇未甞敗北明知今日之
敗在於無備不在修堡與過河也然臣竊聞議者乃以
龐籍爲擅修堡寨引惹邊事臣伏自惟省本因臣與
麟州官吏啇量傳道其言逹於龐籍籍未甞身至河
西周知利害皆臣愚戇思慮不熟䡖議大事當伏重
誅今乃使議者悉歸咎於龐籍臣豈敢晏然不言苟
求自脫上負聖朝死有餘責臣雖小人義不忍爲伏
望陛下察龐籍本心欲爲國家保固疆圉發於忠赤
[017-5a]
不顧身謀過聽臣言以至於此獨治臣罪以正典刑
雖蹈鼎鑊亦無所畏干冒宸嚴臣無任戰汗激切屏
營之至
第二狀
右臣先曽奏陳爲麟州修堡事乞獨治臣罪至今未
奉朝旨今竊知龐籍移知青州夏倚等各有責降臣
伏自惟念若朝廷不以修堡爲非龐籍等必不受責
若以爲非則龐籍先巳指揮麟州罷修此堡因臣至
彼見虜騎退散方議再修武戡夏倚等雖建此䇿因
臣至彼傳導其言方得逹於龐籍由是言之修堡之
事皆臣所致若治其罪臣當爲首今龐籍等先受其責
而未蒙譴罰臣實内慙無以自處況臣在并州日受經
[017-5b]
略司牒管勾夲司要重公事龐籍凡處置邊事未甞
不詢及於臣采用其說臣亦夙夜竭盡愚慮知無不言庻
幾恊心禆𥙷國家有萬一之益今乃以智識淺短思慮不
精上爲朝廷之憂下爲龐籍之累若復苟求自脫不
即大誅是臣以蕞爾之軀虧國家至平之法罪舋愈重
不容於死伏望聖慈察臣前後所陳夲未事理嚴賜誅
譴以正刑書不勝幸甚干冒宸嚴臣無任惶恐屏營之
至謹貝狀奏聞伏候勅旨
乞州狀
右臣不避斧鉞傾瀝危懇臣夲貫陜州夏縣丘壟宗
族俱在彼中自先臣亡沒及臣服闋以來十有餘年守
官未甞得近郷里止曽一次請假焚黄得展省墳墓
[017-6a]
中心念此朝夕不忘近臣方欲上煩朝廷陳乞家便
一官又爲自判吏部南曹未及一年及陜州側近州
郡俱未有闕所以未敢陳請今竊知巳降勑命授臣
開封府推官於臣之分誠爲榮幸然臣有此私懇湏
至披陳加以禀賦愚闇不閑吏事臨繁處劇實非所
長心慮不職以煩司寇伏望聖慈特賜矜察除知
州或慶成軍一次情願守待逺闕庻得近便灑掃先
塋或上件處所無闕乞且歸館供職候有闕日特賜差
除干冐宸嚴臣不任懇切惶懼之至謹具狀奏聞伏候
勑旨
苐二狀
右臣先蒙恩授臣開封府推官臣爲乆不曽到郷里
[017-6b]
及自知才性疲駑不任劇職曽奏乞知州或慶成
軍一次奉聖旨不許辝免就職以來已踰半歳躰素
多病牽強不前竊知州即今有闕臣𣣔乞依前來
所奏差知州一次或巳除人即乞候主判登聞鼔院
或尚書省閑慢司局有闕日差除一處庻幾守官不至
曠敗干冒宸嚴臣無任戰汗激切屏營之至謹具狀奏
聞伏候勑旨
苐三狀
右臣伏自去歳聖恩除開封府推官以來臣以乆不到
陜州郷里及資性駑下不任劇職兩曽乞差知州
或主判登聞鼔院及尚書省閑慢司局不蒙聽許臣
以開封府重難之處不敢更有陳請今竊知巳降勑
[017-7a]
命除臣判三司度支句院竊縁臣禀賦愚鈍素無才
幹省府職任俱爲繁劇去此就彼皆非所冝若貪榮
冐居必致曠敗内省僥忝誠不自安欲乞依前來所奏
差知州或主判登聞鼓院及尚書省閑慢司局若俱
無闕則乞知絳州乾州或在京閑慢差遣一次干冒
宸嚴臣無任懇切戰汗屏營之至謹具狀奏聞伏候
勑旨
辭修注第一狀
右臣伏奉勑差臣同修起居注臣性識庸昧學術空
淺循塗平進猶懼不稱況記注之職士林髙選若以
叙進則先逹尚多若以才升則最出衆下豈敢不自
揣度貪冒榮寵内猶愧怍人將謂何承命震恐殆無
[017-7b]
容措伏望聖慈俯賜矝察更擇時彦以副群望所有
勑臣不敢祗受謹具狀奏聞伏候勑旨
第二狀
右臣伏准中書劄子以臣昨奉勑差同修起居注不
敢祗受奉聖旨不許辭免便令受勑者臣聞人主度
才然後授任人臣量能然後就職是以上無曠官下
無竊位臣雖愚戇粗識兹義今修注之官日侍黼扆
瞻望倩光仕進之塗無此爲羙臣非惡居顯榮樂在
踈賤顧以駑下之質不相當稱苟強顔爲之不惟取
四方觀笑爲士友所責亦恐用非其人貽朝廷羞臣
愚所慮正在於此是以傾輸悃愊昧死自陳今制旨
益嚴未賜開可臣夙夜震懼不知所圖豈辭語拙訥
[017-8a]
不能著白將誠信未昭無以感發俛仰惶惑若懷氷
炭是用再有披露仰逹天聦不敢避煩黷之誅庻幾
逃忝冒之罪所有差同修起居注勑臣不敢祗受乞
依前奏更賜擇人臣無任激切俟命之至謹具狀奏
聞伏候勑旨
第三狀
右臣伏准中書劄子以臣昨奉勑差同修起居注再
有奏陳不敢祗受乞更賜擇人奉聖旨令臣依前降
指揮不許辭免便令授敕者臣區區之誠屢塵天聽
言理鄙拙未蒙采納退自悚懼置躬無所臣雖愚陋
豈不知非常之恩不可䡖得詔命之嚴不可屢違所
以冒犯雷霆祈請不已者誠以人臣之義陳力就列
[017-8b]
不能者止臣自釋褐從仕佩服斯言奉以周旋不敢
失墜仕進夲末皆可覆按郷者承上庠之乏充文館
之貟𥙷奉常之屬給太史之役未甞敢以片言避免
煩浼朝廷蓋以解擿章句校讎文字考㝷儀典編次
簡牘苟䇿勵疲駑庻幾可以逃於罪戾是以聞命之
始即時就職至於修起居注自祖宗以來皆慎擇館
閣之士必得文采閎冨可以潤色詔命者然後爲之
臣自㓜及長雖粗能誦習經傳渉獵史籍至於屬文
實非所長雖欲力自切劘求及等軰性有常分不可
強勉儻不自惟忖貪冒榮寵異時驅䇿有所不稱使
四方之人環目譏笑以爲盛明之朝容有竊位之人
其爲聖人之累豈云細哉如是則雖伏質撗分不足
[017-9a]
以補塞無狀此臣所以夙夜惶悸欲止不能者也且
臣前後所陳剖心析肝莫非懇到而朝廷弃置其言
曽不足省是不以情實待臣也意者使臣言出於誠
陛下矝而聽之足以盡下情從物欲使臣言出於僞
陛下亦因許之足以沮姦回警媮薄臣竊爲朝廷計
之二者皆未爲失也今臣所陳請已及再三而陛下
拒之愈堅督之愈急使拳拳之志無以自明豈上下
坦然推心相信之道哉臣不勝憤懣伏望聖慈依臣
前奏更賜擇人所有同修起居注勑臣不敢祗受謹
具狀奏聞伏候勑旨
第四狀
右臣伏自蒙恩差臣同修起居注巳三次奏陳不敢
[017-9b]
受勑更乞擇人今又准中書劄子奉聖旨令臣依累
降指揮便授勑更不得辭免詔旨丁寜至于三四而
臣偃蹇自遂是謂不恭若正典刑罪死無赦然臣知
而不敢避者誠以罪有大於此者故也臣聞虞書曰
無曠庶官然則官無鉅細皆分理天職王者猶不敢
私非其人况人臣而敢叨居其位乎如是則雖無國
討必有天刑臣雖頑愚粗知自愛雖日遷九官所不
願也臣曏辭開封府推官及判三司度支勾院朝廷
一有指揮不令辭免臣即時就職豈以材力爲足堪
其任哉竊自惟度以爲朝命巳行必不可移雖章奏
煩多終無所益是以黽勉從事不敢復言及覩王安
石前者差修起居注力自陳愬章七八上然後朝廷
[017-10a]
許之臣乃追自悔恨曏者非朝廷不許由臣請之不
堅故也臣今所以煩瀆聖聽不能自已雖加重誅所
不敢逃况王安石文辭閎冨丗少倫比四方士大夫
素所推服授以此職猶懇惻固讓終不肯爲如臣空
踈何足稱道比於安石相去逺甚乃敢不自愧耻以
當非常之命乎使臣之才得及安石一二則臣聞命
之日受而不辭今臣内自省循一無可取乃與之同
𬒳選擢比肩並進豈不玷朝廷之舉爲士大夫所羞
哉此臣所以彷徨尤不敢受者也伏望聖慈察臣誠
心且令循守舊職更賜推擇當今俊異之人可與安
石爲比者使同修起居注如此則賢不肖各當其分
能不能各適其冝下情獲安衆望惟允所有同修起
[017-10b]
居注勑臣不敢祗受謹具狀奏聞伏候勑旨
第五狀
右臣先奉勑差同修起居注臣四曽上奏乞更擇人
今又准中書劄子奉聖旨令臣依累降指揮更不得
辭免便令授勑供職者臣要領如草芥不足以膏斧
鉞軀命如螻蟻不足以脂鼎鑊今屢違明詔當伏重
誅然臣區區之情亦兾朝廷少賜寛察臣自知材能
不足塞職歸情上聞煩瀆聖聦至于四五刳肝瀝膽
盈卷溢幅臣之情亦極矣臣之辭亦殫矣雖欲重複
稱引無以復加而朝廷以臣賤微終不之聽臣晝夜
憂悸無以自存俯仰三思進退維谷夫詔命至尊微
臣至卑修注至榮罪誅至辱今臣以卑違尊去榮就
[017-11a]
辱原其本志豈有它哉正欲朝廷任官皆得其人愚
臣處身不失其分而已若聖恩矝而許之則豈惟愚
臣之幸亦可以少有𥙷於國家若章奏煩多而詔指
不移豈惟使臣獲頑愚不䖍之罪不容於菹醢抑亦
恐四方之人謂朝廷乏於賢材如臣之比尚足固留
也不勝迫切之情伏望聖慈依臣前奏更賜擇人所
有同修起居注勑臣不敢祇受謹具狀奏聞伏望
勑旨
温國文正公文集卷第十七
[017-11b]
[017-11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