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122 夷堅志甲-宋-洪邁 (master)


[015-1a]
欽定四庫全書
 夷堅志乙卷五
             宋 洪邁 撰
  張小娘子
秀川外科張生本郡中虞候其妻遇神人自稱皮場大
王授以癰疽異方一册且誨以手法大概遂用醫著名
俗呼為張小娘子又轉以教厥夫吳人張縣丞祖母章
子厚侍妾也年七十疽發於背邀治之張先潰其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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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盞貯所泄膿穢澄滓而視之其凝處紅如丹砂出謂
丞曰此服丹藥毒發所致勢難療也丞怒曰老人平生
尚不喫一服煖藥況於丹乎何妄言如是母在房聞之
亟呼之曰其說是矣我少在汝家時每相公餌伏火丹
必使我輩伴服一粒積久數多故儲蓄毒根今不可悔
矣張謝去章母旋以此終婁夏生之妾項生一瘡甚惡
村醫為灼艾俄努肉隆起如捲頗𩔖捲成花蕚或誤為
物觸則痛徹心膂張曰此名翻花腦痔世人患者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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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方書亦不載治法即捨之而去村醫復塗藥線繫托
半日許捲隨線墮然轉手再結至于四五訖不痊凡數
旬妾竟死
  張花項
建炎紹興之交江湖多盜張花項戚方尤兇虐張破池
州駐軍於教場所掠婦女無數為官兵所逐不忍棄乃
料簡其不行者得八百人諭其徒曰各納脚子須臾間
則八百女雙足垜疊于庭然後去刖者未即死則呌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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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轉經日乃絶戚在宣城廣徳盡戕官吏不遺餘張循
王與之苦戰二盜力不能敵始就擒循王責其罪戚曰
主此衆者張統制也方係副將聴其指揮耳循王置之
繼問花項花項笑而對曰命運使得如此今當以不剉
獻相公循王怒其不屈叱斬之首斷而尸不仆戚既獲
免竊位至節度使暮年抱疾困頓中唯與花項應荅花
項所言亦只出於戚大要忿其賣已戚曰自是統制一
時對得錯了以致隕命方何預焉紛紛中竟不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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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幾仲為景裴說
  顧六耆
秀州之東三四十里聚落曰江涇其傍有大聖寺常以
佛殿燈油付一行者率月給若干斤久之輒不及期而
告罄主僧責其乾沒屢遭鞭箠殊以為苦盖初未嘗為
期也然無由自明但夤夜伺之唯謹一夕聞啓扉遽入
視逢一偉人脫所著金甲正取油適塗四體驚問其故
答曰汝勿怨我我乃近村顧六耆家方隅禁神所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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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者為此老恃富無義廣營舎宇穿窟井地無時暫
寧觸我忌步甚多使我舉身成瘡痏非藉膏油滋潤則
痛楚不可言亦知汝無辜受罰今幸向愈自此不復來
當陰佑汝俾數數為人修供財用以相報行者謝曰顧
老既有犯於明神胡不加諸禍譴曰彼方享頑福未可
問也遂𨼆不見其後果無失油之患顧老為人獷悍豪
於里閭且御諸子嚴甚呼之語曰吾聞人死之後祭祀
多不克享盍及吾未暝目時借行喪禮汝輩各衰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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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比靈席為人朝晡哭拜設奠竟百日而止其子不忍
豫凶事泣而諫請叱怒弗聴卒如其戒又十餘年始死
  南陵蜂王
宣州南陵縣舊有蜂王祠莫知所起巫祝因以鼓衆謂
為至靈里俗奉祀甚謹既立廟又崇飾龕堂貯之遇時
節嬉游必迎以出紹興初臨安錢讜為縣宰到官未久
因闕雨有祈吏民啓曰此神可恃乃為具威儀導入縣
治才升㕔錢焚香致敬望其中無他像獨設一蜂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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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飛走自若錢素習行天心正法知為恠妄于是大聲
語之曰爾為蠢蠢小蟲當安窟穴那得憑託妖祟受人
血食吾今與汝約此日之事理無兩全爾實有靈宜即
出螫我雖死不憚茍為不然當焚爾作灰以洗愚俗語
畢蜂如不聞錢固已蓄乾荻命積於庭下𦂳閉龕戸舁
出加爇蜂在内喧咆撞突聲音哀怨頃之煨燼無餘遂
并火其廟邑人自是不敢復言讜字元直女嫁方張
子裴弟方壻也談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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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戩館客
楊戩貴盛時嘗往鄭州上冢挈家而西其姬妾留京師
者猶數十輩中門大門悉加扄鎖但壁隙裝輪盤𫝊致
食物監䕶牢甚有館客在外舎一妾慕其風標置梯踰
屋取以入恣其歡昵將曉送之去次夕復施前計同列
浸聞之遂展轉延納迨七八晝夜賂學院奴使勿言客
不勝困憊而報戩且至亟升屋兩股無力不能復下戩
還宅望見訝其非處殆為物所憑祟遣扶下招道士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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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因妄云為鬼迷惑了不自覺經旬良愈戩固深照其
姦故置酒敘慶極口慰撫客謂事已祕弗泄矣一日召
與共飯竟令憇宻室則有數壯士挽執縛于卧榻上持
刃剖其陰剔出雙腎痛極暈絶戩命以常法灌傅藥此
數者盖素所用閹工也後十餘日僅能起坐喚湯沃面
但見落鬚在盆無數日以益多已而儼然成一宦者自
是主人待之益厚常延入寢閣與妻女同宴飲盖知其
不必防閑且以為玩具也客素與方務徳相善每休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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輒出訪尋是時半嵗無聲跡皆𫝊已死偶出游相國寺
遇之於大悲閤下視其形模容色疑為鬼客呼曰務徳
何忽然無故人意乃前揖之客握手流涕道遭變本末
深自咎悔云何顔復與士友接待貪戀餘生未忍死耳
後不知所終
  譚真人
衡州道士趙祖堅初行天心法時與鄉人治祟既止復
作不勝怒攝附體者責問之對曰非敢擅來乃法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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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受某賂是故敢然今去矣趙黙自念吾所以主持正
法降伏魑魅者賴神將為用也兹乃公受賄託吾將何
所倚仗哉欲狀其罪申東岳是夜夢一介胄武士威容
甚猛拱手立於前曰弟子即法師部下神將也生時為
兵有膂力衆呼曰陳鐵鞭死得為神實隸壇席不能自
謹致納鬼賂聞法師欲告岱嶽則當墮北酆無間獄永
無脫期願垂哀恕請得洗心以新趙曰吾不忍言汝罪
只云不願行此法使汝自囘耳其神拜謝而退竟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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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術議改習五雷而無其師但焚香於譚真人像前冀
獲警悟越數年復為人考召方使童子照視忽躍然而
起𬒳髪跣足仗劒厲聲曰吾即譚真人也憐汝精勤故
教汝法汝曽有所得否對曰止得四符乃真武𫝊於世
者神曰五雷符當有七十二道此才十八分之一如何可
以攝服邪妖宜取百幅紙置几上當為汝𫝊即揷劒於
地曰仰五雷判官速𫝊七十二符限只今畢初不見有
所作為僅一食頃曰符已足命趙取之揭示其紙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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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符每幅畫一符天篆粲然非世間書也趙驚喜捧
受再拜起童子亦寤自是術驗通靈癸志所書治衡廟
一王者即此也趙秘其事不為外人說其徒游淳濮道
人者備言之
  傅選學法
傅選為江西副總管時邀臨川王侍晨來豫章從學雷
法王甚惡其人然凶徳可畏不敢不與但教一大略耳
在朋輩中已為髙妙選藝成將有所試望僧刹一塔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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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髙出四表即焚符治之少焉火從中起爇為烟燼而
塔無所損既而憤王𫝊不盡術欲募刺客加害王已先
知之怒曰彼為我弟子而謀射羿豈宜使滋蔓得志哉
於是以法飛檄悉追其所部靈官將吏選所行法從此
不復神
  趙不易妻
趙不易為江陰軍簽判其妻得竒疾烟火食不向口唯
啖生肉服飾起居與平日無異而與夫别室寢處趙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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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調知桂陽監妻疾愈甚一婢供其使令便覺瘦瘁短
氣面如蠟色不半年輒死又換一人往亦然凡死於彼
者三每老兵持肉來或從㦸門入必怒曰何得經鼔角
樓下過棄而不受若自後圃入則受之其後趙君待知
封州闕寓居衡州常寧洎到官妻白晝化為虎騰呼而
出錢允直與趙為江陰交代聞其事甚詳及守桂陽吏
輩尚能言判官侯孝友者亦居於常寧云趙妻乃中官
家女不知本何人容貌姝美未嘗姙娠性好潔夫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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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室坐于椅上纔去即命洗滌三婢之亡皆遭其乘夜
吮血故浸淫絶命
  東湖荷菱
鄱陽東湖蓮藕菱芡甚盛薦福寺賴以贍其徒淳熙中
忽萎焉如悴所産花實財得十之三景裴弟游浮洲與
院僧法聰納涼栁樹下扣其故曰為一村巫所焚是以
若此裴恠其語不經頗出言嗤責聰曰向者某村有行
法巫術已成而弟子從之學者必欲觀之乃置一生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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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祭所事神啓白未竟魚正撥剌遽翻白以死巫愠見
于色曰溪之北有枯木為精所憑吾未暇祛逐為徳已
厚而不顧正法之臨故呈此侮詎容不加誅即寫符飛
擲俄頃間遙望火起木中從頭至末悉焚燼魚活弟子
又求再詣他所於是為此來寺中人但覺微烟蓬勃繚
繞湖面旋即烟止明旦往視荷芰一切萎倒更不可救
其為人禍亦烈矣天地神祗照布在上山川之靈固見
之了不致誅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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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姑詠手
吉州人家邀紫姑作詩適有美女在箕傍因請詠手
即書曰笑折櫻桃力不禁時攀楊栁弄春陰管絃曲裏
歌聲慢星月樓前禮拜深繡幕偷囘雙舞袖緑衣閒整
小眉心秋來幾度挑羅襪為憶相思放却針信筆而成
殊不思索頗有雅致也
  秀州棋僧
秀州兠率寺僧師豫能醫術而酷嗜奕棋與人賭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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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甚低然好之窮日夕不厭乾道九年染疫疾死而復
生言被追至官府立庭下有大井當前王者曰誤追汝
汝既是僧曽多誦功徳經否對曰受性愚不知有此經
曰乃世間所謂金剛者是矣對曰此則故能之主者顧
坐右取于井中汲出以相付誦至數分主者及一府人
皆稽首作禮既畢命一吏送還過廊下吏白吾云此亦
有可觀覽處宜相從一行遂到一室案列棊局兩奩貯
黒白子而大小極不等吏曰師能此乎吾應之曰甚愛
[015-11a]
之正以太低為苦吏曰吾為爾作計但吞一子則進乎
技矣吾欲取白而大者吏不可探一黒而小者使吞焉
隨即驚悟明日病愈常時對奕者來視之索局較藝果
増數等
  黄巢廟
栁州宜章縣黄沙峒山勢嶮惡盤紆百餘里為溪峒十
八所皆剛夷惡獠根株窟穴之處出峒口地稍平山上
有黄巢廟不知何時何人所立其前一杉木合抱山下
[015-11b]
人每聞廟内聲喏若數百人受令唯喏者則峒民必嘯
衆而叛淳熙中王宣子尚書為湖南帥留意治冦適有
作亂者命統制官楊欽領兵討平之因發火箭焚其廟
且伐其樹臨欲仆有大黒蛇長丈許頂上𬒳髪呀然躍
出為摶噬之狀衆環以弓矢射殺之平治其地為寨以
屯戍卒金鼓之音朝暮響振自是一方獲寧將軍張某
預是役備述其異
  一年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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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中士大夫園圃多種橙橘者好采東坡詩一年好事
君須記正是橙黄橘緑時之語名之曰好處唯陳彦存
搆魏塘所居之前一圃獨標曰一年好處頗為春竒時
彦存自中書檢正官丏外為江東轉運副使到任恰滿
嵗而卒殆成䜟云然韓退之詩曰天街小雨潤如酥草
色遙看近却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絶勝烟栁滿皇都則
好處二字難専以歸橙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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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堅志乙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