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7 五朝名臣言行錄-宋- (master)


[001-1a]
三朝名臣言行後録卷第六
    太傅魯國曽宣靖公
  公名公亮字明仲泉州晉江人中進士
  第知越州㑹稽縣坐事謫官獻文召試
  授集賢校理兼天章閣侍講歴史館檢
  討修起㞐注翰林學士出知鄭州俄還
  舊職權知開封府拜參知政事樞宻使
  嘉祐六年拜吏部侍郎同平章事熈寜
  三年拜司空河陽三城節度使兼侍中
  集禧觀使五日一朝乆之納節以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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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兼侍中致仕薨年八十詔配享 英宗
  廟庭篆其碑首曰兩朝顧命定䇿亞勲
  之碑
知越州㑹稽縣縣有鑑湖漑民田湖溢則反
 爲田病公爲即曹娥江堤䟽爲斗門泄湖
 水入江田以不病民至今頼之曽内翰/撰行狀
仁宗一日召執政侍從之臣䇿訪政事時公
 侍楚國太夫人疾謁告家㞐亟以手詔就
 問公條六事以獻其畧以謂完堡柵畜兵
 馬使主兵者乆於其任則夷狄不敢窺邊
[001-2a]
 取之得其要任之盡其材則將帥不患無
 人損冗兵汰冗官則財用省徭役不專在
 農則耕者勸又陳古者取六郡良家子爲
 宿衛及府兵畨上十六衛之制以明今宿
 衛之失言狂者似直愛憎似忠以明聽言
 知人之難而消讒䛕之患盖皆取當世之
 所先急而便於施行者以爲說云行/狀
異時領省寺者多以貴逹且數遷徙類不省
 事吏得並縁爲姦公周覽詔條考校簿書
 分别是非可否不爲苟簡故所至舉職皆
[001-2b]
 有能名歐陽文忠公不妄許人至三班甞
 以不敢易公舊事爲言其爲世所服如此
行/狀
知鄭州鄭㞐數路要衝冠蓋旁午州將疲於
應接尠能及民事公獨詢訪閭里爲之除
害興利轉運使歲多無名率歛而輔郡尤
甚公至一切不報有不得巳者使民以常
 賦代之民以不擾至今思之公爲政惠和
 而尤能鈎考情僞禁戢姦盗郡故多冦攘
 公至悉竄他境路不拾遺民外戸不閉至
[001-3a]
 號公爲曽開門常有使客亡槖中物移文
 求盗公諭以境内無盗必從者自爲也索
 之果然使客慙服以爲神明行/狀
公在樞府修紀綱除弊事數裁損冗兵又更
 制圖籍以周知四方兵數登耗三路屯戍
 衆寡地里逺近及在相位與韓忠獻公戮
 力一心更唱迭和其所更革廢舉尤多以
 謂政事以仁民爲先故其志尤急於去民
 所疾苦而𥙷助其窮乏罷㢮茶禁歸之於
 民籍户絶田収其租爲廣惠倉以廪食窮
[001-3b]
 獨其他施設亦多此類
公甞與韓忠獻公力賛 仁宗蚤建皇子以
 爲天下萬世之夲前此固有言者未之開
 納至是感悟儲貳乃定行/狀
公在位乆熟於朝廷政事尤矜御/名折獄異時
 四方以獄來上者委成有司二府揔領綱
 紀而巳公得奏讞必躬自省覽原情議法
 宻州銀發民田中盗往疆取之大理當以
 疆盗應死執政皆欲從之公獨以謂此禁
 物也取之雖疆與盗民家物有間固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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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遂下有司議如公言比刼禁物法盗得
 不死先是東州地産金銀坐疆取者多抵
 死繇公一言自是無死者盖公推析律意
 不差毫釐而主於平恕類皆如此行/狀
公甞以謂夷狄驕於姑息屈於理折契丹縱
 邊人漁界河邊吏不能禁後又數通&KR1069
 益患之或謂與之校且生事公曰不可因
 循不禁後將爲患獨可委之疆臣且言趙
 滋守雄州其人疆勇有謀可任因諭以風
 指滋果能明約束設方畧絶其&KR1069舟而漁
[001-4b]
 者亦皆逺去諜告虜欲遣泛使滋又沮之
 曰泛使非誓約雖至不敢上聞卒不至契
 丹賀正使在舘故事賜宴紫宸殿時 英
 宗不豫命宰相就舘宴之使者以非故事
 不就席公責以賜宴不赴是不䖍君命也
 人主不豫必待親臨非體國也使人處之
 安手遂拜賜夏人犯大順城朝廷憂之公
 以爲彼方荐飢姑絶其歲賜遣使詰問必
 窘急謝罪或曰得賜尚爾況絶之乎公曰
 彼雖戎夷固能擇利而處也卒遣使皆如
[001-5a]
 公言羌酋嵬名山舉族來歸且言可率他
 族内附种諤乗其勢取綏州又欲因其謀
 招致他族或謂夷狄懷詐未可信且欲棄
 綏州 上以問公公言舉族而來决非詐
 綏州我故地也旣得之何可不信然遂欲
 招致他族則我素無備非倉卒可爲未宐
 揺動其衆後遣習邊事者計之不能易公
 說行/狀
曽魯公自嘉祐秉政至熈寜中尚在中書年
 雖甚髙而精力不衰故臺諌無非之者惟
[001-5b]
 李復圭以爲不可作詩曰老鳯池邊蹲不
 去饑烏臺上噤無聲魯公亦致仕而去東/軒
筆/録
[001-6a]
[001-1a]
五朝名臣言行録卷第一之一
    中書令韓國趙忠獻王
  王名普字則平幽州薊人後徙洛陽周
  丗宗用兵淮上 太祖拔滁州宰相范
  質奏用王爲軍事判官 太祖領同州
  節度辟爲推官移領宋州表掌書記
  太祖受禪以佐命功授右諌議大夫充
  樞宻直學士從平上黨遷樞宻副使拜
  樞宻使乾德二年范質王溥魏仁浦同
  日罷以王爲門下侍郎平章事開寳中
[001-1b]
  岀爲河陽三城節度使太平興國初入
  朝拜司徒兼侍中八年岀爲武勝軍節
  度使雍熈中冊拜太保兼侍中明年岀
  爲西京留守兼中書令淳化三年薨年
  七十一咸平初詔配享太祖廟庭
普爲滁州判官 太祖與語竒之㑹獲盗百
 餘人將就死普意其有冤啓 太祖更訊
 之所全活十七八范蜀公/蒙求
太祖旣得天下誅李筠李重進召趙普問曰
 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凢易十
[001-2a]
 姓兵革不息蒼生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
 天下之兵爲國家建長乆之計其道何如
 普曰 陛下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
 唐季以來戰闘不息國家不安者其故非
 它節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矣今所以治
 之無它竒巧也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糓收
 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 上曰卿
 勿復言吾已諭矣頃之 上因晚朝與故
 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酒酣 上屏左
 右謂曰我非爾曹之力不得至此念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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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無有窮巳然爲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
 爲節度使之樂吾今終夕未甞敢安枕而
 卧也守信等皆曰何故 上曰是不難知
 居此位者誰不欲爲之守信等皆惶恐起
 頓首言曰 陛下何爲岀此言今天命已
 定誰敢復有異心 上曰不然汝曹雖無
 心其如汝麾下之人欲冨貴者何一旦以
 黃𫀆加汝之身汝雖欲不爲不可得也皆
 頓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唯 陛下哀
 憐指示以可生之塗 上曰人生如白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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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過隙所爲好冨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
 厚自娯樂使子孫無貧乏耳汝曹何不釋
 去兵權擇便好田宅市之爲子孫立永乆
 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驩以終其
 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
 善乎皆再拜謝曰 陛下念臣及此所謂
 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軍權
 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所以尉撫賜賚之
 甚厚與結婚姻更置易制者使主親軍其
 後又置轉運使通判使主諸道錢糓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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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精兵以備宿衛而諸功臣亦以善終
 子孫冨貴迄今不絶曏非韓王謀慮深長
 太祖聦明果斷天下何以治平至今戴白
 之老不覩干戈聖賢之見何其逺哉普爲
 人隂刻當其用事時以睚眦中傷人甚多
 然其子孫至今享福禄國初大臣鮮能及
 者得非安天下之謀其功大乎 太祖旣
 納韓王之謀數遣使者分詣諸道選擇精
 兵凢其材力伎藝有過人者皆收𥙷禁軍
 聚之京師以備宿衛厚其粮賜居常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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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閱訓練皆一以當百諸鎮皆自知兵力
 精銳非京師之敵莫敢有異心者由我
 太祖能強幹弱支制治於未亂故也涑水記/聞〇又
王沂公筆録云/太祖在位歴年石守信王審琦等/猶分典禁兵相國趙公普屢以爲言/上不得巳召
守信等曲宴道舊甚樂因諭之曰朕與公等昔甞比/肩義同骨肉豈有它哉而言事者進說不已今莫若
自擇善地各守外藩優㳺卒嵗不亦樂乎朕復有女/數人便當約婚守信等咸頓首稱謝由是髙石王魏
之族俱蒙選尚尋各歸鎮幾二十年貴盛赫弈始終/如一〇又程氏遺書云趙普除節度使權便是烏重
㣧之䇿以兵/付逐州刺史
太祖初登極 杜太后尚康寧常與 上議
 軍國事猶呼趙普爲書記嘗撫勞之曰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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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且爲盡心吾兒未更事也 太祖寵
 待韓王如左右手御史中丞雷德驤劾奏
普強市人第宅聚歛財賄 上怒叱之曰
 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之社稷臣乎
 命左右曵於庭數匝徐使復冠召升殿曰
 今後不冝爾且赦汝勿令外人知也記/聞
太祖即位之初數岀微行以偵伺人情或過
 功臣之家不可測趙普每退朝不敢脫衣
 冠一日大雪向夜普謂 帝不復岀矣乆
 之聞叩門聲普亟岀 帝立風雪中普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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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懼迎拜 帝曰巳約晉王矣已而 太宗
 至共於普堂中設重䄄地坐熾炭燒肉普
 妻行酒 帝以嫂呼之普從容問曰夜乆
 寒甚 陛下何以岀 帝曰吾睡不能着
 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來見卿普曰
 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時也願聞
 成筭所向 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黙然乆
 之曰非臣所知也 帝問其故普曰太原
 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二邊之患我
 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則彈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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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黒誌之地將無所逃 帝笑曰吾意正如
 此特試卿耳遂定下江南之議 帝曰王
全斌平蜀多殺人吾今思之猶耿耿不可
 用也普於是薦曹彬爲將以潘羙副之邵/氏
聞見/録
太祖欲使符彦卿典兵趙韓王屢諌以爲彦
 卿名位已盛不可復委以兵柄 上不聽
 宣已岀韓王復懷之請見 上迎謂之曰
豈非以符彦卿事耶對曰非也因別以事
奏旣罷乃岀彦卿宣進之 上曰果然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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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復在卿所韓王曰臣託以處分之語
未備者復留之惟 陛下深思利害勿爲
後悔 上曰卿苦疑彦卿何也朕待彦卿
 至厚彦卿能負朕邪韓王曰 陛下何以
 能負周世宗 上黙然遂中止記/聞
太祖一日以幽燕地圖示中令問所取幽燕
 之䇿中令曰圖必岀曹翰 帝曰然又曰
 翰可取否中令曰翰可取孰可守 帝曰
 以翰守之中令曰翰死孰可代 帝不語
 乆之曰卿可謂逺慮矣 帝自此絶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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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伐燕至 太宗因平河東乗勝欲搗燕
 薊時中令鎮鄧州上䟽力諌其憂國愛君
 之深言岀乎文章之外雖雜陸宣公論事
 中不辨也聞見/録
趙普甞欲除某人爲某官不合 太祖意不
 用明日普復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
 太祖怒取其奏壞裂投地普顔色自若徐
 拾奏歸補綴明日復進之 上乃寤用之
 其後果稱職得其力記聞○又晉公談録云普/甞奏事忤旨/上怒就趙
手掣奏劄子挼而擲之趙就地拾起以手展開近前/復奏/上愈怒拂䄂起趙猶奏曰此事合如此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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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取旨其/膽量如此
太祖時甞有群臣立功當遷官 上素嫌其
 人不與趙普堅以爲請 上怒曰朕固不
爲遷官將若何普曰刑以懲惡賞以酬功
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賞者天下之刑賞非
 陛下之刑賞也豈得以喜怒專之 上怒
甚起普亦隨之 上入宫普立於宫門乆
 之不去 上寤乃可其奏記/聞
國初趙普爲相於㕔事坐屏後置二大甕凡
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中滿即焚於通衢
[001-7b]
聞見/録
太祖常與趙普議事不合 太祖曰安得宰
 相如桑維翰者與之謀乎普對曰使維翰
 在 陛下亦不用蓋維翰愛錢 太祖曰
 苟用其長亦當護其短措大眼孔小賜與
 拾萬貫則塞破屋子矣楊文公/談苑
太祖豁逹旣得天下趙普屢以微時所不足
 者言之欲潜加害 太祖曰不可若塵埃
 中揔教識天子宰相則人皆去尋也自後
 普不復敢言談/録
[001-8a]
開寳中趙普猶秉政江南後主以銀五萬兩
遺普普白 太祖 太祖曰此不可不受
但以書荅謝少賂其來使可也普叩頭辭
讓 上曰大國之體不可自爲寢弱當使
之勿測旣而後主遣其弟從善入貢常賜
外宻賚白金如遺普之數江南君臣始震
駭 上之偉度談苑〇又記聞云/太祖時趙/普爲相車駕因出忽幸其第時
兩淛錢俶方遣使致書及海物十瓶於普置在左廡/下㑹車駕至倉卒岀迎不及屏也/上頋見問何物
普以實對/上曰此海物必佳即命啓之皆滿貯瓜/子金也普皇恐頓首謝曰臣未發書實不知若知之
當奏聞而却之/上笑曰但取之無慮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因命普謝而受之
[001-8b]
王始爲相 太祖命薛居正吕餘慶叅知政
事以副之不知印不奏事不押班但奉行
 制書而已事無大小一决於王開寳中盧
多遜因對屢攻其短雷有鄰復訟其庇吏
受賕 上怒下御史府案問抵吏罪詔叅
 知政事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權
王性深沈有岸谷多忌克初以吏道聞寡學
 術 太祖常勸以讀書晚年手不釋卷其
爲宰相以天下事爲己任沈毅果斷當世
無與爲比
[001-9a]
昭憲太后聦明有智度甞與 太祖叅决大
政及疾篤 太祖侍藥餌不離左右 太
后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 太祖曰此
皆 祖考與 太后之餘慶也 太后笑
曰不然正由柴氏使㓜兒主天下耳因戒
敕 太祖曰汝萬歲後當以次傳之二弟
則并汝之子亦獲安矣 太祖頓首泣曰
敢不如母教 太后因召趙普於榻前爲
約誓書普於紙尾自署名云臣普書藏之
金匱命謹宻宮人掌之及 太宗即位普
[001-9b]
 爲盧多遜所譛出守河陽日夕憂不測
 上一旦發金匱得書大寤遂遣使急召之
 普惶恐爲遺書與家人別而後行旣至復
 爲相記/聞
盧多遜貶朱崖諫議大夫李符求見趙普言
 朱崖雖在海外而水土無它惡春州雖在
 内地而至者必死望追改前命以外彰寛
 宥乃置於必死之地普領之後月餘符坐
事貶宣州行軍司馬 上怒未巳令再貶
嶺外普具述其事即以符知春州到郡月
[001-10a]
餘卒湘山/野録
太平興國中朝士祖吉典郡姧贓事覺下獄
時郊禮將近 太宗怒其貪墨諭旨執政
特俾郊赦不宥趙普奏曰敗官抵罪冝正
 刑辟然而國家卜郊肆類所以對越天地
告休神明吉夲何人安足以隳改 陛下
 赦令哉 上善其對而止沂公/筆録
彌德超自冗列爲諸司使驟被委遇誣奏侍
中曹公彬有不軌謀 太宗疑之拜德超
 樞宻副使不數月趙普再相因爲辯雪
[001-10b]
 上乃大悟即逐德超而待彬如故自是數
 日 上頗不懌從容謂普曰朕以聽斷不
 明幾悞大事夙夜循省内愧于心普對曰
 陛下知德超才幹而任用之察曹彬無罪
 而昭雪之有勞者進有罪者誅物無遁情
 事至立斷此所以彰 陛下之明聖也雖
 堯舜何以過此哉 上於是釋然沂公/筆録
李繼遷擾邊 太宗用趙普計封趙保忠守
夏臺故地令滅之保忠反與繼遷合謀大
爲邊患玉壷/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