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122 夷堅志甲-宋-洪邁 (master)


[037-1a]
欽定四庫全書
 夷堅志丁卷七
             宋 洪邁 撰
  張元善水厄
處州並海雖旁流支港皆深濶往来舟船常有驚濤駭
浪之害村岸有老叟夢一士人在水中抱青龍長可丈
餘且甚懼臨門呼曰厚報叟曰此不難也引手撥龍龍
去士得登岸覺而異焉以語其子明日正午颶風大作
[037-1b]
暴潮如山而至一小舟破於波間有人溺水持大青竹
竿連呼救人叟出觀之宛如夢所見者急棹漁艇往救
之已昏昏不能言叟喚童兒策迎以歸寘於室為燃火
燎衣具飲食良久乃蘇云吾為張體仁建州浦城人也
因永嘉經由不虞遭此變非叟仁心則既𦵏魚腹矣留
旬日乃能復常拜謝而去叟亦不以所夢告張後登第
仕宦通顯遣人訪叟家致錢帛為餉旋復本姓曰詹仍
字元善位九卿帥閩部前程固未艾也
[037-2a]
  四祖塔
蘄州四祖塔山遭兵火爇盡寺僧即其處僅搆矮屋三
間以安佛像士大夫至黄梅者必迂塗往觀然多為陰
翳四合或蔽像不得見鄱陽張璹壽朋通判郡事因適
野視草就宿寺側明旦偕長老宗紹登塔基始猶濃雲
宻霧已乃開霽稍瞻睇髣髴宗紹言嘗掘基下得石碣
葢郭璞地記云候塔壞日當有姓張人来而塔復成今
日符此䜟矣張大嗟異曰若爾當試為圖之迨還城以
[037-2b]
事告人無有不樂施者不浹旬集錢數百萬纔半嵗訖
功初肇役時役者持鋤發地且數尺見一僧瞑目趺坐
指甲繞出于背且纏其軀監寺僧以告紹紹叱之曰何
故師多鬼話無得復語遂轝土掩之既而塔成釋徒服
紹之識量以為不可及壽朋子振之親見其事予謂郭
景純在江南時禪法未入中國無由已為四祖立記疑
亦知數者託其名云
  郭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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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梁縣舎宅堂柱廊作樓三間頗明潔常為燕息之地
紹興丁丑嵗永嘉薛季益良朋為令日觀吏牘于樓上
據胡床倦卧若夢寐間恍惚見朱衣人立其前驚問曰
汝服飾詭異為人為鬼為我言之對曰某生則為人今
鬼也又問然則何為而出姓名為何有何事欲来訴曰
某姓郭氏三十年前承乏宰邑不幸草寇犯境固守弗
去悉力拒敵盡室皆死焉既没之後㝠官録其忠義徇
國俾之為神而朽骨猶埋後圃願尚書哀我收拾掩之
[037-3b]
為惠實大薛曰吾為邑長於斯安得以尚書見佞曰此
在㝠間聞公當居此職非敢為佞也許之遂不見時日
已曛暮翌日命數卒訪其尸果得於花檻之側乃具棺
殮而𦵏諸原其後趙善著宰邑亦感夢不肯與人言但
求其當官政跡書碑鋟板而塑厥像於崇聖寺以報其
忠節隕命故目曰郭節士後薛令果權吏部尚書
  金郎中
金君卿丙志載其娶妻事金未登科時讀書於浮梁山
[037-4a]
間中夜未寢聞户外人行雜沓語聲嘈嘈出視之月色
滿庭畧無所覩良久又聞復來有一人低語曰郎中未
睡莫要髙聲已而寂然明日詢之乃隣舍民家設水陸
供也時方承平崇尚官爵任至正郎為五品金甚喜曰
鬼神告我矣仕宦未艾一第不足得也未幾策髙科厯
郡守部使者積代至度支郎中當路多知己自謂已攀
侍從然竟不復進步而終度支郎中今之朝散大夫也
四十年前已有定分豈可妄意干進乎
[037-4b]
  三將軍
浮梁西鄉崗之原有新安寺僧惠照者辭其師海印往
江湘間行脚至隨州大洪山留數嵗乾道六年還鄉持
石刻數本遺院主允機其一紙乃三將軍畫像機志於
求利於是喚木工雕三神形模一切與碑相𩔖旋闢一
堂供事且將施丹青藻繪為化縁之資未能辦其費近
村民劉九之妻病足攣已久幾不能移步夜夢一偉人
来自頂至踵皆純白謂之曰知汝有患若能致力於我
[037-5a]
當相為治之妻寤以告厥夫疑為妖異即同詣寺欲邀
僧誦經以伸禳卻因過新堂見三像指其一曰此正入
夢者通身皆肖得非有莊嚴之意乎立取錢十千付寺
以助設色而不言所見不旬日妻忽捨杖起行又旬餘
妥貼如無疾者復造神前焚香瞻謝僧問其故始以語
之其事喧傳聞者競有所施允機精於醫能切三年脈
知人死生此事經營皆機得酬謝衣鉢所致今亡矣名
連恵者其孫也亦頗有祖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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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州鹿鳴燕
紹熈三年秋信州解試揭牓畢當作鹿鳴燕以享隨計
之士郡守王道夫擇用九月二十九日開筵諸邑士子
先期皆至貴溪余秀才以二十六夜夢人告曰聞君来
赴鹿鳴燕此事已不成諸人皆去了君宜早歸余寤不
樂而以為功名之會必無濟理或恐有家門禍故深憂
之明日市中大火延燒民舍數百間自午至中夜乃止
煨燼之餘公私愁窘平治煤灺經日未能竟遂罷此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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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致錢酒以贐行時大兒通判州事張振之監贍軍酒

  張方兩酒家
浮梁人張世寧淳熈癸卯暮冬之月釀白酒五斗欲趂
新春沽賣除夕酒成既篘取之矣復汲水拌糟于甕規
以飼猪後二日入其室聞芬香撲鼻試視甕内則又成
美醖清辣反勝于前亦取之仍實以水至三日復得酒
如初隣里𫝊詫或以為挾幻術與之争辯終不信乃邀
[037-6b]
至釀處始驗其不誣出語相賀謂張氏為神所祐從此
將興及日旰再往視盡為水矣又西鄉冷水村細民方
九家造斗酒寘甕於床側𨼆處俄而取之不竭如是十
餘嵗日日獲錢了無勞費賴以贍給數口殊不知其所
以然後為長子娶婦經旬時偶客来令婦取酒婦以甕
在暗處挈之出見一小蛇繞結于傍蛇望人至即逸去
自是甕一空今方九已亡獨子孫在而窮困不可復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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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干譚家蠶
餘干潤陂民譚曽二家毎嵗育蠶百箔紹熈元年四月
其妻夜起餵葉忽見箔内一蠶長大與他異幾至數倍
而逐節為一色青紅黑白皎然不雜當中如黄金透徹
腹背妻知為佳祥取香合捧承别剉細葉鋪藉寘諸佛
堂旦起揭視則已生兩耳明日又生尾俄而衆足皆𨼆
徐生四足能立全如馬形時時勃跳作戲凡七十日馬
不見但得小佛像似入定觀音蒙頭趺坐外間傳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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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覩者駢肩疊迹譚氏畏有他變乃并合瘞之于桑下
是嵗所得絲絮倍于常年至于小蠶寒蠶亦皆遂意二
年三年皆然及四年癸丑春夏所育猶昔了無一繭成
就甲寅乙卯嵗亦如之其村鄰有一女為張思順婢説
此事葢親見之
  靈山水精
水精出於信州靈山之下唯以大為貴及其中現花竹
象者朱秀才家在彼舊頗贍足十餘年来浸浸衰落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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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寒食拜掃先墓小民百十為羣入山尋覔水精且鬭
百草為戲朱獨行陂陀間忽見一石塊光輝射人就視
之真寳石也髙濶如大甕喜甚懼為衆所見取亂葉蔽
之既還舍呼集田僕二十輩乗夜舁歸已而市儈皆傳
聞相率来觀共酬價六千貫朱猶未已臨安内苑匠聞
之請于院璫求假至信視已立價復増三千貫朱付之
賴以小康麗水人盛庶字復之曽仕於信得二片髙四
寸許濶稱之中有青葉成行全如萱芽初抽之狀盛君
[037-8b]
寳藏之遇好事君子乃始出示
  郭教授
成都人郭某不知名監興州大軍倉與戎帥吳挺少保
厚善嘗有軍中駛卒因請月粮以語言忤郭郭訴于吳
吳殺之郭後數年登紹興癸丑第調興元府教授未及
赴同郡王翊主簿同年生也夢為數吏追逮趣其行甚
遽翊知為㝠司不肯前進禱之曰有母年老不審何罪
願使者明以相告然後承命其人云訊興州承局事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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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翊以寒士得一官生平不曽到門闗外所謂承局者
無由相識今所對果何事邪諸人更相驚顧曰且仔細
且仔細一人云幾乎錯了即捨去翊覺惘然莫測又數
日聞郭君殂始訪得興州本末乃與人言
  馮資州壻
蜀人馮子春為資州守其壻從之官公嘗須銀盆使老
兵持以入壻匿之而稱失去且語馮云未嘗用馮以為
兵所竊寘諸獄兵衰老不能堪訊鞫遂自誣伏索其物
[037-9b]
則云久已轉鬻了既論罪決杖且責償原值兵不勝寃
憤具狀訴東岳行宫泣拜而焚之仍録一紙繋腰間乃
自經於廟門之外馮受代復知果州忽見此兵正晝在
側愕然曰汝死已一年如何到此對曰銀盆事某陳訴
於嶽帝今来追知府女壻對理馮驚懾之次俄失所在
其壻即若中惡當日死馮後七日亦卒鳳州通判郭公
遂以慶元乙卯部潼川絹綱過鄂州與孫伋相遇説此
  蕪湖龍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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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熈五年春江西安撫司將官林應趾部豫章米綱往
金陵抵蕪湖内一舟最大所載千斛中夜忽漏作水如
涌舟中之人惶窘無計林具衣冠謁龍祠拜禱曰應趾
以貧為此役今若是將大有損失何力以償勢須徙出
又非倉卒可辦舟有七倉輒用甲乙次叙書七鬮以卜
所向願大神威靈曲垂昭告遂得第三鬮水及舟運而
漏自止於是安寢至旦後三日晚至采石舟復漏乃集
綱衆如神告之證空第三倉見底板正脱一節一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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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漏處帖帖如遮䕶然已腐矣葢前者漏止正以魚故
神之賜祐大矣哉
  丁湜科名
丁晉公本吳人其孫徙居建安貲産豪盛子弟中名湜
者少年俊爽負才氣時酷暑嗜賭博雖嘗獲勝然隨手
蕩析於狎游厥父屢訓責之殊無悛心父怒囚縛空室
絶其飲饌飢困瀕死老嫗憐之破壁使之竄父喜其去
亦不問但謂其必擠隕溝壑湜假貸族黨得旅貲徑入
[037-11a]
京師補試太學預貢籍熈寧九年南省奏名相國寺一
相工以技顯其肆如市大抵多舉子詢扣得失湜往訪
之工曰君氣貌極佳吾閲人多矣無如君相便當巍峩
擢第即大書紙粘于壁云今嵗狀元是丁湜湜益自負
而所好固如昔時同時榜有兩蜀士皆多貲亦好博湜
宛轉鈎致延之酒樓上仍令僕攜博具立于側蜀士見
之而喜遂戲於小閣始約以萬錢為率戰酣志猛各不
能中止累而上之湜於此藝得奇法是日所贏六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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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數算取以歸邸又兩日復至相工肆工驚曰君今日
氣色大非前此魁選豈敢復望悞我術矣湜請其說工
曰相人先觀天庭須黄明澤潤則吉今枯燥且黑得非
設心不善為牟利之舉以負神明哉湜竦然具以實告
曰然則悉以反之可乎工曰既已發心㝠㝠知之矣果
能悔過尚可占甲科居五人之下也湜亟求蜀士還其
所得大半迨庭䇿唱名余鐸首冠湜為第六云其姪孫
徳興尉光民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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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堅志丁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