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7 五朝名臣言行錄-宋- (master)


[023-1a]
   四之二
    端明蔡公
  公名襄字君謨興化軍仙遊人中進士
  甲科慶暦𥘉除知諌院兼修起㞐注政
  事有急者至一夕三上䟽四年以親老
  出知福州遂爲福建路轉運使丁父憂
  服除復修注知制誥知開封府出知泉
  州再知福州召爲翰林學士三司使出
  知杭州遷端明殿學士徙知應天府未
  行丁母憂以疾卒年五十六
[023-1b]
范仲淹貶知饒州余靖上䟽論救尹洙請與
 同貶歐陽脩移書責司諌髙若訥皆坐貶
 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以記其事四賢謂
 淹靖洙脩不肖謂若訥也其詩播于都下
 士人爭傳冩之鬻書者市之頗獲厚利契
 丹使至宻市以還後張中庸使北幽州館
 舎中有冩歐陽脩詩於壁者政/要
慶暦𥘉永叔安道王素俱除諌官君謨以詩
 賀曰御筆新除三諌官喧然朝野競相歡
 當年流落丹心在自古忠良得路難必有
[023-2a]
 謀猷禆帝右直湏風采動朝端世間萬事
 俱塵土留取功名乆逺㸔三人以其詩薦
 於上㝷亦除諌官記/聞
是時天下無事士大夫㢮於乆安一日元昊
 叛師乆無功天子慨然厭兵思正百度以
 修太平旣已排羣議進退二三大臣又詔
 増置諌官四貟使拾遺𥙷闕所以遇之甚
 寵公以材名在選中遇事感激無所廻避
 權倖畏歛不敢撓法干政而 上得益與
 大臣圖議明年屢下詔書勸農桑興學校
[023-2b]
 革弊修廢而天下竦然知 上之求治矣
 於此之時言事之臣無日不進見而公之
 𥙷益爲尤多歐公撰/墓誌
御史唐公介以直言忤旨貶春州别駕廷臣
 無敢言者公獨論其忠人皆危之而 上
 悟意解唐公得改英州遂復召用墓/誌
御史吕景𥘉呉中復馬遵坐論梁丞相罷臺
 職除他官公封還辭頭不草制其後屢有
 除授非當者必皆封還之而 上遇公益
 厚曰有子如此其母之賢可知命特賜冠
[023-3a]
 帔以寵之墓/誌
慶暦三年九月諌官蔡襄上言兩府私第毋
 得見賔客若欲詢訪天下之事采拔竒異
 之才許臨時延召詔旬休許見賔客至和
 二年七月翰林學士歐陽脩又上言兩制
 以上毋得詣兩府之第詔從之記/聞
陳執中以前兩府知青州兼青齊一路安撫
 使率民錢數萬貫修城民間苦之㑹賊王
 倫起沂州入青州境執中遣青齊捉賊傅
 永吉掩擊盡獲之 上聞之嘉永吉以爲
[023-3b]
 能超遷閤門使入見 上稱羙其功永吉
 對曰臣非能有所成也皆陳執中授臣節
 度臣奉行之幸有成耳因極言執中之羙
 上益多永吉之讓而賢執中謂宰相曰陳
 執中在青州乆可召之遂以執中叅知政
 事於是諌官蔡襄孫甫等爭上言執中剛
 愎不才若任以政天下不幸 上不聽諌
 官爭不止 上乃命中使賫勑告即青州
 授之且諭意曰朕欲用卿舉朝皆以爲不
 可朕不惑人言力用卿耳明日諌官復上
[023-4a]
 殿 上作色逆謂之曰豈非論陳執中邪
 朕已召乆矣諌官乃不敢復言執中旣至
 中書是時杜衍章得象爲相賈昌朝與執
 中叅知政事凢議論執中多與之立異蔡
 襄孫甫所言旣不用因求出下中書中書
 共奏云諌院闕人乞且留二人供職旣奏
 上頷之退歸即召吏出劄子令襄甫且供
 職衍及得象旣署執中不肯署曰曏者
 上無明旨當復奏何得遽令如此吏還白
 衍衍取劄子壞焚之執中遂奏云衍黨顧
[023-4b]
 二人苟欲令其在諌署欺罔擅權及臣覺
其情遂取劄子焚之以滅迹懷姦不忠明
日衍左遷尚書左丞出知兖州仍即日發
遣賈昌朝爲相襄知福州甫知鄧州頃之
得象亦出知陳州執中遂爲相記/聞
公爲政精明而於閩人㔫知其風俗至則禮
賢勸學除其甚害徃時閩士多好學而専
用賦以應科舉公得先生周希孟以經術
傳授學者常至數百人公爲親至學舎執
 經講問爲諸生率延見處士陳烈尊以師
[023-5a]
 禮而陳襄鄭穆方以徳行著稱郷里公皆
 折節下之閩俗重凶事而奉浮圖㑹賔客
 以盡力豐侈爲孝否則深自愧恨爲郷里
 羞而姦民㳺手無頼子幸而貪飲食利錢
 財來者無限極徃徃至數百千人至有親
 亡祕不舉哭必破産辦具而後敢發䘮者
 有力者乗其急時賤買其田宅而貧者立
 劵舉責終身困不能償公曰弊有大於此
 耶即下令禁止至於巫覡主病蠱毒殺人
 之類皆痛斷絶之然後擇民之聦明者敎
[023-5b]
 以醫藥使治疾病其子弟有不率敎令者
條其事作五戒以敎諭之乆之閩人大便
 公旣去閩人相率詣州請爲公立徳政碑
吏以法不許謝即退而以公害政私刻于
 石曰俾我民不忘公之徳墓/誌
三司開封丗稱省府爲難治公㞐之皆有能
名其治京師談笑無留事尤喜破姦發隱
吏不能欺至啇財利則較天下盈虚出入
 量力以制用必使下完而上給下曁百司
 因習蠹弊切磨剗剔乆之簿書纎悉紀綱
[023-6a]
 條目皆可法墓/誌
蔡侍郎襄自給事中三司使除禮部侍郎端
 明殿學士知杭州𥘉 上入爲皇子中外
 相慶知大計巳定矣旣而稍稍傳言有異
 議者指蔡公爲一人及 上即位始親政
 毎語及三司事便有忿然不樂之意蔡公
 終以此疑懼請出旣有除命韓曽二公因
 爲上言蔡襄事出於流言難以必信前世
 人主以疑似之嫌害及忠良者可以爲鑒
 也臣脩亦啓曰或聞蔡襄文字尚在禁中
[023-6b]
 陛下曽觀之否 上曰文字即不曽見無
 則不可知其必無臣奏曰若無文字則事
 未可知就使 陛下曽見文字猶湏更辨
 眞僞徃時夏竦欲䧟富弼乃先令婢子學
 石介書字歲餘學成乃僞作介與弼書謀
 廢立事書未及上爲言者廉知而發之頼
 仁宗聖明弼得免禍至如臣丁母憂服闋
 初還朝有嫉忌臣者乃僞撰臣一劄子言
 乞沙汰内官欲以激怒羣閹是時家家有
 本中外喧傳亦頼 仁宗保全得至今日
[023-7a]
由是而言 陛下曽見文字猶湏更辨眞
僞何況止是傳聞疑似之言何可爲信
 上曰官家若信傳聞蔡襄豈有此命歐陽公/奏事録
公於朋友重信義聞其䘮則不御酒肉爲位
 以哭盡哀乃止甞飲㑹靈東園坐客有射
 矢誤中傷人者客遽指爲公矢京師喧然
事旣聞 上以問公公即再拜愧謝終不
自辨退亦未甞以語人墓/誌
公爲文章清遒粹美工於書畫頗自惜不妄
爲人書 仁宗尤愛稱之御製元舅隴西
[023-7b]
 王碑文詔公書之其後命學士撰温成皇
 后碑文又勑公書則辭曰此待詔職也墓/誌
蘇子容云歐公不言文章而喜談政事君謨
 言政事而喜論文章各不矜其所能也蘇氏/談訓
襄性忮刻用刑殘酷知泉州時甞以叔母䘮不
 在式假通判黄泪攝州事與晉江令章拱
 之置酒作樂襄隂怒之即捃拱之事械送
 獄拱之坐是除名竄流其弟望之累詣闕
 訟冤乆之乃得雪朝廷不直其所爲而士
 亦以此少之
[023-1a]
    四之二
     丞相萊國冦忠愍公
   公名凖字平仲華州下邽人中進士第
   知歸州巴東縣通判鄆州 太宗召對
   稱㫖爲三司度支推官鹽鐵判官淳化
   二年擢左諫議大夫樞宻副使改同知
   院事罷知青州明年召叅知政事至道
   二年罷知鄧州咸平初徙河陽同州鳯
   翔府知開封府除三司使景德元年同
   平章事三年出知陜州從封㤗山徙天
[023-1b]
  雄軍入爲樞宻使同平章事未幾以使
  相罷判河南府永興軍天禧元年復入
  相三年罷爲太子太傅降太常卿知相
  州徙安州貶道州司馬乾興元年再貶
  雷州司戸叅軍天聖元年徙衡州司馬
  未行而薨年六十三後十餘年贈中書
  令賜謚詔翰林學士孫抃撰神道碑御
  篆其首曰旌忠云
太宗幸魏也公之年十有六以父䧟蕃上書
 行在辭色激昻舉止無畏 上壯之命有
[023-2a]
 司記姓名後二年進士及第寖以貴顯遺/事
公年十九舉進士時 太宗取人多問其年
年少者徃徃罷遣或教公增其年公曰吾
 初進取可欺君耶
知歸州巴東縣毎期㑹賦役不出符移唯具
 郷里姓名揭縣門民莫敢後者嘗賦詩有
 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之句時以爲若
 得用必濟大川手植雙栢於縣庭至今民
 以比甘棠謂之萊公栢政要○又燕談云元祐/九年巴東大火栢與公
祠俱焚明年莆陽鄭贑來爲令悼栢之焚惜公手植/不忍剪伐種凌霄於下使附幹以上以著公遺迹且
[023-2b]
慰邦人/之思
太宗時冦公爲貟外郎奏事忤 上㫖 上
 拂衣起欲入禁中公手引 上衣令 上
 復坐决其事然後退 上由是嘉之嘗曰
 朕得冦凖猶唐文皇之得魏鄭公也記/聞
太宗時一歲大旱 天子以爲憂嘗輦過館
 中汎以問衆衆皆曰水旱天數也堯湯所
 毋奈何凖獨曰朝廷刑罰偏頗凡天旱爲
 是發耳 上怒起入禁中頃之召凖問所
 以偏頗狀凖曰願召兩府至前臣即言之
[023-3a]
[023-4a]
 宫登樓以觀百姓皆合手叩額歌呼相慶
 曰少年天子也李后聞之不恱以告 上
 上即召公責曰百姓但知有太子而不知
 有朕卿誤朕也公曰太子萬丗嗣社稷之
 主也若傳之失其人是爲可憂今天下歌
 其得賢臣敢以爲賀 上意始解遺/事
章聖即位公守青州 上想見之㑹遣中使
 撫廵山東因令問公安否且促取朝見表
 來公再拜謝曰 陛下若不棄臣朝召而
 夕行也要君之章實不敢上旣而召還遂
[023-4b]
 領相印遺事〇按此乃/太宗朝事也
契丹犯澶淵急書一夕凡五至萊公不發封
 飲笑自如明日同列以聞 眞宗大駭取
 而發之皆告急也大懼以問公曰 陛下
 欲了欲未了邪曰國危如此豈欲乆耶曰
 陛下欲了不過五日爾其說請幸澶淵
 上不語同列懼欲退公曰士安等止候駕
 起從駕而北 上難之欲還内公曰 陛
 下入則臣不得見而大事去矣請無還而
 行也遂行六軍百司追而及之談/叢
[023-5a]
澶淵之役王超傅潜兵力弗加遂致中外之
 議不一至有以北戎狃開運之勝聞於上
 者唯冦萊公首乞親征李沆宋湜賛之然
 而群下終以未必勝爲言時陳堯叟請幸
 蜀王欽若乞幸江南 上召萊公問之公
 曰不知誰爲此謀者 上曰卿姑斷其可
 否勿問其人也公曰臣欲得獻䇿之人斬
 以釁鼓然後北伐耳 上悟遂决澶淵之
 行見東軒筆録遺事及/聞見録亦與此同
行次長垣遣置邊河守將凖侍 上側積制
[023-5b]
書數十通近臣在東西廡下呼而命之皆
辭曰無兵詔報曰百姓皆兵府庫皆財聽
若所爲不責若野戰但䧟失城郭則以軍
法從事皆馳傳去州郡卒無䧟者萊公/傳
公從 上在澶淵王欽若隂請幸金陵陳堯
叟請幸蜀 上以問公時欽若堯叟在旁
 公心知二人所爲陽爲不知曰誰爲 陛
 下畫此䇿者可斬也今虜勢慿陵 陛下
 當率勵衆心進前禦敵以衛社稷柰何欲
 委棄宗廟逺之楚蜀邪且以今日之勢鑾
[023-6a]
 輿回軫一歩則四方瓦解萬衆雲散虜乗
 其勢楚蜀可得至邪 上悟乃止二人由
 是怨公記聞○又曰乗輿在河上行宮召公入計/事公將入聞内中人謂/上曰群臣欲將
官家何之何不速還京師及入見/上問以二人之/策公曰群臣怯懦無知不異向者婦人之言云云
上善其計遂北渡河○按此二說與前說異當以/前說爲正然其所記萊公之言爲尤詳故并録之
契丹冦河北南至冀貝虜騎甚盛州郡震動
 天子北廵至澶州虜騎巳過魏府矣 上
 疑不欲渡河駐南澶州凖勸 上北渡以
 固士卒心毋令虜得乗勝 上猶豫未决
 時陳堯叟勸 上避之蜀王欽若勸 上
[023-6b]
 避之金陵 上以問凖凖曰誰爲 陛下
 畫此計者 上曰頋所畫如何耳毋問其
 名凖曰臣姑欲知之先斬此曹以令天下
 且 先帝建都垂五十年天下財用兵甲
 聚於京師宗廟社稷之所寄也不幸有事
 陛下當與臣等以死守之今一旦棄去非
 復 陛下所有若盗賊因縁而起 陛下
 當何歸乎 上黙然按此亦與涑水/記聞之說同凖又勸
 上北渡 上猶未决因起更衣凖亦下殿
 去時髙瓊爲殿前都指揮使宿衛殿下凖
[023-7a]
 謂瓊曰事當柰何太尉胡不一言瓊曰相
 公謀之廟堂瓊何敢與知然相公所以謂
 上何凖曰今渡河則河北不勞力而定不
 渡則虜日益熾人心不敢自固雖有智者
 不能善其後矣瓊呼曰 陛下聽冦凖語
 凖所言是也 上還問之語良乆凖即眣
 瓊以其兵先渡又自牽馬奉 上 上乃
 從之旣至澶州 上御城北門凖居 上
 前 上盡以軍事委凖凖因承制專决號
 令明肅士卒喜恱虜數千騎乗勝薄城下
[023-7b]
 有詔吏士迎擊之斬獲太半虜乃引退不
 敢復逼㑹暮 上還宫留凖居城上 上
 使人視凖何爲曰凖方飲酒歌笑 上未
 甞不釋然也遺事云/上至澶州賊猶未退公/曰六軍心膽在/陛下身上今若
登城必禽賊矣/上因御澶之北門將士望見黄屋/皆呼萬歳聲震原野勇氣百倍○又記聞曰公在澶
淵毎夕與楊億飲博謳歌諧謔喧呼常逹旦或就寢/則鼾息如雷/上使人覘之喜曰得渠如此吾復
何/憂相持十餘日契丹計索欲引去始遣使
 請和旣有約矣又率其衆詐欲填壕㑹有
 飛矢射其統軍殺之契丹大擾其請和遂
 益堅凖不肯虜使來益恭 上將許之凖
[023-8a]
 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時 上厭兵事
 姑欲覊縻不絶而巳於是有譛凖不願與
 虜平幸有兵事以自取重 上亦不恱凖
 不得巳乃許之當時虜舉國來冦入中國
 千餘里其歸不十日不能出漢地郡邑堅
 壁清野以待冦虜人馬飢乏百萬之衆可
 毋戰而死虜窘如此誠少抑緩之契丹不
 敢不稱臣幽州可必得也萊公傳〇又遺事云/虜請和/上以問公
公曰如用臣䇿可數百年無事不然四五十年後臣/恐戎心又生矣/上曰朕不忍生靈受困不如且聽
其和四五十年後安知無/能捍塞者乎戎遂得和
[023-8b]
虜兵旣退來求和親命曹利用與之約時契
 丹巳疲又懼鎮定大兵扼其歸路見利用
 至甚喜寢以珠縁貂褥虜主求割河北利
 用曰如此臣得族罪矣不敢以聞許歲給
 金繒二十萬虜嫌其少利用復還奏之
 上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利用出凖召利
 用至幄次語之曰雖有勑旨汝徃所許毋
 得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勿來見凖凖將斬
 汝利用股栗再至虜帳果以三十萬成約
 而還記/聞
[023-9a]
和議成諸將請設伏邀擊可使虜匹馬不返
 萊公勸 帝勿從縱虜歸國以保盟好聞見/録
眞宗之次澶淵也一日語萊公曰今虜騎未
 退而天雄軍截在賊後萬一䧟没則河朔
 皆虜境也何人可爲朕守魏萊公曰當此
 之際無方略可展古人有言智將不如福
 將臣觀叅知政事王欽若福禄未艾冝可
 爲守於是即時進熟出勑退召欽若諭以
 上意授勑俾行欽若茫然自失未及有言
 公遽曰 主上親征非臣子辭難之日叅
[023-9b]
 政爲國柄臣當體此意馹騎巳集仍放朝
 辭便冝即塗身乃安也遽酌大白飲之命
 曰上馬盃欽若驚懼不敢辭飲訖拜别公
 荅拜曰叅政勉之回日即爲同列也欽若
 馳入魏則戎虜滿野無以爲計但屯塞四
 門終日危坐越數日虜騎退乃召爲次相
 或云王公數進疑辭於 上前故萊公因
 事出之以成勝敵之勣耳東軒/筆録
初契丹入冦陳堯叟奏請㳂河皆撤去浮橋
 舟舡皆收泊南岸勑下河陽河中陜府如
[023-10a]
 其奏百姓驚擾知河中府王濟獨不肯撤
 封還勑書且奏以爲不可陜州通判張稷
 時以公事在外州中巳撤浮橋稷還聞河
 中不撤乃復脩之冦公由是知此二人明
 年召濟爲知雜御史稷爲三司判官濟性
 鯁直衆多嫌之及冦公罷濟亦出守而卒
記聞○又談叢曰澶淵之役/眞宗欲南下萊公不/可曰是棄中原也欲斷橋因河而守公曰是棄河北
也國之存亡在/河北不可棄也
澶淵之役所下一紙書爾州縣堅壁郷村入
 保金幣自隨糓不可徙隨在瘞藏冦至勿
[023-10b]
 戰故虜雖深入而無得才破德清一城而
 得不𥙷失未戰而困談/叢
章聖甞謂兩府欲擇一人爲馬歩軍指揮使
 公方議其事吏有以文籍進者公問其故
 曰例簿也公叱曰朝廷欲用一牙官尚湏
 檢例即安用我軰哉壞國政者正由此耳
遺/事
上以澶淵之功待公至厚群臣無以爲比數
 稱其功王欽若疾之承間言曰澶淵之役
 凖以 陛下爲投瓊與虜博耳苟非勝虜
[023-11a]
 則爲虜所勝非爲 陛下畫萬全計也且
 城下之盟古人耻之今虜衆悖逆侵迫畿
 甸凖爲宰相不能殄滅㓙醜卒爲城下之
 盟以免又足稱乎 上由是寖踈之頃之
凖罷而天書事起記聞○又聞見録云/上旣/回鑾毎歎萊公之功小人或
譛之曰/之孤注/陛下知博乎錢輸將盡取其餘盡出之謂/陛下冦凖之孤注也尚何念/帝聞之驚
甚萊公眷/禮遂衰
公鎮大名府北使道由之謂公曰相公望重
 何以不在中書公曰 皇上以朝廷無事
北門鏁鑰非凖不可掇/遺
[023-11b]
大中祥符元年正月天書降于宫中承天門
 天子以改元其六月又降于㤗山是歲十
 月封泰山間二歲祀后土汾隂 天子奉
 天書謹甚載以玉輅天書所行 天子不
 敢當其道居無幾何復有神降于延恩殿
 號稱天尊 天子親自見之 上於是益
崇飭祀事自天書始降則築昭應宫其後
復置㑹靈景靈之屬而祀老子于亳州天
 下無慮皆神事矣凖是時出爲外官又不
信天書 上益踈凖最後知京兆府都監
[023-12a]
朱能復獻天書 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
 信天書者凖也今天書降凖所當令凖上
 之則百姓將大服而疑者不敢不信也
 上從之使中貴人逼凖朱能素事宦者周
懷政而凖婿王曙居中與懷政善勸凖與
 能合凖始不肯曙固要凖凖亦因此復爲
中書侍郎平章事天禧三年也萊公/傳
天禧末 眞宗寢疾 章獻明肅劉太后漸
 預朝政 眞宗意不能平冦萊公探此意
 遂欲廢 章獻立 仁宗尊 眞廟爲
[023-12b]
 太上皇而誅丁謂曹利用等於是引李迪
 楊億曹瑋盛度李遵朂等叶力處畫巳定
 凢誥命盡使楊億爲之且將舉事㑹萊公
 因醉漏言有人馳報謂謂夜乗犢車徃利
 用家謀之明日利用入盡以萊公所謀白
 太后遂矯詔罷公政事及 眞宗上仙遂
 指公爲反而投海上其事有類上官儀者
 天下冤之楊億臨死取當時所爲詔誥及
 始末事迹付遵朂收之 章獻上仙遵朂
 乃抱億所留書進呈 仁宗及叙陳夲末
[023-13a]
 仁宗盡見當日曲直感歎再三遂下詔湔
 滌其冤贈中書令謚曰忠愍又贈楊億禮
 部尚書謚曰文凢預萊公黨而𬒳逐者皆
 昭雪之故李淑爲億贈官制曰天禧之末
 政漸宫闈能叶元臣議尊儲極蓋謂是也
東軒筆録○又龍川志云/真宗晚年得風疾自疑/不起甞卧枕宦者周懹政股與之謀欲命太子監國
懷政東宮官也出與冦凖謀之凖遂議立太子廢劉/后黜丁謂等使楊億草具詔書億私語其妻弟張演
曰數日之後事當一新語稍洩丁謂夜乗婦人車與/曹利用謀之誅懷政黜凖召億至中書億懼便液俱
下面無人色謂素重億無意害之徐曰謂當改官煩/公爲一好詞耳億乃少安凖初爲此謀欲遣使四方
宣示風指誅異巳者使楊億爲詔書遣其壻王曙出/使曙知其不可力止之意其必有禍敗藏其詔書草
[023-13b]
使其妻縫置夾衣中及劉后旣没朝廷方欲理凖舊/勛曙出其書文字磨滅殆不可復識由此億得贈官
賜謚凖爲人忠亮自信固無異心然使之得志必有/恣横失衆之事未必不爲國之禍也○又記聞曰
眞宗不豫冦萊公與周懹政宻言於/上請傳位太/子/上許之自皇后以下皆不與知旣而月餘無所
聞二月二日/上幸後苑命後宮挑生菜左右皆散/去懷政伺/上獨處宻懷小刀至/上所涕泣言曰
臣前言社稷大計/陛下旣許臣等而月餘不决何/也臣請割心以明忠欵因以刀劃其胷僵仆於地流
血淋漓/上大驚因是疾復作左右扶輿入禁中/皇后命收懷政下獄案問其狀又於宮中索得萊公
奏言傳位事乃命親軍校楊崇勲宻告云冦凖周懷/政等謀廢/上立太子遂誅懷政而貶萊公○按此
三書所載大同/小異今並存之
公好士樂善不倦推薦种放丁謂之徒皆出
 其門然嘗語所親曰丁生誠竒材惟不堪
[023-14a]
 重任公爲丞相謂叅知政事嘗㑹食都堂
羮染公鬚謂起拂之公正色曰身爲執政
 而親爲宰相拂鬚耶謂慙不勝公恃正直
 而不虞巧佞故卒爲所䧟遺/事
公爲樞宻使曹利用爲副使公以其武人輕
 之議事有不合者輙曰君一夫耳豈解此
國家大體利用由是銜之 眞宗將立劉
后公及王旦向敏中皆諫以爲出於側微
不可劉氏宗人橫於蜀奪民鹽井 上以
后故欲捨之公固請行法是時 上巳不
[023-14b]
 豫不能記覧政事多宫中所决丁知曹冦
 不平遂與利用合謀請罷公政事除太子
少傅 上初不知歲餘忽問左右吾目中
 乆不見冦凖何也左右亦莫敢言 上崩
 太后稱制公再貶雷州是歲丁亦獲罪記/聞
○又倦遊録云丁謂言先朝因節日賜宴于冦相第/冦好以大白飲人時曹利用爲樞宻副使不領其意
冦怒曰若一夫耳敢爾邪曹厲聲曰利用在樞府而/相公謂之一夫明日當於/上前辨之自此二公不
恊厥後發萊公之事者曹貂也預謂何事然中外皆/知萊公之禍丁有力焉○又遺事云/章聖不預謂
侍臣曰使朕無後丗憂者惟冦凖李迪爲可/託及大漸乃用丁謂而黜公皆非/上意也
公始謫道州司馬素無公宇百姓聞之競荷
[023-15a]
 瓦木不督而㑹公宇立成頗亦宏壯守土者
 聞于朝遂再有海康之行倦遊/録
公之貶雷州也丁謂遣中使賁勑徃授之以
 錦囊貯劒揭於馬前旣至公方與郡官宴
 飲驛吏言狀公遣郡官出迎之中使避不
見入傳舎中乆之不出問其所以來之故
不荅上下皆皇恐不知所爲公神色自若
使人謂之曰朝廷若賜凖死願見勑書中
使不得巳乃以勑授之公乃從録事叅軍
借緑衫着之短纔至膝拜受於庭升堦復
[023-15b]
 宴飲至暮而罷記/聞
公貶死於雷 詔還葬雒陽過公安民皆迎
 祭哭其䘮斬竹揷地以掛紙錢焚之尋復
 生笋成林邦人神之號曰相公竹因立廟
其旁祀奉甚謹劉貢父王樂道各甞爲文
 刻石以記其事見麈史及名臣傳○又東軒筆/録云公赴貶雷州道出公安剪
竹揷於神祠之前而祝曰凖之心若有負朝廷此竹/必不生若不負朝廷此枯竹當再生其竹果生○按
此說與前二書異/竊意前說爲是
公少時不脩小節頗愛飛鷹走狗太夫人性
嚴嘗不勝怒舉秤鎚投之中足流血由是
[023-16a]
 折節從學及貴母巳亡每捫其痕輙哭記/聞
公初爲樞宻直學士賞賜金帛甚厚乳母泣
 曰太夫人不幸時家貧求一縑作衾禭不
 可得豈知今日冨貴哉公聞之慟哭盡散
 金帛終身不畜財産後雖出入將相所得
 俸禄惟務施與公外奢内儉無聲色之娱
 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時有破壞益命
 𥙷葺或以公孫洪事靳之笑荅曰彼詐我
 誠雖弊何憂且不忍處之乆而以弊復棄
也靳者愧之遺/事
[023-16b]
處士魏野贈公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宅起樓
 臺及 上即位北使至賜宴兩府預坐北
 使歷視坐中問譯者曰誰是無宅起樓臺
 相公坐中無荅丁謂令譯者謂曰朝廷初
 即位南方須大臣鎭撫冦公暫撫南夏非
 乆即還政/要
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雖京師不能造相傳
 云是冦萊公燭法公嘗知鄧州而自少年
 冨貴不點油燈尤好夜宴劇飲雖寢室亦
 燃燭逹旦每罷官去後人至官舎見厠溷
[023-17a]
 間燭淚在地徃徃成堆杜祁公爲人清儉
 在官未甞燃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滅與
 客相對清談而巳二公皆爲名臣而奢儉
 不同如此然祁公壽考終吉萊公晚有南
 遷之禍遂殁不反雖其不幸亦可以爲戒
 也歸田/録
凖爲人敏銳多智忼慨好樂賔客奢侈玉食
 其自奉養時時越法度然不治産業而矜
 權尚氣收取聲名其天性也萊公/傳
王元之之子嘉祐爲館職平時若愚騃獨冦
[023-17b]
 萊公知之喜與之語萊公知開封府一旦
 問嘉祐曰外人謂劣丈云何嘉祐曰外人
 皆云丈人旦夕入相萊公曰於吾子意何
 如嘉祐曰以愚觀之丈人不若未爲相爲
 善相則譽望損矣萊公曰何故嘉祐曰自
 古賢相所以能建功業澤生民者其君臣
 相得皆如魚之有水故言聽計從而功名
 俱美今丈人負天下重望相則中外有太
 平之責焉丈人之於明主能若魚之有水
 乎此嘉祐所以恐譽望之損也萊公喜起
[023-18a]
 執其手曰元之雖文章冠天下至於深識
 逺慮殆不能勝吾子也記/聞
張忠定公守蜀聞萊公大拜曰冦凖眞宰相
 也又曰蒼生無福門人李畋怪而問之曰
 人千言而不盡者凖一言而盡然仕太早
 用太速不及學耳張冦布衣交也萊公兄
事之忠定常面折不少恕雖貴不改也萊
 公在𡵨忠定在蜀還不留旣別頋萊公曰
曾讀霍光傳否曰未也更無它語萊公歸
 取其傳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此張公謂
[023-18b]
我矣談/叢
張乖崖常稱使冦公治蜀未必如詠至於澶
 淵一擲詠亦不敢爲也深歎服之記/聞
凖䟽通博𥙿果敢沈毅能斷大務不循細檢
 喜風幹善議論與人無城府接物無崖岸
 頋大義可爲者必奮厲翔躍以身先之其
 勇若賁獲至於外險中艱斬然涯垠亦坦
 坦無退衂意聞一善薦道推輓不進用不
 巳附離苟合者疾之如仇讎孫抃奉勑/撰旌忠碑
凖得罪南行過零陵踰大陂溪夷承間鈔掠
[023-19a]
 而去巳而酋長召告之曰若等奈何竊賢
 相行橐神明其佑若乎趣遣種人持所掠
 還凖伏道下引道且拜凖慰遣之至南海
 晨旦朝謁從事如常時謂其子曰守法奉
 正士人常操以窮通成敗易之者非吾意
 也爲層樓於署東偏置机榻其間危坐終
 日寂無它營經史老莊及天笁書環列前
 後暇或看誦之賔至則慿髙瞰虚笑語燕
 燕若初無廊廟之貴者嶠南山水峻絶馬
 不能進郡縣官有伐竹爲輕輿以迓凖者
[023-19b]
凖謝曰吾罪人騎馬足矣冒炎溽捫險阻
日行百里左右爲之泣下凖昂然無隕穫
容色其度量過人如此及雷陽吏以圖獻
閱視之首載郡東南門抵海岸凢十里凖
恍然悟曰吾少時有到海秪十里過山應
萬重之句廼今日意爾人生得䘮豈偶然
旌忠/碑
丁謂敗得竄道繇海康凖從者有欲釋憾謀
不利於謂凖知之陳大席一廡間設戯具
悉召坐且命之博弈因隱几觀焉聞謂行
[023-20a]
 廼罷旌忠碑○又歸田録云冦忠愍公貶雷州時/丁晉公與馮相拯在中書丁當秉筆初欲貶
崖州而丁忽自疑語馮曰崖州再渉鯨波如何馮唯/唯而巳丁乃徐擬雷州丁之貶也馮遂擬崖州當時
好事者相語曰若見雷州冦司户人生何處不相逢/比丁之南也冦復移道州冦聞丁當來遣人以蒸羊
逆于境上而收其僮僕杜門/不放出聞者多以爲得體
凖平生著述於章䟽尤工旨粹言簡多所開
 益餘藁即焚㓕棄去雖至戚不得見好爲
 詩警䇿清悟有劉夣得元微之風格其氣
 燄竒拔則又過之旌忠/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