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1a] 
欽定四庫全書
丹鉛總録卷十二 明 楊慎 撰
史籍類
歴代名臣奏議
宋寧宗時武學生華岳池州人上疏極數韓侂胄之惡
其畧云程松之以納妾求知倪僎以售妹入府蘇師旦
以獻妻入閣黜陟之權不出於陛下而出於侂胄是吾
有二中國也命又不出於侂胄出於蘇師旦周筠是吾
[054-1b]
有二中國也書奏侂胄大怒下之大理貶建寧圜土中
郡守傅伯成憐之命獄卒使出繫伯成去郡岳遂病死
獄中岳之忠節灼灼如此近觀歴代名臣奏及宋諸臣
奏議可謂詳備而岳之奏不在其中乃知古忠臣義士
湮没不聞者多矣故表出之
古今文字繁簡
程去華云精一執中無俟皇極之煩言欽恤兩字何至
吕刑之騰口蓋古今世變不同而文之繁簡因之孔子
[054-2a]
曰夏道未瀆辭推而言之則殷周之辭已瀆矣韓退之
云周公而下其説長
君相
管子云小白為人無小智而有大慮漢髙祖亦明於大
而暗於小光武小敵怯而大敵勇吕端小事糊塗大事
不糊塗君相之體一也
莊子
莊子内篇之文繁而美者齊物論簡而美者養生主
[054-2b]
皇帝王伯
前漢書王莽傳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
冬後漢書易載羲農而皇德著書述唐虞而帝道崇邵
康節以皇帝王伯配春夏秋冬而易配皇書配帝詩配
王春秋配伯亦有所祖也
黄潤玊
四明黄潤玊所著有經書補註多可取者又有海涵萬
象一卷如云易之道扶陽而抑隂卦之位貴中而賤極
[054-3a]
陽過乎極雖剛不吉隂得其中雖柔不凶又曰易動而
圓範方而靜八卦中虚故圓九疇中實故方又曰大學
一書六經之名例也中庸一書六經之淵源也又解漢
書云罘字從冈從不不花蒂窻櫺也殊得古人制字之
義及宫室之形解莊子㳺方之外云方矩也出于矩之
外所謂離方遁圓也又曰董仲舒對䇿一正字公孫𢎞
對䇿一和字便見其人品正譎言皆有理
禪學俗學
[054-3b]
鶩於髙逺則有躐等憑虚之憂專於考索則有遺本溺
心之患故曰君子以尊德性而道問學故髙逺之蔽其
究也以六經為註脚以空索為一貫謂形器法度皆芻
狗之餘視聽言動非性命之理所謂其髙過於大學而
無實世之禪學以之考索之蔽其究也渉獵記誦以雜
博相髙割裂裝綴以華靡相勝如華藻之繪明星伎兒
之舞訝皷所謂其功倍于小學而無用世之俗學以之
執其兩端
[054-4a]
執其兩端則抑其過而引其不及用中於民則賢者俯
而就不肖者企而及
誰昔
詩云知而不已誰昔然矣爾雅釋之曰誰昔昔也猶言
疇昔也疇亦誰也然則誰昔也疇昔也伊昔也一也誰
昔字文人罕用惟司馬温公長公主制詞云帝妹中行
周易贊其元吉王姬下嫁召南美其肅雍命服亞正后
之尊主禮用上公之貴寵光之盛誰昔而然此制詞之
[054-4b]
工緻前嫓二宋後揜三洪矣豈不善為四六者耶
蕃馬胡兒
宋柳如京塞上詩鳴骹直上一千丈天靜無風聲正乾
碧眼胡兒三百騎盡提金勒向雲看其詩宋人盛稱之
好事者多圖于屏障今猶有其稿本□唐人好畫蕃馬
于屏花間詞云細草平沙蕃馬小屏風是也又曲名伊
州梁州氐州其後卒有禄山吐蕃之變宋人愛圖鳴骹
胡兒卒有金元之禍元人曲有入破急煞之名未幾而亂
[054-5a]
一絲五穀
聶夷中詩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穀言唐末征斂之急
也宋李
奏言新法之弊云稻苗未生而和糴桑葉未
吐而和買抑又甚于唐末矣
崓
李太白有送族弟凝至晏崓詩云鳴鷄發晏崓别鴈驚
崍州晏崓地名在單父三十里崓字玊篇不載惟宋史
李全傳有出没島崓之崓亦水島之類也
[054-5b]
太白楊叛兒曲
古樂府楊叛兒曲云暫出白門前楊柳可藏烏歡作沉
水香儂作博山鑪李太白擬之其詞曰君歌楊叛兒妾
勸新豐酒何許最關人烏啼白門柳烏啼隱楊花君醉
畱妾家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烟一氣凌紫霞樂府二十
字太白衍之為四十四字而樂府之妙思益顯隱語益
彰其筆力似烏獲扛龍文之鼎其精明似光弼領子儀
之軍矣書曰葛伯仇餉非孟子解之後人不知仇餉為
[054-6a]
何語沉水博山之句非太白以雙烟一氣解之樂府之
妙亦隱矣因識古之詩人用前人語有翻案法有伐材
法有奪胎法有換骨法翻案者反其意而用之東坡特
妙此法伐材者因其語而新之矣益加瑩澤奪胎換骨
則宋人詩話詳之矣如梁元帝詩郎今欲渡畏風波太
白衍為兩句云郎今欲渡縁何事如此風波不可行鮑
照詩春風復多情而太白反之曰春風復無情是也又
如曹孟德詩云對酒當歌而杜子美云玊珮仍當歌非
[054-6b]
杜子美一闡明之讀者皆以當歌為當該之當矣杜子
美詩黄門飛鞚不動塵而東坡云走馬來看不動塵而
杜之語意益妙又如杜子美石出倒聽楓葉下而包何
云波影倒江楓子美桃花詩云影遭碧水相勾引而孟
郊云南浦桃花亞水紅江總詩不悟倡園花遥同蔥嶺
雪而張説云欲持梅嶺花逺競榆關雪白樂天詩人家
半在船野水多於地而姚合云驛路多臨水人家半在
雲趙師秀曰野水多於地春山半是雲徐鉉隣舍詩壁
[054-7a]
隙透燈光籬根分井口而梅聖俞云井泉分地脉砧杵
共秋聲古樂府云新人工織縑舊人工織素持縑來比
素新人不如故而無名氏效之云野鷄毛羽好不如家
鷄能報曉新人雖如花不如舊人能績麻此皆所謂披
朝華而啟夕秀有雙美而無兩傷者乎若夫宋人之生
呑義山元人之活剥李賀近日之拆洗杜陵者豈可同
日而語
李渉贈盜詩
[054-7b]
唐李渉贈盜詩曰相逢不用相迴避世上如今半是君
可謂婉切劉伯温詠梁山泊分贓臺詩云突兀髙臺累
土成人言暴客此分贏飲泉清節今寥落何但梁山獨
擅名元末貪吏亦唐末之比乎漢書云吏皆虎而冠史
記云此皆刼盜而不操戈矛者也二詩之意皆祖此宋
末有俗詩云衆人做官都做賊鄭廣做賊又做官又解
賊一詩云解賊一鑼三捧皷接官三皷兩聲鑼鑼皷聽
來無二樣官人與賊不差多近日雲南洱海接官㕔與
[054-8a]
打刼灣相近有達官命童生作對曰接官㕔上接官一
童生應曰打刼灣中打刼尤可笑也
太白懷郷句
太白渡金門詩云仍連故郷水萬里送行舟送人之羅
浮詩爾去之羅浮余還憩峨眉又淮南卧病懷寄蜀中
趙徴君㽔詩云國門遥天外鄉路逺山隔朝憶相如臺
夜夢子雲宅皆寓鄉懷之意趙㽔梓州人字雲卿精於
數學與李白齊名蘇頲薦西蜀人才疏云趙㽔術數李
[054-8b]
白文章宋人注李詩遺其事并附見焉圖經云㽔漢儒趙賔之後鹽亭
人屢徴不起所著有長短經
法言論屈原相如
文選注引法言曰或問屈原相如之賦孰愈曰原也過
以浮如也過以虚過浮者蹈雲天過虚者華無根然原
上援稽古下引鳥獸其著意于虚長卿亮不可及今法
言無此條
警䇿
[054-9a]
陸機文賦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䇿蓋以文喻馬
也言馬因警䇿而彌駿以喻文資片言益明也夫駕之
法以䇿駕乘今以一言聚于衆辭若䇿驅馳故云警䇿
在文謂之警䇿在詩謂之佳句也若水之有波瀾若兵
之有先鋒也六經亦有警䇿詩之思無邪禮之毋不敬
是也
鬻子
鬻子文王時人著書二十二篇子書莫先焉今其存者
[054-9b]
十四篇皆無可取似後人贗本無疑也按賈誼新書所
引鬻子七條如云和可以守而嚴可以守而嚴不若和
之固也和可以攻而嚴可以攻而嚴不若和之德也和
可以戰而嚴可以戰而嚴不若和之勝也則惟由和而
可也又云治國之道上忠于主而中敬其士而下愛其
民故上忠其主者非以道義則無以入忠也而中敬其
士非以禮節則無以諭敬也下愛其民非以忠信則無
以行愛也又曰聖人在上位則天下不死軍兵之事民
[054-10a]
免于一死而得一生矣聖王在上位而民無凍餒民免
於二死而得二生矣聖王在上位民無夭閼之誅民免
於三死而得三生矣聖王在上位則民無厲疾民免於
四死而得四生矣是皆正言確論也今之所傳有是乎
又文選注引鬻子武王率兵車以伐紂紂虎旅百萬陣
於商郊起自黄鳥至於赤斧三軍之士莫不失色今本
亦無知其為偽書矣曷取賈誼書中七條補之以冠子
書亦愈於傳贗售偽也
[054-10b]
子貢多學之對
子曰賜也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子貢
非不知也蓋辭讓而對事師之理也鬻子對文王武王
成王皆曰唯疑豈方唯而亦疑乎對君之體也太史公
對曰唯唯否否蓋古之對友亦如此又可以證
詔首
晉詔首稱綱紀唐詔首稱門下元詔首稱指揮惟本朝
詔首直入事有三代典謨之體
[054-11a]
葉公顧命
禮記緇衣引葉公之顧命曰毋以小謀敗大作毋以嬖
御疾莊后毋以嬖御士疾莊士大夫卿士注以葉公為
沈諸梁按汲冡周書此文在祭公解蓋祭公疾革時告
穆王之言祭字誤作葉耳
太白句法
太白詩天山三丈雪豈是逺行時又云水國秋風夜殊
非逺别時豈是殊非變幻二字愈出愈竒孟蜀韓琮詩
[054-11b]
晩日低霞綺晴山逺畫眉青青河畔草不是望郷時亦
祖太白句法
阿嚲迴
太白詩羌笛横吹阿嚲迴畨曲名張祜集有阿濫堆即
此也畨人無字止以聲傳故隨中國所書人各不同耳
難以意求也
唐宰相多能文
唐開元宰相奏請狀及鄭畋鳯池稿多用四六皆宰相
[054-12a]
自草五代亦然至范質始除其煩辭故萊公謂楊文公
曰予不能為唐時宰相蓋孏於命詞也然其間應制詞
草比今猶百倍焉是以唐之詞華逺過於宋而今之詞
華又不及宋之萬一焉亦由此故也
東坡詆佛
東坡議學校貢舉書斥士大夫主佛老之為非又䇿别
云天子有七廟今又飾佛老之宫而為之祠固已過矣
又使大臣兼官以領之歳給費以鉅萬計此何為者邪
[054-12b]
其言與佛骨表何異又作勝相院記謂治其學者大抵
設械以應敵匿形以逃敗窘則推墮滉漾中不可捕捉
如是而已矣此數句盡古今禪學自欺欺人之病果東
坡於禪學深入𡨕契而其言如此何也蓋其與世不合
姑以消其不平莊子云因之以曼衍所以窮年也殆東
坡之謂乎又賀坤成節表放億萬之羽毛未若消兵以全赤子飯無數之緇褐不如散廩以活饑民
陸機太白詩音
陸機招隱詩哀音附靈波頽響赴曾曲附音拊太白詩
[054-13a]
羌笛横吹阿嚲迴向月樓中吹落梅下吹字音去聲不
惟便於讀亦義宜爾也
古碑有神物䕶持
唐李邕書雲麾將軍碑已斷裂在蒲城縣正德中劉逺
夫御史謫為蒲城簿訪出以鐵束錮之復為完物饒州
薦福寺碑為雷所驚而碎近日好古者取其碎裂合而
卧樹之猶可摹印簡西嶨為予言親見許予摹寄一本
尚未獲也以二事占之古碑似有神物䕶持
[054-13b]
周正改月
商周改正朔之説張敷言分史册所書民俗所用二項
為言其説極是蔡九峯陳定宇偏主一説各有所礙終
不可通朱子答吕晦叔書有云或是當時二者並行惟
人所用張説本此史伯璿管窺外編及元儒春秋改正
辨甚詳然大意不出此耳
浩然佳句
皮日休稱孟浩然佳句有微雲淡河漢疎雨滴梧桐余
[054-14a]
嘗疑今集中無此首後見晁公武讀書志與諸名士集
秘省聨句云云宜其不在集中也
唐明皇詔
唐明皇詔曰進士以聲韻為學多昧古今明經以帖誦
為功罕窮㫖趣斯二言盡唐人取士之病進士不通古
今如許渾謂宋祖劉裕有三千歌舞至於張打油胡釘
鉸極矣明經有謂堯舜為一人班固與班孟堅為兩人
者豈止罕窮㫖趣而已
[054-14b]
王欽若
巽巖李氏送湯司農歸朝序載王欽若與毋賔古請赦
天下宿逋自五代至咸平真宗從之遣使四出蠲宿逋
一千餘萬釋繫囚三千餘人由是遇之甚異不乆入相
仁宗繼立推廣先志亟改追欠司為蠲納司欽若此事史不書當
表出之亦憎而知其善也
文人偽作外夷文字
余嘗疑穆天子傳西王母歌詞出於後人粉飾且山海
[054-15a]
經載西王母虎首鳥爪形既殊異音亦不同何其歌詞
悉似國風乎又觀後漢書朱輔上白狼王唐菆歌三篇
音韻與漢無異愈可疑也唐新羅王獻詩其句法與中
唐人若合契宋大中祥符間注輦國入貢上表表辭極
偶麗中有云輒傾就日之誠仰露朝天之欵臣賤如芻
狗微類醯雞虚荷燭幽曾無執贄䆒其文筆與當時翰
苑何差言語不通之國未必能集老莊之𤣥言習徐庾
之麗句也當時天書尚可人為况外夷之貢志在互市
[054-15b]
罔利諭以導之無不可者書之史册不待智者能勘破
矣
過秦論
慎弱冠歳未習舉子業而好古文毎妄擬名賢之作曾
擬弔古戰場文叔父龍崖先生見而心異之袖其稿以
呈祖父畱耕翁召慎謂曰孫孫信敏才然場屋何用此
也爾既好古文何不擬賈誼過秦論乎慎退翌日呈一
篇旋失其稿老戍滇中士夫家有傳録之者慎取閲之
[054-16a]
恍如夢事亦不知為己作也今録於此以示兒輩其辭
曰有問於楊子曰孟子有言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
也秦以不仁而得天下矣孟子之言其不騐乎曰秦自
孝公用商鞅富强之術而關中之力雄自惠文用張儀
連横之謀而諸侯之勢弱自昭襄用范睢逺交近攻之
䇿而規取天下之計得至李斯兼并之説用天下皆秦
矣然為臣者功成而身喪為君者業成而國亡其强也
斯所以為弱其智也斯所以為愚嗚乎悲夫秦自始皇
[054-16b]
二十六年庚辰六王初畢四海始一雄圖既溢武功未
畢方架黿鼉以為梁廵海右以送日俄而祖龍魂斷於
沙丘鮑魚腥聞乎四極矣胡亥越十七兄而簒立方欲
極耳目窮心志而閻樂之戈已及於望夷矣子嬰討賊
方平肉未及下咽酒未及濡唇親賔未及盡相勞而赤
帝真人已翔於霸上矣計始皇之餘分閏位僅十二年
胡亥僅二年子嬰僅四十六日不啻石火之一敲電光
之一瞥吹劍之一吷左蝸之一戰南槐之一夢也須臾
[054-17a]
之在億千稊米之於大塊實似之是雖得猶不得也孔
子曰雖得之必失之秦之謂矣以孟子之言合孔子之
言觀之聖賢之論卓乎不可誣何嘗不騐乎哉善乎蘇
子由之言曰天厭喪亂假手於秦秦亦淫虐無以受之
於是不韋乘隙納妾于秦以亂其後六國未亡而嬴氏
先亡矣及至二世戮諸公子殆盡而後授首劉項老子
曰天網恢恢疎而不漏不觀其微孰知其故哉以此推
之秦初未始得也
[054-17b]
平凖書食貨志同異
馬廷鸞曰桑大夫均輸之法大槩驅農民以效商賈之
為也太史公平凖書云令逺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
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此説未明班固採其語云令逺
方各以其物如異時商賈所轉販者而相灌輸此説渙
然矣蓋添如異時三字是謂驅農民以效商之為也吕
東萊遵遷抑固是以取書而不用志語然紀事之文惟
貴明白是以通鑑取志語也
[054-18a]
外國書
五代廣順中髙麗進别敘孝經一卷記孔子所生及弟
子從學事又有孝經雌圖説日之環暈星之彗孛宋乾
道中南詔使者見廣南人言其國有五經廣註春秋後
語三史加注張孟押韻集聖厯諸書歐陽公日本刀歌
徐福行時經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令嚴不許傳中國
舉世無人識古文由此觀之則尚書全文日本國尚有
之也
[054-18b]
揎釀
宋章衡得象之孫嘉祐大魁著編年運厯十五卷其序
曰古今運厯十餘家皆淺陋揎釀又陳振孫太常因革
禮跋云繁簡失中以揎釀目之揎釀不知為何語亦不
知所出也
退之遺文
孫何稱韓退之擬范蠡與大夫種書意出千古理鎮羣
疑今集中無此文
[054-19a]
文有傍犯
徐陵賦陪遊馺娑騁纎腰於結風長樂鴛鴦奏新聲於
度曲又云厭長樂之疎鐘勞中營之緩箭雖两長樂為
意不同此類為傍犯又劉禹錫律詩前聨云雪裏髙山
頭早白後聨云于公必有髙門慶自注髙山本髙髙門
使之髙也亦傍犯之例
韓子連珠論
北史李先傳魏帝召先讀韓子連珠論二十二篇韓子
[054-19b]
韓非子韓非書中有連語先列其目而後著其解謂之
連珠據此則連珠之體兆於韓非任昉文章縁起謂連
珠始於揚雄非也
漢詔
漢武帝元朔三年詔曰夫刑罰所以防姦也内長文所
以見愛也以百姓之未洽于教化云云其赦天下内長
文之語了不可解張晏云長文長文德也終不了然許
少伊右丞言往年見江南舊本以内為而長為肆肆文
[054-20a]
為肆赦于下文尤為貫穿南窓記談
中庸
中庸之存賴漢儒集於禮記中至晉戴顒作中庸傳二
卷梁武帝撰中庸講疏一卷又作制㫖中庸義五卷表
而出之不待宋儒矣
恬智安慮誠明
莊子曰古之治道者以恬養智智生而無以智為也謂
之智養恬智與恬交相養而和理出其本性也大學曰
[054-20b]
安而後能慮中庸曰誠則明矣明則誠矣佛氏之所謂
定慧亦是理也司馬子微曰恬智則定慧也和理則道
德也是知安慮也誠明也恬智也定慧也一也理之㑹
族𤣥通無古今無華夷而符合渾融謂其竊吾説以文
彼狹夫瑣儒之見也
董仲舒解春秋
穀梁傳云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董仲舒曰
春秋分十二世有見有聞有傳聞有見三世有聞四世
[054-21a]
有傳聞五世故定哀昭君子之所見也襄成文宣君子
之所聞也僖閔莊桓隱君子之所傳聞也所見六十一
年所聞八十五年所傳聞九十六年於所見微其辭於
所聞痛其禍於傳聞殺其恩逐季氏而言又雩微其辭
也子赤弑弗忍言日痛其禍也子般弑而書乙未殺其
恩也屈伸之志詳畧之文皆應之吾以其近近而逺逺
親親而疎疎也亦知其貴貴而賤賤重重而輕輕也有
知其厚厚而薄薄善善而惡惡也有知其陽陽而隂隂
[054-21b]
白白而黒黒也百物皆有偶合偶之合之匹之仇之善
矣詩曰無怨無惡率由羣匹此之謂也
周司冦匜銘
博古圖載周司冦匜銘五句二十字其詞曰作司冦匜
用造用歸維之百寮考之四方求之祜福其文極古雅
當表出之
井田
孟子曰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觀之雖周亦助
[054-22a]
也孟子周末人也公田私田説已不詳乃引詩而想像
之似隔世事故曰此其大畧又曰嘗聞其畧蓋諸侯之
滅去其籍已繼覆轍于夏桀之焚黄圖導宄路於秦政
之燒詩書矣孟子之畧之疑之想像言之蓋慎之也荀
子便謂孟子畧法先王而不知其統朱子謂孟子言夏
后五十而貢一節自五十增為七十自七十增為百畆
田里疆界都合更改恐無是理恐亦難信豈其然乎愚
嘗私論之三皇五帝之興皆在中原揚子謂法始乎伏
[054-22b]
羲而成乎堯伏羲畫卦已有井之象矣劉貺云井牧始
於黄帝則左傳所謂井衍沃牧臯隰也韋昭三五厯云
黄帝八家為井井開四道而分八宅鑿井於井則井田
始於黄帝矣井即助法牧即貢法夏殷田制黄帝之世
已然矣至堯遭洪水使禹别九州定貢賦孟子所謂五
十而貢矣然考夏小正云農服于公田由此觀之雖夏
亦助也左傳虞思有云昔夏少康有田一成有衆一旅
司馬法十井為通十通為成周禮四丘為甸旁一里為
[054-23a]
成則未知少康之一成如司馬法之一成乎抑周禮之
一成乎此姑未論既分一成一旅固井田法也井田黄
帝良法不應至禹廢之洪水方割未遑復舊姑從民宜
如禹貢所陳有天下之後又重定其制衍沃則井之臯
隰則牧之未可知也如禹貢揚州之賦下下其地窪洪
水尤甚固其宜也及鑄鼎象物之日則揚州為第一梁
州為第二而雍在後此非詳考深思何以知之總而論
之自黄帝至周井牧兼用貢助通行井也助也于平地
[054-23b]
牧也貢也于山陵所謂因地之利周禮三農生九穀有
山農澤農平地農是也豈可執一論耶
朱子引用誤字
朱子本義皷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引張子天地無心
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據本書乃是天地不宰而成
化不宰字有理復其見天地之心豈可謂天地無心乎
參伍以變注引韓非子參之以比物伍之以合參據本
文乃是伍之以合虚比物合虚皆參互考之以知物之
[054-24a]
虚實也若云伍之以合參則上文當云參之以比伍矣
原其誤乃是荀子注中引此朱云自荀注而見之原不
自韓非子中采出也豈可謂出于朱子一仍其誤而不
敢改正者乎
博約
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或問反約之後博學詳
説可廢乎曰不可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禮三
千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今教人止誦思無邪毋
[054-24b]
不敬六字詩禮盡廢可乎人之心神明不測虚靈不昧
方寸之地億兆兼照者也若塗閉其七竅折墮其四支
曰我能存心有是理乎
君子立己
人足所履不過數寸然而咫尺之途必顛蹶於崖㟁拱
抱之梁必沉溺於川淵者何哉為其傍無餘地也君子
之立己抑亦如之至誠之言人未必信至潔之行物或
致疑皆由言行聲名無餘地也若能開方軌之路廣造
[054-25a]
舟之航則仲由之言信重於登壇之盟趙喜之降誠賢
於折衝之將矣此顔之推語予嘗愛誦之或問吕居仁
天下歸仁如何居仁作韻語答之曰面前徑路無令窄
窄時無過客無過客時徑益荒眼前滿地生荆棘黄山
谷云面前徑路常須令寛路徑窄則無著身處况能使
人行也以上三言相符彼立已於峻及離人而立於獨
者可以警矣
古蜡祝丁令威歌遺句
[054-25b]
禮記蜡祝辭云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
其澤而蔡邕獨斷又有豐年若土歳取千百增此二句
意始足丁令威歌城郭是人民非何不學仙冡纍纍而
修文御覽所引云何不學仙去空伴冡纍纍增此三字
文義始明書所以貴乎博考也
太極無極
孔子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極者何屋棟之名屋必有
極而後成屋元氣者天地之極故曰太極言非尋常之
[054-26a]
極也周子恐後人滯於有故曰太極本無極猶莊子名
元氣曰大塊塊猶極也大即太也而郭象解之曰大塊
者無物也夫噫氣者豈有物哉此可以證周子以無極
解太極之義矣老子曰谷神不死是謂𤣥牝老子之𤣥
牝即易之太極也朱子謂𤣥牝者至妙之牝非尋常之
牝然牝亦豈有物哉合而言之易之太極豈有物謂之
曰太極本無極可也老之𤣥牝豈有物謂之曰𤣥牝本
無牝可也莊之大塊豈有物謂之曰大塊本無塊可也
[054-26b]
朱子與陸子論太極無極數千言惜未及此陸子深於
禪老之學聞此未必不服也
鼔舞
易曰鼔之舞之以盡神樂記云鼔之聲讙讙以立動以
進衆故兵以鼔進盖號令欲其嚴明而使人在得其心
此湯武所以重誓言周公所以有煩誥而吳起吮卒疽
王翦同卒食田單激齊人之怒王霸待壯士之勇也
義帝
[054-27a]
樂器圖有義嘴笛謂笛上别安嘴也深衣圖有義襴謂
衣外别安襴也唐人稱假䯻曰義䯻又妓女彈筝銀甲
曰義甲項羽立楚王孫心為帝以從民望不曰楚帝而
曰義帝猶義父義子之稱其放弑之謀不待如約之言
而後萌矣
晏嬰鄭肅
晏嬰不入崔陳之黨鄭肅不入牛李之黨語曰君子不
黨易曰馬匹亡二子有焉
[054-27b]
法立弊生
漢世立均輸平凖之法其名甚美其意亦善也當時論
其弊曰農人重苦女工再税未見輸之均也富商儲物
以待其急輕價收賤以取其貴未見凖之平也善乎莊
子之言曰愛民害民之始也偃兵造兵之本也故周曰
舊章漢曰故事當時論政不曰舊章不可忘則曰故事
不可廢今之紛紛好異者安得此語之
飛鳥遺音
[054-28a]
易小過卦辭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蓋卦以小過名
取象於鳥亦鳥之小者也斥鷃之搶榆數仞鷦鷯之巢
林一枝非若九成來儀而音比於律九臯一鳴而聲聞
于天也
天有十日
左傳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注十日自甲至癸十等自王
至臺又曰日之數十故有十時亦當十位注曰日中當
王食時當公平旦為卿雞鳴為士夜半為皂人定為輿
[054-28b]
黄昏為𨽻日入為僚晡時為僕日昳為臺禺中也日出
也闕不在池尊王與公曠其位也禮記射義亦曰以賤
事貴有十等焉象天之有十日自甲至癸也十等王也
公也卿也士也皂也輿也𨽻也僚也僕也臺也君者積
尊而為之也茍無等差民得而犯之書曰王省惟歳師
尹惟日卿士惟月賈誼曰天子如堂羣臣如陛衆庶如
地○按十日十等古有此説故左傳禮記互見之然不
知其所當何義或曰嚮明而治宜于日中故日中當王
[054-29a]
雞鳴而起故雞鳴當士皂主飼馬以夜半起故半夜當
皂輿主車人定則車休故人定當與然其餘多不通當
缺之可也
出人不逺
荀子曰其為人也多暇日其出人也不逺矣今本作出
入非言飽食終日而不學豈能過人乎出人如古言加
人一等後世言出人一頭地云爾
荀卿雲賦
[054-29b]
荀卿雲賦行逺疾速而不可託訊書問也行逺疾速宜
於託訊今雲者虚無故不可託訊也楚辭九章願寄言
於浮雲兮遇豐隆而不將亦此意也荀卿屈原相去不
逺命辭蓋同
項羽學兵法
項羽自少不肯學書與劍而叔父梁授以兵法夫兵法
之書多矣孰有加于孫吳司馬法哉吳子云天下戰國
五勝者禍四勝者弊三勝者霸二勝者王一勝者帝是
[054-30a]
以數勝得天下者稀以亡者衆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
必亡嗚呼項羽可謂好戰矣可謂數勝矣是髙祖一勝
於法當帝項羽數勝於法當亡此而昧焉所讀何等兵
法也垓下隂陵遊魂假息猶云夭亡豈不謬哉○或問
數勝者亡何也曰荀卿李克之説備矣荀卿之言曰人
之城守人之出戰而我以力勝之也則傷人之民必甚
矣傷人之民甚則人之民惡我必甚矣人之民惡我甚
則日欲與我鬭人之城守人之出戰而我以力勝之則
[054-30b]
傷吾民必甚矣傷吾民甚則吾民之惡我必甚矣吾民
之惡我甚則日不欲為我鬭人之民日欲與我鬭吾之
民日不欲為我鬭不亡不止也李克之言曰數戰則民
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主驕則
上極民疲則下極上下俱極國之亡猶晚二子之言㫖
哉諺云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此言雖小可以喻大故孟
子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俗儒泥古
[054-31a]
趙括之兵法房琯之車戰劉歆王安石之周禮其法是
也其時非也澤麋而蒙彫虎之皮尸鳩而傅鷦明之羽
適足增其累耳胡致堂必欲行封建張横渠必欲行井
田幸而不用於時不幸而試其敗塗地矣朱子猶惜其
有志未就而卒亦迂矣哉
無為而治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揚子法言或問無為曰奚
為哉在昔虞夏襲堯之爵行堯之道法度章禮樂著垂
[054-31b]
拱而視天民之阜也無為矣紹桀之後纂紂之餘法度
廢禮樂虧安坐而視天民之死無為乎莊子曰無為也
則用天下而有餘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
人貴夫無為也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是下與上同德
下與上同德則臣下有為也上亦有為也是上與下同
道上與下同道則主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而
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嗚呼莊揚二子之言可以發
夫子未盡之藴矣使夫子九原可作亦必以其言為然
[054-32a]
矣當合而觀之
柳文蘇文
郭象莊子注曰工人無為於刻木而有為於運矩主上
無為於親事而有為於用臣柳子厚演之為梓人傳一
篇凡數百言毛萇詩傳曰漣風行水成文也蘇老泉演
之為蘇文甫字説一篇亦數百言得奪胎換骨之三昧
也
雉噫
[054-32b]
揚子五百篇論孔子因女樂去魯曰不聽政諫不用雉
噫注雉噫猶歌歎之聲梁鴻五噫之類也琴操曰季桓
子受齊女樂又不致膰俎於大夫孔子遂行師已送之
曰夫子則非罪也孔子曰吾歌可乎歌曰彼婦之口可
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優哉游哉聊以卒歳此即
雉噫之歌也衝波傳云孔子相魯齊人懼而欲敗其政
選齊國好女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容璣季桓子語魯
君為周道游館孔子乃行覩雉之飛鳴嘆曰山梁雌雉
[054-33a]
時哉時哉色斯舉矣翔而後集因為雉噫之歌曰彼婦
之叩可以出奏彼婦之謁可以死北優哉游哉聊以卒
歳揚子所云雉噫者指此唐人學宫碑文云聆鳯衰於
南楚歌雉噫於東魯亦用揚子之語也今本無雉字故
詳具之以廣異聞
寺人之令
秦風有車隣隣有馬白顛未見君子寺人之令此詩之
意在後二句夫為一國之君髙居深宫不接羣臣擁蔽
[054-33b]
已甚矣又不使他人而特使寺人傳令焉其蔽益甚矣
夫秦夷狄之國也其初已如此姍笑三代柄用閹宦不
待混一天下已然矣史記年表書穆公學于宁人宁人
守門之人即寺人也史書之醜之也三代之君必學於
耆德以為師保而穆公乃學于宁人以刑餘為周召以
法律為詩書又不待始皇胡亥已然矣則景監得以薦
商鞅趙髙得以殺扶蘇終於亡秦寺人之禍也聖人録
此以冠秦風垂戒深矣史記所書穆公學於宁人其得
[054-34a]
聖人之意乎春秋所以狄秦者不為過也繼序者乃以
為美秦伯始有車馬蓋因首二句而意度之朱子詩傳
亦從之不思美其車馬兒童之見也亦何關於政治而
夫子録之乎華谷嚴氏曰秦興而帝王之影響盡矣車
隣其濫觴也夫未見而寺人傳令與三代侍御僕從㒺
匪正人納牖遇巷畧無間隔氣象何如也既見而並坐
皷簧與三代賡歌喜起警戒叢脞氣象何如也秦之為
秦非一日矣
[054-34b]
古文用之字
莊子厲之人夜半生其子又以驪姬作驪之姬地名南
沛作南之沛吕覽楚丹姬作丹之姬家語江津作江之
津樂府桂樹作桂之樹文法皆異
榮字當入東字韻
榮音與融同楚越齊魯其音皆同也按淮南子云聖人
之能固已多矣而所守又約故動而必榮愚人之智固
已少矣其所事者多故動而必窮以榮與窮叶越絶書
[054-35a]
曰種畱封侯不知令終二賢比得種獨不榮以榮與終
叶古韻已如此後世入庚字韻蓋誤以縈為榮也
孫承節論周子無極
孫承節謂周子無極而太極一句為墨翟言添此一層
令士子古今懵然而嘵譁無已也方逢辰曰孟子發性
善一語反以激荀揚韓子之争端周茂叔説無極而太
極亦以啟陸子静之排詆立言之難如此孔子所以欲
無言逆知後人之弊乎
[054-35b]
東西二周後辨
春秋三傳及戰國䇿稱東周西周王城成周髙誘注戰
國䇿曰西周王城也今河南東周成周也故洛陽今之
河南合為一城故後之讀者難於分析今之學者不惟
專經之士昧之而大儒如胡文定公博學如鮑彪注戰
國策亦謬以千里元吳草廬作東西二周辨正鮑氏之
誤明且哲矣而胡文定注春秋之誤則未之糾正也春
秋昭公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胡傳曰不曰入于京
[054-36a]
師者京師衆大之稱不可繫之入也其曰成周云者黍
離而次不列而降為國風之意嗚呼斯言也何其謬哉
地理不考而妄立議論何異昧目而道黒白乎今特辨
析考證之以洗千古之惑然非予之臆説也按尚書洛
誥云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
惟洛食孔安國注云澗水東瀍水西王城也朝㑹之地
也瀍水東下都也處殷頑民之地王城在澗瀍之間下
都在瀍水之外所謂下都即成周也以此覘之王城成
[054-36b]
周自是兩處明矣先昭公二十二年秋劉子單子以王
猛入于王城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此年天王入
於成周公羊傳曰成周者何東周也杜預曰入于成周
猶未得王都也其言豈不明哲乎東萊吕氏其學深於
史而精於古今地理之沿革者也其作大事記曰漢河
南縣即郟鄏周武王遷九鼎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
漢洛陽縣周公營下都以居殷頑民是為成周平王東
遷定都於王城子朝之亂其餘黨多在王城敬王畏之
[054-37a]
徙都成周汪克寛曰成周在王城之東故公羊以為東
周萇𢎞謂敬王為東王王城在成周之西故公羊以為
西周萇𢎞謂子朝為西王之數説考證詳練足訂胡傳
之謬孔子作春秋亦據事直書豈有改地名以為褒貶
者乎雪山王氏詩總聞曰王城下都皆周公所營也一
則藉平王之遷一則藉敬王之入其慮患若預知者詩
云小東大東杼柚其空平王自鎬京而遷王城千里而
遥所謂大東也敬王自王城而入成周百里而遥所謂
[054-37b]
小東也東而又東西方之人逺矣故詩曰誰能西歸懷
之好音又曰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皆是一意也近時
無錫邵尚書國賢曰天王入於成周下都也既入成周
矣曷不遂入王城子朝之餘黨在焉故也故萇𢎞之建
議城成周也謂之遷都其任怨也大矣非忠之至者其
孰與于此或者不知王城成周為二遂以入成周為入
于京師使遷都之説卒無所歸而𢎞之忠不白於後世
嗚呼地之不考乃害於義如此哉慎按邵尚書之説或
[054-38a]
者正指胡文定而不欲明言蓋近日學者之病寧得罪
于孔子而不敢得罪於宋儒類如此虞文靖公云今人
但見宋儒六經而不知宋儒以前六經有味其言哉慎
故拾先哲遺言為東西二周後辨以補吳草廬之未備
亦有夾谷之竒若程雪樓之賞契者乎
跳出
魏晉儀注冩章表别起行頭者謂之跳出今曰擡頭左傳
疏
[054-38b]
凡傳中引古典必曰書云詩云者正也左傳中最多又
有變例如子産答子皮云子於鄭國棟也棟折榱崩僑
將厭焉此乃引周易棟橈凶之義而不明言易魯穆叔
論伯有不敬曰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寘諸宗室季蘭
尸之敬也此乃引有齊季女全詩之義而不明言詩蓋
一法也又引書太誓所謂商兆民離周十人同者衆也
據太誓原文云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德予有亂臣十
人同心同德省二十字作八字而語益矯健此蓋省字
[054-39a]
又一法也郤至聘楚辭享云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此公
侯所以干城其民也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及其
亂也諸侯貪冒侵欲不已爭尋常以盡其民畧其武夫
以為己腹心股肱爪牙故詩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此
先言詩意而後引詩辭又一法也宋陳騤曰古文取詩
即云詩取書即云書蓋常體也或以康誥為先王之令
見國語周書為西方之書見國語以咸有一德為尹告禮記以
大禹謨為道經荀子不曰仲虺之誥而曰仲虺之志左氏不
[054-39b]
曰五子之歌而曰夏訓有之左氏直言鄭詩曹詩國語止稱
汋曰武曰左氏或稱芮良夫左氏或稱周文公國語指那頌卒
章為亂辭國語摘小宛首章為篇目國語數章之末章既謂
之卒章一章之末句亦謂之卒章並左氏傳凡此似亦畧施
雕琢少變雷同作者考焉毋誚毋補陳氏之言予論有
契焉故並載之
後漢伏湛奏引書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及詩濟濟多士
文王以寧不直引其文而曰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
[054-40a]
士寧是故詩稱濟濟書曰良哉湛之言亦有左氏國語
之遺法乎晉以後不復有此工緻矣
蘇子由云商人之書簡潔而明肅其詩奮發而嚴厲非
深於文者不能為此言
孟子之言性善興起人之善也其蔽也或使人驕荀子
之言性惡懲創人之惡其蔽也或使人阻孔子曰性相
近也習相逺也惟上智與下愚不移又曰有教無類又
曰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
[054-40b]
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未嘗曰
善以驕人之志也未嘗曰惡以阻人之進也此所以為
聖人之言非賢人之所及也曰若是則混與三品之説
是乎曰又非也知孔子之言性異乎孟荀揚韓四子始
可與言性也已
左傳曰楚辟我衷奈何效辟又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
劉更生曰既不善胡足效哉宋人曰既是不是不可學
他不是理則一也載事者曷文其辭乎是街談巷議也
[054-41a]
非史也
王莽詔曰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霸象冬宋
邵氏皇極經世之説祖之
漢書引尚書放命圮族又無遨逸欲有邦皆與今文異
又引論語君子之道焉可憮也注憮同也
朱晦翁謂孔子言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今觀太史公
作伯夷傳滿身是怨此言殊不公今試取伯夷傳讀之
始言天道報應差爽以世俗共見聞者嘆之也中言各
[054-41b]
從所好決擇死生輕重以君子之正論折之也一篇之
中錯綜震蕩極文之變而議論不詭于聖人可謂良史
矣宋人不達文體是以不得遷之意而輕為立論真西
山文章正宗云此傳姑以文取其言又謬若道理有戻
即不成文文與道豈二事乎益見其不知文也本朝又
有人補訂伯夷傳者異哉
周禮量人書天下之涂數而藏之注謂支湊之逺近支
者支分湊者輻湊道途之分合也書而藏之如唐人國
[054-42a]
照圖皇華四達圖國朝之寰宇通衢也
晉司馬彪傳云春秋不修則仲尼理之關睢既亂則師
摯修之此以亂為錯亂之亂其説亦異
丹鉛總録卷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