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c0013 詩補傳-宋-范處義 (master)


[012-1a]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十二     宋 范處義 撰
國風

 陳帝舜之胄有虞閼父者為周武王陶正豈以河濵
 之故習歟武王封閼父之子媯滿於陳都宛丘之側
 與宋杞以備三恪妻以元女大姬封域在禹貢豫州
 之東大姬無子好巫覡禱祈鬼神歌舞之樂民俗化
[012-1b]
 之至五世幽公當厲王之時淫荒無度變風始作次
 秦之下亦以其昏亂虞之故家遺俗無復存者誠秦
 之不若也
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亂游蕩無度焉
 人君之游豫苟有益於民如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
 斂而助不給乃民之所望固為善也其次能與民同
 樂如田獵鼓樂民見羽旄之美聞鍾鼔之音欣然有
 喜色抑其次也今陳之幽公以淫昏之故游蕩無度
[012-2a]
 國人歌詩以刺之諷味其言備見一時鄙厭之意此
 國人之情也
子之蕩他/浪兮宛丘之上兮洵苟/有情兮而無望兮坎苦/感
下/同其擊鼔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直置/下同其鷺羽坎其擊缶
方/有宛丘之道無冬無夏值其鷺翿導/
 宛丘在成都之側自為地名說者或以為中央下或
 以為中央髙既曰宛矣固不得為髙也或言上或言
 下或言道據所見云爾幽公始而游於宛丘民猶有
[012-2b]
 望也既而屢出蕩而忘反則民信其止為情欲耳無復可
 望如古人之游豫也故聞其擊鼔擊缶之聲見其鷺羽鷺
 翿之舞第若可厭鄙耳無復有欣欣之喜也鼓以革為之
 缶則土鼓也易言不鼔缶而歌史言請秦王擊缶坎者擊
 鼓之聲也鷺羽一名翳舞者所持以指麾也翿即羽也冬
 夏猶言寒暑無時不相值也幽公游蕩不避寒暑使國人
 無時不值於宛丘則人情之鄙厭不言而喻矣是詩三章
 皆賦也一說幽公游蕩信有情欲耳而無令望也亦通
[012-3a]
東門之枌符云/下同疾亂也幽公淫荒風化之所行男女棄
其舊業亟欺/冀㑹於道路歌舞於市井爾
 幽公荒淫宛丘刺之此詩疾之刺之者刺其君不能
 正之於上也疾之者疾時人胥傚之於下也男女不
 服舊業亟㑹於道路歌舞於市井則無恥之甚也無
 恥故可疾也
東門之枌宛丘之栩況/浦子仲之子婆娑素何/下同其下榖旦
于差南方之原不績其麻市也婆娑榖旦于逝越以鬷
[012-3b]
子/公邁視爾如荍祁/饒貽我握椒
 東門即去宛丘之道路也枌也栩也即道路間之木
 也婆娑盤旋歌舞之貎子仲氏之子既先往於東門
 之下則南方原氏之女亦不復績麻而往㑹之舉二氏
 之男女為言則下此者可知矣古人姓氏幸而存於經
 不得而廢也如丘中有麻之留氏如桑中之姜氏弋氏
 庸氏皆其類也或謂南方之原為南方之原野則於文
 義有礙且宛丘既自東門而出則在東而不在南矣必
[012-4a]
 無出東門而往南方之理意謂南方原氏之女來㑹
 於東門之市井耳况春秋莊公二十七年有公子友
 如陳葬原仲之事則原為陳大夫何疑之有二章言
 榖旦于差謂差擇吉日以為期也三章言榖旦于逝
 謂期日已至而遂往也越以&KR0934&KR0934之為言總也謂
 於是總往於所㑹之地也荍芘芣也荍取其華之色
 椒取其氣之芬此男女相贈之物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衡門誘酉/僖公也愿願/而無立志故作是詩以誘掖其
[012-4b]
君也
 陳小國也僖公天資慤愿僅能自守耳豈能抗志以
 有立哉故詩人欲誘道扶持使之卓然奮起有為於
 國不至安於卑陋而遂止也然是詩之體頗異衆作
 一章正言其愿而無立二章三章皆誘掖之辭也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悲/位之洋洋可以樂洛/
 衡門謂横木為門其規模淺陋無帡幪之可託今乃
 遊息於下自以為安泌始流之貎言其洋洋漫流無
[012-5a]
 波瀾之足觀今乃游泳其間自以為樂蓋安則棲遲
 而不去樂則忘飢而廢食以喻僖公之性安於卑陋
 而無立志也
豈其食魚必河之魴房/豈其取娶/妻必齊之姜豈其食
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
 先儒謂洛鯉河魴貴於牛羊則魴鯉乃魚之美者齊
 姜姓宋子姓姜子乃女之貴者食魚當求魴鯉取妻
 當求姜子皆誘以大而起其志蓋圖王不成猶可以
[012-5b]
 伯安於卑陋則陳止於陳耳惜乎僖公不足以進此
 亦猶孟子語齊宣以王道自謂吾惽不能進於是
 也是詩與甫田皆視其君之失而正救之齊襄公志
 大心勞所謂過也詩人則抑之陳僖公愿而無立志
 所謂不及也詩人則誘之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
 也兼人故退之孰謂詩人之正救其君不與聖人敎
 人之意同學與政果無二致也是詩三章皆興也
東門之池刺時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賢女以配君子
[012-6a]

 凡詩言刺時蓋指一時之事或指其君或指其臣民
 是詩之序明言疾其君之淫昏必其君有淫行如衛
 宣公之類不然何以遽加以疾之一字蓋疾近於惡
 如衛宣公之類直可惡矣無復可正救陳君之淫昏
 詩人猶思得賢女以配之雖由其心之愛君亦其君
 之資質猶可與為善也
東門之池可以漚烏豆/下同麻彼美淑姬可與晤五故/下同歌東
[012-6b]
門之池可以漚紵彼美淑姬可與晤語東門之池可以
漚菅古/顔彼美淑姬可與晤言
 陳風三詩皆言東門蓋指所見以起興也水性至柔
 池有防限賢女之喻也漚乆漬也麻也紵也菅也必
 得水之乆漬乃可治以為用以喻君子必得賢女相
 與漸染可以成徳也晤欲明也賢女於君子凡笑歌
 言語之際亦有以曉悟之故其聴之也熟而入之也
 深如齊雞鳴蓋於夙夜卧起之際有相成之道亦此
[012-7a]
 之類也是詩三章皆比而賦之也
東門之楊刺時也昏姻失時男女多違親迎魚/敬女猶有
不至者也
 是詩刺當時昏姻以有故而失時則男女多殺禮不
 復能如古之親迎今幸已有成約而女復有異志而
 不至亦由於上之人淫昏有以化之故也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子/桑昏以為期明星煌煌東門之楊
其葉肺肺普/貝昏以為期明星皙皙之/世
[012-7b]
 東門之楊葉雖牂牂肺肺而盛然漸至於凋落耳喻
 男女已失嫁娶之時及今猶可以昏姻乃復男行而
 女不隨既有成約期以吉日之昏暮可以行禮今夜
 已鄉晨啓明之星煌煌皙皙而女猶不至則又不能
 踐約矣正如東門之楊竟至衰落是誠可刺也昏姻
 取幽隂之義故行禮用昏暮古今皆然是詩二章皆
 比而賦之也
墓門刺陳佗也陳佗無良師傅以至於不義惡加於萬
[012-8a]
民焉
 案春秋在氏傳魯桓公五年陳侯鮑卒謂陳桓公也
 於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大子免而代之公疾病而亂
 作國人分散佗桓公之弟也桓公卒而佗立明年為
 蔡人所殺佗當桓疾病殺大子而以己代之可謂不
 義陳由是亂國人至於分散所謂惡加於民也詩人
 刺之以佗之不義由於無良師傅蓋以恕待之謂其
 資質可與為善可與為不善視師傅之賢否如何耳
[012-8b]
 序詩者不以為君直言陳陀蓋得春秋不稱爵書蔡
 人殺陳佗之㫖與書衛州吁鄭忽同也使詩序不經
 聖人之手孰敢竊春秋之法書三君之名哉
墓門有棘斧以斯所/宜之夫也不良國人知之知而不已
誰昔然矣墓門有梅有鴞萃徂/醉止夫也不良歌以訊之
訊予不顧顛倒思予
 佗無良師傅非可以責佗父兄當任其咎也無賢父
 兄則無良師傅使佗之父兄能知古人教世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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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則佗其庶幾矣棘也梅也皆有實之可食喻佗可與
 為善也不幸生於墓門則非其地喻其無賢父兄也
 斯離析也鴞惡鳥也棘與梅既生非其地則或為斧
 斤之斯析或為惡鳥之棲萃則不足為美矣喻其無
 良師傅與之相處遂戕其性而染其惡也故詩人於
 首章原其所自則曰師傅之不良國人且知之佗之
 父兄豈不知之而不能去之乎此向者誰使之然哉
 蓋責其父兄也於卒章要其所終則曰師傅之不良
[012-9b]
 予既歌以訊告於佗矣苟不顧予之訊以至顛倒而
 後思予之言亦何及哉蓋責佗也佗之惡亦甚矣而
 詩人待佗為甚恕既追咎於師傅又冀佗之悔悟忠
 厚之至也是詩二章皆比而賦之也
防有鵲巢憂䜛賊也宣公多信䜛君子憂懼焉
 古者謂䜛人必曰䜛賊蓋其巧發竒中甚於以刃殺
 人彼以刃殺人者人得以禦之而善為䜛者譸張為
 幻足以惑亂是非隂被中傷者皆不知為計以是言
[012-10a]
 之甚於以刃殺人者矣況為宣公者多信其言不能
 考察此君子所以憂懼也夫所貴於考察者亦有理
 之可據理之所必無者讒人以為有何足信哉是詩
 二章皆據理之言也
防有鵲巢卭其恭/下同有㫖苕徒/雕誰侜陟/留予美心焉忉忉中
唐有甓蒲/歴卭有㫖鷊五/歴誰侜予美心焉惕惕吐/歴
 鵲必依大木為巢為防以止水必無大木安有鵲巢
 陵苕生於下濕卭髙仰之地必無潤澤安有美苕中
[012-10b]
 唐在堂塗之閒人朝夕所埽除必無瓴甓㫖鷊綬草也
 與陵苕性相類亦卭之所必無而讒者皆以為有彼
 好聴者遽信之何哉侜壅蔽也蓋予雖有美為讒言
 所壅蔽所以始則忉忉而憂終則惕惕而懼也是詩
 二章皆興而賦之也
月出刺好呼報/下同色也在位不好徳而說恱/美色焉
 在位之人化其君之淫昏惟女色是好則其志荒矣
 序詩者以不好徳而說美色發之蓋以責在位為卿
[012-11a]
 士大夫者當知禮義亷恥豈與庶民無知惟上所化
 邪故以不好徳刺之若為庶民而作則直言其淫亂
 耳
月出皎兮佼古卯/下同人僚了/兮舒窈烏/了其/趙兮勞心悄七/小
兮月出皓胡/老兮佼人懰力/久兮舒懮於/久受兮勞心慅七/老
月出照兮佼人燎力/召兮舒夭於/表紹兮勞心慘兮
 齊風以東方之日東方之月喻君臣此詩止刺在位
 故以月出言之晝欲有所為則夜必有所思月之始
[012-11b]
 出皎潔皓白光照萬物在位之君子能於此時思其
 政則為好徳矣今乃思佼好之人欲舒我之憂思而
 不可得至於我心之勞則好徳不如好色誠有愧於
 月之象矣傳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周公亦仰而思
 之夜以繼日此皆好徳之思也陳之諸臣何足與語
 此僚兮懰兮燎兮皆好貌窈糾懮受夭紹皆憂貌悄
 兮慅兮慘兮皆勞貌諸國方言多不同未易以一義
 求也是詩三章皆賦也
[012-12a]
陟朱/下同林刺靈公也淫乎夏户/雅姬驅馳而往朝夕不休
息焉
 陳靈公與夏姬亂至與其臣相戲於朝又驅馳而往
 朝夕不休息其無忌憚之甚殆與疾驅於通道大都
 者無以異國人刺之其辭比他詩為迫切奈靈公無
 羞惡之心何
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南駕我乗繩/證馬說
稅/于株野乗我乗駒朝食于株
[012-12b]
 株不必為邑名殆夏姬所居之地也國人正辭以詰
 之曰何為乎株林豈欲與夏南相從乎若非往株林
 與夏南相從何故駕乗馬而說乎株野乗乗駒而朝
 食于株乎憂君之意切故其辭亦切也不斥夏姬而
 言夏南固嫌於褻然夏南實主其家國人亦豫憂其
 禍必作於夏南也是詩二章皆賦也
澤陂彼皮/下同刺時也言靈公君臣淫於其國男女相說憂
息/嗣感傷焉
[012-13a]
 序詩者言君臣淫於其國蓋指靈公與孔寧儀行父
 之事其下化之至於男女相說憂思感傷說者謂東
 門之枌宛丘之應澤陂株林之應信乎上有好者下
 必有甚焉者矣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
他/弟四/普/光徒/何彼澤之陂有蒲與蕳古/顔有美一人碩
大且卷其/員寤寐無為中心悁悁烏/𤣥彼澤之陂有蒲菡戸/感
大/感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張/輦轉伏枕
[012-13b]
 澤者水之鍾也陂者水之障也蒲苻離也荷芙蕖之
 葉也蕳蘭草所謂澤蘭也菡萏芙蕖之華也皆澤陂
 所有之物也蒲以喻男子荷取其葉之穉蕳取其氣
 之芬菡萏取其色之麗皆以喻女子詩人以蒲配荷
 以蒲配蕳以蒲配菡萏所謂男女相說也蓋淫風之
 行由於男子無剛徳柔從於人若蒲然故年之穉者
 則取之氣之芬者則取之色之麗者則取之其未得
 之也則既思其人而感傷又思其人髮之卷又思其
[012-14a]
 人貎之儼寤寐之間不復他有所為或涕泗俱下或
 悁悁憂慼或輾轉廢寢此皆合男女之情而言之詩
 人言其情而不及於亂亦欲其止於禮義也是詩三
 章皆比而賦之也
 
 
 
 
[012-14b]
 
 
 
 
 
 
 
 詩補傳卷十二