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021 習學記言-宋-葉適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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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習學記言卷四十七    宋 葉適 撰
  吕氏文鑑
吕祖謙字伯恭公著五世孫中進士第又中慱學宏詞
與張栻朱熹同時學者宗之仕至著作郎卒年四十五
初孝宗命知臨安府趙磻老詮校本朝文海磻老辭不
能遂以命祖謙因盡取渡江前衆作備加蒐擇成百五
十卷蓋自古類書未有善於此按上世以道為治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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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其中戰國至秦道統放滅自無可論後世可論惟
漢唐然既不知以道為治當時見於文者徃徃訛雜乖
戾各恣私情極其所到便為雄長類次者復不能歸一
以為文正當爾華忘實巧傷正蕩流不反於義理愈害
而治道愈逺矣此書刋落浩穰者百存一二茍其義無
所考雖甚文不録或於事有所該雖稍質不廢鉅家鴻
筆以浮淺受黜稀名短句以幽逺見収合而論之大抵
欲約一代治體歸之於道而不以區區虚文為主余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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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所聞於吕氏又推言之學者可以覽焉然則謂荘周
相如為文章宗者司馬遷韓愈之過也
禮部尚書周必大承詔為序稱建隆雍熈之間其文偉
咸平景徳之際其文慱天聖明道之辭古熈寧元祐之
辭達按吕氏所次二千餘篇天聖明道以前在者不能
十一其工拙可驗矣文字之興萌芽於栁開穆修而歐
陽修最有力曽鞏王安石蘇洵父子繼之始大振故蘇
氏謂雖天聖景祐斯文終有愧於古此論世所共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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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改安得均年析號各擅其美乎及王氏用事以周孔
自比掩絶前作程氏兄弟發明道學從者十八九文字遂
復淪壊則所謂熈寧元祐其辭達亦豈的論哉且人主
之職以道出治形而為文堯舜禹湯是也若所好者文
由文合道則必深明統紀洞見本末使淺知狹好者無
所行於其間然後能有助於治乃侍從之臣相與論思
之力也而此序無一詞不諂尚何望其開廣徳意哉葢
此書以序而晦不以序而顯學者宜審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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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雖詩人以来有之而司馬相如始為廣體撼動一世
司馬遷至為備録其文駭所無也揚雄喜而效焉晚則
悔之矣然自班固以後不惟文浸不及而義味亦俱盡
然後世猶繼作不已其虚夸妄說蓋可鄙厭故韓愈歐
王蘇氏皆絶不為今所謂皇畿汴都感山南都之類非
於其文有所取直以一代之制一方之事不可不知而
已皇畿以事實勝而汴都惟盛稱熈豊興作遂特被賞
識昔梁孝王漢武宣毎有所為輒令臣下述賦戲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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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直俳優之雄而厯代文士相與沿襲不恥是可歎也
自與虜通和太行皆為禁山坐失地利故此賦感之然
謂以元祐之版書較景徳之圖籙雖増田三十四萬餘
頃反減賦七十一萬餘斛以為不用先王之法致然則
非也夫墾闢衆則利在下蠲放多則恩在上何害為王
政而必欲如宇文融乎蓋近世之論無不然矣
五鳯樓賦是時大梁宫室始與西京比而梁周翰厯陳
前代亡國之君滛於土木者為戒何止諷也蓋顯刺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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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明時無若丹朱傲信其為舜禹之盛矣世多言太
祖嘗議都洛陽以省冗兵恨後世不能用本據王禹偁
遺事其載李符李懐忠之諫或當有之至謂太祖答晉
王欲循周漢故事以安天下又謂不及百年民力必殚
則其家子孫以當時所見聞増益之非本語也冗兵自
在真宗仁宗世太祖時兵何嘗冗而頓憂其後乎自唐
裂藩鎮養兵民力固已殚而士大夫不能知就有能知
者亦不能改安得謂本朝百年後民力始殚為太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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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五代時鹽酒末利皆輒殺人民命尚不可保何止殚
民力乎秦漢及唐雖都關中何嘗不以兵强天下隋唐
府衛民半為兵而人主嵗猶就食東都何止冗兵為費
哉厯代帝王不常厥居汴無不可都之理葢自得太原
即乘勢伐幽州筭畫無素一時倉猝幾不自保國勢由
此而弱契丹侵陵河北破壊始堅守和好而兵因以日
増乃謀國者之謬非謂必恃兵以為固也使太祖臨御
乆其所以處此要自有道遺事所記失其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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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田大蒐大酺不常有賦頌所以記也明堂未之有所
以兆也凡此類以事觀可也張詠聲賦詞近指逺宏達
朗暢異乎鳴蝉秋聲之為葢古今竒作文人不能進也
晏殊中園葉清臣松江秋汎自謂得窮達奢儉之中今
亦以此録之然上無補衮拯溺之公義下無隠居放言
之逸想則所謂中者特居處飲食之泰而已不足道也
秋蓬度石室鑿二江賦發明文翁李氷有功於蜀其言
民未得所欲事或有不利先世所未暇除去聖人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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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裁制皆吾人之所事有感於斯言也
聞之吕氏讀王深父文字使人長一格事君責難愛人
抱關諸賦可以熟玩自王安石王回始有幽逺遺俗之
思異於他文人而回不志於利能充其言殆非安石所
能及然若少假不死及安石之用未知與曾鞏常秩何
如士之出處固難言也
周氏拙賦為今世講學之要按書稱作偽心勞日拙古
人不貴拙也大巧若拙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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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老荘之學然爾葢削世俗纎浮靡薄之巧而歸之於
正則不以拙言也以拙易巧而不能運道則拙有時而
偽矣學者所當思也
初歐陽氏以文起從之者雖衆而尹洙李覯王今諸人
各自名家其後王氏尤衆而文學大壊矣獨黄庭堅秦
觀張耒晁補之始終蘇氏陳師道出於曽而客於蘇蘇
氏極力援此數人者以為可及古人世或未能盡信然
聚群作而驗之自歐曽王蘇外非無文人而其卓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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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名家者不過此數人而已邢居實蚤夭沈括劉跂之
流終不近也黄庭堅言屈宋之後自鑄偉辭此語當考
天下為一家賦吕大鈞作大鈞兄弟從張氏學而大防為相程
氏與司馬氏善當時在要地者多程氏之門故元祐之
政亦有自来此賦與西銘相出入然其言昔既有離則
今必有合彼既可廢則我亦可舉謂井田封建當復也
若存古道自可如此論若實欲為治當更審詳
漢以經義造士唐以詞賦取人方其假物喻理聲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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恊巧者趨之經義之樸閣筆而不能措王安石深惡之
以為市井小人皆可以得之也然及其廢賦而用經流
弊至今㫁題折字破碎大道反甚於賦故今日之經義
即昔日之賦而今日之賦皆遲鈍拙澁不能為經義者
然後為之葢不以徳而以言無往而能獲也諸律賦皆
場屋之伎於理道材品非有所關惟王曽范仲淹有以
自見故當時相𫝊有得我之小者散而為草木得我之
大者聚而為山川如云區别妍媸願為軒鑑儻使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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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亂請就干将之句而歐蘇二賦非舉場所作葢欲知
昔時格律寛假人各以意為之不拘礙也有物混成先
天地生老氏之言道如此按自古聖人中天地而立因
天地而教道可言未有於天地之先而言道者有司不
考詳以邪說取士士亦以邪說應之既以此得遂以為
是豈惟不以徳而以言又併其言失之矣
按吕氏有家塾讀詩記麗澤集詩行於世本朝詩與今
篇目不同無幾乃其素所詮次云爾孟子言王者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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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作不作不繫詩存亡
此論非是然孔子時人已不能作詩其後别為逐臣憂
憤之詞其體變壊葢王道行而後王迹著王政廢而後
王迹熄詩之廢興非小故也自是詩絶不繼數百年漢
中世文字興人稍為歌詩既失舊制始以意為五七言
與古詩指趣音節異而出於人心者實同然後世儒者
以古詩為王道之盛而漢魏以来乃文人浮靡之作也
棄而不論諱而不講至或禁使勿習上既不能涵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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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發舒心術之所存與古詩庻幾下復不能抑揚文義
鋪寫物象之所有為近詩繩準塊然樸拙而謂聖賢
之教如是而止此學者之大患也吕氏自古樂府至本
朝詩人存其性情之正哀樂之中者上接古詩差不甚
異可與學者共由而從之尚少故略為明其大槩如此
後世詩文選集詩通為一家陶潜杜甫李白韋應物韓
愈歐陽脩王安石蘇軾各自為家唐詩通為一家黄庭
堅及江西詩通為一家人或自謂知古詩而不能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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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詩或自謂知後世詩而不能知古詩及其皆知而辭
之所至皆不類則皆非也韓愈稱臯䕫伊周孔子之鳴
其卒歸之於詩詩之道固大矣雖以聖賢當之未為失
然遂謂魏晉以来無善鳴者其聲清以浮其節數以急
其辭滛以哀其志弛以肆其為言亂雜而無章則尊古
而陋今太過而又以孟郊張籍當之則尤非也如郊寒
苦孤時自鳴其私刻深刺骨何足以繼古人之統又况
於無本者乎愈欲以絶識髙一世而不自知其無識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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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重可歎爾
張衡四愁雖在蘇李後得古人意則過之建安至晉髙
逺宋齊麗宻梁陳稍放靡大抵辭意終未盡唐變為近
體雖白居易元稹以多為能觀其論叙亦未失詩意而
韓愈盡廢之至有亂雜蟬噪之譏此語未經昔人評量
或以為是而呌呼怒罵之態濫溢不可禦所以後世詩
去古益逺雖如愈所謂亂雜蝉噪者尚不能到况欲求
風雅之萬一乎孟郊謂詩骨聳東野詩濤洶退之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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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自謂還當三千秋更起鳴相詶嗚呼以豪氣言詩慿
陵古今與孔子之論何異指哉
四言自韋孟司馬遷相如班固束晢陶潜韓愈栁宗元
尹洙梅堯臣歐陽脩王安石蘇軾工拙畧可見余嘗怪
五言而上徃徃世人極其材之所至而四言雖文詞巨
伯輒不能工何也按古詩作者無不以一物立義物之
所在道則在焉物有止道無止也非知道者不能該物
非知物者不能至道道雖廣大理備事足而終歸之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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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不使散流此聖賢經世之業非習為文詞者所能知
也詩既亡孔子與弟子講習其義能明之而已不敢言
作雖如㳺夏子思孟子之流皆不敢言作詩也後世操
筆研思存其體可也而韓愈便自謂古人復生未肯多
讓或者不知量乎
李至桃花犬歌史官書事無大於此犬者乎葢譏之也
月石硯屏余頃見之長溪陳氏云其舊物莫知是非然
何足道喜其似而强名之又為之窮搜異說以為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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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學所宜慎也
王禹偁髙錫詩言文自咸通後流蕩不復雅因仍厯五
代秉筆多艶冶髙公在紫微濫觴誘學者自此遂彬彬
不蕩亦不雅此文章小氣數只論用世者栁開穆脩至
歐陽氏以不用世之文欲捩回機括雖不能獨勝然後
世學者要為有用力處夫可以自勉而安於自棄時文
誤之爾
韓氏晝錦堂自為詩而歐陽氏為記未知與蘇季子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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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臣所較幾何而謂伊周事業可幾而及崧髙韓奕備
叙文物之美使誠得其道孔子不以為過不然則沐猴
而冠顧影惕息韓生之譏終在未可以言邦家之光也
歐陽氏讀書正經首唐虞偽說起秦漢篇章與句讀解
詁及箋𫝊是非自相攻去取在勇斷初如兩軍交乘勝
方酣戰當其旗鼔催不覺人馬汗至哉天下樂終日在
几案以經為正而不汨於章讀箋詀此歐陽氏讀書法
也然其間節目甚多葢未易言以其學考之雖能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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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失事理之實者不少矣且箋傳雜亂無所不有必待
戰勝而後得則迫切而無味强勉而非真几案之間徒
見其勞而未見其樂也几案之樂當黙識先覺迎刃自
解如日月朗耀雲隂解駁安在鬭是非决勝負哉
東州逸黨言西晉阮籍王衍等事余固辨之司馬懿父
子殺夏侯𤣥嵇康遂簒曹氏天地隂陽為之顛倒者數
百年使孔子在何止臨河而返太初憤逸黨可也柰何
以罪籍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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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敞言多古意與王安石同安石為世所信而敞不能
者敞據科目為官職故也蘇軾少年時便謂其奮臂取
兩制不十餘年非有汗馬之勞米鹽之能大意畧可見
堯舜文王不作士無必遇者固多得於奔走困窮之餘
爾日出堂上飲欲主人髙礎為去蟻之地其自任重矣
然不知蚍蜉由己而生蚍蜉猶惡其漸而又尋斧焉余
嘗疑其文字言語之工未當在小人之列吕氏云既為
小人之事只是小人今人徃徃未知此王令邢居實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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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而雄邁有古人筋骨畧不相上下然令逆為憤嫉不
能容人居實過自摧殘不能自容夀夭雖有命其徳之
所近或有以取之也令採選詩韓愈遭駁議最甚愈年
長矣後生何可畏之甚也然令謂安知九列榮顧是徳
所累按孔子稱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又謂喜
将閭巷好特與妻子議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曾子
曰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古人亦未至輕鄙富貴顧
其義何如爾令一至之見固未能盡道謂之有志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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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氏半字韻詩酬和最工為一時所慕次韻自此盛於
天下失詩本意最多夫以六義為詩猶不足言詩况以
韻為詩乎言今年一線在那復堪把玩欲起强持酒故
交雲雨散無乃與川上之逝異觀比於愽塞為歡娱粗
勝耳
東坡七首哀而不傷放而無怨髙於古今數等秦黄諸
人欲至而不能葢其天之所資至是而後信爾
五七言律詩按詩自曹劉至二謝日趨於工然猶未以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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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校巧拙靈運自誇池塘生春草而無偶句亦不計也
及沈約謝朓競為浮聲竊響自言靈均所未覩其後浸
有聲病之拘前髙後下左律右吕匀緻麗宻哀思宛轉
極於唐人而古詩廢矣杜甫强作近體以功力氣勢掩
奪衆作然當時為律詩者不服甚或絶口不道至本朝
初年律詩大壊王安石黄庭堅欲兼用二體擅其所長
然終不能庻幾唐人蘇氏但謂七言之偉麗者則失之
尤甚葢不考源流所自來姑因其已成者貌似求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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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七言絶句人皆以為特工此亦後人貎似之論
爾七言絶句凡唐人所謂工者今人皆不能到惟杜甫
功力氣勢之所掩奪則不復在其䋲墨中若王氏則徒
有纎弱而已而今人絶句無不祖述王氏則安能窺唐
人之藩牆况甫之所掩奪者尚安得至乎
初分大道非常道纔有先天未後天大道常道孔安國
語先天後天易師𫝊之辭也三墳今不𫝊且不經孔氏
莫知其為何道而師𫝊先後天乃義理之見於形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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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有其實然山人隠士輙以意附益别為先天之學且
天不以言命人所謂卦畫爻象皆古聖智所自為寓之
於物以濟世用未知其於天道孰先孰後而先後二字
亦何繫損益山人隠士以此玩世自足則可矣而儒者
信之遂有㕘用先後天之論夫天地之道常與人接顧
恐人之所以法象者不能相為流通至其差忒乖戾則
無以輔其不及而天人交失矣柰何捨實事而希影象
棄有用而為無益此與孟子所謂毁瓦畫墁何異蓋學
[047-15b]
者之大患也
邵雍詩以玩物為道非是孔氏之門惟曽晳直云浴乎
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孔子與之若言偃觀蜡樊遲從㳺
仲由揖觀射者皆因物以講徳指意不在物也此亦山
人隠士所以自樂而儒者信之故有雲淡風輕傍花隨
栁之趣其與穿花蛺蝶㸃水蜻蜓何以較重輕而謂道
在此不在彼乎
吕大臨送劉户曹獨立孔門無一事惟𫝊顔氏得心齋
[047-16a]
按顔氏立孔門其𫝊具在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
能既竭吾才雖非杜預之癖相如之俳然非無事也心
齋荘列之寓言也其言若一志無聽以耳而聽以心無
聽以心而聽以氣葢寓言之無理者非所以言顔子也
今初學者誦之深入肺腑不可抽吐為害最甚
鮮于侁九誦亦為當時所稱清廟祀文王葢無以言其
徳而侁祠堯舜周孔語絶鄙近不知何故
通商茶法詔按是時富弼韓琦為相貢舉條制勅按是
[047-16b]
時范仲淹為參政本朝治道極盛之日也余嘗考自慶
厯嘉祐以來士之有志於當世者不少顯用於時者亦
衆然不知天下事經隋唐茍且變壊古人治法遂不可
復如財賦則天寶之後以稅養兵如取士則開皇貞觀
已為科舉以韓富極力僅能使茶法通商以范深思僅
能先試䇿論而歐陽氏又謂欲復訓誥於三代之文者
不過如此是可悲已古人治法從上相承當其将變而
知其不可變者叔向與孔子而已旣變而以為當復者
[047-17a]
孟子而已蕭曹邴魏偶當治法未甚變壊之時故其行
事猶粗有可觀使其已壊則一等是収拾不來韓范富
亦不足深責也歐陽氏言古者山澤之利與民共之此
謂鹽鐡金錫之類可也若茶則民所自種官直禁而奪
之爾何共之有至韓刺義男為兵則不惟不知所以復
而増益其變壊又甚矣
賜陜西招討經畧都部署司寛放公用庫錢事吕氏言
國初宰相權重臺諫侍從莫敢議朝士不平屢有攻擊
[047-17b]
如盧多遜雷徳驤翟馬周趙昌言王禹偁宋湜胡旦李
昌齡范諷孔道輔更勝迭負然終不能損廟堂之勢至
范仲淹空一時所謂賢者而争之天下議論相因而起
朝廷不能主令而勢始輕矣雖賢否邪正不同要為以
下攻上為名節地可也而未知為國家計也然范韓既
以此取勝及其自得用臺諌侍從方襲其迹朝廷毎立
一事則是非鋒起譁然不安如滕宗諒張亢因用公使
錢過當至為置獄劾治范始覺其非以去就争之雖幸
[047-18a]
而獄不竟而小人窺伺間隙外則尹洙貨部将内則蘇
舜欽賣故紙方紛紛交作諸人之身幾不能自保且元
昊反敗軍殺将殚困天下曾不知所以為謀乃以公使
錢數十百萬持英豪長短而陷之死地耶鄭子孔為載
書大夫諸司門子弗順将殺之子産止之又請為之焚
書子孔曰為書以定國衆怒而焚之是衆為政也國不
亦難乎子産以為衆怒難犯専欲難成迄焚而後定然
及子産自為相却不如此直云禮義不愆何恤於人言
[047-18b]
而已葢韓范之所以攻人者卒其所以受攻而無以處
此是以雖有志而無成也至於歐陽先為諫官後為侍
從尤好立論士之有言者皆依以為重遂以成俗及濮
園議起未知是非所在而傾國之人反回戈向之平日
盛舉一朝隳損善人君子無不化為仇敵至今不定然
則歐陽氏之所以攻人者亦其所以受攻而不自知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
議夫不以道而以言其末流宜若是矣歐陽脩尊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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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冊文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者非家至而日見之
矣推所以行於已者為天下率盡所以奉其親者為天
下先而四海靡然其承風矣此人臣規諷人主之辭非
人子所以施於其親也又言深鑒漢家母后之失訖不
踐於外朝此人臣推美母后之辭亦非人子所以施於
其親也又言歸政冲人合於易之進退不失其正之聖
且英宗本以荒迷得疾不能聽斷故暫請后非后自欲
之此尤非人子所當言也曹后還政世多異說然以神
[047-19b]
宗奉承之謹終始待遇曹氏不少衰則知宫閫固無間
言而外人妄𫝊耳
 
 
 
 
 
 習學記言卷四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