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305 鶴山集-宋-魏了翁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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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校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二十一
館職䇿
  荅館職䇿一道
對自三代以還王政不明而天下無善治寥寥千百
載間豈無明君令辟修立法度講明政刑欲以挈其
國於乆安長治之域者哉然撑東而西傾捉衿而肘
見治之形常浮於亂之意則亦未明乎紀綱而巳矣
使吾 朝廷之上君制臣承淑慝有别國是歸一士
心不偷則紀綱一定自可以立萬丗法程而無變而
况目前小小節目之未備者乎不然所以爲立國之
規者方搶攘舛逆未甚有紀則四肢雖強而脉巳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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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庸醫之喜而倉扁之驚也我國家之有天下也
以仁厚立治體以宏大植規模眞儒碩才肩𬒮摩接
相與修明紀綱以爲子孫帝王慿藉扶持之計姦憸
權慝胥史輿隷不得以撓憲章后家閹尹寵昵嬖倖
不得以干朝政國論出於一而士大夫以名義自檢
不以枉進不以苟偷立人之朝一政事之失則大臣
請對面列臺諌留班伏閤小臣封章扣匭隨即正救
誠以大綱之或紊則敗法亂紀紛裂四出任使非人
而軍政墮矣耗蠹無藝而財力殫矣有司失職而刑
獄䌓矣一絲之棼而頭緒如蝟是安可不循其本而
爲之憂乎當是時選用將帥内則拔之禁近大臣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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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藩岳而後用外則取之都漕待制雜學士遲以歳
月而後授武臣不過爲緫管領兵馬受節制未嘗俾
之得專制一道也紀綱一定故擇帥不撓於私而績
用咸著况祁若水能使老師宿將屏氣懾息韓范諸
人能使悍羗黠賊骨寒膽破其將帥之効有如此者
財用悉歸三司内外帑藏非條例之有定數者不得
擅支而軍噐土木河防之費皆有專案以關防岀納
之名數人主不得與知宰臣不敢取索計相不肯供
具皆所以防微杜漸不欲以隙撗恩濫賞之門也紀
綱一定故財用不病於耗而公私俱利𥘉年不過有
千六百餘萬之入而内帑金帛如山積而至於寳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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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間民不加賦而帑藏盈溢其財用之𥙿有如此
犴獄之寄 列聖尤重旣分遣朝臣提點刑獄又間
遣近臣分録刑禁凡有奏讞則棘寺與審刑詳覆之
同書以上於朝又慮有司之交委其責也則令詳斷
官不得避事紊煩朝廷乾德詔書列聖遵守紀
綱一定故司臬者各供其職而獄訟用稀盛度知審
刑院而在京及諸路止有斷案三道慶曆之間郡
數奏獄空其刑獄之清有如此自熈豐大臣以私意
誤國引用資淺新進之士布滿中外要官右職皆
出其門廢棄典章墮紊經制凢 祖宗所以維持斯
丗之紀綱蕩無復存血脉受病而外邪交攻衆證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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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始河朔增置諸將而勤兵費財韶向充諤之徒
出師屢敗使貂璫節制諸軍而士莫肯爲用則軍政
失律矣鑿周官以符新法分三司使權以歸朝廷
置旁通簿以說上意則國用無節矣殺傷自首之律
議論蠭起奏讞駁勘之條刪著無常鞠獄或由内降
必傳重議則法令滋章矣方熈豐大臣銳意求治悉
從更張未嘗不曰吾將以振起偷惰作新弊政也而
廟堂紀綱之所自出乃使國是多𡵨憸佞競進舉措
不審條章紛錯以傷吾立國之體使無元祐則陽九
之厄蓋不待後日而見矣而何特是三者之不滿人
意哉即是而觀則知出治有本末施置有先後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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旣立則節目所不必慮區區然隨事以爲之圖而紀
綱之地謾不加意則亦終於無成而巳矣善計天下
者常於是而致察焉厥今天下何病哉國是撓於浮
言朝變夕改而無成規士大夫狃於苟偷阿意順旨
而無特操法度屢更主威不立爵賞輕濫流品混淆
慶元之𥘉嘗爲變更之說矣未幾而易以安靜未幾
又爲皇極之說矣未幾而易以振作上旣無一定之
論以把握國勢而士大夫迎合苟容不自愛重倖門
邪徑抉關毀垣其嗜利亡恥者往往剽掠傳聞追媚
時好求容左右扣閽投匭指心誓日以功名自詭而
朝廷之上所以植立紀綱以爲出治之本者慮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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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耳目以爲上之人無意於是而時論所不尚也嗟
夫安有爲天下阽危若此而充塞周行掠禄飬䛕獨
無人爲上分明之姑以將帥言之國家休兵四十
餘年矣舊臣宿師日替月零驕將騃夫乆縻廪稍未
嘗有横草尺寸之功而髙官厚禄寵異逾等不復有
功名之望剥下媚上背公首私陞差奪於貨賄㨂汰
撓於請嘱庸者有輸假貸子錢者有輸毎旬宣限幇
給銀㑹或以鐡錢兊給而規其倍稱之息戍兵之憤
惋不恤也市芻草以給戰騎往往抑配均備而乾没
其四分之三將隊之怨嗟不問也甚者収房廊掌囬
易置簰筏建第宅古人之所與同甘苦者今役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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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幾同奴隷方時晏安而專事朘削士有離心而無
鬪志萬一有犬吠之警則憂不在敵而在我矣是安
可不講求其故乎問遺公行貨賂旁午或求召對或
覬節鉞或圗移鎭傾囷垂槖莫非責償於得請之後
此其谿壑之欲豈曰僅償宿負而巳哉此可憂者一
也姑以財用言之中興以來以十六路百七十郡之
地不能當天下全盛之半歳入乃増至六千五百餘
萬而經制月摏等錢二千萬不預焉兩浙之歳輸緡
錢千二百萬四川之塩錢九百五十餘萬又不預焉
校之 祖宗取民之數不知凢幾倍矣而平居無事
版曹無累月之儲大農無旬時之積鰓鰓然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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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居者祠牒積滯而亟出空名祗以重啇賈之疑
而拘以折納使胥吏得以交通爲市扈農急闕而招
誘綱運反以致諸郡之闚而掯期始至使官吏得以
旁縁爲姦方時晏安而小小舉措首尾呈露動招窺
議如此萬一有赤白嚢之警雖百弘桑亦不知所以
爲吾計矣是可不講求其故乎苞苴成風而貪吏滿
天下名噐輕濫而節察防團滿京師后家之廟伪於
疇曩掖庭内人動以千數今其甚者封摏内帑破壞
阜陵之成規 御前軍噐修内司營造之需關撥無
時比部不得而駈磨廟堂不得而致詰宣和以天下
之全力侈汰無節猶不過月支百二十萬而今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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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等此可憂者二也姑以刑獄言之 祖宗立法罪
疑惟輕令甲所載凡無證佐不經檢驗法輕情輕疑
慮可憫皆得以上于朝蓋慮其冤抑而無告也因循
日乆而胥吏縁法舞文應大辟下吏不先考正情實
或導之以前六者之條遷就周囬以爲奏讞之地獄
司受賄而飾詞法吏交通而棄法天下之獄歳上于
朝廷者充曹牣府而皆無證不驗也皆法輕情輕也
皆疑慮可憫也文書盈几披覧莫徧福建湘湖川廣
之間報可之命近輙逾年逺或再歳痩死者不可勝
計詳刑之職無案可覆是可不講求其故乎守令務
爲姑息不肯任責而憲吏之於州胥吹毛求疪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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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問勘官逮治推獄毫氂之差便入一案推結之文
若徑從奏裁則省部據案鋪法不復駮難舉天下無
一可死之刑兇徒之所以輕犯法而獄訟繁多冦盗
之興實基於此此可憂者三也夫將帥所以捍吾圉
也財用所以強國勢也刑獄所以戢奸暴也先王經
理天下孰有外於是而今皆未能一焉則紀綱之不
可忽者如此上拊髀思將固嘗申飭諸帥至謂專事
朘削藉爲苞苴可謂深中弊源矣將帥之弊至今日
極矣非大有以更張之不可也誠能如 祖宗故事
參用儒將自宰職禁從以至藩方帥守其有年勞素
深威望素著諳歴山川道路甲兵財糓者命大臣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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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二姓名條上蔽自 聖志俾之分領重鎭假之
以權而乆其任隆之以名而厚其禮使位貌威名諸
將素所屈服遇有緩急則授以大將旗皷俾得以盡
護諸將而武臣不過領兵馬受節制出入戰守爲所
指緃耳捨是不思而必待夫臨事倉卒然後輟大臣
以宣威則上下杆挌舉措乖方往事可鍳也况介胃
之夫寡廉鮮恥而恣爲棸歛又堪專委乎上旰食渴
治固嘗申命大臣兼緫邦計且使之參攷内外財賦
所入經費所出可謂深中時弊矣然今日之帑藏不
難於理其外而難於理其内蓋外之出内有常可以
考覈而内之耗蠧無節不容預知所聞國用司巳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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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取㑹諸路上供賦入及所在錢物名數誠能始自
内帑取一歳非汎支費嚴加覈實一毫之出納國用
使別得以制其可否而參計官得以覆其虚實毋若
平時比部駈磨之具文則内帑金帛當無欺隱然後
以紹興制度爲率約爲定數月支不過八九十萬比
今所支則歳可省三之一以三十年之通當有餘財
萬萬遂可爲十年之蓄以紹興兵戈擾攘之際所費
僅爾豈其承平無事而獨不可行乎上好生恤刑固
嘗申飭憲臣俾之條具詳覆失職之因可謂深中弊
源矣然今日之弊有未易言者狹其奏讞之塗則省
部固無壅積之患而非古人寜失不經之義不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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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貸可殺而皆得以上聞則 朝廷固有好生之名
而又非古人刑故無小之意今不若行下勑令所將
奏裁之法詳加訂正比類問難䟽於其下俾上下曉
然易避難犯仍責任憲司凡州郡所當上之獄審勘
結録止得申憲司詳覆有當取裁則憲司獨衘具奏
夫憲司豈專以殺爲事者而今也州郡欲予之死則
申欲予之生則奏甚失夫詳覆之本意也如前二說
不猶愈於刀筆之吏巧爲傳㑹而冤死長奸者乎三
者之病愚旣推源夫受病之由而陳所以治療之方
矣然脉候有虚實藥石有先後敢終言之自晉之東
中原遺黎未嘗忘晉晉之諸君進築以廣地增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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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兵儲粟以厚粮亦知所以用強其國矣然紀綱不
立𥘉無一定之規而謀國之臣議論矛盾亦無同心
徇國之意古之舉大事者必上下一心臣民恊志議
定而後行謀審而後發而今也國無定是人懷異情
一人舉事則一人躡其後以議其失庾翼徙鎭而王
述非之禇裒北伐而蔡謨非之殷浩出師而王羲之
非之元温議遷洛而孫綽非之夫事未及舉而内之
人心乖離不一如此則其連年出師隨即敗衂間雖
小有克捷實爲温𥙿僣竊之資然則非其外治之不
講皆以在内之紀綱未嘗素立故也有國者豈可徒
計在彼而不計其在我者哉今日之勢愚謂莫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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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内修而緩於外攘内修若無所事乎急也捄弊如
支傾極力撑柱不急則仆外攘若不容以緩也然對
敵如奕棊當量彼巳不緩則失請先言其内者人主
㳟儉寡欲淵黙臨朝固未嘗有失德而立政造事未
聞與外廷之士推誠臨問熟議而後行雖日御經筵
親近儒生而罕垂諮訪日御便殿輪對百官而未嘗
可否政令之闕失紀綱之廢㢮宵旰之憂亦嘗及此
否也廟堂政本所出也今體貌浸輕威望不著旬歳
之間免兩執政如逐奴隷異時猶曲示寛假俾之自
爲去就今一封朝奏則倉皇就道矣殆非所以重
朝廷也臺諌公論之所係也今論監司則反爲所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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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誣抗臺臣而快其私論一郡守則反爲所慢甚
至遷延歳月而不肯去簡墨未乾而巳卑祠廪矣煩
言在耳而復造班行矣事勢陵夷殆非所以崇國體
也進一賢焉惟恐用之或後也未及施置尋即罷去
退一不肖焉惟恐去之不速也未及旋踵尋即収用
則賢否混殽矣千餘緡之贓褫爵䑕徙可也而百餘
萬計者或夤縁以求祠則賞罰無章矣事之不得其
當者如此而欲以振天下趍事赴功之心不幾於却
行而求前乎愚故謂急於内修請復言其在外者自
一二年來道路籍籍皆謂 朝廷將議北伐移戍兵
修戰艦蓄邊儲備犒賞繕城郭文移往來項背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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曽未有釁而兩淮之間人情洶洶若王師之將至不
知 朝廷果有是耶抑不過堅邊設備而巳有之則
不當使敵知知則彼有備而我無功無之則不當使
敵疑疑則敵生釁而我無應二者皆非我之利也今
進言者皆曰虜人困於韃靼而有危亡之形遺黎不
忘本朝而起謳吟之思彼其民困於屯戍而簽刷
未巳財匱於給餉而賦歛横興若我以義兵臨之不
遺一矢而境土可以坐復此近日規恢之說所以上
下閧然也然嘗靜而繹之今虜人積衰之勢雖猶強
弩之末然其奄有秦晉齊魯燕趙之地并吞大遼幽
薊瀛莫之區地廣形強未易卒圖而求其在我則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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廪然未有可以勝人之實爲今日之計莫若振紀綱
定國是一人心作士氣使吾内治修明國勢増壯使
精神之運固足以讋敵人之心然後徐舉而圖之此
萬全之利不可以腐儒常談忽之也不是之思而欲
舉二百年祖宗之天下以輕試於一擲之蹔則舉
足之間廟社之安危存亡係焉愚故謂緩於外攘區
區謏儒不識忌諱妄有窺度如此若曰 國家大事
我不當言言之有罪則狂僣之誅所不敢辭
[021-10b]


重校鶴山大全文集卷之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