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7 五朝名臣言行錄-宋- (master)


[024-1a]
   十三之三
    諌議陳忠肅公
  公名瓘字瑩中南劒州沙縣人中元豐
  二年進士甲科爲湖州書記簽書鎭東
  軍判官事除太學博士辭不就紹聖初
  復除博士袐書省校書郎通判滄州除
  著作佐郎樞宻院編脩官皆辭不赴差
  知衛州 徽宗即位召除右正言遷右
  司諫責監楊州粮料院改知無爲軍復
  召爲著作郞實録院檢討官辭史局除
[024-1b]
 右司貟外郎以上宰相書責監建州武
 夷觀坐黨籍除名勒停送袁州編管崇
 寧元年移送㢘州量移郴州得自便以
  子正彚事逮繫詔獄送通州安置坐進
 尊堯集送台州編管復宣教郎主管江
  州太平觀令居南康軍徙楚州宣和六
  年卒靖康中贈諌議大夫紹興中特賜
 謚
公爲越州簽判蔡卞爲帥待公甚厚每以公
學識卓異待遇加禮而公已得其心術常
[024-2a]
 欲踈逺之屢引疾㝷醫章不得上㑹明倅
 闕蔡㑭公權攝以時當得職田意公方貧必
 喜於少紓公到明遂伸㝷醫之請將所得
 圭租遜前官明州以法當公得公以義不
 當受卒不取而歸之官廪𥘉卞甞爲公語
 張懐素道術通神雖飛禽走獸能呼遣之
 至言孔子誅少正卯彼甞諌以爲太早漢
 楚成皐相持彼屢登髙觀戰不知其嵗數
 殆非世間人也公毎竊笑之及將往四明
 而懐素且來㑹稽卞留公少俟公不爲止
[024-2b]
 曰子不語怪力亂神以不可訓也斯近怪
矣州牧旣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謟合下民
 視之從風而靡使眞有道者固不願此不
 然不識之未爲不幸也後二十年懐素敗
多引名士或欲因是染公竟以㝷求無迹
 而止非公素論守正則不免於羅織矣遺/事
紹聖𥘉章申公以宰相召道過山陽公適相
 遇隨衆謁之章素聞公名獨請登舟共載
 而行訪以當世之務公曰請以所乗舟爲
 諭偏重其可行乎移左置右其偏一也明
[024-3a]
 此則可行矣章黙然未荅公復曰 上方
 虚心以待公公必有以副上意者敢問
 將欲施行之叙以何事爲先何事爲後何
 事當緩何事當急誰爲君子誰爲小人諒
 有素定之論願聞其略章復竚思良乆曰
 司馬光姦邪所當先辨無急於此公曰相
 公悮矣此猶欲平舟勢而移左以置右也
 果然將失天下之望矣章厲色視公曰光
 輔母后獨宰政柄不務纂紹先烈肆意大
 改成緒悮國如此非姦邪而何公曰不察
[024-3b]
 其心而疑其迹則不爲無罪若遂以爲姦
 邪而欲大改其已行則誤國益甚矣乃爲
 之極論熈豐元祐之事以爲元豐之政多
 異熈寧則先志固已變而行之温公不明
 先志而用母改子之說行之太遽所以紛
 紛至於今日爲今之計唯當絶臣下之私
 情融 祖宗之善意消朋黨持中道庶乎
 可以救弊若又以熈豐元祐爲說無以厭
 服公論恐紛紛未艾也辭辯淵源議論勁
 正章雖迕意亦頗驚異遂有兼取元祐之
[024-4a]
 語留公共飯而別章到闕召公爲太學愽
 士公聞其與蔡卞方合知必害於正論遂
 以婚嫁爲辭乆乃赴官於是三年不迁遺/事
○龜山語録云瑩中言宰舟事最好然元祐舟不知/爲甚樁得太重及紹聖時不知却如何亦偏多載了
據此兩舟所載者因何物得重今當減去何物則適/平若𬒳人問到此湏有處置始得如是夲分處置得
事之人必湏有規矩䋲墨一一調和得是不令錯了/若只說得揔腦便休亦不濟事孟子言天下可運於
掌如彼所言天下/誠可運於掌也
公爲太學博士薛昂林自之徒爲正録皆蔡
 卞之黨也競推尊荆公而擠排元祐禁戒
 士人不得習元祐學術卞方議毀資治通
[024-4b]
 鑑板公聞之因䇿士題特引序文以明神
 考有訓於是林自駭異而謂公曰此豈
 神考親製耶公曰誰言其非也自又曰亦
 神考少年之文爾公曰聖人之學得於天
 性有始有卒豈有少長之異乎自辭屈愧
 歉遽以告卞卞乃宻令學中置板髙閣不
 復敢議毀矣遺/事
紹聖大臣嫉元祐更改王荆公已行之法乃
 用繼述之說以爲形跡 先朝追貶司馬
 温公等加以不孝之名上謗 宣仁事傷
[024-5a]
 國體公時爲太學博士𬒳 㫖賜對其奏
 劄曰道常然而不渝事有弊則必變故堯
 舜禹皆以若稽古爲訓若者順而行之稽
 則考其當否或若或稽必使合於民情所
 以成帝王之治也造膝之言遂明繼述之
 義且論天子之孝與士大夫不同 㤗陵
 喜所未聞反復詰問語遂移時迫於進饍
 公乃引退 上意感悟約公再見有變更
 時事之意執政聞而恨之遂黜公于外
 㤗陵聖顔英睿臣下奏對往往懾於天威
[024-5b]
 少或契合公始召見遽以人所難言逆意
 開陳辭逹義明使人主豁然感寤由是搢
 紳士夫罔不欽服蘇黃門聞之撫几歎曰
 吾兄東坡最善論事然亦不知出此遂以
 書抵公歎譽甚至遺事/又聞見録云陳瑩中/紹聖𥘉用章惇薦爲太學博
士先是惇之妻甞勸惇無修怨惇作相専務報復首/起朋黨之禍惇妻死惇悼念不堪瑩中見惇客甚衆
謂惇曰公與其無益悲傷曷若念夫人平生/之言蓋譏惇之報怨也惇以爲忤不復用
公甞爲別試所主文林自謂蔡卞曰聞陳瓘
 欲盡取史學而黜通經之士意欲沮壞國
 是而動揺荆公之學也卞旣積怒謀將因
[024-6a]
 此害公而遂禁絶史學計畫已定唯候公
 所取士求疪立說而行之公固預料其如
 此乃於前五名悉取談經及純用王氏之
 學者卞無以發然五名之下往往皆博洽
 稽古之士也公甞曰當時若無矯揉則勢
 必相激史學往往遂廢矣故隨時所以救
 時不必取快目前也遺/事
公自館職請外𥙷得倅滄州秩滿移守衛州
 中間數有薦章兩𬒳内除皆辭不行至紹
 聖末 徽宗即位召爲言事官於是即日
[024-6b]
就道論章惇蔡明繼述平日之志略行焉
遺/事
公方赴召命至闕聞有中旨令三省繳進前
後臣僚章䟽之降出者公謂宰屬謝聖藻
曰此必有姦人圗蓋已愆而爲此謀者若
盡進入則異時是非變亂省官何以自明
因舉蔡京上䟽請滅劉摯等家族及妄言
携劒入内欲斬王珪等數事謝驚悚即白
時宰録副夲于省中其後京黨欺誣蓋抹
 之說不能盡行由有此跡不可泯也遺/事
[024-7a]
徽宗初政欲革紹聖之弊以靖國於是大開
 言路衆議皆以 瑶華復位司馬温公等
 叙官爲所當先公時在諌省獨以爲幽廢
 母后追貶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細故也
 今欲正復當先辯明誣罔昭雪非辜誅責
 造意之人然後發爲詔令以禮行之庶幾
 可無後患不冝欲速致悔也朝廷以公論
 乆鬱且欲快恱人情遽施行之至崇寧間
 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乃服公逺慮
 也遺/事
[024-7b]
公在言路知無不言然議論持平務存大體
 彈擊不以細故未甞及人私過常言人主
 託言者以耳目固不當以淺近見聞惑其
聦明况以訐爲忠無𥙷於時反傷治體乎
遺/事
公譽望早達自登科不汲汲於仕進元祐紹
聖間諸公交薦於朝公御/名所主多所退避
及後𬒳眷知居言路排姦扶正所指議者
往往甞相舉薦故公䟽文有曰在彼則舉
 爾所知在此則爲仁由已未甞以預薦而
[024-8a]
 入其黨亦不以小故而絶其恩蓋公之意
以士人出處不因薦刺而廢公議則朋黨
 之說無縁而起遺/事
公因朝㑹見蔡京視日乆而不瞬甞以語人
 曰京之精神如此它日必貴然矜其禀賦
 敢敵太陽吾恐此人得志必擅私逞欲無
 君自肆矣㝷居諌省遂攻其惡京聞公言
 因所親以自解且致情懇而以甘言啖公
 公使荅之曰杜詩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
 湏擒王不得自巳也於是攻之愈力遺/事
[024-8b]
公每謂天下之事變故無常唯稽考往事則
 有以知其故而應變王氏之學乃欲廢絶
史學而咀嚼虚無之言其事與晉無異將
必以荒唐亂天下矣故彈蔡京䟽文有曰
 絶滅史學一似王衍重南輕北分裂有萌
逮今三十餘年而所言無不驗者遺/事
公以紹聖史官專據荆公日録以修 𥙿陵
實録變亂是非不可傳信故居諌省首論
 其事進日録辯乞改實録又因竄責合浦
著尊堯集深闢誣妄以明君臣之義然猶
[024-9a]
 止以増加之罪歸于蔡卞蓋公之意以謂
 荆公已殁宗其說以殖私黨者卞實罪魁
 救時革弊當以去卞爲先若根源鋤塞則
 制其流蔓易矣及邪說大行勢不可回於
 是直攻荆公之惡以明禍夲之所在所以
 復著四明尊堯也雖尊崇 宗廟破闢私
 史立意則同而議論直捷無所廻避則後
 集乃公之所取以爲正也故公自謂四明
 尊堯者芻蕘改過之書也後集序文可以
 備見遺事○元城譚錄曰陳瑩中安丗甞薦自代而/未甞識而中庸曰道之不行不明也我知之矣
[024-9b]
智者賢者過之愚者不肖者不及也若瑩中者多失/之過如尊堯集先評王荆公爲伊吕聖人之耦而後
納諸僣叛不軌之域此學術不粹也其始論荆舒日/録也乃歸過蔡卞以爲吾用權道且君子立言行巳
當夲之誠此之謂誠可乎春秋書二百四十二年之/事善善惡惡或原心定罪則有之何甞有嫁罪誣人
之事今欲正一大事而枉筆且誣人是自招曲也如/此安有能立者乎○又曰當今之務非岀於荆公則
入於温公矣元祐諸公所行蓋有未當處不可全用/今日之事則固不可用有一道理未甞爲人說恐万
一傳去使渠軰先施弓箭而不可不爲吾子言然則/救弊之理莫若只宗/神考大有不可及者則漸自
正韓瓘曰陳瑩中之說固如是也公曰安丗實甞語/之以此○劉公集有荅陳公書論尊堯集大槩與前
說同但其末云報君行巳苟巳/無憾而今而後亦可以忘言矣
公自諌省謫楊州筦庫以論蔡京交結外戚
 迕 欽聖也𬒳命數日 欽聖悔寤遣中
[024-10a]
使宣諭以非夲旨方且開解 主上召還
矣賜公度牒十道俾勿遽行繼遂有無爲
之命公以京猶在朝廷而復言者差遣是
非不辨不敢祗受及京得外𥙷公乃拜命
遺/事
公自右司貟外郎兼權給事中時何相執中
 爲禮部侍郎一日以間與公曰今早見貴
 人公即眞矣公即呼正彚示之曰吾與丞
 相議事多不合今所聞乃爾是欲以官爵
 相餌也若受其薦進而復有異同則公議
[024-10b]
 私恩兩有愧矣吾有一書將投之以决去
 就汝其爲我書之又曰郊祀不逺彼不相
 亮則失汝恩澤能不介意乎正彚再拜願
 得書公乃大喜明日持以入局未及問丞
 相約公相見連介催促公留使者少候已
 而同舎朱世英來公拉之同往朱不知所
 以丞相見公有同行者有不豫之色公不
 候坐定遽出書爲獻丞相大怒辯論移時
 公指事叙言辭色不撓堂吏比肩聳觀朱
 亦皇恐失措丞相怒甚翹足肆坐語浸驕
[024-11a]
慢公雍容起白曰瓘之所論者國事是非
 當付之公議相公未可失待士之禮也丞
 相整儀無語公遂起竟不聞所以相招者
 何言信宿遂有海陵之命遺/事
公自嶺外歸居明州甞令正彚幹蠱錢塘偶
 聞蔡崈詫說蔡京之福厚其事有動揺東
 宫之迹不敢隱嘿乃自陳于帥司蔡薿時
 爲杭帥方與京叙宗盟結死黨遂執正彚
 送京師而飛書告京俾爲計事下開封制
 獄獄辭果不右正彚而公亦連逮開封尹
[024-11b]
 李孝偁脅誘公使證正彚之妄公曰正彚
 聞蔡京將不利於社禝傳於道路遽自陳
 告瓘豈與知若瓘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
 而指其爲妄則情所不忍挾私情以符合
 其說又義所不爲况不欺不貳平昔所以
 事君教子豈於利害之際有所貪畏自違
 其言乎蔡京姦邪必爲國禍瓘固甞論於
 諌省亦不待今日語言間也時内侍黃經
 臣監勘聞公所對失聲歎息謂公曰 主
 上正欲得實右司但依此供狀其後獄具
[024-12a]
 正彚猶坐所言過實流竄海島公亦有安
 置通州之命遺事○又聞見録云瑩中爲諫官時/爲/上皇極言蔡京蔡卞不可用用
之决亂天下蔡京深恨之屢竄責例用赦放歸猶隷/通州一日瑩中之子走京師言蔡京事詔獄下明州
捕瑩中甚急士民哭送之瑩中不爲動入獄見其子/𬒳繫笑曰不肖子煩吾一行蔡京用酷吏李孝壽治
其事孝壽坐廳事簾中列五木于庭引瑩中問之瑩/中從容曰蔡京之罪瓘實知之不肖子不知也多求
𥿄自書孝壽懼以瑩中爲不知情/即日放歸再隷通州其子配海上
公在通州張無盡入相欲引公以自助時置
 政典局乃自局中奉旨取公所著尊堯集
 蓋將施行所論而由史局用公也公料其
 不能成事辭以修寫而未發繼日承政典
[024-12b]
 局牒坐聖旨㑭州郡催促公乃用奏狀進
 表以黃帕封緘繳申政典局乞於御前開
 拆或謂公當徑申局中而通書廟堂公曰
 恨不得直達乙覽豈復可與書耶彼爲宰
 相有所施爲不於三省公行乃置局建官
 若自私者人將懷疑而生忌正恐尊堯至
 而彼巳動揺也逺其迹猶恐不免况以書
 耶繼而悉如公言張旣罷黜公亦有台州
 之命責詞謂公私送與張商英意要行用
 於是衆人服公之逺慮而恠何鄧輩敢欺
[024-13a]
 罔上下也何執中爲宰相鄧洵/仁爲執政〇遺事
公謫台州朝旨不下司行移峻急所過州郡
 皆令兵甲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乆之人莫
 敢以居屋借賃者暫館僧舎而郡守以十
 日之法每遣廂廵起遣故十日必爲之遷
 一寺公處之澹然不以介意遺/事
公到台數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
 赴闕之官士論訩訩咸爲將有處分于公
 也悈至果揚言怖公視事次日即遣兵官
 突來約束不得令岀入取責鄰人防守狀
[024-13b]
 又置邏卒數鋪前後廵察抄録賔客書問
 之往還者雖親戚家書殆至隔絶未幾復
 令兵官突來所居搜檢行李攝公至郡郡
 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蓋朝旨取索尊
 堯副夲而悈爲此以相迫脅耳公知其意
 遂發問曰今日之事豈𬒳旨耶悈非所料
 失措而應曰有尚書省劄子卷簾出示公
 劄子所行蓋取尊堯集副夲以爲係詆誣
 之書合繳申毀棄也公曰然則朝廷指揮
 取尊堯集耳追瓘至此復欲何爲因問之
[024-14a]
 曰君知尊堯所以立名乎蓋以 神考爲
 堯而以 主上爲舜也助舜尊堯何爲詆
 誣時相學術淺短名分之義未甚講求故
 爲人所法使請治尊堯之罪將以結黨固
 寵也君所得於彼者幾何乃亦不畏公議
 干犯名分乎請具申瓘此語瓘將顯就誅
 戮不必以刑獄相恐悈不待公言畢屢揖
 公退㝷語人曰不敢引其說尚自如此良
 可畏也繼又幽公於僧舎使小吏監守對
 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憂怖慮有不測公
[024-14b]
安之不以爲撓悈亦終不能爲害遺/事
公謫台州於法合進謝表台州不爲發遞表
未得達而石悈之來聲勢甚異公料其必
受蔡薿風旨意在得其所投書必將捜索
及行李於是爲封事繳謝表封緘於篋題
 以臣名悈至果如所料而以緘題之故不
敢輙開遂以奏御薿與執中皆怒未幾罷
 之或問公何以審其如此公曰吾於薿𥘉
無它薿懷遺書之愧而其黨未必知納忠
 相捃實自爲計今顯其迹則法使之術不
[024-15a]
行矣遺/事
公雖縁蔡氏得罪而首論私史力排王氏王
蔡之黨如薛昂蹇序辰何執中鄧洵仁洵
武蔡薿之徒皆當時恊力排䧟欲殺公者
亦不獨蔡京兄弟而巳蔡薿與公𥘉不相
識公上宰相書謫守海陵薿爲太學生以
長書遺公論天下事皆合天下之公議遣
 人致於海陵謂公諌䟽婉而有理似陸宣
公剛而不撓似狄梁公文章淵源發明正
道則韓文公其人也至次年薿以對䇿爲
[024-15b]
大魁所陳時務與前書頓異於是愧悔而
欲殺公以滅口宻賛京黨岀力尤甚正彚
 三山之竄石悈台州紛紛皆其所爲也遺/事
公遷責以來杜門不治人事絶迹州郡宴㑹
幾三十年所至人情向慕雖田夫野老咸
知名願見及自天台歸通川道由㑹稽時
王豐甫仲薿爲越帥以公早爲𡵨公所器
重具舟檝爲禮候公於郊因共載歸府舎
越人聞公赴府㑹競來觀瞻比肩輿歸館
道路遮擁幾不可行爲人欽重如此遺/事
[024-16a]
公在台五年屢該赦當自便而刑部不敢檢
舉旣而 上旨令叙官放還乃因郊霈霑
 恩然初以宣德郎𬒳謫而叙官乃得承事
 郎實鐫降也𬒳命之後忽得州牒備坐省
 劄云奉 御批叙復數内陳瓘叙復未當
合於見存官外叙一官仍取旨與差遣符
 州告示夲官知委公旣供知委而來通州
 將數月又有省劄下通州令公具家狀陳
 乞差遣人皆賀公以爲起發有漸也公曰
此廟堂欺君玩世之術爾若與差遣豈應
[024-16b]
見問 上聞吾叙官不當而見於御批諸
公不敢但巳爲此遷延之說以塞上旨家
狀雖可供而差遣其可乞耶彼謂吾不堪
流落而因兹乞憐爾乃報云家狀昨因削
籍毁棄無慿供具事果不行遺/事
公旣還寓通州時開封尹盛章與石悈以私
隙詬爭章宻取旨送悈獄以罪編置通州
 因揚言爲公報忿公聞而嘆曰此豈盛丗
 所宜有耶因謀徙居以避之時縣宰與公
 姻家而於悈亦沾親悈屬宰求館舎宰以
[024-17a]
爲疑公謂宰曰親戚患難冝相周旋置此
 䘏彼乃爲義事無足嫌也宰於是與之盡
 力悈聞而愧感遣其子來致謝公曰吾爲
宰盡親戚忠告之益爾非欲以德報怨也
却之不見月餘遂挈家爲江上之逰遺/事
公泛江至江州愛其江山之勝因卜居于城
 外杜門不岀謁而來者不拒士大夫經由
 江上者徃徃不之公府而必到公家公延
 接無間每爲燕豆之欵踰年歡適忽有朝
旨不許岀城月申存在又更易守臣日降
[024-17b]
 不下司文移以俟新守之到外間叵測無
 不震懼交逰中有來索與公徃復書簡者
有碎公所書碑刻牌額者公亦自期以死
惕息俟命而巳閱數日乃移南康居住蓋
縁王宷得罪疾公者乗此時以怖公也劉
待制器之聞之以書抵公曰此乃鶴相恐
脅濮上之䇿伎止此耳遺/事
公晚年益負天下重名蔡氏之黨必欲殺公
以快意時王寀得罪而公適居江州䜛者
 以爲公來居宷之郷郡因危言䧟公頼
[024-18a]
 徽宗聖察止令移居南康及後方㓂嘯聚
 又造飛語言公之壻爲㓂所劫取欲以相
 中傷復有楚州之命蓋公所論京卞皆披
 摘其用心而發露其潜慝蔡氏最所忌嫉
 故得禍比同時諸公爲最酷猶以 徽宗
 保全不至死也遺/事
公徙居山陽也經由江都時淮帥毛友達可
 或疑其蔡氏腹心勸公晦跡而過公曰吾
 無私憾於蔡氏蔡氏之人豈無是非之公
 乎乃先遣書遺之毛報書加禮有公立朝
[024-18b]
 行巳之道願望見而不可得之語即出郊
候公語頗輸誠公亦待之無間後聞其奏
報方㓂事不爲欺隱以書譽之於舊曰蔽
 遮江淮沮遏賊勢斯人有助也蓋公與人
爲善不分彼此大率如是晚進後軰因公
激發黙化而爲善者不可一二舉也遺/事
公性至孝事親承順顔色使親庭無不適之
意居䘮毀瘠如禮廬墳茹𬞞連年有甘露
芝草之瑞於兄弟友愛尤至伯氏早世公
 撫䘏其孤教養嫁娶使皆有所成立𥘉奏
[024-19a]
𥙷恩澤捨巳子而先伯父之子及後貶責
以至終身諸子皆白衣未甞有不滿之意
遺/事
公性謙和與物無競與人議論率多取人之
長雖見其短未甞面折唯微示意以警之
 人多退省愧服尤好獎進後輩一言一行
苟有可取即譽美傳揚謂巳不能公平生
手不執錢不視權衡貨殖之事未甞講論
唯於農田不廢詢訪以米之貴賤而察歲
之豐凶也然常語人則曰有國家豈能忘
[024-19b]
 利或孳孳而營之或臨事必以爲言此前
 賢以爲戒也遺/事
公雖閑居容止常莊言不苟發雖盛暑見子
 孫軰未甞不正衣冠一日甞與家人語家
 人戯問實否公退自責者累日豈吾甞有
欺於人耶何爲有此問也御下尤有禮法
未甞以非類罵人遺/事
公有斗餘酒量每飲不過五爵雖㑹親戚間
 有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長飲廢事每
 日有定課自雞鳴而起終日冩閱不離小
[024-20a]
 齋倦則就枕旣窹即興不肯偃仰枕上每
 夜必置行燈於床側自提就案人或問公
 何不呼喚使令者公曰起止不時若渉寒
 暑則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
 之故不欲以勞人也遺/事
公智明慮逺事無大小必原始要終驗如符
 契又通易數如靖康變故隆祐垂簾國家
 中興之事往往甞預言之士大夫間有親
 聞者遺/事
李丞相伯紀爲柱史坐論水𬒳謫有書與公
[024-20b]
求華嚴奥旨若將忘世者公以狄梁公得
筏猶捨之語報之且謂李文靖王文正二
 公皆好佛者未甞泥其教文而專以衛物
爲心文靖爲相以不擾之說報罷内外所
陳利害文正當軸終日端黙包兵革以待
夷狄勉其繼踵二公於筌筏之外書辭數
千言及後伯紀果大用識者歎公澡鑑且
服公之至論也遺/事
徐師川以才氣自負少肯降志於人常言吾
 於魯直爲舅氏然不免有所竊議至於了
[024-21a]
 翁心誠服之毎見公或經旬月必設拜禮
 忠宣范公晚年益以天下自任尤留意人
 材或問其所儲蓄人材可爲今日用者荅
 曰陳瓘又問其次曰陳瓘自好也蓋言公
 可以獨當天下之重也宣和之末人憂大
 厦之將顚或問㳺定夫察院以當今可以
 濟世之人定夫曰四海人材不能周知以
 所知識陳了翁其人也劉器之亦甞因公
 病使人勉公以毉藥自輔云天下將有頼
 於公當力加保養以待時用也其爲賢士
[024-21b]
 大夫所欽屬如此遺/事
公自遷責所居必葺小齋終日冩閱内典觀
 經史二十餘年如一日未甞少懈以所抄
 録名曰知恩殆千餘軸又雜觀百家之文
毉卜等書開卷得益者亦片𥿄記録粘于
 壁間環座旣遍即合爲一䇿名曰壁記如
 此者又數十冊遺/事
張丞相天覺晚年亦好佛書重道建華嚴閣
 作醮籙㑹黃冠釋子紛紛奔趨之公雖甞
 𬒳其薦引然素未相識及通書也至是代
[024-22a]
 書簡之曰辟榖非眞道談空失自然何如
勲業地無愧是神仙及在山陽方與賔舊
㑹食見邸報有天覺所上遺表遽止酒而
 起歎傷異常客有以爲疑者公曰張固非
 粹德且復才踈然時人歸向之今其云亡
 絶人望矣近觀天時人事必有變革正恐
 雖有盛德者未必孚上下之聽殆難濟也
 未幾公亦感疾浸至大故遺/事
陳瑩中與關止叔沼與滎陽公書問其言前
 輩與公之交逰必平闕書云某公某官如
[024-22b]
 稱器之則曰待制劉公之類其與已同等
 則必斥姓名示不敢尊也如曰㳺酢謝良
 佐云此皆可以爲後生法童蒙/訓
陳瑩中甞言學者湏常自試以觀巳之力量
 進否易曰或躍在淵自試也此聖學也童/蒙

陳左司瓘送其姪淵責沈文曰予元豐乙丑
 夏爲禮部貢院點檢官適與校書郎范公
 淳夫同舎是時先公爲/袐書省正字公甞論顔子不遷怒
 貳過惟伯淳能之予問公曰伯淳誰也公
[024-23a]
 黙然乆之曰不知有程伯淳邪予謝曰生
 長東南實未知也予常以寡陋自愧了翁
 之子正由云了翁自是每得明道先生之
 文必冠帶然後讀之范太史遺事〇龜山先生/題責沈後曰了翁以蓋丗
之才邁往之氣包括宇宙宜其自視無前矣乃退然/不以賢知自居而以不聞先生長者之名爲愧非有
尊徳樂義之誠心而以自勝爲疆何以及此髙文大/筆著之簡冊使丗之自廣而狹人者有所矜式豈曰
少𥙷/之哉
建中之𥘉右司諌陳公瑩中論蔡氏弟兄忤
 㫖竄嶺表公之南遷不以其罪舉天下憤
 惜之無敢言者名隷黨籍餘二十年轉徙
[024-23b]
 道途無寧歲卒以窮死𥘉京爲翰林學士
 承旨以辭命爲職潜姦隱慝未形於事雖
 位通顯世之人蓋莫知其非也公於是時
 力言京不可用用之必爲腹心患宗社安
 危未可知也聞之者往往甚其言以爲京
 之惡不至是巳而結嬖倖竊國柄矯誣先
 烈怙寵妄作爲宗社禍悉如公言於是人
 始服公爲蓍龜也昔王文公安石以學行
 負時望 神宗皇帝引叅大政士大夫相
 慶於朝謂三代之治可以立致吕公獻可
[024-24a]
 獨以爲不然抗章論之雖文正温公猶以
 爲太遽欲獻可姑緩未幾多變更 祖宗
 故事以興利開邊爲先務諸公雖悉力交
 攻之莫能奪其流毒至于今未殄也故温
 公毎謂人曰獻可之先見余所不及心誠
 服之余以謂公之於京言之於未用之前
 獻可於文公論之於旣用之後則公之先
 見於獻可有光矣龜山撰公/祠堂記
[024-24b]
[024-1a]
   四之三
    太尉衛國髙烈武王
  王名瓊家丗燕人徙亳州之蒙城事
  太宗爲御龍直指揮使累遷歸義軍節
  度使殿前都指揮使景德元年從幸澶
  淵有功明年以病求解兵柄授檢校太
  尉忠武軍節度使三年薨年七十二王
  曾孫女配 英宗皇帝是爲 宣仁聖
  烈皇后云
太平興國四年從征太原 太宗引兵自幽
[024-1b]
 州還聞虜兵盛至留王夜作引龍直樂于
 御營遲明王度車駕已逺潰圍轉戰以岀
 至行在所而六班卒不至 太宗欲誅六
 班王曰 陛下晨夕兼行令不蚤下主將
 之罪也今衛士皆以材勇選從下太原有
 功未賞盡誅之可虖 帝怒遂釋王禹玉撰/神道碑
髙瓊以歸義節度使爲并州馬歩軍都部署
 潘美亦在太原舊制節度領軍職者居上
 瓊以美舊臣表請居下瓊後爲歩軍都指
 揮使㑹戍兵以廪食陳弱譁言者瓊知之
[024-2a]
 一日巡營士卒方聚食因取其飯啖之謂
 曰邊鄙無事而坐飽此冝知幸也蒙/求
管軍貟闕王兼領二司王乃言曰臣老矣如
 有負薪之憂誰爲可任者先朝自殿前而
 下各置副都指揮使及都虞候常有十人
 職近事親易以第進又使士卒預識其威
 名緩急臨戎上下得以附習此軍制之大
 要也 上從之神道/碑
景德元年契丹直抵澶州 眞宗北幸駐驆
韋城大臣有勸 上南巡者召問王行幄
[024-2b]
 王惖然曰虜去國逺闘勢不能持乆况羽
 檄召天下兵行且至進則可以决有功今
 止軍不發衆情大惑誰爲 陛下建此者
 眞宗曰將更議於大臣王曰 天子親御
 六軍蒙犯霜露國之安危事在轉漏尚何
 議也遂發韋城次澶州將抵浮橋左右猶
 躊蹰未進王下馬自扶輦擁衆渡河旣而
 請 帝御北城觀兵漢軍望黄蓋皆仰呼
 萬歲而虜人亦大呼聲聞數十里其種酋
 皆駭視失色有頃弩伏發射契丹貴將撻
[024-3a]
 覽死遂奉書請盟師還賜燕于行宫而李
 繼隆石保吉魏咸信酒酣爭功王曰 天
 子神武一舉而折敵公等何功之與也繼
 隆等愧甚神道碑○又記聞曰/上在澶淵南城/殿前都指揮使髙瓊因請幸河北曰
陛下不幸北城北城百姓如䘮考妣馮拯在旁呵之/曰髙瓊何得無禮瓊怒曰君以文章爲大臣今虜騎
充斥如此猶責瓊無禮君何不賦一詩詠退虜騎邪/上乃幸北城至浮橋猶駐輦未進瓊以所執檛築輦
夫背曰何不亟行今巳至此尚何疑焉/上乃命進/輦旣至登北城門樓張黄龍旗城下將士皆呼萬歲
氣勢百倍㑹虜大將撻覽中弩死虜衆遂退他日/上命冦凖召瓊詣中書戒之曰卿夲武臣勿強學儒
士作書語也○又談叢曰契丹侵澶萊公相/眞宗/北伐臨河未度是夕内人相泣明日叅知政事王欽
若請幸金陵樞宻副使陳堯叟請幸蜀/眞宗以問/諸將王曰蜀逺欽若之議是也/上與後宫御樓船
[024-3b]
浮汳而下數日可至殿上皆以爲然公大驚色脫王/徐曰但/陛下去都城一歩則城中別有主矣吏卒
皆北人家在都下將歸事其主誰肯送/陛下者金/陵豈可到邪公又喜過望曰瓊知此何不爲/上駕
邪王乃大呼逍遥子公掖/帝以升遂渡河而成功/○又元城語録曰/太祖與羣臣言未甞文談蓋欲
激厲將士之氣此漢髙祖溺儒冠之意也至/太宗/好文方戰爭之時多作詩賦羣臣屬和故武事不競
卒有潘美之敗及澶淵之役/章聖旣渡大河至浮/橋一半髙瓊執御轡曰此處好喚宰相吟兩首詩也
蓋當時宰相王欽若陳堯叟軰好爲詩賦以薄此輩/故平日憾之而有此語○又蘇子曰王郎反河北丗
祖得鉅鹿信都兵議者以爲可因二郡兵自送還長/安惟邳彤不可以爲公旣西則邯鄲之兵不肯捐父
母背成主而千里送公其離散逃亡可必也丗祖深/感其言而止此東漢興亡之决邳彤可謂漢之元臣
矣髙瓊之言大略似/之皆一代雄桀也
它日衛士有白禀粟陳腐者王曰邊防戰守
[024-4a]
 之兵暴露寒苦而所食粟與䜴同色若等
 日旣食太官月所給又先進様於 上前
 豈特諸軍比也有一言以動吾軍者斬於
 是衆莫敢有言其後王𬒳疾乆不出輙有
遺陳粒殿下者中貴人得之以聞人賜精
米一斛王嘆曰安有是邪遂以疾辭典軍
神道/碑
王素爲冦凖所知而王欽若以南廵之議恨
凖凖罷相欽若知樞宻院王疾甚 眞宗
趣駕欲臨問欽若乃言天子問疾所以寵
[024-4b]
 勲臣今瓊無破敵之功不可徃 帝乃止
神道/碑
眞宗甞問卿子幾人曰臣子十有四人臣誠
 愚不肖然未甞不教以知書於是賜諸經
 史於其家每戒諸子母曲事要埶以蘄進
身若吾奮節行間至秉旄鉞豈因人力哉
 又甞與諸子論蔚昭敏李斌之爲人諸子
 曰此衆之所非也王曰吾常與此二人者
 言其忠質一心無銖髮敢欺朝廷衆之所
非吾之所取也神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